第1章命不久矣 “太医,你老实说吧,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这……” 哐当! 房门被强行推开,砸出重重的响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冷斥:“莫如深,本侯可有提醒过你别动柔儿!” 祁途冷着脸走到莫如深的面前,直接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莫如深面色苍白地看着男人,无力地问:“她又怎么了?” “把人带上来!” 祁途冷冷下令。 莫如深抬眸望去,便见婢女灵儿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嘴角淌着血,身上遍体鳞伤,她秀眉一凛,不由坐起身子,“灵儿,你怎么了?” 灵儿刚要说话,就被押跪在堂前。 祁途残冷地开口:“你的奴才,伤了我的女人。” 他的女人…… 莫如深知道,他口中的女人指的是沈轻柔,而不是她这个妻子。 灵儿跪在地上,惊恐的摇头:“侯爷,夫人真的没让奴婢毒害沈姑娘……” “你闭嘴!”祁途拿着剑走到灵儿的跟前,眼里带着狠厉。 他抬起剑,没有一丝犹豫的刺了过去—— “夫人!” 灵儿大喊一声。 祁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跟意外,他的剑竟刺在莫如深的眉心,眉心的血液顺着剑尖往下流,从她的眉心一直流到下巴,再滴到地上。 莫如深痛的皱了皱眉,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害她。” 祁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紧紧捏着剑柄,咬牙切齿地说:“莫如深,你当真以为本侯不知道你的蛇蝎之心?” 呵,在他眼里,沈轻柔圣洁如莲,而她毒如蛇蝎。 他从不信她,却对那个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坚信不疑。 莫如深心底嗤笑,抬起手拔出刺在自己眉心的剑,将剑缓缓移至心口,盯着他漆黑的双眸,语气如深潭般冷冰,“我解释了,你不信我。如今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向前半步便可杀了我。” 莫如深没有一丝情绪的说:“你来,如方才那样。” 眉心的血顺着流下,在她开口说话时,流入她的嘴里。 她咬牙强忍着疼痛,望着祁途的眼里却依旧带着一丝希冀。 然而,她却只听到一句—— “若轻柔有事,本侯便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祁途盯着她,眼里除了漠然还有一丝厌恶。 “讨回来?难道侯爷要为了她,杀我不成?”莫如深笑得有些悲凉,却又有些旁人看不懂的倔强,“死在无霜剑之下,我不委屈。” 祁途闻言,拿剑的手微微一颤,却冷着眼看她:“你威胁本侯?” 无霜剑,那是莫如深的父亲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也是他亲手把莫如深跟无霜剑交到祁途的手上。 无霜剑对于莫如深,对于祁途都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意义,但这绝不是莫如深能以之威胁他的筹码! “我若真要威胁你,用得着等到今日?”莫如深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拿起绢子随意在脸上一擦,就仿佛她脸上淌着的并不是血,而是雨水般轻松。 莫如深的脸色逐渐惨白,强忍着痛楚说:“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不屑动她。我是你宣平侯明媒正娶的妻子,何须去在意一个就连妾都当不上的女子?” 她父亲生前与皇上求的那道赐婚旨意上只有一个请求:祁途与莫如深成婚后不得纳妾。 祁途像是被戳中了内心之痛,厉声道:“你这个阴险歹毒的女人,不配与轻柔相提评论!” 莫如深冷笑:“我为何要同一个娼妓之女比?” 话音才落下,莫如深只觉得脖子被狠狠的掐着,祁途的那张让她欲罢不能的脸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那样的刚毅俊美。 一如往日少年时。 “祁哥哥……” 她有一瞬的恍惚,竟无意识的喊出这三个字。 “别那么叫我。”祁途语气厌恶,手上的力度也重了几分,他阴沉着嗓音警告道:“本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想死就别动轻柔!” 第2章别让他知道 不想死…… 莫如深眼眶湿润,看着这个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笑不及眼底:“我确实不想死。” 祁途看着她异样的神色蹙了蹙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前脚刚走,莫如深便吐出一大滩血。 