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十一章 到杭州府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两天,基本上各地的将官都已经带着麾下的骑兵家丁赶到了,连江西副总兵邹秉军也带领江西东部三卫的各个指挥使司拼凑出的两千骑兵赶到了。   袁崇焕在城外设立了中军大帐,此时大帐之中将官云集,东南五省十三卫所能抽调出的骑兵全部来到了杭州,步兵还被甩在百里之外,还得有两天的时间。目前杭州城外汇集了近万骑兵,这些骑兵盔甲五花八门,锁子甲,棉甲,山纹甲,鳞甲,有的人有甲无盔,有的人有盔无甲,杜弘域手下三千骑兵基本上是人人棉甲,汇集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军容还算齐整。江苏来的两千余骑兵也是人人有甲,毕竟地处南直隶中心,不少骑兵的棉甲里面还内衬了锁子甲。皖地过来的骑兵就要差了些,两千骑兵有一部分人的甲破破烂烂,棉甲上的铜钉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这样的甲反面的甲叶肯定也是锈蚀,能有多少防御力还是未知。很多人的头盔也遗失,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只能带上毡帽充数。最惨的恐怕要数赣地的骑兵,马匹瘦弱,军士大多无甲,不到两千人若是不骑马看着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有的人连马刀都没有,只有一杆骑矛。毡帽都不是人人都有,看来赣地贫穷可见一斑。   袁崇焕看着这些骑兵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没想到内地的卫所特别是江南的卫所竟然败坏如此,自己久在北地,没想到江南的装备竟然这么差,骑兵尚且如此,那后面的步兵呢,真的可堪一用吗,自己一个月之内平定郑芝龙,需要一支不说百战之师吧,最起码也是一直齐整之师,眼下这些兵马五花八门的拼凑在一起,真要打起来这战斗力能发挥出几成还是个未知数。想到这里,袁崇焕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正在苦苦思索着,一个年轻的塘马过来报告:“报!禀总督大人,南直隶太平府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   “嗯?”袁崇焕诧异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率本部人马全员赶到。”塘马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全员赶到?他们来了多少人?”袁崇焕心里是怀疑甚至有一些厌恶的,这四天来五省将官云集杭州,但是来的都是家丁骑兵,步兵还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这个刘毅他知道,是张鹤鸣举荐之人,看来也是油头耍滑之辈,其他人的步兵还在后面百里,他竟然全员赶到了,肯定是来的都是骑兵还有一部分轻装急进的步兵,这就是全部人马了,一个把总吃空饷竟然吃到这个份上,大明内地就如此败坏了吗?   袁崇焕的脸色难看至极,旁边的各省将官们只道这个刘毅好生不懂规矩,大家都是早早就过来拜谒总督大人了,他可倒好,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落在最后,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全员到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么多步兵都在后面,他刘毅的人还能飞过来吗。吹牛不打草稿,看等下总督大人怎么收拾你。只有站在人群中的龙宗武和已经先期到达的兵部右侍郎陈严龄两人对望一眼,二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塘马只是个朴实的农家娃,在浙兵当中从军刚满一年,他心里可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当下一脸诚恳的答道:“刘把总麾下六百军士全部到齐,骑兵步兵还有火器辎重齐整,现就在营外。”   这下轮到袁崇焕惊异了,一个把总不过五个百户,兵员就算满了也不应超过五百五十,这一下来了六百人说明此人没吃空饷,甚至还利用政策漏洞多招了些兵,这在大明各地放眼望去已经是奇事一件。还有他竟然全员到齐了,骑兵也就算了,步兵怎么来的,就算步兵不穿甲跑过来可是辎重火器也到了。这可真是奇了。   “快带我去看!”袁崇焕说道。   “是!”塘马引路,袁崇焕不顾自己总督的身份,好奇心大发,硬是要到营外去看看,这位辽东经略的脾气军中也是多有传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要不然也不能取得干掉努尔哈赤还有宁锦大捷这种盖世奇功。   既然总督大人要亲自去看,那各部将官只能跟着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甲叶铿铿作响,缨枪上的红缨随风飞舞一片,簇拥着袁崇焕往营门而去。   刘毅为了保证这次行军,征调了不少骡马,驮马和驴子,保证所有马车的马骡都可以轮换,就跟骑兵一人双马是一个道理,行军自然神速,只是现在马车还是太简陋,以后如果能搞到更多的健马,再改善马车的设计,最好能配上橡胶轮胎,这样速度还会更快。目前从太平府到杭州府,走官道四天半时间已经是很好了。   袁崇焕赶到营门的档口,刘毅正在整队,士兵们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按照小旗总旗连为单位跟着各自的小旗官总旗官和百户开始列队。   刘毅背对着营门尚未看到营门里的动静,“快点下车整队,以连为单位,向左向右看齐。”他发号着施令。   士兵们将武器拿好,一下马车就快速的简单排列成五排,然后小碎步调整队形的齐整度,这个在平常的训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个人做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   袁崇焕走到离营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刘毅就在营门外不远处整队,袁崇焕将一切尽收眼底,旁边一个参将想要呼唤刘毅前来拜见,袁崇焕却将手一摆,身后数十名将官便鸦雀无声,一群人默默看着刘毅整队。其实面相营门的吴东明刘金等人已经看出了营门这边的怪异,有心出言提醒刘毅,但是平时的训练告诉他们整队时必须心无旁骛,上了战场也要做到这样,令行禁止,一切只听各级上官的命令,做到一军如一人。所以他们也都不说话,默默整顿队伍。   “全体都有!报数!”刘毅大喊道。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   “骑兵连百户吴东明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火铳连百户陶宗报告把总,我连应到一百二十人,实到一百二十人,报告完毕。”五个百户依次将自己队伍的情况上报。   “踏步!”刘毅令道。六百军士除了骑兵在马上肃立之外,步兵开始原地踏步,本来嘈杂的城外大营瞬间安静了下来,各省各部人马都是默默的注视这只奇怪的军队。只见他们浑身包裹在甲叶中,骑兵自是不用说,便是那些步兵,身上也是鼓鼓囊囊,想必是里面内衬了铠甲,这是哪一部的兵马,怎么如此阔绰,江西副总兵邹秉军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这甲,这马车马匹,这些兵器还有此部明军横看竖看都是一条线的样子,这哪来的人马,东南五省什么时候跑出这么一股兵马来。人数虽少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咔咔咔咔,整齐的踏步声还在营门外响起,“全体都有,稍息。”   哗,一片整齐的稍息声。   “立正!”咔,战士们双腿并拢。   “兵器放下!”哗,又是一片整齐的声音,士兵们纷纷以火铳拄地或是长枪拄地,刀牌手将盾牌立在自己左侧。   刘毅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头准备入营拜见袁崇焕。没想到他一回头,赫然看见一大群将官伫立在营门内侧不远处,当头一个人四旬左右,整个人站在那里龙行虎步,威严甚重。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佩剑反射出阵阵金光,一看就不是俗物。想必此人就是袁崇焕。   刘毅立即立正站好,然后小跑过去,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末将南直隶太平府防守把总刘毅参见总督大人,末将来迟还请总督大人责罚!”   身后六百甲士,包括骑兵也是从左侧哗的一下整齐下马,全部单膝跪地大吼道:“青弋军参见总督大人!”声音整齐划一如同一人,袁崇焕也是悚然心动,即便是在抗击建虏的最前沿,也没有见过如此装备精良整齐划一的精兵,这些战士一看就是好兵啊,大明要是能多些这样的甲士恐怕建虏就不能那么放肆了。   这些士兵骑兵步兵竟然能在五日不到的时间内抵达杭州府,如果这只兵马在辽东,宁锦防线将建虏的主力拖住,然后有这么一直铁甲大军,也不用多,八千到一万人足矣,直接利用高机动能力穿插到金国的后方攻城略地,断了金国的后路,然后宁锦全线出击,两下夹击之下,一鼓作气就可平定金兵啊。想到这里袁崇焕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马上就能上折子给圣上,这还什么五年平辽,只要给自己这么一只大军,一年就能平辽。   但袁崇焕毕竟不是凡人,这些事情还只能以后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定郑芝龙海贼。袁崇焕调整一下心情,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微笑着将刘毅扶起,“刘将军一路辛苦,本督师奉旨剿灭东南海寇,下令七天各部到杭州府集结,这才五天不到,刘将军已经将麾下人马全员带到,离本督规定的时间还远着呢,何罪之有,快快请起。”说完,虚托了一下刘毅,刘毅顺势站起,后面的战士们也是一齐起身,动作整齐划一,颇有当年戚家军的风采。   袁崇焕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头对杜弘域说道:“杜总兵,你看这一部兵马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啊。”杜弘域能坐到浙江总兵的位子,岂是等闲之辈,从袁崇焕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袁崇焕对这只兵马的欣赏之情。这个小小的把总这次可是在总督大人面前大大的露了脸。不过他身后的这支大军也甚是奇怪。   罢了,这些事情等会儿再去了解。随即他换上一副笑脸对袁崇焕道:“回总督大人话,刘将军舟车劳顿,这样,此部兵马就安排在我浙兵大营旁,离中军大帐不远,也方便总督大人巡视督查。”杜弘域看出来袁崇焕等下肯定要去研究这支部队,索性将自己的营地空出一部分来,将他们安排在中军大帐附近。   袁崇焕看看杜弘域,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杜弘域一看自己马屁拍对了,也是心花怒放,唤过手下一个千总,叫他领着刘毅的人马前去营地。在众人嫉妒的眼光中,刘毅的兵马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去浙兵营地。   随后袁崇焕大手一挥,“既然全部到齐了,都去大帐议事。”   “遵命!”官将们应道。 卷一 第三十三章 阮星溺水   此时的阮星已经意识模糊了,最后一个念头:“他妈的,我今天要死在这了,下辈子不逞能了。”然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眼看着阮星慢慢在江中沉下去,阮星的娘和几个姐姐已经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阮辉此时也没有了会长的样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河岸边直跺脚。   