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小时候(1) 初春三月初,本该是春暖花开之始,一场大雪却突如其来的降了下来,将这片天地埋葬成肃穆的白色。林素素拖着行李箱踏进校门的那一刻,望着偌大的校园里美不胜收的美景,本该因为火车上过于拥挤的人群而有点不高兴的她立马心情欢快了起来,清凉凉的风夹杂着一股子家乡没有的花香味迎面扑到林素素的身上。 身着蓝色长款过膝羽绒服的林素素站在B大的校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拔凉的空气,躲藏在白云后面的太阳害羞似的偷窥着她的举动,扭扭捏捏的不肯出来。林素素难得的心情大好,拉着行李箱上面的行李杆就往前走。越走越快,似健步如飞,嘴里还哼着歌。 某位伟人说的好,不能太过得意,那样会得罪神明的。 摔倒在冰面上的林素素愤恨的想。为什么只要她有点小得意,头顶上的那位就一定让她“好看”啊?真是很莫名其妙! 很痛。林素素蹙了蹙眉头,从地上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稳了稳身子,尴尬的也不敢看周围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好强作镇定的用手掌拍打了下身上沾染到的雪沫。冰凉的雪沫在林素素的掌心融化,冰冰凉的温度顺着她的掌纹传递到了她的心脏里,刺激的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喷嚏。 很丢脸。林素素小心的用余光查看着,想着周围有没有人很不小心的看见这场叫她很无地自容的场面,却见着一位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正姿势优雅的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含笑将她看着。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摔倒过啊? 林素素狠狠地白了那人一眼,心中恼怒这人出现的也太过及时了,刚才那一幕场景,只怕都落在了他的眼中,嗤笑她好久了。 男子慢慢的走到林素素的面前,林素素看着那人要笑不笑的样子,暗暗咬牙,想着,如果这人胆敢给她笑出来,她就杀他灭口!哼! 林素素没有猜对开头,自然也是没有猜对结局了的。而这个开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至少回到学校之前是没有想到过。 男子笑的很是温柔的走到林素素的面前,双手轻轻的将林素素揽了过来,在她全身肌肉僵硬、汗毛倒立的那一瞬间,他将她拥入怀中。 这人是疯了吧! “梁周,你还不放手,是吧?”伴随着林素素阴柔的声音回荡在B大上空的还有梁周的惨叫声。 梁周抱着脚跳到一边,扶着树站定,将林素素幽怨的看着,喊道:“林素素!你,你还真下的去手啊?” 林素素恶狠狠地将梁周看着,声音却娇嫩的说道:“小女子可没有动手,我动的可是脚!我说梁大少爷,您就在这儿慢慢的疗伤吧!我先走了,BYE!” 梁周见着林素素大步向前走去,连忙紧走几步将林素素拽住,不满的叫嚷开来:“喂,我今天可是特意来接你的,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啊?” 林素素咬牙切齿的将梁周看着,说道:“梁大少爷,请问您老那只眼睛看见我跟著名的梁恶少是朋友来着?” “你我从初中的时候便是同学,难道这样的缘分不能成为朋友吗?” 林素素冷笑的说道:“梁周,你不要给我提以前,否者我真的不保证我的拳头会落到你漂亮的脸蛋上!还有,你跟我,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些事情,说不定真的会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没劈死你,你就该偷着乐了!” 梁周气愤的看着林素素大踏步离开的步伐:“林素素,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跟你耗上了!咱们走着瞧!” 林素素愤恨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梁周,心思却飘飘荡荡的回到了以前那段只有书本的时光里,可就在那段单纯而美好的日子里,总是有那么一位跟她唱反调。 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梁周同学。 说起来,梁周同学是众人心目中公认的好男生的代表,初中跟他同班的林素素在同学眼中,却是一位不爱说话的老刁婆。林素素也曾经在毕业那天专门就此事询问过班上的男同学,而他们的一致答案竟是,请问梁周。 梁周是初中三年三班的班长,林素素是三班的学委。班上两个最重要的位置代表着班主任的信任,而也是出于这种的信任,班主任竟然会将梁周跟林素素安排成为了同桌的关系。 可就是这样比旁人还是“亲密”的同学关系,林素素跟梁周一天之内,说过话的次数也不会超过一个巴掌。林素素就像是一个木头,只知道读书、读书、读书! 如果没有三年下学期的那件事情,就算他们再怎么有缘,林素素只怕也记不得眼前这位就是跟他同桌六年的梁周。而这件很是严重的事情,却叫梁周一辈子都记得,曾经他深深的伤害了那样一个偏执的女孩子。 要说这件很严重的事情,需要从头说起。初三下学期,课业正是紧张的时候,几位班主任有心让初三这个年部不去参加课间锻炼,可学校里的领导却说什么都不答应,几位班主任只好板着一张脸将初三的同学都赶到操场上做操。 同学们不情不愿的走到操场上有气无力的做着动作,领操的那位同学不知道哪里去了,时间紧迫,本就不喜欢运动的林素素就这样悲壮的被班主任推到了讲台上领着众人做动作。众人压迫的目光一直在林素素的身上不曾移开过,吓得她好险喘不上来气,只好凭借着记忆里残破不全的动作,僵着身子在讲台上又蹦又跳的。 讲台下的人群一片哗然,林素素心中一紧,连忙停住僵硬的动作,正要回头的时候,束缚着长发的皮筋似土崩瓦解了,像是瀑布一样的黑色及膝长发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倾泻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唬的她连忙回身向后面去看,只见到梁周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那样的刺眼夺目。 林素素握紧了拳头,梁周笑着对林素素说道:“你头发这个样子不是挺好看的嘛,干嘛总是绑起来?” 躲在教学楼里休息的老师以冲刺的速度跑向主席台,林素素怔愣着看着梁周从地上将断的整整齐齐的皮筋捡了起来,黑色的皮筋似一个黑洞,将林素素所有的反应都吸到了里面,叫她动弹不得。 梁周将皮筋递给林素素,说道:“不好意思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叫林素素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要接过皮筋的手指一扬,狠狠地打在了梁周漂亮的脸颊上,清脆的巴掌声在主席台上被风传播的很远,世界也因为这一巴掌而沉默了下来。 林素素轻扬唇角,笑的有点甜腻的对梁周说道:“我也,不好意思了!” 班主任跑到主席台上,母夜叉似的对主席台上的两个人吼道:“梁周,给我去教导处好好检讨检讨!林素素,你跟我过来!” 好好的一个早上,在教导处主任的怒吼中度过了。等到梁周跟林素素两个人被主任放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上课的时间了,食堂很不给面子的没有了饭菜。 林素素空着肚子回到班级,纷扰的吵闹声在她踏步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林素素依旧披散着头发,过膝的长发浓密的就像是一道晶莹的瀑布,迎着炽烈的太阳光看去,那头发黝黑的就像是钻石一般美丽。 被一群好事的同学包围着的梁周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林素素冷着一张脸从讲台里找到了一把剪刀,班级里的众人都心惊胆跳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却又谁都不敢靠前。 梁周紧走几步站在林素素的面前,柔声说道:“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惹你!但是你也打我一巴掌了啊,你恨的也是我,不是吗?不要自虐嘛!” 林素素泪眼婆娑的将梁周看着,吼道:“你不是喜欢看吗?好,我给你!” 话音刚落,那把剪刀毫不留情的将林素素铮亮的头发绞断,整整齐齐的头发像是一堆堆尸体一样陈列在林素素的手掌里,梁周上前将剪刀夺了下来,可是那些断发造成了既定的事实,却是说什么都回不去了。 梁周不耐烦的对林素素喊道:“你闹起来没完了,是吧?被主任还没有说够,是不是?你要是委屈,打我就好了,干嘛这样对你的头发!” 林素素吼道:“我就闹起来没完了,你能拿我怎么地!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没被主任说够,我就这样,我告诉你,我林素素不是那么好惹的!既然惹到我了,这件事可就不是你们说完结就完结了的!” 这件事情还是闹到了班主任那里去了。班主任痛心疾首的将眼前的两个人看着,说道:“你们两个是年部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可是你们竟然给我整出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坏学生,一天之内打架闹事的次数都没有像你们两个这个的频繁!你们呢,可真是越发的出息啊!” 班主任指着梁周的鼻子就开始骂了起来:“我看就是你这个班长带的好头!你是班长啊,怎么不多想想怎样帮我管住学生,倒是先跟那帮混小子闹起来了!我可告诉你们两个,咱们学校可是看着你们两个人的成绩呢,现在你们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倒真是让我的老脸都没处搁了!你们两个想一想,那个尖刀班里出现过班长跟学委打架的事件?还,还绞头发!” 一把黑亮的头发在班主任的桌子上安静的控诉着这两个人的冲动,班主任将头发抓了起来,怒火开始往林素素身上烧,说道:“你母亲跟我早就叫你早点将这种麻烦的东西给绞断,你总是不依,现在好了,像个疯子似的!满意了吧?” 林素素看着那把头发在班主任的手里晃动,一个音符从她的嘴里迸发了出来,泪水似磅礴的大雨,毫不留情的敲打在她的脸上。班主任一愣,没想到林素素就这样给她哭出来,这叫她心中一紧,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到梁周的脸上。本就被林素素的那个哀嚎给吓得三魂去了两个,现在见着班主任无奈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睛,忘记了语言。 班主任无奈的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拿这件事说事了,成不?你别哭了!林素素,你别懂点事儿,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们家啊!” 林素素哭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让她连说话都开始模糊不清了。她说道:“老师,我饿了。” 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班主任拽了拽梁周的衣袖,说道:“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梁周,你带着林素素去理发店先将头发剪短,然后你们回来写检查。听见没有!不准乱玩去,要是被我知道你们偷偷去玩,就校规处理!” 梁周呆滞一张脸跟着李素素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不大的操场将教学楼跟校门分隔开来,两个人慢慢的走在操场的边缘,安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肆意流淌。看校门的老大爷见着两人走来,很是不解的说道:“这不是林素素吗?你们干什么去啊?” 林素素勉强笑了笑,说道:“大爷,我们有班主任的手条,叫我们两个人出去办点事。” 老大爷仔细看了看手条,笑的很是慈祥的说道:“我认识你们,三年三班的班长和学委嘛。行了,你们两个从小门走吧。哎,对了,林素素啊,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看你的时候,你还是扎个马尾的辫子啊,现在怎么披下来了啊?” 林素素恶狠狠的将梁周看了两眼,这才对老大爷说道:“大爷,您看错了,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是披着头发的。呵呵,大爷,我们先走了啊,回头跟您老唠嗑去!” 梁周随在林素素的身后,回头见着老大爷依旧在校门口尽心尽力的守护着那一道门,忍不住的对林素素说。他说:“林素素,我问你啊,你怎么会认识那位老大爷的啊?” “我为什么不能认识他啊?” 梁周疾步走在林素素的身边,说道:“那位老大爷可是出了名的矫情厉害,就算是校长,要是在他的面前没有道理,那老大爷可是没有二话,就是不同意。嗨,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连他都给你笑脸看啊?” 林素素蹙眉将梁周看着,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就这么有本事,连一个看大门的,都认识我?梁周,为什么你的成绩就是没有那么你的好奇心多呢?怎么就连全年部前十都没到啊?” “喂,我是问你正经事,你怎么嘲笑我啊?” “我怎么敢嘲笑您啊,只是心中很是疑惑,就您这块料,成绩怎么就总是在我的后面呢?怎么就敢仗着班主任的宠爱,为非作歹呢?” 梁周大吼大叫着:“林素素,你说人坏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林素素环胸将梁周回视道:“证据?这还用得着讲证据啊?事实都摆在大家的面前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男生既然都那么的怕我,想招惹我又没那个本事,你怎么就那么蠢,蠢到当这个出头鸟,叫我好好的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呢?我还就坦白的告诉你了,梁周,你以为你跟我是同桌这件事是班主任无意之间安排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素素嘲讽的笑道:“班主任已经不止一次叫我好好照顾你了,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掬一把清水,想着也许是清澈无味的,却不想酸甜适中,叫人难以忘怀那种味道。 正文 第一章 小时候(2) 死党刘菲菲晃着林素素的肩膀,急迫的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林素素被晃得有点晕,连忙推开刘菲菲,稳了稳神,接着说:“没有以后了啊。” “怎么会没有以后!”刘菲菲不甘心的问道,“昨天你们在校门口说的话,都已经传扬出去了!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梁少之前指定是追求过你,又或者是什么梁少伤害了你,原本想着不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后来发现竟爱上你了,云云的。” “昏死!你们是爱情小说看太多了啊?这么能瞎编!” 刘菲菲不死心的问:“那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啊?” 林素素没好气的看着刘菲菲,说道:“这就是你一大早五点钟跑到我寝室来,将熟睡中的我给弄醒之后,要问的重点啊?” “重点是,梁少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林素素看着刘菲菲咬牙切齿的样子,抚额说道:“这我哪儿知道啊?” 刘菲菲狠狠地抓住林素素的肩膀,那力道大的似乎是要将林素素给撕碎,问道:“那你到底跟梁少有什么关系啊?” 翻来覆去的问题叫林素素有种想死的冲动,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位幽怨女子解释清楚,她想说,她林素素跟梁周真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就算是有关系,也是同学关系啊! 