方才,在祁途的面前她一直在忍着,生怕她的不舒服被看出一星半点,可对她未曾有过关心的人又如何能看得出她的异样? 呵,莫如深不禁冷笑一声。 然而,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他方才离开时,那冷漠的眼神…… 没有一丝温度。 她心口一痛,便毫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夫人!” 半个时辰后—— “夫人,您还是坚持不让侯爷知晓此事?” “无需。” 看到莫如深一脸坚定,大夫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无奈地摇摇头:“您这病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 莫如深脸上平静无波:“你只需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看着她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大夫有些于心不忍,终是叹下一口气,比出两只手指:“两个月。” 莫如深凄苦一笑,两个月…… 足矣。 …… 莫如深终日昏昏沉沉,卧床便是数日,直到祁途出现在她面前,她才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起身时却因为虚弱滑到祁途怀里。 祁途在她刚刚倒过来之时,便如同丢弃恶心到不行的垃圾般毫不怜惜地将她一推,后者没有任何防备的摔到地上。 她吃痛抬头,便看到祁途勾着讽刺的唇角:“莫如深,你只会用这一招了吗?” “我没有……”她仓皇解释。 “你没有?你没有背着本侯逼轻柔离开,还是没有在下人面前故意让她难堪?”祁途打断她的话,冷冷地说,“本侯说过,这处府邸是为她而建的,而你……” 祁途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一脸冷漠,充满对她的厌恶:“不过是侯府的一只寄生虫罢了。” 若非是皇上的旨意,若非是她父亲死前的遗言,祁途断不会让她住进侯府,更不会与她成亲。 而这一切,如今全成了祁途厌恶她的原因之一。 莫如深被他冰冷的话语刺的心脏沉痛,红着眼,浑身颤抖着:“祁途,我才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不配!” “不配的是你!”祁途指着她,冷笑如刀,“若非你以死相逼,师父跟皇上又如何逼着本侯娶你,轻柔又如何会为了不让本侯为难而被人玷污?” 一年前的事,是祁途永远的痛,是他错过了救下沈轻柔的最佳时机,当他赶到时,沈轻柔已经…… 祁途捏了捏拳头,他万万没想到莫如深会这般恶毒! “不是我,我没有做!我从未让人伤害过她,我从未!”莫如深摇着头,大喊着,“你为何不信我?宣平侯,祁途,你为何独独不愿信我!” 祁途望着狼狈的瘫坐在地上的莫如深,将手高高地抬起,正要冲着她的脸甩一巴掌,偏生在这一瞬间被她那裹着纱布额头晃了眼。 莫如深在那双犀利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心软,似找到机会一般,她抓着他的手,想要解释,可话尚未开口,便被他再一次如弃草芥般甩开。 朝着门外走,他冷冷掷下一句:“你休想再设计本侯。” 莫如深被祁途这一推,足足在床上养了五日。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可大夫交代她要多晒晒太阳,多出来走动走动。 只想要多活几日的莫如深谨遵医嘱,可她万不该走到后院的莲花池来。 如若不来,她便不会碰到那个她不想见到的女子。 “侯夫人,好久不见。” 第3章赌一个会输的结局 莫如深正要转身,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记娇柔的声音,沈轻柔弱柳扶风,由丫鬟搀扶着,正笑盈盈地朝着她走来。 莫如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边上的灵儿倒是一脸警惕,生怕沈轻柔撞坏了莫如深,或是又说些惹得莫如深激动的话。 “好歹我们算是旧相识,侯夫人就这么不待见我?” 沈轻柔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柔美的模样,可她的柔美却不是小家碧玉的美,而是勾人的美。 莫如深并不想理会她,却在绕开她时被她挡着去路,于是不得不顿下脚步,抬头对上她的眸子,冷淡道:“沈姑娘想要如何?” “沈姑娘?”她讽刺的一笑,抬起指尖捻着荷花瓣儿,“原本你该称呼我为侯夫人的,可我却败给了你,因为你实在是有一个好父亲还有一个好表兄。” 沈轻柔笑得多美,语气就有多恨。 “所以,你该是恨不得杀了我吧?”莫如深不紧不慢的说。 “杀了你?”沈轻柔低眸看着手上开得正好的荷花,浅笑着。 “杀你真是太便宜你,我要看着你爱惨的男子死心塌地爱着我的模样,我要让你看着他是如何悉心照顾我、如何宠爱我、如何……在你表兄面前也依旧护着我。” 因为曾经在沈轻柔身上发生过的事,莫如深忍过她很多,也因为她是祁途心尖上的人,莫如深即使再恨她,也从不主动挑衅,甚至鲜少还嘴。 可这一次,将死之人却不打算再忍—— 莫如深推开灵儿扶着的手,上前半步抓住沈轻柔的手,看着沈轻柔手上的开得正好的荷花落到地上,她恨不得一脚踩烂。 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听到沈轻柔身后传来祁途的声音,他警告地吼道:“莫如深,你放开轻柔!” 莫如深不为所动,一抬眸便看到沈轻柔眼眶里已经噙满泪水,随时能演一出被欺负的模样,她带着哭腔求道:“侯夫人,我不是有意出现在你面前,请你不要生气。” 莫如深讽刺一笑,绕过沈轻柔看向不远处一脸警惕的祁途,问道:“我若不放,宣平侯要如何?” “莫如深!”祁途咬牙切齿。 她收回目光,随即冷漠地对沈轻柔说:“你觉得我若是跟你同时落水,他首先救的是谁?”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都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等沈轻柔反应过来,莫如深便拉着人一并跳到荷花池里。 莫如深闭上眼,任由哪怕是夏季也极致冰冷的水浸入她的身体。她想,如果这一刻她就这样没有一丝痛苦的死去该有多好。 可她终究死不了,在她尚有意识时听到一个紧张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随之便感觉到一个坚实的胸膛把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被救了上来。 她视线不清的看着把她抱在怀里的人,苦楚一笑:“为什么要救我?我若死了,大家都开心了。” “如深!” 失去意识前,莫如深仿佛听到祁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第4章你无需救我的 “这就是你答应要好好照顾如深的结果?” 君傲盯着他,脸上是明显隐忍着的怒气,“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投湖,若非朕及时赶到,你是否只需派人到宫里与朕说一声,如深出事了?你为了旁人这般对待如深,你对得起姨夫吗?你对得起……你对得起朕吗?” 君傲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你扪心自问,如深对你还不够?” “是她拉着轻柔下水。”祁途没有一丝歉意的说,“臣亲眼所见。” “然后呢?然后如深就活该一个人沉下去?你知不知道如深她……” 君傲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呛醒的莫如深的咳嗽打断:“表……表兄。” “如深。”君傲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她,心疼得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如深摇了摇头,出口的却是:“表兄,你无需救我的。” 她盯着君傲的双眸,浅笑着,她已时日不多何须再救。 君傲正要说话,却被立于门口的祁途抢先了说:“莫如深,本侯要你亲口同皇上说,方才是不是你自己拉着轻柔跳到池子里的?” “是我。”他话语一落下,莫如深紧接着承认,没有一丝隐瞒,更没有一丝强迫,“表兄,投湖的是我,你不要迁怒任何人。” 若非君傲在此,只怕祁途早就揪着莫如深的衣领子,逼着她跟沈轻柔道歉,可如今他却只能吼一句:“莫如深,你是不想活了吗!” 莫如深压制住内心的苦楚,面无表情地说:“你怕是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你……” 祁途还想说话,却被君傲打断,他随手拂过边上的茶盏,冷冽道:“你给朕闭嘴。” 君傲跟祁途,在朝堂上是君臣关系,可私下却是好友。 向来被人称之为建朝以来最温雅的皇帝的君傲从未对任何人发过大脾气,更别说是对祁途。 可今日,他却再也忍不住,他如此了解祁途,又曾会不知道若不阻止,祁途接下来要说的只怕是一句“你要死也别拉着轻柔陪葬”。 如此狠心的话,他如何能让莫如深听到。 临了,君傲只说:“祁途,所有人都可以质问如深,唯独你不行。” 祁途紧捏着拳头,尚未说话,门外就传来着急的声音,沈轻柔的声音传到莫如深的耳里:“侯夫人,你没事吧?” 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沈轻柔由丫鬟扶着,可没有得到准许,她不敢进屋,只在门口望着。 祁途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正要开口,却被莫如深抢先了说:“我不想看到你。” 