这可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自己的家业谁来继承,难道再生一个吗?可是郎中说他已经丧失了生育的能力,以后无法再生了。所以中年得子的他视这个宝贝儿子为掌上明珠,虽然对他要求严格了一点,但是也是为了以后将家业传承给他。此时的他也是六神无主了。   话说刘毅跳下去了之后,跟在后面还有几个教头和黄玉,吴斌的亲兵跳了下去,众人奋力的朝阮星最后的位置游过去,而最先跳下去的刘毅却是没有了踪影。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刘毅刚才一个猛子扎下去之后便一下潜入了水底,长江不像黄河那么浑浊,特别是明代的长江还是比较清澈的,更何况青弋江只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所以更是清澈见底,水下的能见度还是比较好的,刘毅奋力游向刚才的方位,就见到不远处阮星双手张开,正在缓缓沉入江底,还好青弋江不是很深,而且现在是初秋,天气炎热水位比较浅,刘毅露头换了一口气又是俯冲了下去,阮星紧紧的闭着眼睛,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刘毅从裤腰中拔出匕首游到阮星脚边割断了绑沙袋的绳索,然后干脆弃了小刀,从后面一把抱住阮星,然后拼命向上又去。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哗的一声,刘毅连带着阮星浮出了水面,刘毅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不远处教头们也游了过来。众人合力将阮星拖上了岸。岸上的众人早就是急不可耐,阮辉和家人们纷纷围了上去,眼见儿子脸色苍白,嘴唇和眼睛紧闭。他轻声呼唤:“星儿,星儿。”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分开人群来到阮辉旁边,原来是城内著名的中江医馆的东主王初民王老,他一辈子治病救人,看好了很多的疑难杂症,在芜湖县城内有神医的称号,这次也是受邀来观看大考。只见他走过来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脉搏,然后试探了一下鼻息。末了站起来对阮辉说道:“会长,令公子去了。”   “这,这。。。。”阮辉五雷轰顶,头晕目眩,站不住向后倒去,旁边的吴斌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阮星的母亲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几个姐姐也是哭的死去活来。“等一等!”人群中一声大喝,刘毅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渍,跪在阮星身边对王神医说道:“老先生,让我试试。”王初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他的经验阮星确实没救了,但程冲斗的徒弟说要试试,他也不能阻止啊。只得向后退了两步。   刘毅将阮星翻转过来,俯卧于自己屈膝的大腿上,用力按压背部,阮星的嘴里有一些水流出,然后又将他翻回正面,捏住阮星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嘴,然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对着阮星的嘴就吹了下去,如此循环了多次,旁边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有的老夫子更是直摇头,这男男亲吻成何体统。   这样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之后,又将右手掌根置于阮星胸骨下方,然后左手压在右手之上,垂直向下按压,按压了八九十次之后又对着阮星的嘴吹气,如此不断往复。刘毅心里也在念叨着:“你这个傻叉,快醒醒啊,要你装逼,这下装大发了吧。”一边念叨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突然阮星的嘴张开吐出来一大口江水,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边咳嗽还不断地吐出江水,“快,干毛巾。”刘毅喊道。有人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刘毅将阮星的上身裹住,阮星已经不咳嗽了,脸上也慢慢有了一些血色,但人还是昏迷着。   “王神医,赶紧救治。”刘毅对着王初民说道。   王初民行医一辈子,看见刘毅竟然能将死人从阎王殿给拽回来,心下已经是无比震惊,更是佩服程冲斗带的好徒弟。其实程冲斗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自己的徒弟都觉得有些陌生,这,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啊。   王初民二话不说吩咐几个下人将阮星抬到马车上,然后拉回医馆医治。好在中江医馆就在青弋江口的中江塔边,离这里很近。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初八发生的这件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芜湖县城,刘毅被芜湖的百姓们惊为天人,在徽商子弟当中树立响亮的名声,所有人都是佩服不已,因为这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真事,刘毅竟能将没呼吸的人救活。一些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还拖家带口的来找刘毅看病,弄得刘毅只好推脱说是军中学习的急救技巧,自己并不会治病等等搪塞过去。但是黄玉和吴斌这种老军头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路人马当中有这门子急救技巧。当然这都是人们饭后的闲话了。   当晚阮辉在耿福兴招待程冲斗和刘毅,阮府众人是万分感谢,阮辉差点就给程冲斗和刘毅跪下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连阮辉的娘,阮星的奶奶,阮府的老祖母七老八十了,还拄着拐棍要过来给师徒二人行礼,二人连忙扶起老太太。阮辉是连连敬酒,程冲斗本就好酒,出了个这么了不起的徒弟,他也是感到无限荣光,当下心情愉悦也是来者不拒,一顿酒喝得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辉拍了拍手,后面几个家丁抬上来一个红漆木大箱子,上面盖着红布,阮辉站起身来打开红布,然后先开箱盖,里面刺眼的光亮一下闪到了程冲斗和刘毅的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箱黄金。   阮辉拱手道:“鄙人是经商的俗人,今日承蒙二位救命之恩,挽阮府上下于危难之中,阮府和整个徽商总会对此感激不尽,鄙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表达心意,这里黄金一千两,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刘毅和程冲斗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刘毅还好一点,程冲斗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啊,阮家富可敌国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客气道:“阮东主,黄金一千两按照现在的市价怕是一万两白银都不止,这个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   “程师傅和刘哥儿莫要推辞,小儿的一条命怎是区区一千两黄金能比,送出这些鄙人还觉得不够,二位若是觉得少,田产房屋,只要二位开口,鄙人一定双手奉上。”   程冲斗还想推辞,刘毅却拉了拉他的衣角,程冲斗现在觉得自己的徒弟能力出众,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眼里回去,对阮辉抱拳道:“既如此,老夫和徒弟就厚颜收下了,如果以后有用得着老夫或者刘毅的地方,请东主尽管开口。”双方寒暄着又重新落座。   这是到现在没说话的刘毅开口了,其实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但是碍于师傅的情面,他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饮酒吃菜。“阮东主,小子有一事相求。”刘毅站起来对阮辉拱手道。“刘哥儿请说,你对阮星有再造之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辞。”阮辉诚恳的道。   “是这样,萨尔浒大战之后,父亲的抚恤和我的军功等,杨经略已经折成现银全部给了我,总计白银一万两,算上刚才东主给的黄金,一共就算两万两,我现在无父无母和师傅相依为命,我不想让这些钱变成死钱,能否请东主行个方便,这两万两我全部交给东主,就算给东主的随便哪个生意入一个份子钱,按照您阮府的规矩,这两万是总份子的多少比例,每年就分一些红利给我,现银我也不要,红利就直接投入到来年的份子钱当中,这样死钱就能变成活钱,不会变少而会越来越多,等我将来有一天急需的时候还请东主再将这些钱给我,可好?”   刘毅一口气说完内心的想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等于强行入股了阮府的生意,虽然自己不参与运作,但是这样利滚利,自己的两万两最后不知道会变成多少。但是没办法,马上就要末世了,如果自己不能积蓄力量,自己又怎么能拯救苍生呢。而想要招兵买马最需要的就是钱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硬通货。   本以为阮辉可能会拒绝,可是没想到阮辉哈哈大笑了一番对程冲斗说道:“程老,你这个徒弟啊,真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啊,如果跟我从商恐怕我的会长位子就要让贤喽,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刘哥儿所托鄙人应下了,你放心,你的钱在我这里只会多不会少。”刘毅大喜,拱手谢过。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这才散场回去休息。刘毅答应明天去医馆看望阮星。程冲斗没想到徒弟竟然抱了这番心思,将死钱变成活钱,好奇的对刘毅道:“原来刚才徒儿扯为师的衣角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徒儿为何如此作为呢?”刘毅望着程冲斗的眼睛说道:“师傅,如果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建虏杀入中原,徒儿会用这些钱拉起一支队伍,北上抗敌,保我大明江山。”   程冲斗呆呆的看了刘毅半晌,长叹一声道:“皇天在上,徒儿刘毅,吾不如也。。。” 卷一 第八十二章 袁崇焕的担忧   众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议事,个人纷纷建言献策自是不表,毕竟谁不想在总督大人面前露个脸呢。议事从晌午一直进行到夜里,初步拟定了各部的行动方案,另外定下了七月初五出兵的总规划。离初五还有四天,各将官领命之后纷纷回营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自从到杭州府以来,袁崇焕也没闲着,每天也是在和张延登还有杜弘域探讨着郑芝龙的情况和用心。