这样的答案可以让刘菲菲放心,也可以还给林素素一个安静的早晨,她似乎也该这样说出来,可是那话语到了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来了。心底,竟然有隐约的排斥感在提醒着林素素,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哦! 是的,不是简单的同学关系。至少现在不是了。 如果说初三的时候,林素素就是这样跟梁周结下梁子的话,那么中考的那一天,林素素却该感谢梁周的搭救。 对于林素素来说,那天不是一个黄道吉利的日子。中考前几天里,连续着的大晴天叫众位考生忧心忡忡,就连平日里听得习惯了的知了声在那几天里都变得异常的烦躁,众人期盼一个下雨天,哪怕只是毛毛雨也好,而这样的期盼直到中考的那天被老天爷实现了。 中考那天,林素素早上起来,悠然的吃过早饭之后,心情大好的撑伞走在雨中,自己去考场考试。父母双亲因为工作问题,没有办法跟着林素素去考场,林素素也不在意那些,反正考场距离家也近,走几步就到了。 林素素胸有成竹的前去考试,过马路的时候,却险些被一辆横冲直撞的轿车给撞到,那司机将窗玻璃摇下来,很是没好气的吼叫道:“要死就离远点!滚开啊!” 被雨水溅湿了衣裳的林素素气愤满胸膛,见时间还早,撑着伞就跟那司机骂起来了,那司机不示弱的要下车打林素素,想着林素素是位学生,更是位考生,定是不会有太大的力气,便也心安理得的耍狠。林素素被那司机给气个半死,考试的时间已经临近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的时候,一辆自行车骑到了林素素的身旁。 “林素素,都要考试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素素扭脸将雨中的梁周看着,有种见到亲人想哭的冲动,她说:“这人闯红灯将我撞了,还骂我!” 梁周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正值青春期的他已经具备了愣头小子的冲劲,他走到那司机的面前,不屑的说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你要么现在就赶紧离开这里,要么,咱们就死拼一场。怎么样?” 那司机是骂骂咧咧的走了,梁周也跳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对林素素说:“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这样磨磨唧唧的,只怕到时候都开始考试了。” 林素素别扭的看着梁周,说道:“今天多谢你了。” 梁周不耐烦的说道:“我是你班长,自然要挺你了!赶快上来啦,一会儿不赶趟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叫林素素在这冰冷的雨天里寻找到了一处温暖,她坐在梁周的自行车后座上,两个人一路横冲直撞的冲进了校园,时间刚刚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素素按照考试的顺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梁周大喇喇的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虽然对梁周的印象大大的改变了,但是林素素依旧看不惯梁周顽劣不恭的样子,便也没有理会梁周跟她打招呼的手掌,转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考试这门学问被一代代前仆后继的学生给专研的就像是一门艺术一样,林素素握着手里的卷子,只觉得跟自己之前做过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便提笔做了起来,但想着这简简单单的卷子便是决定以后命运的关键,心中就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题目都很简单,简单到让林素素觉得这也许会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直到她将整张卷子反反复复的做完三遍的时候,考试时间只走完了三分之二。林素素很无奈的翻来覆去的算着已经做出答案的卷子,余光一扫,发现梁周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掌里的铅笔,一点也没有正在考试的自觉。 林素素偷偷的白了梁周一眼,正想着以后要考的科目的时候,小腹却开始隐隐作痛,湿漉漉的感觉浸泡了林素素所有的思维。她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脸色倏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坐立不安的拿起桌面上的卷子交给了监考老师,按照体育老师教她时告诉的冲刺速度跑出了教室。 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主任级别的老师将林素素叫住了,狠狠地批评着林素素说道:“你是哪所学校的学生?难道不知道不能在教学楼里奔跑吗?” 林素素死的心都有了,她冷汗淋漓的看着那位老师,说道:“老师,我肚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能不能先走啊?” 那老师更是责怪的说道:“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娇滴滴的,不就是肚子痛嘛,整日里拿着这个当借口,你以为这是在上体育课吗?想不去跑步,说肚子疼就可以了?我告诉你,这是中考!中考你懂不懂啊!” 林素素疼的差点哭出来,眼前的这位老师却还在喋喋不休,林素素明显的感觉到那温热的感觉顺着她大腿内侧要流淌下来了,湿乎乎的裤子是在向全天下的人宣布,她的“好朋友”在中考这一天,来了。 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那位脑残的老师很生气的对林素素说:“你看看,就是你带的坏头,又一个从考场里提早交卷的学生。” 林素素扭脸将抱着蓝色雨衣跑出来的梁周看着,直到梁周将雨衣盖在她的头上,林素素这才想起来,那些血迹,只怕他早就看见了吧。 梁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礼貌的对那脑残加白痴的老师点点头后,拉着林素素就跑出来校园。他们要抓紧时间,距离下午那场考试已经没有多少时候耽误了。 回到家里拿出干净衣服换好了的林素素虚弱的笑着,说道:“今天已经是你第二次拯救我了。不管怎样,还是谢啦。” 梁周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说道:“我倒是希望你感谢的方式不只是一句话而已,你家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我可不像因为一件湿衣服而感冒。” 林素素翻了翻父亲的衣柜,没有发现梁周能穿的号码,正无计可施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自己买过一件男款的运动服,便翻找着将运动服递给了梁周。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我只怕你嫌我脏。”梁周接过衣服,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的吗?” 换好衣服之后,两个人简简单单的吃了点麦片便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学校,时间依旧刚刚好,那位脑残的老师很不满意的将两个人看了看,然后聪明的选择了闭嘴离开。 中考就这样成为林素素记忆里带有彩色的符号,不光光有灰色,还有感激的橘黄色。 林素素原本想着,就算两个人的实力都很厉害,都进入了第一高中,可是也不一定会在一个班级里,到时候就真的是连同学都做不上,见一面只怕都会很难的,便特意去老妈那里请假跟同学出去玩儿了半天。 一群刚刚初中毕业的孩子跑到城市里唯一的一座山上,连吼带叫的爬上了山顶,似乎要忘记掉这几年来不断被折磨的痛苦。 调皮的语文课代表杨密笑着对林素素问道:“林素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跟林素素向来很好的郝采薇连忙接道:“杨密,你今天要是敢为难人家素素,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杨密玩笑着说道:“哪里还轮得到你不放过我啊,咱们班长只怕是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了!是不是啊,班长大人?” 梁周皱着眉头将杨密看着,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采薇暧昧的看了看梁周,再看看林素素那张千年不变的后母脸,很是好奇的问杨密,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快说,快说!” 杨密鬼头鬼脑的站在众人的面前,说道:“他们两个,最近很不对劲哦!” 众人纷纷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啊。他们自打中考之后,就很不对劲。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啊?快说点新鲜的!” 林素素不耐烦的看着众人,问道:“你们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对劲啊!我还不是我吗?” 郝采薇笑着将林素素抱着,对大家说道:“这个我最有发言权了!我们的好学委啊,你真的太可爱了,你知道吗?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了!” 梁周也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便问郝采薇道:“你倒是说说具体的啊!” “你们两个啊,真是不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好吧,既然你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原原本本的说了!” 众人纷纷催促道:“快说,快说!” 郝采薇这才说道:“林素素是什么人啊?那是拥有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冰脸啊,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咱们的活动的,怎么今天就这样出奇的参加咱们毕业生之旅呢?” 杨密接道:“要说这一切的变化啊,都要从咱们的班长大人和学委的较量开始说起。” 郝采薇诧异道:“不是要从中考的那天说起吗?” “你那是之后发生的事儿了!”杨密打断郝采薇,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咱们这两位活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好了的吗?” 林素素嚷嚷道:“谁说我跟他要好了?” 杨密笑着说:“你要是不跟他要好,班长大人怎么就给你解围,怎么就陪你回家,怎么就穿了你的衣服来考试呢?” 郝采薇诧异的问杨密:“素素是因为跟我逛街的时候买了那件运动服的,所以我是知道的。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件运动服是素素的?” 杨密脸颊倏然变得通红通红,大吵大嚷道:“我,我就是知道啊。” 梁周暧昧的笑着说:“其实啊,杨密喜欢林素素已经很久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尴尬,郝采薇半是醋意半是欢喜的将林素素看着,林素素依旧冰着一张脸,杨密被梁周拥簇着走到林素素的面前。 杨密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些话,本来放在我心头已经很久了,不曾想过让它见了天日。但是今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想问一句,你到底是选择我,还是梁周。” 梁周愣了愣,笑着说道:“你这小子,你告白归告白,你拐带上我算怎么回事啊?” 郝采薇抱着林素素的胳膊笑的有点勉强的说道:“素素,你看,咱们班上有两个男生喜欢你哎!你真的好幸福哦!” 林素素气白了脸色,推开郝采薇,对她说道:“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形式,让给你了。各位,我先走了,再见。” 梁周跑过去拦住林素素,有点难为情的说道:“这只不过是个玩笑,你别太认真了啊。大家都是出来玩玩的嘛,离别在即,你别让大家太难看不是?” “那你有想过我吗?” 林素素转头看了看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说道:“也许在你们的心中,只是一个玩笑,我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是你们回家跟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我今天能出来,是看在大家跟我的友情的份儿上,大家离别在即,我也很难过。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些话要是传到了我妈那里,我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郝采薇不满的翻了翻白眼,说道:“别把自己的事情说得那么的重要,好似这个世界除了你,旁人都不用活了似的。” “看来今天是我一厢情愿了。”林素素悲愤的看着郝采薇,说道,“如果有缘,咱们再会吧,我还是那句话,先走了!” 梁周见拦不住林素素的步伐,也不好过分的责怪郝采薇,只好快步随着林素素下得山去,随在李素素的身后走回家去。林素素恶狠狠的将梁周看着,吼道:“你要是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话,如您老的意了,可以不用跟着我了吧?” “他们不是故意的。” 林素素吼道:“他们不是故意的!就因为一句话,不是故意的,便可以随便的杀人放火吗?我告诉你,梁周,这就是我不愿意跟你们这群人在一起的缘故!我的生活跟你们的不一样,我不能因为你们的干扰让自己后悔一辈子,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曾经是我的伙伴,但是现在,对不起,我该一个人向前走了。” 即使孤单,也不要这样恶劣的友情。 正文 第二章 必须暗恋上谁(1) 初三三班的学生大多都考上了自己期望的高中,林素素虽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第一高中,但是因为全市第一名的宝座被梁周给夺了下来,这让林素素的心中有点不甘愿。 第一高中是一个拿成绩来说话的地方,林素素的母亲蒋老师更是一位拥有多年班主任经验的老教师了,旁人甚是将这位蒋老师看做是进入名牌大学的助力,每三年便会上演一次送礼事件。 林素素在不胜其扰的情况下,总是会回乡下的姥姥那里待上几天的日子。姥姥家里亲戚多,孩子也多,总是喜欢跟林素素攀亲带故,这一来二去的,竟弄出来好几个跟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管她叫姨姥姥。 还好的是,一高里学习压力重,开学开的都很早,补习班也紧随其后,蒋老师便让林素素回到家里,准备开学用品了。 一回到家里的林素素立马觉得自己老妈亲切的很,就连那张冰块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和蔼了很多。蒋老师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在乡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女儿的甜言蜜语到底还是蜜进了心头,很大方的让林素素一个人去买办去了。 从家里那个大牢笼里跑出来了的林素素就像是脱缰了的野马,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看见了什么都觉得好玩。 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面的直射在地面上,让那些妄图乘凉的人们无处可去。林素素找到了一家酸梅汤做的很好喝的冷饮店,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喝了三杯加冰的酸梅汤,喝的林素素发誓赌咒自己再也不喝酸梅汤了。