莫如深的冷漠让人听了不由一怔,祁途却紧皱着眉头,顾不得君傲在此,也要开口说一句:“莫如深,你莫要得寸进尺,轻柔被你拉下水,本该是你跟她道歉,如今她来看你,你倒是……” “我为人如何,侯爷不是很清楚吗?我何必要让自己不痛快。”莫如深深吸一口气,“我若是让侯爷感觉不舒服,侯爷随她一同离开便是,我从未强求你留在此处。” 祁途咬牙切齿地说:“很好,莫如深,你记住你说的话。” 他转身,搂着沈轻柔一并离开。 翌日,莫如深要进宫。 祁途挡住她的身前,讽刺一笑:“莫如深,你又要进宫见皇上了吗?” 第5章朕绝不答应 半晌没听到莫如深回应,祁途阴沉着嗓音警告着:“若是你跟皇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休怪本侯对你不客气!” “你太看得起自己……跟她。”莫如深冷漠道,“表兄国事繁忙,我可不想让这些事污了他的耳朵。” 莫如深说完,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祁途,绕着他朝着府门走去,若没有灵儿扶着,她一个人根本撑不到马车上。 皇宫内院。 君傲亲自到宫门接莫如深,若非男女有别,他真要亲自上前将人扶下来。 看到她额前的纱布,君傲瞬间沉下脸:“昨日没问,你这伤是从何而来?” “回皇上的话……”灵儿想要开口回答,却在看到莫如深几不可查的摇摇头后乖乖闭上嘴。 “表兄,不怪旁人,是我自己不小心。”看到君傲脸上的担心,她笑着说,“我又不是瓷器儿,没那么矜贵。” 赶在君傲再开口前,她又问:“表兄让人叫我进宫可是为了训我?” 看到她的笑,君傲的眉头才微微一散,他走在莫如深的身旁,时刻做好她随时晕倒第一时间能接住她的准备。 他这个表妹哪里都好,就是身体太虚弱。 少倾,他语气严肃暗沉道:“朕听说祁途不打算把人送走?” 莫如深怔住,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苦楚心酸,淡淡笑道:“表兄怎么这般有闲情逸致来管侯府之事?” “你少打岔,朕问你,你受了委屈为何不进宫与朕说,莫不是不相信朕会站在你这边?” “表兄。”莫如深用着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我所承受的一切全是我自找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君傲一怔,眼底是明显的隐忍:“那件事怪不得你。” 莫如深低低开口:“可在他心底,我依旧罪不可恕。” 她想起那天祁途看着她的眼神,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神,她此生都无法释怀。 君傲沉默,看一眼面色如常的莫如深,终是无声叹一口气。 君傲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帝之位除了有替他出生入死的舅舅莫鹰之外,还有莫鹰最看好的左右手也是君傲的好兄弟——祁途。 一边是他疼爱的表妹,一边是他的好兄弟兼大臣,饶是一国之君也难以抉择。 可莫如深从未让他在两者之间做过选择,她笑着说:“哥,我想求你件事儿。” 她头一回求他—— 莫如深才说完,君傲便吼道:“不可能!朕不答应!” 御书房内的君傲拍着书案,门外的宫人听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鲜少见到皇帝这般生气,尤其是在他莫如深的面前。 “表兄。”见君傲不为所动,她于是走到君傲的面前,直直跪下,“皇上,臣妇求您。” “如深,你这是做什么!” 君傲起身弯身欲要将人扶起,可后者依旧不为所动,坚定地说:“若是皇上不答应,臣妇便长跪不起。” 君傲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太了解莫如深,若是她决定好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只怕这一次亦然。 他于是站直身体,看了她好一会,看到她一脸坚定才甩了甩衣袖,冷冽道:“那你便跪着,就算你跪到明日,朕也绝不答应!” 君傲朝着殿门走去,临近门口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淡然却无比坚定的话。 “那臣妇便跪到您点头为止。” 第6章终究应下 他眼角一挑,脸上的怒气越发明显,怒的却是莫如深对自己的狠心以及她的固执。 门外候着的太监探头瞧见莫如深跪在地上,担忧地问了句:“皇上,这……” “别管她,她爱跪便让她跪着!” 君傲说完,甩了甩衣袖,脚下没有一丝犹豫的大步离开御书房。 半个时辰不到—— “皇上!”太监一路小跑来到君傲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侯夫人晕过去了!” 太监话音刚一落下,只感觉身边有一股风扫过,再抬头时,首座上的皇帝已经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边问:“怎么回事,宣御医了吗?” 