在袁崇焕看来,郑芝龙邀买人心无非为了两点,要么他就是想改朝换代,所以才劫富济贫,发给穷人土地钱财,可是他的实力太小,如果不是这次在福建大胜,根本不可能在大陆上取得立足的支点,而且他召集饥民一般也是把他们送到台湾,所以并未在大陆聚集超过万人以上的规模,那就可以排除这一条。   郑芝龙也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以他目前的势力难以和大明中央朝廷对抗,比如这次他干的过分,朝廷命自己总督东南,大军一到郑芝龙就得掂量掂量了。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想独霸一方,所以才大力发展台湾作为基地,台湾本身就孤悬海外,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水师,否则很难打到台湾。   可是与朝廷对立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大明海禁实施了这么多年,这些倭寇海贼还有红夷正是因为很难打开大明的贸易壁垒获得正常的经商途径才动手用武力去解决,对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也是有一定认识的,毕竟他出身广东,广东本来就是大明对外的一个窗口,所以袁崇焕对于对外贸易的事务有着内地官员所不具备的认知,他认为郑芝龙无非是要获得更多的钱财和更多的政治地位,听闻他的老对手许心素已经在福建战役中被他亲手斩杀,去掉了这个大隐患,下一步估计郑芝龙也是想效仿许心素,想要讨得官身。   许心素开始的实力不比郑芝龙差多少,也不过就是在俞咨皋手下讨得一个把总的职位,招收了大批海盗充实水师并且孝敬了俞咨皋大把的真金白银之后才取得了心腹的地位得了个千总的职位,可是一个区区的千总在大明的整个体系之中还真算不上什么,也不过就是一府的军事主管罢了。郑芝龙志向绝不在此,别说厦门卫的分守参将指挥使,恐怕以郑芝龙现在的实力向朝廷讨要一个福建总兵的官职,他都有这个心思。   袁崇焕想到这里,自顾自的摇摇头,心里道,一个海贼还想成为大明镇守一方的总兵,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难道我大明无人了,海贼都能成为总兵,还要那么多忠臣良将干什么,也罢,就让我袁崇焕为圣上分忧,除了郑芝龙这个东南大患。   (历史往往就是这么神奇,被袁崇焕此时所想猜中,郑芝龙在熊文灿到任福建巡抚之后真的被朝廷招抚封了他福建总兵官的职务,接替了俞咨皋,不过郑芝龙在到任之后也算尽职,虽然也是他个人的野心在起作用,但在崇祯前期郑芝龙确实是利用他的水军舰队,防守东南沿海,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战多次,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打击了荷兰侵略者的嚣张气焰,从这一点来说他也算是个民族英雄,只不过后期他收到左良玉高杰等人影响,当然也是局势的影响,有兵就有权,也干起了拥立皇帝的勾当,可是好景不长,清兵势如破竹灭了南明小朝廷,郑芝龙降清之后,也没落得好下场,午门斩首的结局也是让人唏嘘。   如果他当时不跟他儿子郑成功分道扬镳,以他父子二人的实力合并,不说反清复明,但是威震东南绝对没问题,也能给明朝留下火种,但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说到底还是他个人的野心和功利主义在作祟。)   七月初的夜晚是闷热的,这个贼老天,该下雨的时候偏偏不下雨,闽浙地区已经两月不见一滴雨了,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恐怕今年又是大灾啊,如果不能在大灾发起的时候迅速扑灭郑芝龙,恐怕今年郑芝龙的实力又要暴涨。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禁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手下的五省兵马看似精锐,真打起来恐怕是外强中干绣花枕头,能用的不过是这一万马队,这家丁马队的装备比起北地来已经是差了不少,特别是江西的兵马,也就比叫花子好一点,那步兵呢,步兵能不能按时到达还是个问题,就算是按时到了,等大军从杭州开拔到福州厦门一带,这些步兵又要落后一大截,郑芝龙肯不肯出城野战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让骑兵下马步战攻城吧,这些将官哪个舍得让自己的精锐骑兵去攻城送死,到时候万一不愿出全力反而是危害整个战局,还得等步兵到齐了再攻城,浙江水师还有福建水师的残部加起来恐怕也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想要跟郑芝龙的舰队抗衡恐怕还不行。要是能把广东水师调过来就好了,可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再说他也只是南直隶总督可不是两广总督。   脑子里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到顺着风声,隐隐传来军士操练的声音。他回头对一个亲兵说道:“马四儿,这是哪部的军士夜里还在操练?”   袁崇焕此次从顺天府辞官回乡,是以白衣之身,所以身边除了带上一个小书童并没有卫兵,既然袁崇焕的大营设在了杭州府,杜弘域和张延登可不是傻子,他们在军中挑选了一个把总的兵力,人人健壮有力,由杜弘域的亲兵队长马四儿亲自率领作为袁崇焕的督标营。保护袁崇焕的人身安全,同时在战时也能起到督战队的作用。   马四儿为人机警灵活,做事很细致。杜弘域一回大营往往还没开口,马四儿已经准备好了总兵大人爱喝的碧螺春,亲自端上来,还给杜弘域准备热毛巾擦脸,帮杜弘域卸甲等等,服务特别周到。特别他喜欢注意上官的喜好,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明男风极盛,往往大户人家也会圈养一两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以供床上和自己的妻妾一起娱乐。杜弘域一个武将也有这方面的癖好,杭州城里一个叫海陆丰的戏班新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娃娃生,杜弘域和张延登等地方官员去看戏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心里就想把这个娃娃生接到府中好好娱乐一番,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好开口要人,传闻这海陆丰是和南直隶六部的人是有关系的。杜弘域又只能收回他那副色眯眯的眼神,正襟危坐听戏。   自家大人这一番表情变化可是瞒不过马四儿的,散场后也不知道马四儿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这个娃娃生秘密请到了杜弘域府中,杜弘域当晚极为尽兴,赏了那个娃娃生几百两银子。第二天一早杜弘域就将马四儿唤来,大力的称赞了他,当即就将马四儿从百户提升到把总的位子,让他掌管自己的亲兵队。   这次袁崇焕过来,杜弘域特地将马四儿派过去伺候,并且叮嘱马四儿,只要这次他能在袁崇焕跟前好好效力,给他杜弘域争脸,那战事结束杜弘域就升他去温州府当镇守千户。马四儿那是心花怒放,当即接了差事,屁颠屁颠的跑来伺候袁崇焕了。   听到袁崇焕发问,马四儿立刻上前答道:“回总督大人的话,听声音是从南面传过来的,那边是我浙兵的营地,应该是我浙兵哪一部在出操吧。”   马四儿其实心中也是疑惑,浙兵什么德性他最了解,现在的浙兵可不是五十年前的浙兵,那时的戚家军威震华夏,军纪严明,夜战训练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浙兵自由散漫,早就不是那支以矿工子弟组建起来的军队了,夜战训练更是几乎绝迹。这是哪一部兵马急着在总督面前表现? 卷一 第三十四章 小笼包子   第二天一早,刘毅整理完毕和程冲斗打了声招呼,便步行来到了城西的中江医馆。医馆还未开门。想必阮星也正在休息,刘毅突感腹中饥饿,便想着先吃个早餐,然后再去看望阮星。   正想着吃什么好,就闻到医馆的背面街角传来阵阵香气,闻起来像是肉包子却有不完全是。他向一只觅食的饿狼一般循着味道就走了过去,还未到街角,就隐隐听见了人声鼎沸,看来早起的食客不仅在后世,在大明也是很多啊。吃货果然在哪朝哪代都是有存在的物种。   急走几步转了过去。嗬!眼前一片雾气蒸腾,雾气中隐隐还有排队的长龙,走近了一看,一间一进的屋子,里面摆了三四张长桌,长桌两边坐满了食客,店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待。老板在店门外支起一个棚子,搭的简易灶台,灶台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上面一口大锅,大半锅的清水已经煮沸,上面在搭上一个三孔铁盘,每个孔上对应放着五个小蒸笼。白色的蒸汽夹杂着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抬头一望,店铺上放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味浓汤包,落款是徽商总会。   刘毅看着,原来是小笼包,后世的他虽然不是江南人事,但是他去过开封,开封的小笼包他倒是尝过。这家店既然是徽商总会命名,味浓味浓,想必不俗。   一看店门口牌子上的价格,只要十五文钱便能买到一笼,他排了一会儿队便掏钱买了两笼包子,桌上有醋,他又倒了一些在醋碟里面,然后打开笼盖,热气一下扑到脸上,只见一个个小笼包子晶莹剔透,皮薄馅大,透过表皮还能看到里面浓浓的汤汁。   他用筷子捡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烫的龇牙咧嘴。旁边一个约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呵呵笑道:“小兄弟怕是外地人吧。”   “这位大哥,我确实不是芜湖本地人士。”   “嗯,听口音也听出来了,应该是北地人士,被汤汁烫着了吧,芜湖的小笼包啊讲究先开窗,后喝汤,你看。”说着演示起来,轻轻的沿着包子皮的边缘咬下一小口,然后对着破口吹气,将里面汤汁的热气散掉一些,对着嘴哧溜一声将里面的汤汁吸干净,再将包子放在醋碟里沾上醋汁,醋顺着破口留了一些到包子里面,这样包子馅就被稍稍冷却了下来,然后一口将包子吃进嘴中,咀嚼一会儿,满足的咽了下去。“怎么样,小兄弟,学会了吗?”   “多谢大哥指点”刘毅学着他的模样将跟你将汤汁喝进嘴中,入口只感到鲜美无比,蘸醋之后一口吃下去,只让人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中年男子看着刘毅陶醉的模样,哈哈一笑:“看来小兄弟是第一次品尝芜湖的汤包,芜湖的汤包讲究三个字,甜咸鲜,入口感觉到汤汁略略的甜味,却是猪皮冻的汤汁加入了冰糖的缘故,吃下包子感觉到一些咸味,却是精选的后猪腿肉腌制做成的肉馅的味道,咽下去之后回味无穷,满嘴都是鲜香之味,却是用上好的面粉做的剔透包子皮将美味锁在了里面的缘故。”中年人细细解释到。   刘毅听完之后豁然开朗,原来美食的制作也是一个用心的过程,这么好吃的小笼包真是百吃不腻,明早还来吃,他这样想着,便将两笼包子一扫而光。   这家包子铺因为得到刘毅的青睐,多年后成为了江南地区最大的小笼汤包馆,刘毅改名叫来意浓,取吃了还想来的意思。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吃完包子,时间不早了,阮星付完了钱赶到医馆,正巧看到了王初民站在门口,刘毅对他行了个礼问道:“请问王老先生,阮星现在怎么样了。”王初民对刘毅也是佩服的紧,行医多年还未碰到此等奇事,所以对刘毅以小刘师傅相称。听到刘毅问话也是拱手答礼道:“阮星昨天被小刘师傅妙手还阳,昨晚经过我的一番调理,已经大为好转,今早老夫已经让他服下配置的丹药,此药内含多种名贵草药,配合店里珍藏的一根辽东山参,有固本益气,舒经活络的功效,连服数日一定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我能进去看看吗?”