可是这会儿太阳正毒辣着,除了这种冷饮店,哪里才能让她玩个痛快呢? 无处可去的李素素只好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到了一家书店,洋洋洒洒的写着“新华书店”四个大金字。就像是要去探宝的勇士一样,林素素兴奋的顺着楼梯跑到了楼上,陈列在书架上的书籍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幽香,似乎沉睡在那里的不是一本古老而沉闷的书,而是一位有着姣好面容的美人。 林素素抱着一本《茶花女》就啃了起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直到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哎,林素素,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咳,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咱们马上又要是同班同学了,怎么能老生气呢,你说是不是?” 林素素努力的将自己的思绪从书籍里摆脱出来,奋力的在脑海里寻找眼前这个人的名字,直到那个人有点惊慌失措的把自己的名字叫出来。 “喂,喂,林素素,你该不会跟我玩儿你已经忘记我的名字这种烂招数吧?我是你的同学,我是,我是梁周啊!” 梁周,梁周是谁啊? 林素素假装自己想起来了,笑着说道:“梁周,哦,是的,梁周。那个,梁周啊,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梁周疑惑的看着林素素,沉默了很久,这才说道:“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连我是谁都还没有想起来。” 林素素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你不就是梁周嘛。” 梁周叹了口气,不再打算跟她浪费口水了,视线轻轻一瞥,这才发现林素素手里拿着的书本,想着刚才她就是在看这本书看的入了迷,却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从书本里的故事拔出来的林素素将那书重新插回了书架上,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梁周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周看着林素素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紧走几步随在林素素的身后,走出了书店。林素素回头看着他,问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哪有老,跟着你啊?” 林素素皱眉,说道:“之前的就不说了,就说你剪我头发那天……” 梁周像是被烧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嚷嚷道:“我没有剪你头发,是你自己冲动的剪掉的!” “要不是你,我能将我的头发剪掉吗?”林素素环胸,冷冷的将梁周看着。 “你们女的怎么都这么爱编瞎话啊?那天是我剪掉你头发的吗?我剪掉的是你的皮筋,是你自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剪掉了自己的头发!我还阻止来着!” 林素素歪头说道:“那好,那你为什么剪掉我的皮筋,它碍着你了吗?” 梁周没好气的回道:“它很好,没有碍到我,只是我比较喜欢……比较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说是你们几个男生无聊,想要看我出丑,故意打赌,说谁能将我的皮筋剪掉,让我在大家的面前出糗呢?” “你这些都是哪里听来的啊?” 林素素冷笑道:“你以为你们男生的内部很团结吗?”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啊,你要这样讨厌我吗?” “梁周,我现在实话告诉你吧,我确确实实的讨厌你!讨厌你的玩世不恭,讨厌你所谓的兄弟义气。现在更讨厌你的成绩好过我!” 梁周苦笑:“看来我在你的心中,只怕连你最讨厌的青菜都比我要好的多了吧?” 林素素撇了撇嘴角,说道:“同学这么久了,我给你一句忠告,别在混日子了,到时候不是分数将你抛弃,就是我老妈将你踢出她的班级了。” 如果说一个女孩子只要讨厌上谁,即使那个人再怎样优秀,再怎样的对她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会让那个女孩子越发的讨厌那个人而已。 进入高中的日子依旧是那样的平淡的度过了,林素素的生活了除了读书读书,还是读书,古时候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旧思想在蒋老师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一切都按照分数来说话。 因为林素素跟梁周的成绩是班级比较好的几位,虽然看在成绩的面儿上,蒋老师很大方的将自己的女儿跟梁周安排到了一起,看的班级里的众人是一阵的眼热。 不是说林素素长得有多好看,以至于所有的男生都倾慕她,也不是说梁周有多抢手,好多的女孩子也爱慕他。只是因为他们是一男一女的搭配,这就足够众人羡慕的了。 跟林素素家里特别有渊源的郝采薇也跑到了蒋老师的班里来,因为成绩差了点,被蒋老师安排着跟另外一个女生在了林素素的身后安坐。 人家常说的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只有一个扑克脸似的林素素,那郝采薇居然也能唠的欢快起来,这叫梁周很是钦佩。 三个女人的组合变成了一个话唠、一个“扑克”、一位伪娘。 话唠自然是说郝采薇那张破嘴。只要是告诉了她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她就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本事,而这所谓的大事件,做不过是谁跟谁搞了点小暧昧之类的八卦新闻。 打引号的扑克两个字是梁周送给林素素的,他戏称这样的一张脸跟蒋老师的真是很相像,不苟言笑的好似扑克里的女王一样。 这样的玩笑话是在林素素的面前说的,气的林素素当场回嘴叫梁周,“伪娘”。梁周一怔,还没等回过神来反唇相讥的时候,上课铃响了。等到下课之后,所有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梁周被林素素叫做伪娘了。 从那以后,高一五班的“三贱客”便打响了整个第一高中,梁周的伪娘称谓也随着“三贱客”名头的响亮而传扬了出去,叫的越发的响亮了。 少年果真是不知道愁的滋味的。就是在那样超负荷的压力下,郝采薇依旧笑得春风得意,每每拉着林素素的胳膊跑到篮球场上的时候,她的心目中就只有那个林素素根本就不知道的某个人了。 郝采薇叫他江昊,可是林素素找遍了整个第一高中,都没有发现谁是江昊。 青春里的记忆永远是美好的,即便是多年以后的林素素再次回想到当时的年少轻狂,依旧觉得那时候的天空要比现在的蓝,那时候的水要比现在的甜,那时候的恋爱,也似乎比现在要更加的美好。 江昊是第一高中的人,可是这样说却又不是那么的准确。因为,他是林素素他们的地理老师。 之后发现这个秘密的林素素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郝采薇那个笨蛋每次只要有篮球比赛,她都会到篮球场上喊江昊老师的名字。只是隐约的记得,地理老师办公室的窗户就开在靠篮球场那边的,而江昊,总是喜欢在窗户里面隔着人海看篮球比赛。 有时候想来,是不是在青春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要有那么一两个暗恋的对象,这才能算的上是在这个学校里待过。就好像粗神经的郝采薇也会因为爱上了江昊老师而不再矜持,又好像是隔壁的班花爱慕梁周的皮囊,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冲动。 未满十五岁的林素素想着,也许,她也该找个人来暗恋一次? 林素素偷偷摸摸的问郝采薇,说道:“你觉得不觉得,我应不应该喜欢上某个人?或者,这么说,我应该不应该暗恋上谁?” 郝采薇斩钉截铁的说:“你必须暗恋上谁才行!” 林素素大骇,问道:“为什么?” “难道你忘记之前看的小说了?里面的女主角都是经历过多少次的爱情,这才明白了感情的真谛!现在咱们虽然还小,但是如果不喜欢上谁的话,怎么能证明你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呢?” 郝采薇的话叫林素素茅塞顿开,可是转眼她便被无数的题海给淹没了,等到她想起这茬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郝采薇劝慰她的话,心中有开始迷茫了。想再找到郝采薇唠一唠,谁知道那郝采薇不知道又跑到那个女生的面前传八卦去了,心中的郁闷郁结在腹,难受的很,又不知道该找到谁说。梁周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的跑出来的。 梁周很气愤的将林素素看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大点子的事儿,巴巴的等着郝疯子回来呢!原来是这等小事情,你便拿不定主意了,只怕长大之后,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 林素素惭愧的将梁周看着,这通劈头盖脸的喝骂叫她的心眼儿放开了不少,正想着终于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疙瘩的时候,谁知道那梁周竟然狗腿的问了林素素一句话,险些没有把林素素给气死。 梁周问:“你现在有目标没?要不哥们给你介绍一个啊?” 林素素虽然总是摆着一张扑克脸,但是因为皮囊很是好看,倒是不缺有人给她写情书。班上某位暗恋她的男生更是每月固定的十五号将情书放在她的书包里,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人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 之前有一段时间,林素素总是怀疑这个放信的人定是坐在她身边的,可是四个方向里,除了梁周这个被林素素叫成是伪娘的是个男的之外,一票的娘子军,谁会闲的无聊帮一个男生追求另外一个女生啊? 这件事至今还是在林素素三大无解之谜里。 即便被学习的压力强力压缩了整个生命的时间,林素素依旧能在做题海的时候想起应该暗恋的那个对象。她伸出五个手指头,细数认识的几个男生,愕然发现自己认识的男孩子数量连一巴掌的五根手指头都没有用完,这该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郝采薇听林素素说完她的抱怨的时候,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林素素很气愤的打了郝采薇一下,郝采薇这才吃痛的叫唤了一声,强忍住不断涌上来的笑意。 “我说素素,你怎么能这么数呢?” 林素素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那我该怎么数啊?” 郝采薇伸出十根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道:“咱们班就有三十个男生,再加上咱们一个年部就有十个班……” 林素素打断她的数数,道:“我在数我认识的。” 郝采薇愕然,道:“就算不说咱们年部的男生,咱们班可就有三十个,难道你都不认识哦?你之前在初中的男生都不认识哦?” 林素素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 梁周突然插了一棒子,说道:“喂,你们知道吗?咱们班可能要转来人了。” 郝采薇兴奋的问:“男的女的?” “是个男的。”梁周推了推林素素,“是你喜欢的类型,奶油小生!” 林素素蹙眉道:“我妈没跟我说是咱们班转人啊?” 郝采薇笑道:“定是怕你胡思乱想,所以没有告诉你。现在可好了,奶油小生正是你的菜,到时候真的成了,我跟梁周就给你当伴娘去!” 梁周不满意的蹙眉叫道:“喂,你去当伴娘就好了啊,干嘛还是拉上我?” “因为你是伪娘啊!” 正文 第二章 必须暗恋上谁(2) 上课铃声是在梁周不满的低吼声中敲响的,林素素的老妈蒋老师干练的走到讲台上,随在她身后的新同学一脸无辜的小白兔的样子站在讲台旁边。蒋老师将那“小白兔”安排在了梁周的身边,将林素素跟郝采薇坐在了一起。 蒋老师这才将讲台上的卷子摔在了班上的桌子上,只见到她冰着一张脸,说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班里来了新同学。本来新同学来了,我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大家好一点的。但是不幸,是你们这个月的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成绩很不好!” 蒋老师走下讲台,严厉的训斥着说道:“本来,这是你们自打升学之后,第一次的月考,但是,你们的成绩让我很不满意!今天第一节课因为英语老师病了,便将所以的英语课换成了我的数学课,所以,希望你们今天会有心理准备吧。” 一上午的数学课上下来,林素素摊在桌子上有种想死的冲动。坐在身旁的郝采薇也懒散的抱着脑袋,双眼迷离的看着黑板,嘴里不停的嘟囔道:“为什么是3,答案为什么是3啊?天呀,这是什么思路啊?” 将座位调开之后的林素素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自在轻松,再也不用看着梁周那张玩世不恭的笑容了,她甚至暗暗期盼,那位梁大少爷,能离她有多远算多远。可是,只是一个桌子的距离,怎样都抵挡不住梁大少爷对林素素的“攻击”。 梁周总是有这种本事,能叫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林素素气的头发上冒烟。用郝采薇的话来说,这就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新来的那位同学没多长时间就跟梁周混熟了,梁周告诉林素素,那位新同学叫做曹旭。就这样,高一五班“三贱客”迎来了第四位成员,而林素素也迎接来了她的暗恋对象。 按道理来说,拥有着蒋老师那种女强人型号的母亲,林素素怎么说也应该会有两种极端表现的吧。可据知情人士郝采薇透露,林素素却是这两种人格之外的另外一种人格。 林素素曾经很认真的跟郝采薇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都不了了之了。 郝采薇也总是说,只要一看见蒋老师那张冰块脸,就很想将身旁的林素素给掐死,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把林素素给掐死。 回过头来再说林素素,因为受到了当时校园小说的荼毒,以至于在全校范围之内寻找自己应该暗恋的对象。而林素素身边只有一个不甚靠谱的军师,郝采薇。 那是在曹旭还没有来的时候,不靠谱的郝采薇就提起过一个更加不靠谱的暗恋对象。 话说那是十月份的一天,林素素清楚的记得那是一节所有女生都讨厌的体育课。一向爱好体育的郝采薇那天却很是离奇的选择了请病假,林素素也装作脚崴了,逃离了五大三粗的体育老师的视线范围之内。 郝采薇伸手在眉骨之间搭了一个帐篷,笑嘻嘻的将远处不断绕着操场奔跑的那群苦命学生看着。林素素顶这个大太阳,装作一瘸一拐的从操场上走到郝采薇所在的地方,那边放着的都是学校专门给爱好体育的学生专门弄的健身器材,倒是凭白的便宜了偷懒的女生。 林素素挑了一处树荫下坐了下来,离郝采薇有那么一段距离。郝采薇不满的蹙眉回头看她,说道:“我是洪水啊,还是猛兽啊?你就这么怕我啊?” “你既不是洪水,也不是猛兽,但是你头顶上的太阳是!我说,你就不能离那太阳光远点吗?” 郝采薇笑嘻嘻的起身走到林素素的旁边坐下,说道:“你呀,整个一书呆子!整日里就知道在那边专研你的数学!也不说出来见见太阳,省的发霉!” 林素素不满的叫嚷道:“你把我叫下来就为了这件事啊?你无不无聊啊?” “你才无聊呢!我在你心中就那么的无聊啊?” “那你倒是说些不无聊的事情啊。” 郝采薇想了想,这才小声的说道:“你,暗恋了吗?” 林素素蹙眉,说道:“你很八卦哎,好不好?我暗恋不暗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喂,是不是好姐妹啊?”郝采薇用手肘捅了捅林素素,说道,“是好姐妹的话,就告诉我啊,要不然,算是什么好姐妹啊?” 林素素沉吟了好久,说道:“还没有啦。” 