君傲来到莫如深面前时,太医刚替她诊完脉,他尚未来得及问,灵儿便‘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皇上,奴婢替夫人求皇上一件事。” “你不必说。”君傲冷漠的扫了灵儿一眼,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御医,“李御医你说,如深为何突然晕倒?” 李御医尚未开口,灵儿便噔噔磕了几个响头抢着说:“求皇上看在夫人的面上给奴婢说句话的时间。” 君傲并不知道灵儿为何突然有此举,可她自小便随着莫如深一同长大,她的话倒是可以听几句。 “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跟你主子一样的要求来。”君傲咬着牙说。 闻言,灵儿先是松下一口气,良久才开口:“夫人她……已时日不多。” “你胡说什么!” 几乎是在灵儿话音一落的同时,君傲抬起衣袖将桌面上的茶杯扫落,他红着眼盯着灵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如深护着你,朕可不会。” 灵儿又忙着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只见她额头已然溢出血迹,可见她磕得多用力。 “您问过御医便知。” 君傲偏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李御医,后者忙着跪下,伏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说:“夫人确实身患重病。” “皇上,夫人早知瞒不住您,却交代奴婢务必要跟您说。”灵儿忍着在眼眶里打着滚的泪水,“夫人她求您不要让侯爷知晓此事。”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瞒着那人。” 君傲一怔,心下一阵酸楚。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 莫如深一人进宫,可回府却是由皇帝亲自派人护送,君傲对她的态度显而易见。 可落在祁途眼里只觉得君傲是在打他的脸,更是觉得莫如深故意做给他看,在暗示他也在警告他。 他对莫如深向来没有半分耐心,若非碍于皇上脸面,他绝不可能出来接她。 莫如深才从马车上下来,他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可他只以为那是莫如深装的,她一向擅长装模作样惹人心疼。 祁途靠近她时,在她耳畔阴冷的说了句:“本侯警告你,少在本侯面前装模作样。” 莫如深心下一疼,毫不犹豫地推开祁途虚扶着她的手,可她一个踉跄却让自己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一个小石子,差点没摔着,幸亏祁途及时把她捞回来。 “对于投怀送抱,你倒是熟练得很。”祁途救了她,却还不忘反讽刺她一番。 莫如深眼下一沉,她跟祁途从小便相识,她自小喜欢祁途也从未将自己对他的喜欢遮掩起来,那时候确实没少对他做出这种‘投怀送抱’的举动。 只是那时候的祁途哪怕嘴上嫌弃她不庄重,可从未有过一次将她狠心推开过,直到那个闯进他心间的女子出现—— 那女子的出现让莫如深知道祁途真正对一个人好,真正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模样。 她羡慕、她嫉妒,她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能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可老天却从未怜悯过她一丝一毫。 尽管她成了唯一有资格站在祁途身旁的人,也终是无法代替他心间的女子——沈轻柔。 第7章你妄想 “我听说她的风寒还没好?” “莫如深,你又要做什么?难道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若非身后跟着宫里的人,祁途早就将莫如深如弃草芥般甩到地上。 可他暴起得青筋却提醒着莫如深,他很生气。 沈轻柔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不容易把人找到接回来,如今更是让人悉心照看着,他绝对不允许莫如深再伤她半分。 “我只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让她离开侯府,或者你跟我回莫府。”莫如深笑着看他,“两个月便可,彼时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哪怕……跪求表兄改了父亲的遗言。” 祁途咬牙切齿的说:“莫如深,你妄想。” 他好不容易把人找到,如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可……弃她于不顾。 