刘毅问道。“当然可以,请进。”王初民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毅来到了内房,推开门,只见阮星头上敷着毛巾,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刘毅走到床边喊道:“别他娘的装死了,赶紧起来。”阮星闻言眨眨眼,一股脑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笑道:“哈哈,昨天王先生就说你今早会来,我这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吗。”   刘毅没好气道:“我能救你,自然知道你只是江水封住了心脉和气脉,救过来调养几天就没事了,所以你刚才这番做派当然是装死。”   “哈哈哈哈,知我者刘兄也。”阮星起床道。   刘毅走到桌子边刚坐下准备喝口茶,阮星却大步走到刘毅面前,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衣服,然后大礼对刘毅参拜道:“刘兄救命之恩,有如再造,阮某人没齿难忘,以后如有用的着阮某人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毅看他这么一本正经也不起身,脑中转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对阮星问道:“阮星,我正经问你,如果以后我要做一件大事,而你又继承了你父亲的家业,假如我需要你倾囊相助,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敢问是什么大事?”阮星试探道。“你放心,肯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情。”刘毅肯定的答道。   阮星不假思索道:“既如此,我阮星对天发誓,假如哪一天刘毅需要我倾囊相助,我一定要钱出钱,要力出力。绝无二话,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另外昨晚还拜托了令尊一件事。”当下把昨晚和阮辉说的入股的事情也和阮星说了一遍,又道:“我这两万两可是全部押给你家了,你以后成了东主你可得好好帮我打理,要是亏了,我可就请你和我的大枪谈谈心了。”   “放心放心,就是我自掏腰包也不会亏了你了,你年纪比我还小怎的如此财迷。”“你他娘的懂个屁!”刘毅骂道。   看望了阮星之后,刘毅就立刻赶回了演武场,程冲斗正在那里等他了,和他说了一会话,程冲斗看看天色对刘毅说道:“走吧,去郊外为师的府上吧,你尚未出师,但是以你的天分,为师一开始估计的十年时间恐怕是要大大缩短,你现在的水平只要勤加练习,三年五载便能学成,那时为师就心愿已了,可以告老还乡了。”   程冲斗神情有一些黯然,刘毅却道:“师傅为何说这些丧气话,师傅老当益壮,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战国时尚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故事,师傅怎能气馁,徒儿给师傅准备了一样礼物还请师傅过目。”说着拉着程冲斗去了马厩。   马厩门房口站着两个小厮,一个将刘毅的飞龙驹牵出,另外一个手里拿着缰绳牵着一匹黑马,师傅这是昨晚徒儿借上茅房的时机和阮东主说的送师傅一匹好马代步,这不,阮东主答应送一匹新收的战马给师傅。“昨晚已经收了重礼,怎么又。。。。。。”   “无妨,师傅只管收下,以后我能给阮东主的好处岂是区区一匹马能抵的了的。”刘毅大大咧咧说道。对于这个徒弟是程冲斗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身上神奇的地方太多了,完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知他私下又和阮辉有了什么交易,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程冲斗也懒得问了,自己的徒儿在打理财务方面也颇有天分,不管他和阮辉有什么交易,总之随他去吧。   师徒两人两马,迎着午时的阳光,向郊外程冲斗的住宅飞奔而去。 卷一 第八十三章 夜间巡营   袁崇焕听见马四儿的回答,对他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是大人!”   马四儿招呼上几个亲卫一行人朝着南面的营地走去,越接近越有很多嘈杂的声音,袁崇焕心下奇怪,只见前方一处营地,周围已经围了一两千人,看打扮都是浙江的官兵,他们对着营地内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袁崇焕猛地想起来,白天太平府的新军不是被杜弘域安置在浙江兵马的营地里面了吗。难道说?   袁崇焕急走两步,马四儿走到前面大喊一声:“总督大人到!”人群哗的一下分开,士兵们纷纷闪身到两旁对着袁崇焕跪下,袁崇焕摆摆手道:“大家都起来吧,现在不是战时,本督只是夜晚巡营,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袁崇焕在几个亲兵的保护下穿过人群走到营地的栅栏边上,刚才听到的喊杀声已经停止,袁崇焕透过栅栏之间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连一根亮着的火把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猛然眼前有兵器的寒光一闪而过,瞬间即逝,这是兵器在月光下的反光。   袁崇焕心下大为好奇,连忙绕着栅栏走到营门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白天刘毅的官职太低,进了大帐之后也是排在末尾,根本就没他说话的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战局,建言献策,一番会议下来,袁崇焕也将刘毅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毕竟数百人对于数万大军来说不算得什么,袁崇焕也不可能给予太多的关注。   晚上来到这里才想起来还有一支新军没去视察,正好他也想看看,张鹤鸣一力举荐的新军到底是有什么本领能得到兵部尚书的青睐。   不一会走到营地大门前,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偶尔能见到兵器的反光,说明营地的校场上确实是有人的。这个营地原来是杭州府千户所的营地,大概能容纳一千余人,早晨袁崇焕赞赏了刘毅之后,杜弘域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老营地,便将这个营地给了刘毅暂住,六百人驻扎在一千人的营地里那是绰绰有余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各省的步兵还没达到的缘故,如果齐装满员的话恐怕刘毅的新军也只能和别人挤一挤了。   营门并没有打开,但是却有两个卫兵在站岗,马四儿过去对其中一个卫兵说道:“总督大人在此,还不叫你们主将快快出来迎接。”   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答道:“这位将军,营内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刘将军有令,训练期间为避免营中闲杂人等走动影响训练或者造成误伤,不许其他人员进入,除非是有令箭才可进入。”   袁崇焕摸摸怀中,自己晚上没顶盔贯甲,也不是战时,自己只是出来透透风,思考战局而已。也没有紧急军情,身上哪来的令箭。   马四儿却是勃然大怒,指着卫兵说道:“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总督大人在此你说谁是闲杂人等,叫你们主将滚出来请罪,迟了片刻我砍了他的狗头。”   “是谁在我营中喧哗?”低沉的男声传来,黑暗中走过来一个身穿鱼鳞叶明甲,带着六瓣盔,手中提着一杆大枪的明将。高大威猛,步履沉稳,步伐之间自有一股子肃杀之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大将。披着红色披风遮掩了他的身形,走到近前袁崇焕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刘毅,白天见过,对他的样貌倒是没太记住,可是这个身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刘毅也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袁崇焕,正要单膝跪下行礼,一旁的马四儿闪身出来道:“好你个大胆的贼配军,总督大人过来巡营你竟然让卫兵拦截,你意欲何为,这里是我浙兵的地盘,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客兵把总,竟敢如此放肆,你该当何罪?”   刘毅心下大怒,一道凌厉的眼光扫射向马四儿,杀气迸现,马四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哆嗦,刘毅缓缓开口问道:“哦?好一个该当何罪?敢问这位将军官职姓名,日后刘某也好向这位将军请罪。”   袁崇焕已经感受到了刘毅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这个刘毅不简单,恐怕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绝对见过血。相比于马四儿这些总兵的亲兵,没杀过人见过血,那种气势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袁崇焕久在北地,萨尔浒之战他虽然了解,可是对于太平府刘毅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在张鹤鸣的兵部行文当中,一个小小的把总,袁崇焕可没兴趣去了解他的过往。   马四儿指着他正要出言,袁崇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刘毅,马四儿,不得放肆。”刘毅这才想起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袁崇焕在这里可不能乱来,立马单膝跪下对袁崇焕道:“不知总督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袁崇焕嗯了一声对刘毅说道:“刘将军起来吧,本督问你,方才喊杀声可是从你营中传来,本督听闻你营中正在进行夜战训练,可为何不见军士啊,这静悄悄的搞的是哪门子的夜战训练。”刘毅站起身来对袁崇焕施礼道:“回禀总督大人,营中刚才确实是在进行格斗训练,所以才会有喊杀声,惊扰到总督大人末将有罪,现在确实是在进行夜战训练,不过训练的项目却是伪装潜伏。”   “伪装潜伏?”袁崇焕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好奇心大起,对刘毅说道:“刘将军,汉代周亚夫也曾做过天子巡查竟不得入的事情,说明你的军队军纪严明,这很好,怪不得张尚书极力向本督推荐你的新军,叫本督一定要召你前来效力。这样,可否让本督入营一观。”听到袁崇焕这么说,刘毅才真正肯定果然是张鹤鸣起了作用,要不然袁崇焕怎么会关注到他一个把总的兵马。既然袁崇焕提出了入营的要求,自己也不是死板之人,当下带路将袁崇焕引入了营内,众人在距离校场中央十几步的距离上停住。   袁崇焕问道:“刘将军,你的兵马呢,你不会要让本队对着这大校场发呆吧。”   “督师,兵马近在眼前。”刘毅答道。   “哦?在哪里?”袁崇焕追问道。   刘毅清清嗓子喊道:“我命令,起身列队!”哗的一声,前方十几步的黑暗处仿佛冒出了一片片的人影,看不真切,但是能听到甲叶抖动的声音和清晰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原地踏步,走!”咔咔咔咔,一片整齐的踏步声响起,袁崇焕对马四儿说道:“去取火把来。”   马四儿应了一声跑到营门边从卫兵手中接过点燃的几支火把,分给几个亲兵一人一支。