郝采薇尖叫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巴,小声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咱们学校的男生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林素素不解的看着郝采薇,问道:“我,我不太懂哎。为什么我一定要喜欢上谁,才算是正常啊?难道不喜欢谁,不暗恋谁,就不正常了吗?” “可是大家都有暗恋对象啊。” “怎么可能都有?”林素素惊呼,“你这个数据是从哪里得来的啊?” 郝采薇重重的叹了口气,用悲切的眼光将林素素望着,说道:“想不到咱们的第一才女竟然会被自己老妈的淫威给压迫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悲、可……” 一个“叹”字还没有说出口来,林素素的脸色便有点不好看了。郝采薇见着林素素被气着了,便连忙安抚着林素素。 郝采薇是这样说的,她说:“这样好了,我就跟你推荐咱们学校的校草给你暗恋好了。” 很大方的样子,可是却叫林素素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谁是校草啊?”一个没忍住,林素素还是这样问出口来了。 郝采薇高兴的回视着林素素,声调比之之前雀跃了很多,她说道:“说起这位校草啊,其实咱们都认识的。对对对,就是咱们班的。” 林素素将班级里的三十位男生从前到后的想了个遍,却还是没有发现哪位男生符合小说中校草的模样,神色也越发的迷茫了起来。 “咱们班的除了一些歪瓜裂枣,就是像梁周一样的伪娘。哪里有你说的校草啊?” 郝采薇一怔,说道:“难道你不觉得梁周伪娘伪的很帅气吗?” 林素素也是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你说的校草,该不会就是……他吧!” 抬起手指轻微颤抖着指向了梁周的方向,泄露出她心里犹如惊涛骇浪般的震动。林素素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郝采薇对于校草一词认知的错误性,只好缓缓的收起心中的震惊,僵着一张笑脸回到班级去。 如果说,她林素素不认识梁周的话,那么郝采薇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让她信服的理由,那就是,梁周,真他奶奶的帅气。只是,很不巧的是,林素素知他知的甚深啊! 说起林素素跟梁周之间的恩怨还是初中时期的事情,那时候林素素还小,初一的课程还没有学到一半,就因为成绩过于优秀,被老妈强迫的跳级成初二生,来到了梁周所在的班级。班主任跟林素素的母亲蒋老师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而梁周又很荣幸的成为了班主任最得意的弟子。 就这样,林素素像是被出嫁了的女儿一样,被班主任很郑重地将照顾林素素的责任交给了梁周。 那时候的林素素已经在蒋老师的指导下长成一个只会读书的木偶,每日里跟梁周说过的话都不带有个新花样的。梁周见着这小孩儿不太好玩,怎么逗她都不笑,便也不再理会她了,没多久便混着班上的男生出去厮混去。 好在的是,梁周这个小男孩头脑不错,面皮长得又很好看,经常会有女孩子找到林素素,让林素素来约梁周出去玩儿。时间久了,林素素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最后的不耐烦,经历了整整一年的折磨之后,梁周这才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对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宣布,自己有女朋友了,将林素素从那场噩梦中解救了出来。 林素素曾经有幸见过那个女孩子一面。 那是临近期末的一个中午,林素素吃腻了食堂里的饭菜,想着学校西墙外面有很多小贩在那边卖小吃,便动了出去买饭的念头。可是学校属于半封闭式的管理,学校大门只有在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两个时间段才会打开,一般时候是不会轻易给开门的。 林素素悲催的站在西墙墙下,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菜香味,心猿意马的她顾不得自己不会翻墙这件事情。当她成功占领了城墙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有恐高症的。 这个认识让她很惊恐。 两米高的围墙就像是天边的云朵,林素素沮丧的坐在墙沿上,当时的墙上还没有布满铁钉之类的东西,只有细细小小的石头在林素素白嫩的手掌里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还是个孩子的林素素全身发软的坐在墙上,天边的风儿轻柔的吹拂着她的柔丝,好似母亲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拂去她的不安。 外面的饭菜依旧散发着香味,可是焦躁代替了对食物的渴望,林素素开始有点怀念在平地上的感觉了。她白着脸颊偷偷的向下面看去,无论从哪边跳下去,都会很痛的。 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林素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官像雷达似的好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增强了它们的能力,这叫她很是沮丧。 她必须跳下来。如果她不跳,被别人看见,那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她要跳下来! 林素素双眼一闭,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这不是一个好姿势。林素素埋怨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姿势,脚腕似乎崴到了。很痛。 西面的校墙是一片不算茂盛的树林。说是树林,其实也就是由那么十几颗老树组合而成的。学生一般都很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告白,据说因为在这里告白的人都成功了,所以都叫它情人林。还听人说起过这里,是因为他们说,教导处主任有事没事都会往这边走,抓早恋的学生。 可是教导主任不知道的是,西墙这边不仅会有早恋的学生,也会有偷嘴的学生。 林素素疼的是呲牙咧嘴,脚腕处的伤要尽早的治疗,可是该怎样走出这面墙的范围之内呢? 直接走出去? 不成!外面要是告白的一对儿,那倒好办了。可是如果是教导处主任那张猪扒脸呢?那她岂不是要背处分了吗?不成不成! 人声越发的接近了林素素所在的位置。这个认知让林素素紧张的直冒冷汗,拖着自己越发疼痛的脚腕,她藏身在一棵大树身后。那棵百年老树,长得甚是粗张,身材矮小的林素素正好拿它当挡箭牌。 两把声音离林素素越发的接近了,林素素忍不住的伸出头来向外面张望了一眼。只一眼就将林素素给震惊在那里了。 小小年纪的林素素当时被母亲蒋老师给保护的很好,好到在上初中之前,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早恋。虽然上了初中之后,偷偷摸摸的看过一些女孩子私底下传阅的少女系列的爱情故事,知道了恋爱的两个人除了牵手,偶尔还是会亲吻之类的亲密动作,但是毕竟年岁还小,并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亲吻。 直到,那天。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踮着脚尖靠近对面的男孩子,嘴唇轻轻的碰触在了一起,却好似触电了一般迅速分离开。气氛有点凝滞。 原来这就是亲吻啊。 林素素了悟的点点头,然后很受教的红了脸。 那位美丽的女孩子羞红着脸颊将对面的男孩子看着,声音竟是林素素从来没听到过的柔声细语。那女孩说:“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那美丽的女孩演绎的很是生动,就连作为旁观者的林素素都开始心跳骤然加快,似乎那个具有爆破的字眼要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她想,谁都拒绝不了那样娇艳的诱惑的。 他会答应的吧。一定会答应的! 男孩的面目随着林素素注意力逐渐的增强,越发的清晰了起来,刀削似的棱角此刻被人刻意的紧绷着,一种不满的情绪从他的面部表情上传扬了出来。 林素素鄙视的看着那个男孩,心中暗暗不忿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梁周这种绣花枕头似的男的啊?怎么大家都喜欢这样子的男孩子呢?太娘了嘛!” 男孩梁周将脸微微侧到了一边,冷着嗓音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呢。” 那女孩浑身一震,不可置疑的将梁周看着,欲说还止的唇畔溢出了女孩子娇美的嗓音。她说道:“你不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会跟我来情人林啊?” 梁周嗤笑了一下,说道:“跟你来情人林就是喜欢你了?那教导处主任带着我们一帮班长常常到这里来,我也一定要喜欢主任咯?真是笑话!” 女孩的身形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似乎是找不到自己的灵魂般僵硬在那里,许久才说道:“那你现在,是在拒绝我咯?” 男孩的冷漠叫女孩有点难过,她捂着自己娇俏的脸颊向外面狂奔而去,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她转头看向梁周的瞬间被她抛洒在空中,受伤了的眼神在触及到站在原地未曾追来的梁周身上的一刹那,绝望似洪水般将她围困在孤岛上。 那是隔壁班的班花,全校男孩子的梦中女孩。那是让林素素连嫉妒都没有办法滋生的美丽,却这样轻易地摧毁在一个男孩子的冷漠之中。 林素素不懂,为什么所有男孩子都梦寐以求的美人,梁周这个混蛋怎么就不喜欢呢? 但是有一点是很显然的,那就是,这个全校范围内男生中,不包括异类的梁周。 “出来吧,你打算看多久的戏码?” 梁周的声音在空气中振荡,传播出好远的地界。至少听在林素素的耳朵里是这样的。 林素素一瘸一拐的从大树干的后面走了出来,撅着嘴巴子,说道:“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人?” 其实她想说的是,知道大树后面有人还亲亲热热的,真是不要脸。 虽然那天梁周突然发善心的将林素素给扶到了保健室上药,但是林素素却连个好脸都没有给梁周过。梁周很奇怪的没有在意林素素的臭脸,坐在保健室的他显得有点精神恍惚,这让林素素越发的鄙视他了。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让林素素很是崩溃的事情,只怕执拗如林素素这样的女孩子,会一辈子都不理会梁周了吧。 正文 第三章 早恋的后果(1) 超负荷的压力,海洋一样翻涌的题量让所有的高一生都期待着高一生涯里最后的一个假期的来临。知了聒噪的声音穿透着灰白的墙壁渗透了进来,闷热的天气加上不断临近的考试时间,这足以让所有的学生都为之崩溃。 当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顺利终结时,就连素日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林素素都忍不住的开怀大笑了起来。 郝采薇穿着薄纱的过膝长裙跑到林素素的面前,毫无淑女形象的在众人面前大声吼叫道:“素素,素素,你知道刚才是谁监考的我吗?你知道,知道是谁吗?” 江昊。我们的地理老师。 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心照不宣的秘密。 林素素单纯的为郝采薇的开心而开心着,单纯到她连那位一周都没有一节地理课的江昊老师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依旧还在为郝采薇的开心而开心着。 考试的卷子,分数,以后的家长会,所有的所有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现在自由了,就像是天边那些可以自由飞翔的小鸟一样,开心快乐着。 自由的味道很淡,微风拂过的时候,就连空气中都似乎夹杂了百花的香味。那是林素素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花香,甜甜的。 郝采薇拉着林素素的手指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走的很慢,似乎只要自己的速度慢下来,就连时间都可以随着她们慢下来,缠绕在两个女孩之间。 她们不愿意回家。家里有的只是沉闷和乏味,天上的太阳虽毒,身边掠过的蚊虫有点烦人,但是这都并不影响她们享受自由的滋味。 几辆自行车风一般的从林素素的身边飞过,一群男孩子欢快的蹬着脚踏车跑的远远的。 林素素羡慕的看着那群男孩子追风一般的走远了,郝采薇也难得一次没有之前八卦聒噪的兴致,只是静静的走在那条她们走了无数次的街道上。 有人追赶了上来,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郝采薇朗声跟梁周说道:“我说,那些追你的学姐呢?怎么不见她们的踪迹啊?” 梁周苦笑了一下,这才对郝采薇说道:“你也说是学姐了,早就去补课班学习去来了,哪里还有精力来跟我们这帮小学弟玩儿啊?” 林素素依旧是那个沉默不语的样子,梁周用手肘捅了捅跟在后面的曹旭,说道:“我说林大少爷,你怎么也跟林素素那闷葫芦学啊?” 曹旭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我天生就这样的。” 梁周笑的很开怀,说:“你看看,咱们一天天都被书本给埋葬了,就算不是内向的人,也被逼成内向性格了!哎,咱们好不容易有一个月的时间自由,去哪儿玩啊?” 郝采薇不高兴的将梁周看着,咄咄逼人的问道:“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说,本姑奶奶就不是人了啊?” 梁周连忙陪笑道:“哪儿能啊!我说谁,也不敢说您不是?您真的听错了!” 曹旭见状,插科打诨的说道:“哎,我说,这大热天的,去哪里玩儿啊?” 郝采薇倒竖柳眉,大声叫喊道:“你们男生爱去哪儿去哪儿,我跟素素才不会跟你们出去玩儿呢!是吧,素素?” 梁周铮亮铮亮的眼眸立马灰暗了起来,做作的委屈模样像极了漫画中的人物。他说道:“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儿啊?咱们不是三贱客吗?” 林素素冷着一张脸说:“你要是能说服了我老妈,一切都随你!” 梁周做戏一般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林素素那位极品老妈蒋老师永远是这帮子学生的克星,就连老鼠见着了猫儿都没有这样乖巧了的。 郝采薇见着林素素搬回了一成,高兴的跟过了年似的,拉起林素素的胳膊就往前走,故意哼着小调,让后面的梁周跟曹旭也听得见。 天上的太阳渐渐向西斜了斜,空气里的热浪却似乎更加的炙热了起来,自由的时间已然截止。他们几个要是再不回家,真的就没有办法好好的过完这个暑假了。 回家的路上出现了选择题。向东,是郝采薇的家,向西,是林素素的家。 林素素站在十字路口的西边对郝采薇挥手,说道:“咱们明天见吧。” 郝采薇笑嘻嘻的说道:“那我今天就不送你回去了。明天见吧!” 梁周紧走两步跟在林素素的身后,林素素转脸奇怪的看向梁周,问道:“你干嘛跟我走这边啊?” “我家是在这个方向的啊。” 林素素更加奇怪了,追问道:“可是,你是从来都不肯跟我走一个方向的啊。” 梁周难得的红了脸颊,说道:“我走哪里,是我的自由,好不好?喂,你很啰嗦哎,到底走还是不走啊?” 郝采薇暧昧的笑了,转脸对身后的曹旭问道:“你走哪边啊?” 曹旭也笑看了梁周一眼,指了指北方,说道:“我家在这边,看来我只能走这边了。好了,各位,明天见吧!” 林素素奇怪的看了眼漫步在太阳光里的曹旭,那样姿态优美的样子不像是走在炎热的空气里,安稳的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方向,似乎背上浸透着的汗水并不属于眼前的这位有点羸弱的少年。 梁周顺着林素素的视线看向曹旭,一丝涟漪波动在他心中渐渐波动了起来,冲口而出的话语竟带了些浓浓的酸味。他说:“原来大名鼎鼎的林素素也会春心荡漾啊。” 类似于“春心荡漾”这种不带有褒性词义的词组鲜少出现在林素素的世界里,如今被她一贯看不起的梁周如此的评价,这让林素素很是愤怒。 林素素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亮出了自己最锋利的“爪子”。