莫如深早该想到,她与那人,祁途选的必定不是她,可面对真相,她的心却还是毫不例外的一疼。 “祁途,我这辈子对你就这一个请求,你都不愿答应?” 祁途哪里知道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的请求。 他脸色一沉,冰冷极致:“你——休想!” 祁途说完,将她整个人甩开,红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随即不带一丝留念的转身离开。 莫如深瘫坐在地上,望着对她没有一丝怜悯的男子离去的背影,心口狠狠的一疼,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望着鲜红的血:“若是我死了,你是否会有一瞬的难过?” 比病痛的折磨更加难受的是心,可到底她将死,都想着不要给那恨透了她的人添麻烦。 然而,却在她带着灵儿回莫府前,再一次被祁途挡住—— “谁让你离开侯府的?”祁途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面前气势将她压住,“本侯不许。” “侯爷,皇上已经答应夫人回莫府养病,您……” 灵儿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祁途瞥一眼,他冷冽地说:“本侯不是与你说话——在本侯生气之前滚回你的未央院去。” 前一句是跟灵儿说,可后一句他却是对着莫如深,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说。 莫如深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这是欺负莫家没人呢。” 祁途冷漠的看她两秒,背着手对护卫说:“送夫人回未央院。” 莫如深看着他背手离去的背影,苦涩一笑,只得转身回未央院,灵儿欲言又止之时听到莫如深说: “若是此时我离开侯府,外人只会当做我是被赶出府,侯爷不介意谣言,可他那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却不然。” 闻言,灵儿才点点头,领命叫莫如深送回未央院的护卫脸色微微一变,他许是没想到莫如深看得如此透彻,还这般直接不避忌的说出来。 说不心寒是假的,却未见莫如深的脸上有一丝对此不满的情绪,可任凭谁也不希望被自己爱着的人当做挡箭牌来保护另一个人。 “灵儿,不如你替我找一只狗吧。”莫如深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话本子,突然心血来潮的说,“给我解解闷儿。” “夫人,景苑那位……怕狗。” 接话的不是灵儿,而是将人送回来就没有离开的护卫,他抱拳继续:“侯爷特意交代过,侯府内不许养狗,如若有不听者……” “如何?”莫如深不紧不慢的问,她偏头看向护卫,脸上没有生气的模样倒是让护卫松下一口气。 莫如深到底是皇上最宠爱的表妹,他得罪不起宣平侯,却同样惹不起莫如深。 然,莫如深听不出情绪的问话,他又慌了,沉默良久才说:“侯爷说了,谁若养狗,便打出侯府。”他没说的是,往死里打。 “灵儿,我改变主意了。” 莫如深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起身牵着灵儿的手,朝着屋里走去,边低声说,“你给我找两只狗回来,记得要让表兄替我找。” 第8章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翌日,祁途刚回到府门,便听到府内传来狗吠声。 他不由皱起眉头:“哪里来的狗?” 管家闻声而来,忙着解释:“是夫人……” “本侯不是说过府内不许养狗?都把本侯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祁途眼神冷冽的像是一把刀子,只肖对上他的视线便会被他刮得一点不剩下。 管家忙着跪下,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侯爷,这……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给夫人的,老奴实在不敢拒绝啊。” “莫如深,又是你!” 祁途红着眼甩了甩衣袖,直接朝着未央院走去。 未央院的丫鬟瞧见侯爷气势汹汹的走来,个个都低着头往边上站,大气不敢出。 “汪汪汪。”祁途才进未央院,便听到犬吠声,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白狗冲着他跑来,他抬脚一踢,那只冲着他摇尾巴的狗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莫如深呆呆的望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的狗,反应过来时便听到上前查看的灵儿说:“夫人,白羽它……死了。” 闻言,莫如深手上端着的杯子从手中落下,先是砸到她的膝盖,裙摆湿了一大片,热茶透过裙摆侵入双腿,可她却没有感触,她只听到灵儿说白羽死了。 