几支火把亮起,场地上一下出现了整齐排列的数百名士兵,他们还在原地踏步。“立正!”哗,“稍息!”哗,“立正!”所有士兵像白天一样,整齐的队伍,每个人都是站的笔直。   袁崇焕大吃一惊,拿过一支火把上前观看,黑暗之中竟然埋伏着一支数百人的人马,如果这只人马偷营,岂不是十步外都不能发现,不,甚至五步外恐怕都不能发现,敌人都到眼皮底下了,营地还没有察觉这意味着什么不说大家也知道。   袁崇焕凑近去,发现了这支部队的不同之处,首先,人人身披黑色披风,连钵胄盔和笠形盔也是用黑布裹住,很自然的和黑夜融为一体。让人无法察觉,其次他走到一名士兵跟前举着火把详细查看,这名士兵的脸上手上和脖子上,只要是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全部涂上了黑色绿色的颜料,只露出眼白和牙齿,不凑近看根本不会发现面前还站了一个人,雁翎刀都是插在黑色刀鞘里面,连枪头上也是裹上了黑布防止反光,刚才袁崇焕看到的寒光竟然是从火铳枪机上的龙头发出来的,因为枪机需要装填火药,避免黑布影响射击可靠性,所以枪机不用黑布包裹,这样龙头才会在月光下发出反光。   袁崇焕越看心里越是吃惊,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这就是张尚书所说的新军吗,很多东西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拿过一支火铳翻看,这支火铳竟然是燧发铳,不用火绳,这样在黑夜之中根本无法发现,一支火枪队抵近到你面前十几步的距离,在你看不见的情况下突然齐射,这,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新军的威力吗,这刘毅真是有一套,只是不知这些新军战力如何?   “刘毅,你练得好兵啊,这只兵马让人耳目一新。”袁崇焕赞道,“督师过奖了,这只兵马并不是所有士兵都上过战场,还需要在战场上历练一番才能算是经过了淬火的好铁。”袁崇焕点点头,“刘毅,我能试试这只兵马的战斗力吗?”   “不知督师想如何测验?”   “简单,战阵我就不测试了,到战场上直接看吧,我就随便测测你手下这些士兵的战力吧。我身后几个亲兵也是杜弘域手下的能人,个个好身手,不如选出几个士兵让他们对战看看。”袁崇焕道。   “遵命,就请督师直接在我刀牌手或者枪兵中随便点出五人和他们对战吧,火铳兵是远距离兵种,近战能力有所欠缺。”袁崇焕看他这么自信,竟然让自己随便选出五人,难道他能保证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一样?   袁崇焕从枪兵中随便点出了五人,五人将手中红缨长枪反过来,将没有枪头的那一头指向前方。五个亲兵从袁崇焕身后闪出高举没有出鞘的腰刀扑向他们。五个长枪兵紧密的站成两排,前排两人,后排三人,形成了一个小的锋矢阵。   亲兵们扑上来,长枪兵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瞬间此处,直接捅向冲在最前面两个亲兵的胸口,亲兵下意识的用腰刀格开了前排的两根长枪,但是后排的长枪转瞬即到,刺在两个亲兵的胸腹之间,虽然不能破甲,但是捅一下依然很痛,两个人痛的蹲了下来,剩下三个人紧跟在后也是杀到,这些长枪兵招式简单出枪快速,用的都是后世共和国军队的突刺,也是刘毅亲自调教他们。讲究就是速度和力量的合并,快准狠,一招制敌。五根长枪齐齐刺出,又是将剩下的三名亲兵捅倒在地。这些亲兵的个人武艺还没发挥就被放倒了,人家根本不和你比武功,就是直接捅你命门。   袁崇焕在回大帐的路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这支部队果然是有真本事。看来自己昨天第一眼的判断没错,有这样的强军如果人数上几万,只要临战也能有如此水准,自己一年便能平辽。如果以后有机会大明一定要按照此法练兵,战事结束之后自己要好好琢磨这件事。 卷一 第三十五章 二帝驾崩   刘毅跟随程冲斗在郊外练武已经二十多天了,说是程冲斗在郊外有宅子,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小院子而已,而且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子,就在长江岸边不远,散养着一些鸡鸭,总共也就三间屋。一道矮矮的土制围墙将院子给围了起来,院子里倒是没有杂草而是被程冲斗利用起来种上了一些萝卜青菜,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如果不告诉外人这是武术大家程冲斗的家,恐怕大家也就以为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家。   不过也是,程冲斗一辈子致力于武学,有武痴的称号,钱也基本用在练武上了,这么多年用坏了多少兵器,打坏了多少木靶他自己也数不清了,除了练武他也就是平时去给人家当当教头挣些钱补贴用度,平时也因为他是徽州同乡,也属于徽商总会的一份子,所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老头一生未娶,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学上了。   (历史上程冲斗早年曾想从军报国,奈何明末卫所制度腐败,当兵实在是不好混,特别是他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不想在军中混日子,晚年心灰意冷回乡组织了一支子弟民兵,在休宁打击盗匪倒也保了一方平安。)   刘毅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闻鸡起舞,跟随师傅一起练习,有时两人一起对练,刘毅从一开始只能接师傅一两招,到后来能和师傅长枪搏战十几招而不落败,虽然仍是招架不住程冲斗凌厉的攻势,但是程冲斗对他的神速进步也是赞不绝口。   程冲斗自从让刘毅练枪之后,也教刘毅一些马术,两人经常在骑马沿着江岸奔驰,虽然程冲斗的马术不比军队,特别是南方多船而少乘马,所以程冲斗自己的骑术也就是正常水平,不过刘毅能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有进步了,虽然不能像游牧民族一样在马上辗转挪腾,搭箭骑射,但是用长枪在马上搏战却是可以,有时和程冲斗一起讨论马上厮杀的技巧,这一对师徒或者更像是爷孙,一讨论就是一天,不断地研究反复的操练,刘毅的功夫已经是具备大将水准。   但是他们也不是隐居避世,每隔十几二十天时间还是要到县城去采买一些日用品,顺便也去演武场和子弟们交流交流,每次他们去的时候都会被子弟们团团围住,或是讨教两招,或是促膝谈心,又或是想听听边军故事,毕竟刘毅走后就没有讲故事的人了。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五,两人骑马赶往芜湖县城,还没到县城就远远看到城头飘扬的白幡,守城的兵丁鸳鸯战袄的外面也套上了白色马甲,头上的红色毡帽也蒙上了白布,刘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   程冲斗却是很惊讶,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守城的兵丁告诉他,万历皇帝已经于七月二十驾崩了。塘报前几日已到芜湖县城。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新皇泰昌帝已于八月初一登基。   明清时期皇帝驾崩全国军民要缟素一月以示纪念。所以芜湖全县缟素,军民皆外罩白衣,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像前几日周之翰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披麻戴孝,面北哭灵。但是也是悲痛不已,毕竟这时君父的思想很严重,而且万历在位四十八年,基本上很多像程冲斗这么大的六旬老人从成年起就是万历当政,而比他们小的年轻人更是只经历过万历这么一个皇帝。   所以程冲斗立刻下马,刘毅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下马,二人望北而拜,过了好长时间程冲斗才起来,牵马步行入城,又去衣店买了白色马甲套在衣服外面。   演武场也是停止演武一个月,程冲斗来到县衙,周之翰接待了他,两人都对万历帝去世唏嘘不已,但周之翰隐隐的又对新皇登基有所期盼。万历末年朝政败坏党争不断,搞的朝中和地方上乌烟瘴气,周之翰严格来说应该和杨镐一样属于清流。不属于任何党派,只希望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倒是希望泰昌皇帝登基之后能整顿吏治,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全城军民为大行皇帝服丧结束脱下白衣没几天,上次报丧的塘马又是飞奔而来,背上的小旗迎风哗哗作响。“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塘报,圣上驾崩,圣上驾崩!”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莫名其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万历帝不是才驾崩吗,服丧都结束了啊,怎么又驾崩了,新皇不是已经登基了吗,这塘马有毛病吗?也不怕杀头。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这说的不是万历皇帝,难道是泰昌帝也?   不一会县衙就穿出了嚎哭之声,只听见周之翰在县衙内痛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一月之内我大明连亡二帝,史书未载千古奇闻啊,我大明党争不断,边事又坏,现在更是连崩二帝,苍天啊,我大明,我大明。。。。。。”说到这里更是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师爷令吏等人皆是一片唉声叹气。有人甚至私下聊到,这大明的气数似乎,似乎。。。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在几天后他们再次进城的时候,老先生虽然年过六旬早已经没有从军决战沙场的抱负,但是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却是从未改变。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惊万分,赶到胸口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刘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芜湖县城又是一片披麻戴孝。   第二天晚上师徒两人回到了郊外的小院,程冲斗饭也没有吃,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不知什么时候刘毅来到了他身边,陪他一起站在院中。程冲斗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声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不知道你在军中,在辽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身上有很多谜团,为师一直是看不透啊。”   刘毅笑笑不知道如何接话。程冲斗又道:“徒儿,如今我大明内外交困,一月之内连崩二帝,这不是好兆头啊。”   接着他又道:“这次泰昌帝登基不足一月即仙去,为师听周知县说乃是朝中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红丸所致,圣上本就体质虚弱,听闻他广纳妃嫔,纵欲无度,身体怎能不衰败,李可灼这个佞臣竟然敢此时进献丹药,那道家的丹药为师也是略知一二,本来就不能治病救人,还有铅金银铜等炼制其中,就算没有这些,也尽是一些大补猛药,圣上体内精元亏损当用温补之药循序渐进,慢慢固本,怎能一下用虎狼之药,这不是自毁长城吗。