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梁大少爷,居然有男同的倾向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素素这位纯情少女自己却先羞红了脸颊,暗自唾弃自己的堕落,现在竟然连这种没皮没脸的话都说得出口了,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让老爸老妈丢脸哟! 梁周愣了一愣,等到他完全消化掉“男同”的意思的时候,林素素早就以冲刺的速度跑向自己家的方向。 “林素素!” 梁周在她的身后苦苦追赶,试图甩开梁周的林素素见梁周越发的接近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了,转身将梁周看着,说道:“我只是说一个不该说的话而已,你至于这样穷追不舍的吗?你还有完没完啊?” 林素素的老妈蒋老师站在林素素的身后,冷冷的说道:“你们两个不回家,在大马路上干什么呢?” 原来蒋老师见着林素素跟郝采薇两个人从考场离开了,便自己骑着脚踏车先回到家里做饭,饭菜都凉了,可林素素依旧没有人影。蒋老师着急了,便出来瞧瞧,谁知道,竟瞧到了这一幕。 梁周礼貌的问了蒋老师好,试图从戒备森严的蒋老师面上溜走,却突然发现这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认命的接受了蒋老师的审问。 蒋老师板着一张脸将林素素看着,问道:“你放学之后,都去哪里了?” 林素素老老实实的回答:“跟采薇走回来的。” “有没有偷玩儿?” 林素素立马无辜的瞪大了眼睛,否认道:“我作业还没写呢,怎么会出去玩儿?” 蒋老师对于林素素的这个答案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脸对梁周审问道:“天儿都这么晚了,干什么还在街上逗留,不肯回家?” 梁周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连忙说道:“我听说明天是林素素同学的生日,便想着明天可能见不着她了,今儿偶然在街上遇见了,寻思着把礼物送给她。” “礼物?什么礼物?” 高中老师最怕学生之间互送礼物了。尤其是对做了高中班主任的母亲,幻想更是成天的从脑袋里不断的涌现出来。 林素素更加紧张了,她瞪大了本来就很圆的眼睛,狠狠地看向梁周。这不在她的预想范围之内,就算是一个小纸团,也会害的她一个假期不得安宁的。 梁周被这娘俩的一惊一乍给吓到了,这才恍惚想起来,高中生的忌讳就是私传信物。很不巧的,今天他的脑袋有点不灵光,竟然撞到了枪口上。 蒋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梁周,脸色铁青的说道:“梁周,请你把你所谓的礼物拿出来。” 林素素霎时间白了脸色,这礼物早不被提出来,晚不提出来,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地步上拿或者是不拿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忌讳。 蒋老师狐疑的看了看白了脸色的林素素,沉吟了很久才说道:“素素,你先回家去。我今天要跟梁周单独谈谈。” 拥有多年班主任经验的蒋老师绝对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只要见过蒋老师的人都知道,那一张冰的瘆人的脸颊下面,流淌的不是血液,是融化了的铁水。 林素素担忧的将自己老妈看着。知母莫若女。这句古话轻描淡写的描绘出了现在的状况,蒋老师是不会让梁周有好日子过的,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不会让他轻松的离开的。 蒋老师带着梁周左拐右拐的消失在林素素的视线范围之内,林素素焦急的跺了跺脚,实在找不到能对付自己老妈的招数,只好赶紧跑回家去,寻找救援才是真的。 所谓的救援不是旁人,正是林素素的老爸,蒋老师的那口子,林处长。 常年在机关里担任重要职务的林老爸总是笑嘻嘻的对着所有的人,性子温吞慈祥的林老爸永远都是林素素的救星。就好像蒋老师是林素素的克星一样,这个家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 林素素还没有对自己老爸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的时候,蒋老师从外面包着一本书回来了。林老爸慈祥的将惊愕的林素素看着,依旧翻腾着他手里的报纸。 蒋老师一反常态的笑着走到林素素的面前,将手里包成礼品模样的书本递给了林素素,只说道:“饿了吧?赶紧吃饭吧。”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么简单? 林素素错愕的将书本上面包裹着的礼品纸张给撕开,硕大的三个字跳跃着蹦到了她的视线里,思绪就像是被一碗热猪肉狠狠地倾倒在冰冰凉的心口上,腻腻的、热热的。 那是一本简装版英汉对照的《茶花女》。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就像是不断狂增的野草,在心底里随风摇摆,却怎样都没有办法叫它们从心里连根拔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去释惑解疑。 林素素抱着《茶花女》,心情很是坎坷的走到餐桌前,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老妈:“妈,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蒋老师的心情似乎很好,从桌子上拿着筷子,然后对林素素说道:“这是梁周送给你的。哎,梁周可真是一个好孩子啊,以后啊,你可要跟这样的好孩子多多接触才是。” 林素素不知道那位神通广大的梁周到底是怎样说服了自己坚如磐石的老妈,收下这本据说在文革的时候被禁止的外国文集,而且还是那种很满意的样子。 这件事成为了林素素三大不可思议事件之首。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林素素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距离之后的那个日子,林素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 蒋老师瞟了眼林素素,说道:“还不赶紧洗手吃饭?我可告诉你,现在虽然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半的时间,但是你可不能松懈才是。给你看那种书,不是说让你不务正业,只是想让你加强英语语法而已。” 林素素连忙洗好了手,一本正经的点头吃饭,坐在林老爸的对面,开始闷头吃了着手里的白饭。蒋老师怜惜的看了看林素素越发干瘦的身板,从一旁的肉菜里将一块肥大的肉夹到了林素素的饭碗里。 这顿饭吃的林素素很恐慌,为了讨自己老妈开心,竟比之前多吃了半碗饭。而这半碗饭不仅让冰冰冷的蒋老师开怀了很多,就连一项都不温不火的林老爸也开心的一整晚都没有合拢上嘴角。 林素素不知道梁周为什么会记得住自己喜欢这本书,自己全部的心思都已经放在了新拿到的这本书上,难以分出一丁点的思绪往梁周身上引。 这天晚上,蒋老师很难得的没有来干涉林素素的作息时间,林素素怕看书看得太晚,惹到神色难辨的蒋老师就不划算了。她就算心中再怎样的依依不舍,也还是乖乖的将书本放下,关了房间里的灯,枕着新书甜甜的睡去了。 第二天便是林素素的生辰了。蒋老师笑的难得开朗,林老爸像是胖嘟嘟的弥勒佛似的坐在客厅里招待自己宝贝女儿的宝贵客人。 郝采薇抱着一个与人一般大小的娃娃塞到了林素素的怀里,大声叫嚷道:“林素素,十六岁生日快乐!” 林素素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个劲儿的说道:“谢谢,谢谢。” 曹旭送来了一套书法的工具,传说是古代人最喜欢用的文房四宝。林素素虽然从来没练习过这些东西,但是看在是曹旭送来的,便也是很高兴的收下了。 郝采薇将梁周斜睨着,问道:“喂,我们都已经送了礼物了,你的呢?不会是来白吃白喝的吧?” 林素素笑着说:“大家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这样好了,咱们还是先开饭吧。” 虽然那本《茶花女》还在林素素的枕头旁边沉睡着,但是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将这件事情捅出来,到时候众说纷纭,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梁周却似乎早有准备的从身后掏出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小盒子,递给了林素素。林素素一惊,刚想拒绝,转眸想到,今儿这种场面,如果单单拒绝了他的东西,只怕到时候大家面子上更加的难堪了起来。便也收了下来。 郝采薇一直很好奇那个小盒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便吵嚷着要林素素把礼品盒拆开看看。林素素不好驳了郝采薇的面子,便将礼盒打开了,精致的包装里面是一柄不会让人失望的钢笔,精致到了极点。 蒋老师很满意众人送来的礼物,就连招待各位宾客的劲头都显得更加卖力了很多。众人吃过午饭之后,便提议出去玩玩,蒋老师顺理成章的点头同意了。 一行众人都是被书本压抑到了极点的性子,除了书店那种窒闷的地方,他们也想不出能去哪里了。 外面的天气真的很热,下午一两点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知了声的叫声越发的伸长了起来。几位同学懒散散的挥手跟林素素告别,找到回家去的站台,两三个搭伙走了。只剩下郝采薇、曹旭跟梁周随在林素素的身旁不肯回家。 林素素苦着一张脸将郝采薇看着,问道:“咱们呢现在要去那里啊?” 郝采薇似乎也有点厌烦了在太阳下面不断的晒干着自己身体里的水分,提议道:“咱们去吃冰淇淋吧。” 林素素嫌恶的说道:“那种冰腻腻的东西,吃完了会肚子疼的。我不去。” 梁周有气无力的将林素素看着,说:“咱们这群还没成年的孩子,能去哪里?要么就去书店,要不就得去吃冷饮了。” 郝采薇询问着曹旭的意思,曹旭依旧沉稳的笑着,说道:“咱们去吃冷饮吧。” 林素素蹙眉将曹旭看着,说:“要不是看见你也是挥汗如雨的狼狈样子,我还以为你在胸口揣了一块冰呢。” 曹旭一怔,苦笑的转脸问着林素素:“心静自然凉。只要心静了,就不怕热了。” 郝采薇揶揄的看了看曹旭胸前那滩汗水:“既然心静自然凉,那你怎么还在流汗呢?怎么没见你不流汗的样子啊?” 梁周看不过去了,出言维护道:“我说郝老大,你怎么总是跟人家曹旭过不去啊?难道你不知道曹旭是咱哥儿们吗?给点面子,好不好啊?” 这话说的近乎哀求了,郝采薇得意洋洋的看了眼林素素,笑着说:“成啊!既然是咱哥儿们的哥儿们,那就是咱哥儿们!以后啊,哥儿们的事儿就是咱们的事儿了,哥儿们的哥儿们也是咱们的哥儿们了。” 林素素发窘的将郝采薇看着,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位姐们,她可不是黑道大姐大,这也不是街头拉帮结伙的去砍人,不是拜码头的嘞! 曹旭全然没想到郝采薇这样豪迈,笑意没有憋住,竟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道:“成,大姐大,以后俺们可就跟着您了!” 郝采薇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闪着揶揄神色的三个人,竟然表现出来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忸怩出来。郝采薇的异样表现,叫林素素大呼诡异。 四个人玩闹了一会儿,觉得太阳光在空气中呈现出一种撕裂空间的状态,便觉得空气中的热度越发的加温了,知了的叫喊声也越发的大了起来,便决定去冷饮店好好的消费一番。 因为林素素是寿星来着,其余的三个人便吵嚷着让林素素请客吃饭。林素素受不了他们的折磨,便在对抗的第二回合上大大方方的将众人领到了最近的冷饮店里。 正文 第四章 情书之祸 每周一的信笺还是按时送到了林素素的手中。也可以算的上是风雨无阻了。 郝采薇羡慕的将林素素看着,小声说道:“这个人可真是够执着的。” 林素素苍白着脸颊点点头,沉默着从信封里抽出那张蓝色的信纸。上面依旧是被眷写的很漂亮的楷体字,一笔一划的力道证明书写的那个人真心的程度。 之前的信封里都只是写了一些爱情诗词之类的,可这一次的信上面却只写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的这个秘密,除了你,谁都知道。 心一阵阵的抽疼。那种感触就像是在慢慢回忆着苏琪在空中飞翔的凄婉哀伤,更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小锉刀一点点的将冰冷的心搓成粉末状。 早恋,这在这个世界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说偷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只是被上帝贬到了人间反省的话,那林素素还是比较喜欢用东方的神仙作比喻,毕竟中国古代也是有那么多凄凉的爱情故事的。 郝采薇怀揣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野段子说给林素素听。她说:“素素,你知道吗?原来玉皇大帝啊,是一个小人来着!他偷了姜子牙的玉帝之位,害的姜子牙无处可去,自己也落得个诅咒,说玉帝家族里,男的出轨、女的跟人私奔的命!你说好笑不好?” 林素素很想配合着笑一笑,可是她就是笑不出来。 世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语言来破坏掉仅存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被保护的那么一点幻想。他们用尖利的牙齿撕碎开事情的真相,然后蚕食掉所有的美好,却理直气壮的将那段灰色的回忆丢给旁人,告诉别人,你所崇拜的东西就是这个鬼样子。 郝采薇现在已经恢复到了之前没心没肺的状态了,嬉笑怒骂着的她比平日里看起来还是要脆弱很多。也许等到她真的不需要伪装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自己曾经以为的盔甲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时间不会因为你发生了些什么就停滞不前,相反的,它们会走的更快,飞快的掠过你的世界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夏天在知了短促的声音里悄然而至。挥汗如雨的学生们紧挨着坐在一间小教室里埋头苦学着,嘈杂的声音怎样也掩盖不了知了不耐烦的催促声。 高二的生涯也快要结束的时候,继郝采薇的师生恋事件,又爆发了几件惊天动地的恋情大公开。学校里的老师如今看学生都跟防贼似的,只要看着男生女生肩并肩坐在一起,那立马就是写检查、开班会、找家长。 学生们被学校发了疯似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着混日子。 许是因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连日来被早恋问题围困住的校长,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加强戒严!” 教导处主任为了讨好校长,便进言道:“我看现在的男生女生都早熟的很,不如咱们这次就彻彻底底的将这些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早点被发现,也好早点治疗,省的后患无穷啊!” 校长蹙眉将教导处主任看着,问:“你想怎么做?” “校长,你看,咱们与其这样捕风捉影,不如直接搜查证据。临时突击,检查书包。” 教导处主任的做法虽然很偏激,但是成功的捕捉到了林素素这条大鱼。 周一那天,林素素照旧收到了信笺,习惯性的将信封拆开,细细品读了起来。不知道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教导处主任收到了什么风声,直接来她这里收获“果实”来了,那封信被当成证物递交到了校长的手里。 校长满脸铁青的坐在沙发椅上读着从教导处主任那里没收的信笺,林素素只是安静的站在办公桌的对面,思绪恍惚了一下。 那个夏天,那个时候,那位安静的天使,也是这样无悔的站在办公桌前的吧。 蒋老师是第一时间抵达到校长办公室的,从来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她此时此刻却显得很是慌乱。林素素侧脸将自己的老妈看着,分明的从慌张的神情上品读到了恐惧。 