她站起身看着青筋暴起的祁途,质问道:“你凭什么杀它?” “本侯说过府内不许出现这种畜生。” 祁途像是没有看到莫如深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般,正要朝着另一只踢去,可最后碰到他鞋底的却不是狗,而是扑上来护着它的莫如深。 莫如深硬生生的被他踢得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被她护在身上的小白狗的毛,这会儿她才真正切切的感受到方才祁途在小白的身上踢的那一脚究竟用多少力度。 “夫人!”灵儿忙着跪下来,扶住莫如深让她不至于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莫如深,在本侯的面前装可怜,你真觉得本侯会因此多看你一眼吗?” 饶是莫如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祁途还是觉得她不过是装模作样,半点心疼都不曾分给她。 护主的灵儿却恶狠狠的瞪着祁途,冲着他喊:“侯爷,您脚下的力度有多重您不知道吗?小白尚且能被您一脚踢死,更别说是……” “灵儿。”莫如深冲着她几不可查的摇摇头,“扶我起来,把白灵带回去,小心护着,谁若再伤它一分,我定不轻饶!” 如若不是莫如深制止,灵儿定会脱口而出的将她的病情说出来,可如今,她却只能继续瞒着。 祁途看着莫如深被人扶着朝屋里走去得背影,又将目光投向被他一脚踢死的白狗。 他是打算一脚将狗踢死,用的自然是九层的力度,他怎会想到莫如深不要命得扑上来。 方才那句话,莫如深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祁途冲着莫如深的背影喊道:“本侯明日便让人将狗送走。” “我说过,谁要动它便是跟我过不去。”莫如深头也不回的说,“你若想伤它一分,便先杀了我。” 祁途眯眼一眯,他知道莫如深护的不仅仅是一只狗,而是她在府上的地位。 他幽幽听到一句:“祁途,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第9章管好你的人 莫如深以死相逼,祁途没再逼着她把狗送出府,可养狗的事情还没完。 才不过三四日,便有丫鬟过来告知,白灵将沈轻柔吓着了,如今已被祁途关在笼子里,要送出府。 莫如深来到之时,白灵可怜兮兮的被关在笼子里,看到她时,一个劲儿的冲着她摇尾巴,小小声喊着,可见被祁途吓得不轻。 “宣平侯可是忘了我说过的话?”她直勾勾的盯着祁途,眼里是鲜少看见的狠厉。 “本侯容过你,是你没管好你的狗。”祁途沉着脸,语气是明显的冷漠。 “那便请侯爷管好你的人。”莫如深没有一丝情绪的说。 祁途的眼神变了变,旁边的沈轻柔却扯了扯他的衣袖,被惊吓尚未回过神来,抽泣着说:“侯爷,不怪侯夫人,是我不该出来走动,若是我不出来走动便不会碰上它。” “阿柔,这不怪你,是这只畜生本就不该出现在府内。” 他说着话,冷冽的目光刮向已经被锁在笼子里的白灵,像极了前几天把白羽一脚踢死前的眼神。 莫如深上前一步,挡在白灵面前,看着似一对恩爱夫妻的两人,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是你不该出来走动,这是宣平侯府,而我是侯夫人,白灵更是当今皇上亲赐之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祁途咬牙切齿地警告道:“莫如深,你最好把你的话收回去,否者休怪本侯不客气。” “侯爷要如何,再同前几天那般杀了白灵还是往我身上再踢一脚?”莫如深压下心中的苦楚,冷漠道:“既然侯爷看我不惯,让我把位置腾出来便好,可是侯爷说我是侯夫人不许我离开侯府的,侯爷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莫如深,你莫要挑拨离间!” 祁途上前揪着莫如深的衣领子,直逼她的双眸,可却不见漆黑不见底的双眸里有一丝恐惧。 莫如深冷笑着,却是透过祁途看向他身后的人,一脸笑意地说:“是我没说过要回莫府,还是侯爷没说过不许我离开侯府?” 她是故意说给沈轻柔听的,她就是要让沈轻柔误会,她就是要让祁途不痛快。 祁途没回答,只眯着眼盯着莫如深,他没承想,莫如深会这般能耐。 他揪着莫如深的衣领子有些紧,紧得莫如深脸都涨红,却没说一句求饶的说,若是能死在祁途的手上,她觉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莫如深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突然觉得死在你手里似乎也挺不错的,不如你杀了我吧,祁途。” 闻言,祁途瞬间松开她的衣领,往后倒退半步,木木的看着莫如深。 第10章别恶心我成吗? 他从未见过一个笑着求死之人,他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的莫如深,他仿佛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他所认识的莫如深。 