李可灼这等佞臣该杀。”   刘毅听完程冲斗的话对他说道:“师傅,其实很多事情的本质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圣上究竟是不是因为红丸致死还为未可知,圣上本就体弱多病,这么长时间难道太医院束手无策?我也曾听闻圣上还是太子之时郑贵妃便给太子进献美女,还进献了大黄,导致天子腹泻不止。况且此次进献红丸虽然是李可灼所为,可是背后也不是没有方阁老的影子,方阁老多年前便和郑贵妃过从甚密,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早朝,方阁老担任首辅多年,威望甚重,萨尔浒大战杨经略便是方阁老一力推荐,但还是惨败而归。对方阁老的威信产生了影响。徒儿甚至在想。。。”   “在想什么?”程冲斗追问道。 卷一 第八十四章 出兵福建   七月初五,规定出兵日子的到了,昨天各省的步兵已经全部到达,本着团结一致的原则,袁崇焕对于超过七天抵达的几支队伍并没有进行责罚。袁崇焕看到江西兵衣衫褴褛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士兵也都是穷苦人,又有何罪,有罪的是自己这样的大官,没能帮助圣上治理好天下导致国事败坏。   大军在杭州城外举行了盛大的誓师大会,袁崇焕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对台下的五万大军进行动员,“将士们,我袁崇焕临危受命,率领诸位去福建平叛,救军民于水火,挽国事于危难,你们奉命从东南五省汇集浙江,本督也知道你们舟车劳顿,但是皇上相信我,也相信你们,那我们就不能辜负圣上的期望。”   他猛地拔出尚方宝剑,宝剑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本督别的不要求你们太多,十七条五十四斩我可以不那么严厉,但是我在辽东给麾下定三条规矩,现在告诉你们,一,不听上官号令者斩,二,杀良冒功凌虐平民者斩,三,临阵脱逃者斩,剩下的关于财物缴获的一些方面,我袁崇焕允许你们,除了郑贼府库粮库里的东西全部上缴以外,如果是在敌兵身上搜寻到的私人财物你们可以据为己有。作战勇敢者,本督另外还有重赏。”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一众文臣武将都是瞪大了眼睛,太惊世骇俗了,袁崇焕还真是语出惊人,这要是让朝中那些御史文臣听到了,还不弹劾死他。   站在一旁的南京兵部主事陈严龄有心上前一步提醒一下袁崇焕,袁崇焕低声说道:“陈主事不用提醒我,本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本督向来不畏惧阉党的御史言官。”   这一说把陈严龄闹了个大红脸,陈严龄可是所谓阉党在地方的干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陈严龄尴尬的退了回去。   其实没有人能理解袁崇焕的压力,圣旨上说的很清楚,一个月平叛,如今只剩下二十几天,敌军毕竟有四万之众,就是四万头猪,抓还得抓几天呢,所以一口气收复三县失地,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行了,至于御史言官,只要这仗打赢了还在乎什么弹劾,反正他袁崇焕又不是没经历过弹劾,连宁锦大捷都能被阉党控制的那帮御史言官们颠倒黑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那就舍得一身剐,让他们说去吧。   下面的士兵倒是沸腾了,袁总督可真是个实在人啊,知道咱们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找机会发笔小财,以后卸甲了也好回去过日子,听闻郑贼那边都是海盗出身,长年在海上还有海外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便是一个小兵身上都有真金白银,可是富得流油啊,自己要能去搜刮一笔不就发了。   想到这些士兵们疯狂的大叫道:“谢总督大人赏!谢总督大人赏!”这一命令终于激发了大家作战的激情。   袁崇焕点点头,军心可用,事不宜迟,他大吼一声:“出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浙兵先行,南直隶军居中,江西兵殿后大军锦旗招展,遮天蔽日向福州方向而去。城内的居民在张延登的组织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希望袁崇焕能旗开得胜。   五万人实在太多,人们都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在浙兵当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闪到官道边的灌木丛中,脱去军服露出里面的布衣,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杭州到福州以军队行军的最快速度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大军以浙军骑兵开道,并且前期已经派出塘马直奔福州通知福建巡抚朱钦相叫他们做好准备。在郑芝龙击败俞咨皋之后,剩下的数千军队龟缩在福建西部和北部,福州城内能调动的官军不过两千余人,朱钦相唯恐福州有失,将福州城内和周边的民团全部派上城去,勉强使守城的兵力达到了六千之数。   而郑芝龙的军队在攻占厦门之后,他命令郑芝虎带一万兵马去袭击紧邻厦门的泉州。郑军在泉州可是有良好的民间基础,泉州大旱郑芝龙救济了大量的泉州居民,郑军之中有数千人就是泉州本地人士,可谓是轻车熟路,本来郑芝虎没打算攻打泉州城,可是泉州城中竟然有内应开了城门,郑芝虎一看机不可失率军杀进了只有不到两千兵防守,兵力空虚的泉州城,占领泉州之后飞马报告郑芝龙。一时间郑军的气势又是大振,这都发生在袁崇焕在杭州点兵期间,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天。   泉州既失,郑军和福州之间便没有任何屏障了。郑芝虎的一万人马很快便接管了泉州的防务,另一方面给郑芝龙传讯的塘马也到达了厦门,郑芝龙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召集部署立刻研究对策,是不是要一鼓作气拿下福建。   就在他们正在研究地图的时候,一个士兵进来报告,“大当家,紧急军情,咱们在浙军中的探子有要事禀报。”   士兵身后闪过一人,单膝跪下对郑芝龙道:“禀大当家,小人二狗,浙江苍南人事,是五当家杨三的部下,探知重要军情特来禀报。”   郑芝龙望向站在地图另一边的杨三,杨三点头肯定道:“不错,大当家,此人确实是我派往浙军的部下,浙军之中向二狗这样的细作还有数人,皆是我安插进去。”   郑芝龙说道:“有何重要军情,速速讲来。”   “小人从杭州府来,朝廷任命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节制五省兵马,集合五省军兵五万余,已经直奔厦门而来,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苍南,不日将达到徐州,离厦门只剩下不到三日的路程了。”二狗说道。   “唔,袁崇焕挂帅的事情我已知晓,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出兵日期和部署,既然他们已经动身,想必是前两日就已经启程,你可曾探知他们的部署。”郑芝龙问道。   “回禀大当家,此次出兵五万余人,浙兵一万五千为前锋,由浙江总兵杜弘域亲领,南直隶二省调兵二万五千由袁崇焕坐镇中军,江西兵一万押后,负责押运辎重粮草,另福建兵五千由福建巡抚朱钦相提领作为向导和策应。”   “哈哈,福建兵已经没有五千了,二当家昨日已经领兵攻下泉州,全歼泉州两千兵马,现在福建全境可战之兵不过三千余。”杨三在一旁笑道。   二狗一愣,连忙说道:“恭喜大当家,击败官军指日可待!”   郑芝龙赞许的说道:“杨三,你手下这个小兄弟很是机灵啊,不如调到哨探营中任什长吧,你意下如何啊?”   “能得到大当家青睐是二狗的福分,二狗,还不跪谢大当家。”   二狗喜从天降,从一个士兵一下变成了什长,还是大当家钦点,二狗连忙磕头道:“谢大当家,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希望你能再立新功,下去休息吧,赏他五十两银子。”郑芝龙吩咐亲兵道。亲兵拿出一个小布包裹,里面有五个十两的银锭递到二狗手上。在对于钱财赏赐方面,郑芝龙是从来不吝啬的,所以他的麾下士气高昂也就不难理解了。当兵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既然跟着郑芝龙能吃饱穿暖,为什么不跟着他呢。二狗千恩万谢去了。   郑芝龙扭头,神情严肃道:“如此说来,袁崇焕必是屯兵福州,步步为营,用的是一线平推的战术,几位当家的可有退敌之策。”   郑芝龙此时也比较头疼,他的军队战力不错士气高昂,手下几员大将也有万夫莫当之勇,打败俞咨皋的兵马可以凭着他船坚炮利,将士用命一举摧毁福建军。可是真的碰到大明的名将他心里也有些发虚,毕竟袁崇焕的名头此时在民间极其响亮,打死奴酋的好汉岂能是吹得,所以对上袁崇焕众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浙兵和南直隶兵的战力郑芝龙心里倒是有点数,毕竟常年和沿海各城打交道,现在的浙兵和苏地的兵马什么德性郑芝龙再清楚不过了。   怕就怕的是袁崇焕,以袁崇焕的能力使出什么样的计谋为未可知,陆上不比海上,在海上郑芝龙没怕过谁,可是陆战毕竟不是他的强项,虽然现在手握四万大军,可是郑芝龙心里清楚,有战斗力的不过一半人,剩下的是才招募的新兵。 卷一 第三十六章 光阴如梭   “徒儿斗胆,方阁老受萨尔浒之战的影响,威望大跌,而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是泰昌帝的弟弟,如果方阁老想保住他的位子,而郑贵妃又想往上更进一步,岂不闻英宗代宗之事乎?”   “慎言!”程冲斗轻声呵斥到,心中充满了震惊,真相会是这样吗,刘毅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怎么会看的如此透彻,这小子真是让人。。。罢了,这种无头大案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以议论琢磨的,朝中自有那么多大臣,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调教刘毅,让他将来能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才,继承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徒儿,我大明自张相戚帅走后,国力每况愈下,你觉得我大明还能中兴吗?”   刘毅诚恳的答道:“其实大明已经像一个生了重病的病人,现在已经不是调理的问题了,而是先下一剂猛药续命,大明卫所糜烂,朝中党争乌烟瘴气,究其根本原因却是士绅阶层挖空大明所造成的。这个我在军中是最熟悉不过,为什么现在卫所兵不满员,吃空饷严重?还不是因为财力交困,假如一个官员的月俸是一百两银子,那么他就不回去贪污小小的一两银子来影响自己的仕途,反之自己都没钱他能不去贪污吗,大明卫所层层盘剥,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而军饷每每不足的根源还是在赋税,升斗小民要纳税,士绅大户却不纳税,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国事怎能不败,比如当年严嵩当政,抄家时抄出二百万两白银,田契数百亩,但是师傅知道吗,父亲曾对我说过,当时主持抄家的清流之首,徐阶徐阁老在老家竟然有田上千亩,比严嵩还多,而这些国之大臣富可敌国却不纳税,大明自然无钱可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程冲斗解开了心中多年的谜团,他早年参军却因无钱贿赂而不得重用,最后只得回乡专心练武,当时他还只觉得军队黑暗,原来背后却有这么多复杂的原因。