那是林素素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神色。就像是蒋老师从来没有见过林素素此刻的放松。 校长生气的将手里的信笺扔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怒吼的声音就像是盘踞在森林里的老虎,威慑着所有的臣民。 林素素本该害怕的,本该畏惧校长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的。可是,在信笺被没收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盘旋在身上的不安慌张,都随着那信笺的飘落而尘埃落定。 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身心轻松了很多。 蒋老师站在林素素的身前陪着自己的女儿挨骂,林素素心不在焉的将校长看着,心中疑惑,怎么校长就这么闲的有空,来管这种没有办法禁止的事情呢?怎么就蠢到跟天上那试图断情绝爱的王母娘娘一个思想呢? 校长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是滑稽,他恶狠狠的问着林素素:“这情书是谁写给你的?” 林素素以沉默对抗着。 然后校长的怒气更重了,他转脸对蒋老师说道:“这件事情,你作为她的班主任加家长,你有权给学校一个交代!你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然后在全体学校职工和学生面前做深刻的检讨。对了,你还要负责从你女儿嘴里问出来,到底是谁写的这种下流的情书来!” 林素素被校长逼出了怒气,她顶撞着校长说道:“校长,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不是我妈的错,你凭什么罚我妈啊?再说,这信上只是写了几句话而已,没指名没道姓,又没有做错事情的我们,凭什么就要被你一棍子打死不得翻身啊?” 许是因为后面说的话太重了,连蒋老师都扭脸呵斥着林素素。林素素一反往日的乖顺温存,站在那不太让人信服的校长面前,终于露出了隐藏在肉团里的爪子。 她被激怒了。 可是林素素忘记了,跟所谓的大人们对抗的后果很严重,尤其是跟有权利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人争吵,更是难以磨灭的罪过。 校长将林素素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拽到了主席台上,黝黑的脸颊看不出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他的权威遭到了质疑而恐慌的。只不过,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讲,林素素这次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被迫站在主席台上林素素顶着全校所有人好奇的炯炯目光无谓的高昂着头颅,明明是个败下阵来的士兵,却搞得像是刚打完胜仗归来的将军。 蒋老师随着校长走到主席台上,试图将自己的女儿从校长的手里解决出来,可是那校长也执拗的很,非要林素素指出谁是给她写信的人。 郝采薇仰着头将林素素看着,那苍白的脸上被泪打湿。她冲着主席台上的校长吼叫道:“放开她!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你们这是在侵犯学生的尊严!”那声音分明来自曹旭的方向。 校长怒吼道:“如果今天林素素不指出那个人是谁,这件事就没完!” 梁周从一旁走上了主席台,冷着一张脸说道:“那信是我写的。” 林素素瞪大了眼睛将梁周看着,嘶哑着嗓子吼道:“你疯啦?不是你做的,你干嘛要承认啊?梁周,你脑袋被驴踢过吧?” 蒋老师下意识的向梁周那边挪了挪,小心翼翼的问梁周:“真的,真的是你写的?” 梁周粗着嗓门对校长吼道:“那些信都是我写的!我承认了!你能拿我怎么地?” 校长松开了林素素的胳膊,然后咬牙切齿的走到梁周的面前,吼道:“我是不能拿你怎么地!我告诉你,你被开除了!立刻给我从这里滚蛋!滚!” 蒋老师愣了一下,惨白着一张脸拦在梁周的身前,求情道:“校长,这也没多大的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郝采薇却尖叫了出来。 “素素!” 梦魇时分,自由就像是在触手可及的前方,它化身成了棉花糖,甜甜的味道吸引着人们入了地狱。林素素不禁一次为了吃到棉花糖而从悬崖边上坠落了下来,起初她是害怕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可是次数多了,她便也忘记了害怕是什么滋味。 那时候,苏琪总是会出现在林素素的梦中。依旧安静的两个人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临风站在教学楼的顶层,双臂就像是欲展翅飞翔的翅膀,轻轻扇动着,身体却自然而然的坠落下去。 林素素绝望的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发疯了似的校长抓着梁周的胳膊不放开,泪水弥漫上来的瞬间,想起了飞翔在空中的苏琪。 原来,自由也是被逼出来的。 从主席台上义无反顾的蹦下来的时候,林素素突然爱上了这种自虐的方式。风在她的鬓角旁刮过,留下了一道嫣红的痕迹之后,潇洒的离开了。 “素素!” 郝采薇的声音在林素素的耳边回荡着,一遍一遍,焦灼而又心疼万分。 在这个时候,林素素却笑了。笑着笑着,疼痛就像是趁机攻入的敌军,肆意破坏着她所有的感官,直到那锥心的痛楚遍布了全身,她又不可遏止的想起了苏琪。 那个女孩用自己的生命保卫了自己心爱的人,而她也付出了一条腿来保全自己的朋友。 林素素断了一条腿。医生告诉蒋老师,打上石膏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郝采薇哭哭啼啼的坐在林素素的病床边,蒋老师身心疲惫的让郝采薇先回家去,郝采薇却抱着林素素的床脚说什么都不走。 梁周和曹旭因着蒋老师发话了,没法像郝采薇那样耍赖,便早早的回了家,却再也没有心思做那些枯燥无味的题目了。 知了的声音越发的冗长,挑拨的人们心中都不安分了起来。林素素断裂的骨头因为在生长的缘故,痒痒的,却因着石膏的阻隔,说什么都挠不到。 郝采薇渐渐地从林素素的激愤情绪里走出来了,只要有时间便会来找林素素玩儿,字里行间里不再流露着难以言语的悲伤。这时候的林素素才知道,郝采薇,那个天真开朗的女孩真的回来了。 因着林素素在广场上那么一闹,弄的整个学校的教职员工和各个年部的学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位敢于挑战权威的高二女生。郝采薇在跟林素素形容这些的时候,神情色彩竟是以认识了林素素这样的朋友为荣。 有一次,郝采薇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林素素,然后很羡慕的说道:“你当时真的很勇敢。哎,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你这笨蛋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自虐倾向,开始喜欢学苏琪跳楼了啊?” 林素素大口咀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的顾左右而言他:“那变态校长怎么样了?” 郝采薇拿起一个苹果也啃了起来,说道:“咳。你不提他,我都快把他给忘了。你说说,咱们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摊上这么一位校长,真是够变态的。不过还好,咱们学校不仅有你这样敢于质疑世界的英勇战士,还有你那手段毒辣的老爹!” 虽然一直都是知道郝采薇的语文成绩不怎么优秀,但是听见她如此的形容自己跟林老爸,林素素还是忍不住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这件事情如果说跟蒋老师还有关系的话,还算勉强说的通。可是如果说这里面还有林老爸什么事情的话,那林素素就想不通这层关系了。 一个没忍住,林素素便问着郝采薇:“这件事情跟我老爸有什么关系啊?” 郝采薇诧异的看着林素素,反问道:“老蒋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啊?” 郝采薇含糊不清的啃了口苹果,急的林素素差点用打了石膏的腿给这小妮子一脚。 “林老爸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第二天的时候就让那位变态校长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了。据说连那个狗腿子的教导处主任也没能幸免。” 林素素茫然的看着郝采薇,郝采薇无辜的缩了缩脖子,鸵鸟似的不再作声。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被林老爸插上了一脚。 郝采薇将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手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林素素无精打采的倚在床头,垂下的睫毛在眼窝处映成一圈阴影。 “素素,你怎么了?” 林素素苦笑了一下,说道:“采薇,你说我的世界,是不是很乱套?” 郝采薇怔了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以为我的世界除了学习以外,不可能会有太大的波澜。可是在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跟这个世界抗争之后,猛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我所有的支援,只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造别人的反。” 林素素抬眼将郝采薇看着:“采薇,如果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在没有家庭背景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就这样被那校长肆意侮辱之后,我们依旧忍受着等待,等到某个忍受不了的战士,将你我这样事不关己的人解救出来?” 郝采薇坐在林素素的床边,很难得的沉默不语着。 天边的火烧云卖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让全天下的人都能看见那美丽的颜色。风从打开的窗户里被吹了进来,细心的吹走了白日里遗留下来的余热。 “素素,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郝采薇敛着眼睑,问道:“你相信那些信,都是梁周写给你的吗?” 林素素一怔,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郝采薇扭脸将林素素注视着,继续说道:“这些天,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你本身就不愿意多去想这些事情?” 林素素确确实实是没有多想这个问题,那些所谓的情书是不是梁周写的,已经无关重要了。至少在林素素这个当事人的心中,那是不必要的。 “你想过吗?如果真的是梁周写的。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结局?这些问题不是加减乘除,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冲动的做出一些不必要的决定? 郝采薇留给了林素素一个疑问便从病房里出了来,林素素蹙眉想了一整个晚上,却依旧想不透这个疑问的答案。她只好放弃。 林素素的腿需要静养,便被蒋老师给搬到了自己的家里面去休息。趁着周日蒋老师休息的那天,林素素供出了所有的疑团,以寻求解答。 蒋老师慈爱的看着林素素,反问道:“你喜欢梁周吗?” 林素素一怔。这也是她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她,喜欢着谁吗? 蒋老师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初三那年,据说是梁周把你绑头发用的皮筋弄断了,你却偏激的将头发给剪了。那时的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林素素硬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脑袋混沌一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的宝贝,这些问题,你都没有想过吗?” 是的。她什么都没有想过,一直都是没有深思过,谁喜欢她的这个问题。 林素素试图从平行于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时空里寻找到答案,为什么她一定要因为谁喜欢着她,便要费脑筋的去琢磨这个人到底该不该喜欢。亦或是之前的某个行为,到底代表了些什么意思。 十七岁的花样年华,开始不断质疑自己,与这个世界。可是,多年后的林素素却更愿意用一个新词来形容那个高二的夏天。 一封信笺带来的一段血泪史。 正文 第五章 黑色高考 从蛹破茧而出的瞬间,是撕掉一层皮的痛苦彻心彻肺。很多蝴蝶都是在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被痛得死掉了。 黑色高考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的靠近着高三生们的生活,大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询问旁人的情况,他们的世界原始到只有不断的重复学习。 林素素的成绩随着强度的加大,开始成曲线状态往下滑,以一种看似不可能阻挡的趋势走着下坡路。众人纷纷都说,看样子报送的名额已经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郝采薇要比林素素更加在意那些人说过的话,可是那样生硬的阻止更增添了旁人的话题性。一时间,林素素被全校的学生观望着。 虽然之后几年的时间里推出了一部尖酸刻薄的小说,名字叫《失恋三十三天》。林素素恨不能拿着那本书穿梭时空回到高三的那些日子里,然后用书本上面的刻薄一一回应那些持着观望态度的闲人。 蒋老师开始不断的填鸭子似的将那些所谓的经典题型塞到学生们的脑袋里,因着今年这届没有分班级,新校长又忙着拉拢上层的官员将自己调走,学校里的规章制度没有谁在认真的执行了。 班级里的人吵吵嚷嚷的分成了两拨。一是学习好的、压力大的、试图在人海中有一席之地的好学生,另外一拨人马却是刚好相反的、对高考失去希望的不好不坏的学生。 如果说高一高二的时候,这两拨人马因为一些小小的摩擦还会吵吵闹闹的,那么在高三的那一整年里,他们都被庞大的题海弄的失去了冲劲。 高三一过,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着高三生们的离去而飘散的远了,再也找不见之前的那种单纯的感觉了。 林素素的成绩在整个年部算不得是最好的,但是凭着这个成绩,考上一个好一点的二本学校,那还是轻飘飘的。可是蒋老师并不愿意持着这种乐观的态度,她更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再努力一点,考上一个一本院,为自己增光。 蒋老师年轻的时候是师范学院里有名的一朵奇葩,分数已经够得上最高学府的她却在报到当天选择了并没有发录取通知书的师范学校。这件事在当时的那个时候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蒋老师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偏偏走上这么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呢?毕竟在当时,老师的这个行业其实并不被人给看好,甚至可以说是被人瞧不起的。 师范学院还没有毕业的蒋老师经人介绍,认识了当时刚到政府里工作的林老爸。林老爸家里面其实并不是十分赞成林老爸娶了这位一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百般刁蛮着蒋老师。林老爸因着当年性子叛逆的很,虽然不懂什么情爱之类的,但还是勇敢的向蒋老师提出结婚的请求。 当年的蒋老师作为师范学院里的奇葩,并不缺乏异性的追求,可是她都没有答应。自然也是没有答应了林老爸的求婚。