祁途的思绪被拉回几年前,他刚到莫府那会儿,总有个比他小三岁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左一个‘祁哥哥’右一个‘祁哥哥’的喊着他。 那个小姑娘说长大后要当他的娘子,他只当是一个玩笑话,没承想她真的成了他的娘子,却成不了他的心上人,他没承想自己几年后的自己会恨透当时的小姑娘。 “祁哥哥,我长大了给你做娘子好不好?” 祁途最终没能把白灵送走,莫如深也没能逼着祁途将她赶回莫府。 莫如深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可她却不想死在侯府,不想那样死在祁途的面前。 看着莫如深忧愁的模样,灵儿便说:“夫人何不让皇上帮忙?” 只肖君傲一句话,她回莫府并不难。 莫如深却摇摇头:“我不能因我破坏了表兄跟他的感情,表兄需要他,南楚国需要他们两人合力守着。” 哪怕是将死之人,莫如深首先考虑的还是祁途跟君傲,这么好的人为何偏生得不到她应当得到的。 一想到大夫说过的话,灵儿便不由流下泪水,却背过身去,偷偷擦拭。 莫如深只当做看不见,她知道她此时的安慰只会让灵儿越发难受,索性便什么都不说。 “日后我若是走了,你定要好生照顾着白灵,你与它可都是我在人世间最后的两个月里陪伴着我的。”莫如深没有一丝悲切的说,“我希望你们都好。” “夫人,你莫要再说,奴婢……奴婢不相信你的病治不好。” 莫如深没有接下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替我安排,明日我要再进宫一趟。” 她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祁途漠然与讽刺的声音:“如何,你又要进宫与皇上告状不成?” 莫如深一怔,这几天时祁途频繁出现在未央院的日子,可每一次出现都不是为她。 但是,她的慌乱却并不是因为祁途的出现,而是他来了多久,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她抬起头对上祁途的双眼,尚未开口便听到他说:“明日轻柔要去观音庙祈福,你陪同她一起。” 祁途一开口便是安排。 莫如深却冷笑:“她要去便去,为何要我陪,她也配?” “只有你出现在观音庙,旁人才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莫如深冷笑,原来是让她替沈轻柔打掩护,可事情定然不会这般简单。 她看着祁途,忽而笑起来:“我去可以,但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莫如深,别逼本侯将你绑上马车。” 后者嘴角弯起一抹苦笑,半晌才说:“祁途,除了嫁给你,我有逼你做过任何你不愿做的事吗?” 莫如深压下心上的苦楚跟悲凉,祁途对她,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的。 “你又想如何?” 祁途从袖子露出一半的拳头紧紧攥着,他在忍耐,嘴里吐出的字是那样的薄凉,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漠然,“你知道的,本侯对你没有任何耐心,你休要本侯答应你任何异想天开之事。” 莫如深望着漠然、薄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祁途。 蓦地,她仰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问道:“我死后还能占用着你宣平侯夫人的名义吗?” 祁途一怔,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惊着,可却还是一脸警惕的望着她:“莫如深,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莫如深抿了抿唇,眼底露过一丝失落:“我做了那么多,难道死后还要被别人占去侯夫人之名?” 祁途低吟:“你有病。” 她背过身,在祁途看不见的地方,任由泪水从眼角流下,一颗一颗的滴湿衣裳。 “我是有病,且救不活。”她掩盖住语气里的哭腔,咬了咬下唇,“祁途,你会很开心,对吧?” 然,她的卑微却只换来祁途一句:“收起你这副嘴脸,别恶心我成吗?” 她转身,视线之处是祁途离开的背影。 莫如深病着,本该是那儿都不能去的,可祁途却逼着她去观音庙。 “我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这是莫如深最后的倔强。 祁途正要开口却被‘懂事’的沈轻柔抢先,她抬起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指指向那辆破旧的马车,语气低温的说:“侯爷,我坐这辆马车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