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程冲斗就像刘毅向他求教武功时那样,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师傅,依徒儿之见只有一策,那就是强行拿这些士绅开刀,让他们和百姓一样缴税,充实国库!”刘毅坚定的道。   程冲斗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要拿这些铁公鸡开刀谈何容易,这些人在朝中广结朋党,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很多大商户都和朝中的官老爷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勾结在一起不交税不纳粮,势力庞大,要是拿这些人开刀会动摇国本啊。”想到这里程冲斗颇有一种无力之感,自己虽然有抱负,却不能为国为民做事,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两人在院子里相视无言了片刻,便一起回房歇息了。   刘毅在程冲斗的悉心教导之下,武功进步神速,三年时间便将戚家枪法学精学透,刘毅并不将以前在军营内学的戚家枪法应用到程冲斗这里,而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完全不会的人一招一式跟着程冲斗从头学起。   上次程冲斗给他的丹药他已经全部服用完毕,这次程冲斗又照方配置了更上乘的武学丹药给刘毅服用,并且将药方也传给了刘毅,程冲斗说:“徒儿,这些东西我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都是为我大明武学,为我华夏武统尽一份力,不能我死了这个丹药就失传了,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些东西继续发扬光大吧。”   在学习枪法的同时程冲斗还将自创的蹶张心法传授给刘毅,让他的内力更上一层楼,正统武家的内力并不是很多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什么降龙十八掌,就跟气功炮一样一掌出去能把石头炸飞。   正统的心法内力仅仅是开发了人体的潜能,让普通人能做到最大的效果,比如蹶张心法就是一种修炼人体潜能的心法,让刘毅的耐力,速度,力量,肺活量都能超出普通人许多,举个例子,普通人在水下能憋气一到两分钟但是刘毅能坚持三到五分钟,这就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除此之外程冲斗更是将古代的弓弩改进,把它变成了袖里箭,而且这种袖里箭不同于锦衣卫和江湖人士使用的袖里箭,他的射程可以达到四十余步,三十步内能破甲,可以和三眼铳相媲美,最神奇的是,他改善了弩箭的机匣,使得程氏袖里箭可以连发三支箭,而不像普通的袖里箭是同时射出两支小短箭,这就意味着在战场上,佩戴程氏袖里箭的人可以像三眼铳那样连发三枪,大大提高了持续作战能力。(以上内容非渔夫杜撰,历史上程冲斗确实发明了连发袖里箭,蹶张心法也是他的著作。)   日子一晃来到了公元一六二五年,天启五年,这一年刘毅十六岁了,十六岁也就是古代成丁的年纪。五年的训练加上服用丹药,刘毅身强力壮,一身的健硕肌肉,皮肤是古铜色,身高达到了六尺,约是后世的一米九,体重达到了一百九十斤,身材高大威猛,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   在这五年里刘毅不仅跟着程冲斗练习武功,有时间也会跑到演武场和子弟们对练,子弟们有的回家接掌生意,有的偏方庶子则是成为家丁统领,某店铺的管事等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在这里训练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批子弟了,在原来的子弟当中,刘毅和五个人的关系最好,他们正是那年大考的时候排成三才阵和刘毅过招的五人,这五人分别叫晋军,叶飞,陈宝,王浩,吴东明,这五人从演武场结业后因为武艺在演武场中属于上等,而且几人都是偏房,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合起伙来开了一家武馆,教授城里的孩子们一些拳脚,生意不温不火倒也能度日。   刘毅没事经常跑去和他们对练,五个人单独出来,或者是不列阵的情况下都不是刘毅一合之敌,但是一旦列成三才阵,刘毅也是连番苦战都不能胜。一来二去几人成为了要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饮酒聊天,他们也经常对刘毅诉说想要从军报国的理想。但刘毅总是劝他们再等一等。叫他们一定要相信自己。几人,哦不,徽商的子弟们但凡认识刘毅的,知道刘毅故事的都对他是佩服得很,所以刘毅建议他们等一等,他们也并无二话,听取了他的建议。   另一方面阮星早在三年前就跟着阮辉做事,如今到了弱冠之年,比小时候纨绔子弟的样子要沉稳了许多,阮辉见他是在不是读书的料,便将家里的产业大部分交给阮星开始打理,阮星倒是个天生的商人料子,商海沉浮,但是徽商总会在阮氏家族的带领下又是扩大纺织产业,将生产的棉布销往全国各地,又是贩卖茶叶,甚至最远从泉州出海,跟佛郎机人都有了来往。甚至他们倒卖私盐的买卖都是越做越大,整个江南地区包括遥远的云贵川地区,少数民族聚集地都能吃上徽商运来的私盐。   阮辉也是心下快慰,儿子在经商这一方面却是颇有天赋,看来他能使阮氏一门更上一层楼。除此之外他和刘毅的私人关系也是要好,刘毅有时候问他那两万两怎么样了,他总是笑笑道等到哪一天刘毅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让刘毅大吃一惊,这把刘毅的胃口是吊的足足的。   外部方面,大明在天启元年对后金的辽东大战中完败,巡抚袁应泰战死,沈阳丢失,浑河一战白杆兵和最后的戚家军全军覆没。辽东大部丢失。   朝中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魏忠贤成立阉党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恢复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为御史,而起用徐兆魁、王绍徽、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人作为他的爪牙。内监有王体乾、李朝钦、王朝辅等三十余人。外廷有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等,其中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号“五彪”;其他又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一时间阉党势力遮天蔽日把持朝政,将清流和东林党死死压制。   被罢斥的有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前后数十人。就在前不久许显纯在狱中处死了左光斗和杨涟,朝中一片黯淡东林党剩余人员皆缄默不语。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出行仪仗都快赶上天启帝了。所到之处百官拜伏皆口称九千九百岁爷爷。   地方上也是东厂锦衣卫缇骑遍布,只要敢说魏忠贤坏话被这些人听去都记在无常簿之中,然后立即拿人下狱,基本是九死一生,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地方官员也是大换血,很多职位都被魏忠贤的爪牙或者效忠魏忠贤的人所把持。 卷一 第八十五章 亨臣来投   军中没有谋士,尽是些大老粗,如何应对袁崇焕还真是头疼啊。听到郑芝龙发问,郑芝豹,郑鸿逵几人都是一筹莫展,杨三以前不过是浙兵的一个小旗官,眼界也有限,朝廷真的派大军来征剿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郑军就这么些家当,万一打败了还能退到海上,退回台湾,可是这样一来前面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以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朝廷兵多耗得起,自己这边可耗不起。   看到大家纷纷抿住嘴唇不说话,郑芝龙心下也是叹息,这往后如果没有得力的谋士,那么自己的军队很难和朝廷的军队抗衡啊,仅仅靠着勇气是不行的。   他不禁叹道:“可惜几位兄弟和郑某人一样不善于战事谋略,如果咱们能效仿朝廷在军中设立参军赞画就好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是摇摇头。   郑鸿逵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立刻说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告,前几日二哥去攻泉州时曾有一晋江举人来投我军,正好二哥出发了便让我收留此人,当时小弟和此人见过面,此人说自己看到大哥的义举深受感动,自愿襄助我军,希望大哥能见他一面,当时小弟安顿了这位先生,但是军务繁忙转眼忘了,要不是大哥提起小弟险些耽误大事。”   “哦?竟有此事,这位先生在哪里,立刻引他来见我。”   “此人目前正在小弟营中,小弟立刻就去请他过来。”郑鸿逵说道。   郑芝龙连忙叫住他:“不,三国时期刘备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此先生若真有大才,我必须要亲身相请才对。”郑芝龙跟着郑鸿逵来到了厦门城中一处民宅内。   自郑芝龙攻下厦门之后,因为他军纪良好,而且由于他劫富济贫,在福建和浙江的名声也是卓著,他占领厦门,城内的居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郑芝龙征用了一些民房作为队伍中军官的临时住所,他也发给了这些民房原来的主人安家银,比市价还高出一些,所以这些居民倒是愿意把房子腾出来给郑芝龙。郑鸿逵就将这个举人安置在离府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   郑芝龙刚一进门就听见了朗朗的背诵之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正是孙子兵法开篇。   郑芝龙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通晓几国语言,所以孙子兵法他也略有所知,看来郑鸿逵所说不错,只是这人的真本事如何还得再看看。郑芝龙抬脚迈进了庭院,郑鸿逵走在他身后说道:“先生!冯先生!”   只见庭院中一人穿着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文士服,头上扎着网巾,一边舞剑一边大声背诵着孙子兵法。听见有人叫他才回过头,看见叫他的人是郑鸿逵,立刻笑脸相迎道:“原来是郑将军,冯某在这民宅之中已经虚度几日光阴,不知郑将军是否已经和郑芝龙将军说到此事,可否引荐一二。”   郑鸿逵刚想开口介绍,郑芝龙却把手一摆对这个姓冯的书生说道:“听闻冯先生是举人之身,为何不投朝廷而想来这郑军之中效力呢?”   冯姓书生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此人年龄和自己相仿,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王霸之气,那眼神朝自己望来更是犀利,让人感到一丝不安,而且郑鸿逵在此人面前仿佛是跟班一般,此人一摆手就止住了郑鸿逵的话头,听闻郑军之中郑鸿逵名列第四,上面还有龙虎豹三位将军,那么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冯姓书生立刻正色道:“小可姓冯,名澄世,字亨臣,福建晋江人氏,福建浙江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活不下去造反者众,朝廷之内阉党横行,贪污腐败,以呈乱世之像,小可之家乡晋江乃是重灾区,很多活不下去的人易子而食,道路两边尸横遍野,可是泉州府,福州府的达官贵人,漳州的岷王府哪个不是夜夜笙歌,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既然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那作为我辈读书之人更应该着力求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先生一番话针砭时弊,当浮一大白,只是眼下我军遇到危难,既然先生自荐于此,必是胸有大才,在下想请教先生一事。”