林老爸却是不屈不挠,再接再励,跟着蒋老师的屁股后面追求她,终于到了最后,还是把蒋老师给娶回了家。 可是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HAPPYENDING就可以落幕了的,蒋老师跟林老爸之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冲突与矛盾,矛盾渐渐堆积了起来,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沟壑。 蒋老师生下林素素的那天早上,她抱着面团儿似的孩子,嚎啕大哭,哭的成了个泪人似的。林老爸一直以来都不理解蒋老师,可是那天他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她外表上看上去的那样坚强。 随着林素素一天一天的长大,蒋老师便告诉自己跟她那还蹒跚学步的女儿,她说道:“以后,我的女儿要选择一条康庄大道,一条通往幸福的大路!” 好在的是,女儿总是会比男孩子省心一点,林素素又是一个会听话的好孩子,理解了父母的苦心之后,她试图让自己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只是林素素忘记了,她是个人,她不是个神。 黑色高考在天公不作美的夏天里照常举行了起来,连续三天的考试被学生们称作是黑色三天。林素素一早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瞧都不瞧桌上的复习材料一眼,套上衣服便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淋浴。 林老爸笑着说:“素素啊,你这是跟古时候的贤者学呢。” 林素素哼着歌从卫生间里出来,笑着对自己的老爸说:“我哪是跟那帮子古人学呀,只不过是觉得这天气里,动一动都会出一身的汗,有点腻歪,便想着轻松一下。” 蒋老师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说道:“赶紧吃饭,吃完了饭,我陪你去考场。” 林素素吓了一大跳,赶紧说道:“老妈,您老就在家里开着空调休息一天吧,去那种地方挑战自己的耐力干什么啊?再说,您在外面一站,还让不让我好好的答题了啊?” 蒋老师不高兴的将自己闺女看着,说道:“我是你老妈,我去陪你考试你还不乐意啊?这么多年了,我都只是当监考老师的份儿,今儿我闺女高考,我连陪考的机会你都不给我啊?你还是不是我闺女啊?” 林老爸翻腾着报纸,插嘴道:“孩子叫你别去,你就别去了。那孩子还不是为了你好?就你那身板,在外面站上个把小时都成问题,更别说是在太阳下烘烤着好几个小时了。别着闺女在里面受着煎熬,你这当妈的,在外面也受着煎熬可就不好了。” 林素素笑着将林老爸看着,说道:“还是我老爸向着我老妈。” 蒋老师笑骂了林素素一句话,端着大补汤递到闺女面前:“这是今天高考的第一天,你老妈我特意给你炖的大补!赶紧喝掉吧。” 诺大的一碗汤被林素素狠狠地灌进了肠胃里,立马觉得这汤充实着她整个胃肠,一个饱嗝在胸腔里翻来覆去着,终究还是被林素素给打出来了。 仔细检查过透明袋里的准考证和身份证,几根铅笔也是早早就削好放在里面了,黑色的水性笔都是昨天晚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切的一切都在精心的检查过之后,发现万无一失了,蒋老师这才放走了林素素。 三年来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做题,不断的改错、自我批改,都只是为了今天这种日子。熬过了,你便能得到自由,可是你若熬不过,那就只能进入无间地狱里继续修炼。 林素素早早的就来到了考场,因为前几日便考察过了考场,如今竟能顺利的找到了考场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 郝采薇跟曹旭并不在这个考场,只有她跟梁周坐在这间屋子里。梁周习惯性的跟林素素打过招呼之后,看了黑板上标明的序列号,这才发现自己就坐在林素素的右手边。 这真的是太巧了。 坐在椅子里的梁周玩笑着对林素素说道:“这真的是太巧了。中考和高考这两场,咱们都坐在一起。倒真是好玩的紧。” 林素素也笑着对梁周说:“三年前,你帮我,所以咱们是朋友。之后的这三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依旧在帮我,所以你我是哥们。加油啊,哥们!” 梁周大声笑道:“加油!” 监考老师不耐烦的看着玩闹的林素素跟梁周,大声叫喊道:“这里不是码头,不是拜兄弟的地方。这里是考场!” 卷子在一片静默中被监考老师发放到了所有人的手里,薄薄的几页纸上面载满了三年来不断努力的成果。接到卷子的那一瞬间,林素素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拿不动这几张纸的重量,就连心脏也跟着造反,狂跳不止。 时间在监考老师的手腕上不停地走动着,本来很冷静的林素素在审题的时候,发现自己看着眼前那些一半熟悉一半陌生的题型,一时间眼晕了起来。等到她镇定下来之后,才听见监考老师沉声喝道。 “可以开始答卷了。” 恐慌一瞬间就像是洪水过来的狼藉,握成拳头的手指下意识的从透明袋里将笔掏了出来,下意识的在卷子上面回答着那些用得上或用不上的官方语言。 所有的努力,今后的人生,不远处的梦想,都承载在这些薄纸上。尖锐的笔尖轻轻滑动着,意识还没等反应过来,标准答案的模板已经在纸上成型了。 如果这就是未来,如果以后的生活都取决于这样的答案,林素素只有抱之以苦笑的态度。她忘记了,她还在考试。 竭尽全力的给出让世界满意的答案,让自己以蚕蛹的形式化成美丽的蝴蝶,经历了痛苦,感受到了生死的考验,只一瞬间,她便能放飞自己的梦想。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郝采薇嚎啕大哭的搂住林素素的脖子,曹旭也苦着脸将梁周看着。林素素只当郝采薇没有考好,心中一紧,自己也险些哭出来。 梁周看着郝采薇哭的没有一点形象可言,便劝慰着说道:“你要是没考好,便选一个分数差不多能去的学校吧。别选择复习了,那样你会很痛苦的。” 郝采薇恶狠狠的眼眸在经过了泪水的洗礼之下,威吓的效果并不怎么明显。她叉着腰说道:“你就不盼着我好点啊?” 曹旭依旧苦着脸,说:“我倒还真没见过这么能作的女孩子。” 林素素诧异的看了看曹旭,又看了看郝采薇,心中疑窦丛生,便问着她:“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考得好,还是不好啊?” 郝采薇立马破涕为笑的说道:“素素,你陪我去南方,好不好?” 梁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将郝采薇看着:“你要去哪所学校啊?” 郝采薇仔细的想了想,说:“我想去上海。” 那时的江昊就在上海当研究生。 曹旭揽着梁周的肩膀说道:“这小妮子自打进了考场,便一反常态的老老实实的答题,我只当这丫头是林素素上身了。谁知道今天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她立马恢复了本性。” 因着报考的事情非同寻常,林素素也拿不稳到底能报哪里,便带着报考的单子回到了家里面,将这件繁琐的事情交给了蒋老师跟林老爸。 蒋老师一直希望女儿可以去一个好点的学校,便想着在她的第一志愿里报了北京师范大学,也顾不上林素素的分数去不去的上那里。可是林老爸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本市里的学校他又都看不上,便挑了一个距离他比较近的B大。 连续的黑色三天之后,林素素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本想在家里面懒着的林素素被郝采薇硬拖着去参加里班长举行的告别会。 刚满十八岁的孩子玩闹起来是又哭又笑的。郝采薇被几个男生包围着灌酒喝,蒋老师跟林素素这对母女俩坐在圆桌前百无聊赖的环胸将众人看着。 梁周见状,跑了过来,笑着对蒋老师说:“班导,你就给我们唱首歌吧。马上我们可都要毕业了的,再听您唱歌,可就真的听不见了。” 蒋老师笑着推说自己不会,班上的几个男生也拢了过来,纷纷叫嚷着,让他们三年的班导给他们唱首歌听。 林素素长了这么大,也没有听过蒋老师的歌声,心中也是很期待的,想着自己老妈毕竟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怎么着也会一两首歌曲才是。 蒋老师被学生们簇拥着拿起了话筒,点了一首《问情》,幽怨的唱了起来。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身的遭遇向谁诉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 繁华过后成一梦啊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那天是林素素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老妈唱的这么动情,这么哀怨,心中竟有点难以言喻的悲伤。可是又想着许是这首歌就是这么唱的,蒋老师只是把自己的情感放到了里面,便觉得很是动听。 聚会是在众人的哭声中结束的,三三两两的抱成团,回忆着这三年来经历的那些事情,都哭成泪人了。然后大家约定,每年新年的时候,大家再出来聚餐。 林素素是鲜少的几个人中没有喝醉的,听着众人永不分离的誓言,心中虽然感动不已,但是理性告诉她,这时候的誓言都只能停滞在这一刻。生活需要的不是永远的誓言,它们只能让人们下一刻惆怅而已。 蒋老师难得没有约束林素素回家的时间,自己打车走了。林素素抱着喝的烂醉如泥的郝采薇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是跟不断选择离去的同学挥手告别,到了最后,昏黄的路灯下面,只剩下一开始便陪在她身边的梁周。 今天的梁周显得跟往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校草有点不一样,更加的深沉让这个人在林素素的面前散发着一种别扭的气势。 郝采薇耍着酒疯,死活都不回家里面去,林素素无奈,只好跟梁周一人一边,扶着郝采薇跑到公园里去待一会儿,等酒意全挥发出来之后,再回家里面去。 梁周坐在公园的石凳上,迎着橘黄色的灯光将身边的林素素看着,幽幽说道:“你报了哪所大学了?” 林素素歪头想了想,说道:“我妈好像给我报了北京师范大学。” 梁周明显的被口水给呛到了,好半天才回应林素素,说道:“这个学校的分数好像在咱们这里要六百多分吧。” 林素素干笑了一下。说道:“去北师是我妈青年时期的梦想,怎么说做女儿的也不能反对不是?反正我也不一定能走第一志愿,大不了在第二志愿的时候找个一般般的学校呗。” 坐在公园秋千上的郝采薇突然站了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像足了疯婆子。林素素跑到郝采薇的面前,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郝采薇流着泪将林素素看着,说道:“素素,我要去上海了。我要去上海了。” 梁周叹息着将郝采薇看着,问着林素素:“我说,她到底喜欢那个江老师什么地方呢。” 林素素抱着哭啼的郝采薇说:“喜欢,是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吗?” 郝采薇搂着林素素的脖子说道:“素素啊,我要去上海了,你为我高兴不?我要见到江昊了,我要嫁给他了!你为我高兴不?” 花样年华里的爱情就像是雾里看花一样,模模糊糊的暧昧让两个人都以为那就是爱情。如果郝采薇喜欢的只是班级上的随便的一个男生,她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痛苦,可是,她爱上的是一个明白爱情的成人,所以过程竟是苦痛不堪。 正文 第六章 暧昧的年岁 林素素一直以来都是知道郝采薇所谓的爱情的。作为观众的她,无法真正的用客观的角度来评论这场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暧昧里,到底有几分真实的材料在里面。 新鲜出炉的高考分数夹杂着冰冷无情的气味降临在每位考生面前,让这个炎热的夏天多了一股寒流流窜在人们的胸腔里。十二年的教育,大量的题海战术,薄如蝉翼的一张录取通知书足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中国最好的师范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意料之内的跟林素素挥手告别,第一批志愿就这样毫无悬念的落下了帷幕。 在知道了高考分数之后,蒋老师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视线总是在林素素那张无所谓的素颜上来回审视着。林素素刚开始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坎坷,等到她习惯了的时候,第二批志愿已经快递到了学校。 B大的录取通知书被蒋老师狠狠地摔在了林素素的书桌上,林素素暗中瘪了瘪嘴,将录取通知书接到手里,细细察看里面的注意事项。 蒋老师对于这种安排很不满意。虽然B大也是整个东北数得上的师范学院,但是跟北师大比起来,便算不得是最好的学府了。 林老爸穿着拖鞋走到林素素的房间里,懒洋洋的说:“一大清早的,这是干什么呀?怎么了,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给我看看!” 除了蒋老师,家里的林老爸跟林素素对这次的录取情况很是满意,毕竟高考的分数在那里,改变不了什么。 林素素当天中午就给郝采薇的家里打过电话了,郝采薇的老妈在电话里细声细气的说郝采薇不在家里。电话里的杂音很多,像是在打架的声音。这个认知让林素素有点措手不及。 郝采薇的父亲很喜欢喝酒,只要是喝完酒,他一定会耍酒疯,就会随意的打骂郝采薇母女两个。这种事情在郝采薇的家里是屡见不鲜的了,可是现在正是正午,郝采薇的老爸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喝酒打人呢? 蒋老师铁青着一张脸走到林素素的面前,粗着声音问道:“林素素,我问你,你数学最后的一道大题,是不是没答?你傻啊,那道题的分数很高,你就算套用几个公式不就出来了吗?只要你再得几分,你跟北师大不就是很接近了的吗?你是不是脑残啊,你?” 林素素蹙眉将蒋老师看着,说道:“妈,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啊?那道大题我真的做了,虽然跟标准答案不是一个样子的,但是我真的做了!我想台灯发誓!” 蒋老师狐疑的将自己的闺女看着,尖声问道:“真的做了?那为什么我在教育局的朋友查到你的卷子,你最后那道大题没有写?” 这是一个掰扯不清的事情,可是蒋老师似乎打算就这样蛮不讲理下去。 林老爸不耐烦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蒋老师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啊?素素都说了,那道题她已经写了,那就一定是写了的!你现在这样像是审犯人似的,审她,这是干什么啊?素素因为没考好,心情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这样说她。走走走,别打扰闺女休息。” 蒋老师挣扎着吼道:“你别拉我,这件事情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江铭远信,我问你,是不是你授意女儿这样做的?你故意的,是不是?让女儿一辈子都守在你的身边,你就心满意足了,是不是?你有想过女儿的感受吗?” 林素素诧异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疑惑的将自己的父母看着,问道:“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老爸,我妈说什么呢?” 蒋老师伸手拉住林素素的胳膊,脸色苍白的说道:“素素,你不能因为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将你自己的一辈子都搞毁了啊!只要你愿意,咱们复读一年!我相信,只要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北师大一定会是你的囊中之物啊!” 林老爸抱着挣扎的蒋老师试图从林素素的房间里走出去,可是这项活动有点高难度,以至于略显的有点肥胖的林老爸进退两难。蒋老师的尖叫声在林素素的房间里回荡着,林老爸见蒋老师越发的撒泼了起来,便对着林素素吼。 “素素,去郝采薇的家里待一会儿!快去!” 被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吓到了的林素素只好抱着电话,夺门而出。