郑芝龙说道。   冯澄世既然敢到郑芝龙营中毛遂自荐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知道面前之人地位高于郑鸿逵,即便不是郑芝龙至少也是郑芝豹,当下拱手施礼道:“不敢言请教二字,有什么话还请将军但讲无妨。”   “好,日前我军已经得到消息,朝廷委任辽东督师袁崇焕为南直隶总督,督战东南,今日得探马来报,五万余朝廷大军已经进入福建,不日将会屯兵福州,以浙兵一万五千为先锋准备扫平我军,前些日子我军中郑芝虎将军已经攻占泉州,现在我们和官兵之间没有任何屏障,袁崇焕再进一步就是泉州,敢问先生,战事如此,我军该当以何策迎敌?”郑芝龙沉声问道。   在来之前冯澄世自己是有一套腹案的,只是没想到郑军的动作这么快,刚占领厦门不久竟然又拿下了泉州,既然已经拿下了泉州,那么郑芝虎就会首当其冲和袁崇焕正面交锋,本来在厦门迎敌的方案需要全部推翻,冯澄世脑中一转,转眼便有了一个绝妙的方案。   他对郑芝龙施礼道:“将军,冯某确实有一计,方才将军所言二将军已经占领了泉州,但我听闻将军现今麾下虽有四万余人,然可战之兵不过两万,新兵不堪用,二将军的一万人马能守泉州吗,依在下看来不如放弃泉州,此战重在威慑,而不再杀伤,郑芝龙将军的心思小可倒是明白一二。”   郑芝龙一听这个书生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不禁来了兴趣,既然现在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不妨听听此人有什么高论。   郑芝龙缓缓道:“哦?先生竟然能猜得我们大当家的心思,那请先生说说看,我等洗耳恭听。”冯澄世此时已经将对面人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微笑道:“这位将军,如果冯某所料不错,郑将军恐怕是存了招安的心思吧,昔日冯某听闻他的对手许心素凭借着手中的力量硬是在福建军中取得了官身,以把总身份最后做到了千户,不过被郑将军斩杀,其实郑将军为国为民的心思冯某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郑将军开仓放粮,给予安家银,这福建浙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大旱之年是郑将军给了这些贫苦人一条活路,既然郑将军有悲天悯人的心思,想要做大事就不能有海寇的身份,那就必然要效仿许心素讨得官身,只是千总官太小,如果能击败袁崇焕再接受朝廷招安,少说也是个总兵衔,芝龙将军,你说小可说的对是不对?”   郑芝龙一愣神,这书生好眼力,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刚才说的那些想法自己连几个弟弟都没告诉,他竟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好生厉害。   郑芝龙哈哈大笑,“先生好眼力,不错,某家正是郑芝龙。”冯澄世一听郑芝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拜下施礼道:“小可眼见朝廷无望,特来投效郑将军,愿以胸中所学为将军鞍前马后,还请将军收留。”郑芝龙正愁自己的军中没有谋士,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郑芝龙立刻学着戏里刘备三顾茅庐的样子一把托起冯澄世,“我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耳,从今日起先生便是我军中参军,我以军师之礼待先生。”冯澄世见到郑芝龙这么看中自己,心下感动道:“敢不效死命?”   郑芝龙拉着他的手道:“先生随我去府衙,咱们细细商谈,我也想听听先生的高论。”二人来到府衙相对而坐。   冯澄世开口道:“既然将军想要得到总兵的位子,那手里就必须要有过硬的筹码,依在下看来,这杜弘域的浙兵不足为虑,现在的浙兵经过辽东戚家军的事情已经大不如前,杜弘域此人仗着他爹的功勋做到浙江总兵,水平也不高,浙兵可击溃或消灭之,而后面的南直隶军才是关键,南直隶军不比浙兵,毕竟拱卫陪都,颇有一些战力,将军当击败这支袁崇焕亲领的军队方能成功。”   (这里说的戚家军在辽东的事件是戚继光死后,驻扎边镇的戚家军因为得不到饷银而闹饷,结果被边军清剿的事情,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这里不做描述,清剿事件之后,浙江的良家子不愿参军,导致后来的浙兵战斗力一落千丈。) 卷一 第三十七章 刘毅出师   太平府这边也是这样,周之翰因为是清流所以五年无法升迁,一直都是芜湖县令。而黄玉积功成为了副千户。地方上因为前有山东徐鸿儒白莲教起义,后有安徽杨从儒起义,因为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和地方上吏治混乱而产生的大小规模农民起义不断,现在南直隶境内盘踞着大小数十股分不清是流贼还是义军还是盗匪的兵马。所以南直隶的卫所兵军制进行了调整,将应天府附近几府的兵马编成南京京营。   芜湖县城里因为黄玉调到当涂成为了副千户,和龙宗武搭档驻扎在府治。而繁昌县城和芜湖县城的防务就交给了吴斌,吴斌也从卫所百户变成了营兵把总,归龙宗武节制,麾下四个百户所,不过都不满员。   实际把总应统兵五百人,但是实际上他只有三百人。连三个百户所都不满员。其中繁昌县城原来的驻守百户闫海统兵,吴斌给他拨了一个总旗的兵力让繁昌县城的兵力达到一百二十人满员,而他自己这里只有一百七十余人,设一个百户,而这个百户叫赵林,却是魏忠贤十孩儿之一的赵敬忠的远房亲戚。   他来了之后处处拆吴斌的台,不断地更换投靠自己的人,仗着赵敬忠的名号,吴斌也没法动他,吴斌是职业军人,官场手段哪是赵林的对手,搞到最后吴斌只能指挥的动一个总旗。连刘金的总旗官和陶宗的小旗官也被赵林撤掉了。说是不养闲人。   这年中秋,程冲斗对吃完早饭,将刘毅拉到院子中坐下,郑重的对刘毅说道:“徒儿,为师已经六十有五,这些年来你跟着为师学习,为师经过考察你已经可以学成出师了。”刘毅早就料想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当下起身跪在师傅面前听他教诲。   程冲斗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师多年来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品行良善,胸中有大抱负,以拯救黎民苍生为己任,如今阉党祸乱朝政,民生凋敝,各地流寇,盗匪风起云涌,正是你这样的大好男儿报国之时,为师祝你一帆风顺,马到成功,希望你不忘师门的教诲精忠报国。为师就在这里等着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刻。”   刘毅眼含泪花,磕了几个响头对程冲斗说道:“徒儿一定不辜负师傅的厚望,精忠报国,守护我大明山河,希望师傅能保重身体,将来徒儿有了家业定将师傅接去享清福,城里的宅子如果师傅想去住随时可以动身。”   程冲斗点点头,慈爱的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忽然道:“瞧我这糟老头子的记性,你等等为师送你两样宝贝。你随我来。”刘毅跟着程冲斗进了房间,程冲斗从床下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上面布满了灰尘。   程冲斗打开它,对刘毅说道:“喏。给你的宝贝。”   刘毅伸头一看“这,这是?”   程冲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杆精铁大枪,枪杆越长九尺,枪头越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精钢混金,锐利无比。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光芒。   程冲斗捋须道:“此枪名为神威烈水枪,是当年戚帅的兵器,一共有两杆。这一杆是当年戚帅赠与手下大将李克复的,他也是我的枪法师傅,所以我出师之时便将这杆枪赠与我希望我能用它建功立业,可是我辜负了师傅的期许。现在我把这杆神威烈水枪赠与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没能做到的事。”   刘毅跪下双手接过宝枪对程冲斗道:“徒儿多谢师傅赠枪,此番恩情没齿难忘,徒儿定当做完师傅未尽之事。”   “好,另外师傅最新改良的袖里箭也赠与你,跟以往的不同,师傅这次改进了箭头,将箭头变成三棱刺箭,三十步内可破两层甲,希望它能助你一臂之力。”程冲斗道。   刘毅牵着飞龙驹,身穿崭新的白色练功夫,头戴网巾,手提神威烈水枪,身背掣电铳,右边的马袋里插着一柄雁翎刀。他转过身来,对着程冲斗喊道:“师傅保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翻身上马“驾!”打马朝芜湖县城飞奔而去。   看着他的飒爽英姿,程冲斗老泪纵横“徒儿保重!”   (渔夫按,关于明末三大奇案本书不作赘述,但是作者谈一些对于红丸案的自己的感想,从一般刑侦学的角度来说,谁是最后的受益人,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红丸案之所以成为奇案就是因为最后的受益人是皇长子朱由校,从当时朝政的角度来看,仅有朱由校自己的势力是不足以支持这个行动的,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儿子杀老子太过骇人,但是朱由校可以借力打力。   渔夫大胆推测一下,方从哲和郑贵妃想干掉泰昌帝然后扶持朱常洵上位,这样郑贵妃自然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方从哲也可以把持朝政了,这个没有争议,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因为移宫案导致了朱由校上位,那么朱由校上位之后看似谁的势力最大呢,还是那个明末最牛的人物,九千岁魏忠贤,而且史载魏忠贤和郑贵妃还有方从哲是过从甚密,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本来三个人结成同盟,但是魏忠贤有自己的小九九,从他日后杀王安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心狠手辣,所以当他和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对食之后,他应该就成了朱由校一系在朱常洵一派中的卧底,然后干掉了泰昌帝之后,他和客氏利用东林的势力扶持朱由校上位,而魏忠贤好像成了最大的赢家。   依着魏忠贤的背叛队友的性格,反过来就灭东林党。最后魏忠贤有从龙之功受到了朱由校的信赖,变成了九千岁,而且朱由校临死之前还对崇祯说要大用魏忠贤,大家都说他是坏人,只有朱由校说他是好人,圣眷如此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那么梳理一下渔夫妄猜朱由校就是幕后主使,利用队友魏忠贤打入敌人内部,借敌人的手干掉了自己的老子之后,自己上位,然后将魏忠贤扶起来成立阉党,让国人的炮火集中轰击魏忠贤,这样朱由校就可以稳稳当皇帝了。   毕竟大一统朝代的皇帝基本没有傻子,别看天启是木匠皇帝就真以为他只会做木匠。那不过是后世清代的史书故意丑化而已。以上只是作者的一些胡乱猜测,还请各位看官说说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