知了的叫声似乎淹没了屋子里不断争吵的两个人,他们怨怼的在里面吵嚷着多年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而那些对他们来说过不去的坎儿,也只不过是生活上的一些琐碎之事而已。 林素素站在楼下透过反光的玻璃向上望着,火辣辣的太阳将整个世界燃烧着,视线所触及之处,已然扭曲成异时空的模样,可是玻璃里面的两个人依旧还在争吵。 他们,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等到林素素跑到郝采薇的家里时,郝采薇的父亲坐在客厅里喘着粗气,看见林素素来了,也是没个好语调,还是郝采薇的母亲给林素素端茶递水的伺候着。 郝采薇不在家里面。这是好采薇的父亲告诉她的,带着呵斥和怒气的语调让林素素的心里产生了畏惧,也不敢在问些什么,便灰溜溜的逃了出来。 正文 回首已是百年身(1) 高清数码相机在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里穿梭着,焦距凝固在郝采薇苍白的脸上。 毕业,代表着分离,代表着再见到这个人的概率跟出门被猪撞飞的概率是一样的。 悲伤像是会传染的瘟疫,所有的人都已经沾染上了离别的毒。 郝采薇快步从贺泉身边逃离开,贺泉铁青着脸色拦住郝采薇的去路。争吵成了他们两个最近时常发生的事情,众人强笑着将他们两个分离开,各自打着哈哈。 “都马上要分开了的,干嘛还计较那么多啊?” “是啊,是啊,各自让一步,天大太平啊。” “贺泉,你怎么也不让让你这小媳妇啊?” 气氛有点尴尬。 郝采薇冷漠的抱着双臂:“你走的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珍重。” 众人有点懵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贺泉蹙眉凝视着郝采薇:“你的意思是说,分手咯?” 二十三岁的毕业礼上,郝采薇的初恋,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郝采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哭,为什么只是冷漠的抱着双臂看着贺泉孤单的背影进到登机口。单恋着贺泉的小师妹站在登机口哭的死去活来的,像极了电影里演的女主人公。 贺泉出国后没有几天,小师妹找到一个借口,买了机票也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国外去了。从此之后,再无消息。 转瞬间便是六年后的冬天,霜降之后的天气有点寒冷,郝采薇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街旁的路灯更是将本就是漆黑的天空映的越发的黑了。 一阵刮骨似的风吹来,郝采薇哆哆嗦嗦的紧裹住身上的大衣,脚步飞速的向停留着出租车的地方跑去。 这该死的鬼天气。 出租车就像是胜利在望的果实,郝采薇紧走了两步,走到了车里面:“师父,去星海花园。” 的哥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郝采薇,那眼神冰的能冻出冰碴子来:“不好意思,等人。” 郝采薇撇了撇嘴角,满怀气愤的从车上下了来,随手将车门甩上后快步跑向公交车的方向。郝采薇自嘲的笑了笑:“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今天跑的这么快了。” 郝采薇虽然在这座大城市里算是小小白领一枚,工资有限,但是郝采薇又很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手里倒是有那么小小的一笔积蓄。只是郝采薇在这座城市已经打拼了快五年了,将近三十的她也已经成为人们口中的剩女一族了,嫁人成了她必须选择的必修课程。 不是没有人追求过郝采薇,但是郝采薇总是冷冷的回绝人家,久而久之的,郝采薇就剩下来了,也光荣的有了一个外号,向灭灭。 郝采薇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着公交车的末班车,浑身冻得直哆嗦的她在这座纸醉灯谜的城市里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一辆宾利横在郝采薇面前,面朝着郝采薇的那扇车窗被摇了下来,里面露出一张男性的面孔。他酷酷的挑了挑眉梢:“上来。” 十足的大男子。 郝采薇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陈先生,不好意思,我正在等车。” 宾利身后传来公交车司机不耐烦的喇叭声响,郝采薇见到公交车来了,脚下像是生了风似的快步走上公交车去,不理会那位陈先生站在宾利车外气急败坏的怒吼。 公交车上人很少,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郝采薇:“有宾利不坐,来公交车受冻,何苦呢?” 郝采薇面无表情的向后面走了走,因为怕凉也就没有坐在座位上。 那公交车司机见郝采薇没有理会他,也不在意的开着他的车继续行驶在黑夜里。最后一站便是郝采薇的终点站,车里面也只剩下她跟公交车司机了。 车稳稳的停在星海花园的门口,郝采薇依旧沉默着要下车,却被那司机给叫住了。 “向小姐。” 郝采薇淡淡的看向那司机:“刘大哥有事吗?” 那司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我是因为我母亲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她老人家可就……哎呀,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以后向小姐的事情就是我刘强的事了。向小姐放心,不是我有什么企图,真的是我母亲。” 郝采薇淡化了脸上的疏离:“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感谢我。” 刘强憨厚的笑了笑,将手上的大衣递给了郝采薇:“这是我媳妇的大衣,你先穿着,不然一会儿你就该感冒了的。” 郝采薇犹豫着:“这,这不好吧。” “哎呀,向小姐,”刘强实惠的说,“我是在T市长大的,这里的天气我十分的熟悉,今天只是霜降而已,过几天就要更冷了。向小姐还是把大衣披上比较好。” “不用了。”郝采薇为难的拒绝着,“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不太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刘大哥。” 刘强尴尬的收回手上的衣服:“原,原来是这样啊。” 郝采薇开始有点后悔说刚才的那番话了:“刘大哥,你别多想。你看,我快到家了,你也别在外面停留了,嫂子还在等你呢。再见了,刘大哥。” 狂风依旧卷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郝采薇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只顾着埋着头向前冲去,眼见得就要到楼下的时候,一声怒喝止住了她奔跑着的步伐。 “郝采薇!” 算不上陌生的吼叫是从宾利车里传出来的,郝采薇不情愿的转身面向着从宾利车上走下来的陈先生。 郝采薇紧握拳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哆哆嗦嗦的没出息:“陈先生,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明天去公司说吗?现在是下班时间。” 那位陈先生脸色不虞的看着郝采薇:“看来郝采薇向小姐的社交范围很广嘛。连公交车司机都对向小姐有意思啊。” 郝采薇本就一肚子火,现在这个没脑子的宾利男又撞到了“枪口”上,那就不要怪她发火了:“陈涛陈先生,你只是我的同事,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就算是你想追女孩子,难道你以为用这种烂招数就能追到在你眼中认为随便的我?是,我不是T市的人,我家贫困的要命,那又如何?别说我现在是剩女,就算是全世界都只剩下你这一个男人了,我也不敢来招惹你这头沙文猪!” 陈涛没想到一向是好脾气的郝采薇会不顾形象的大吼,这令他有点气急败坏:“郝采薇,我看你不错,这才想跟你在一起,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不用陈先生操心!再说了,陈先生的大男子还可以再强烈一些,我不介意你跟我闹上公安局!” 借着昏黄的路灯,郝采薇看着陈涛脸上铁青的脸色,有点后悔这样冲动了,毕竟在同一公司,任何一点流言蜚语都可以让郝采薇从这个城市里滚出去。 正文 回首已是百年身(2) “郝采薇。你干什么呢?”同住在一个房间的柳笛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先将冻得有点僵硬了的郝采薇裹在羽绒服里,这才揶揄的打量着不算是好脸色的陈涛。 柳笛伸出手来:“咦,你不是贺泉的好朋友陈涛吗?好久不见啊,我敢打赌说你都忘记我叫什么了。” 陈涛跟柳笛握了握手:“柳笛,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柳笛瞅了瞅郝采薇苍白的脸色,有点拿不住是这位给气的,还是被这天给冻到了,只好打着哈哈说:“这天还真是太冷了,我们也该回了。陈涛你也早点回去吧,慢走啊。” 陈涛愣了下,还未等说什么,郝采薇便跟柳笛并肩走了进去。 柳笛眼角扫到陈涛不甘不愿的走回到他的宾利车里,这才松了口气:“小荣子,你也真是的,干嘛把这种东西往咱家领啊?” 郝采薇有点委屈的看着柳笛,“老大,哪里是我领他啊,是他查到了家里的地址,找来的。” 打开房门,温暖的气流一下子涌了上来,郝采薇结结实实的打了三个打喷嚏,柳笛有点嫌恶的绕开郝采薇进去拿了抽纸递给郝采薇。 郝采薇有气无力的软在沙发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柳笛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姜汤,有点嗔怪的看着郝采薇:“你是怕感冒啊,还是怕那位先生像是在学校的时候缠着你啊?快,喝掉它。” 郝采薇接过姜汤,小脸有点垮掉:“大佬,你最近有点贤妻良母的倾向啊。加糖了吗?” “知道你怕苦,加了很多啦。快,一口闷掉它。” 被柳笛催促着一口将碗中的姜汤灌下,郝采薇歪在沙发就不起来了:“大佬啊,我离开你可怎么活啊。” 柳笛一怔,没有了言语。 郝采薇不知道自己碰到了柳笛那块伤心处了,只好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安慰着抱住柳笛:“好啦,知道我不小心又惹到你伤心的地方了,我以后一定长记性,不跟你说这些了,好不好?别生我气了!” 柳笛笑得有点僵硬的看着我:“是我自己有心结没有过去,跟你无关。” 说完,柳笛挣开了郝采薇的怀抱,端着碗走回厨房,静静的刷着碗筷,屋子里安静的只有钟表的滴答声。 郝采薇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脚步:“柳笛,我……” 一语未完,只见到柳笛近日有点无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大滴泪珠翻滚着落到柳笛略显有点苍白的手背上。 郝采薇有点惊慌失措的看着柳笛:“怎么了?你,你的胃又疼了?” 柳笛依旧只是哭着,郝采薇只好陪在身边,想帮柳笛分担痛苦,却不知道怎么个分担法,想着想着,郝采薇一时郁闷,也哭了出来。柳笛一怔,看着郝采薇毫无美感的咧着嘴嚎啕大哭,“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这是在认真的哭啊,还是本就打算让我破泣为笑啊?” 郝采薇抽泣着也止住了哭声:“我是陪你悲伤啊?” 柳笛无奈的摊了摊手:“那你是知道我为什么哭的吗?” 郝采薇摇了摇头,柳笛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洗涤剂泡沫:“我跟上官司分手了。” “啊?你们,你们不是都快要结婚了的吗?怎么一下子说分手就分手了啊?怎么搞的?” “上官司在外面有女人。” 郝采薇有点担忧的看了看柳笛:“你看见了?” “在我买的那张床上,我当场找了个正着。” 柳笛的声音有点平稳的出乎人意料,如果不是因为她脸上现在还挂着泪痕,郝采薇有理由怀疑着是柳笛在开玩笑。 郝采薇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的词汇来安慰自己的好友,只好尴尬的站在柳笛的身旁,试图说点什么笑话,却发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秀逗,竟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柳笛低头认真的清洗着碗筷:“不用安慰我的。你是知道的,对于你我这种剩女来讲,是不该谈爱情的,上官司只是比较适合结婚的那种人,我对他没什么情感的。分手就分手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按照着碗筷上的颜色分开摆放利索之后,柳笛一转身,轻轻笑了笑:“是真的啦,反正对于你跟我这样有洁癖的人来说,那种还没有上过床就出外遇的人本就是垃圾。” 郝采薇有点忧虑的看着柳笛:“你的婚事……” 柳笛绕开郝采薇向外走去:“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攒点钱,够以后养老的就好了啊。” “可是,你忘记你答应过你奶奶什么了吗?” 郝采薇的话让柳笛一下子僵在原地了,苦笑在她唇边渐渐荡漾开来:“三十岁之前把自己给嫁出去。” 三十岁,就像是一道门卡,将像是她们这种女人分作了两种类型,老妇女和剩女。 柳笛歪坐在沙发上,眼眸里有一种唤作心灰意冷的情绪扩散着:“明天我就去相亲。” 郝采薇一怔,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倒了两杯开水放在茶几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说,小荣子。”柳笛半开玩笑的说,“我只是去相亲而已,你做什么这幅表情啊?” 郝采薇怔愣的握着手里的水杯:“你我都是那种完美者,从不会迁就谁。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的心就已经给了那个人,现在的你只是单纯的在等他,不是吗?” “那你呢?”柳笛轻轻地抱住郝采薇,“你不也是一样吗?” 二十九岁的冬天,已经习惯了天气的寒冷,却依旧怀念纯真时代的温暖。 柳笛淡笑着推了推郝采薇:“别想那么多了,快去洗洗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呐。” 郝采薇学她淡笑着抱着洗漱用品走进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却怎样也掩盖不住柳笛的声音穿透。 “他,回来了。” 郝采薇没有反应过来的回了一句:“谁啊?” 柳笛没有了言语,郝采薇一下子就愣住了,水珠砸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恰好掩盖住了郝采薇心底里那心碎声。 记忆停留在永远无法忘记的冬天里,那抹远去的身影渐渐清晰,她大声的呼喊着,可那抹身影却渐去渐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浴室的门被人用力拉开,郝采薇呆呆的看着柳笛那双悲恸的眼眸,忘记了言语。 “郝采薇,多年以前的事情你虽然不想提起来,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我姐妹能有今天这样的交情,不可能不算是奇迹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会和贺泉在一起了,现在贺泉为了你回来了,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幸福的跟他生活在一起。” 郝采薇静静的听完,一丝苦涩在她的嘴角晕开,看向柳笛的眼眸中无怨无恨:“柳笛,贺泉不是为了我回来的。就算是为了我,我也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柳笛僵在浴室门口:“如果,如果是因为当年,我,我会跟他解释,我……”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真的。是因为贺泉,贺泉他,要结婚了。” 柳笛不愿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结婚?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