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六言弹词 《鸳鸯词》之女阙: 乱世情缘断衷肠,几度怀春殇。 梦里思鸳空对月,往昔苦读书生成新郎。 孤雁南飞十徘徊,白发落魄鸯。 幽琴难抚缘难继,繁华人间何处不悲伤。 大清年间,西南地区每隔六十年就要爆发一次大规模的苗民起义,周而复始。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天意使然?如果当年未发生那些鲜为人知可歌可泣的故事,那一段历史又当如何谱写?天道无情,凡世有爱,在血雨腥风的历史长河中,太平天国统兵元帅的篆文印信渐渐风化了,刀光剑影鼓角铮鸣里的厮杀声渐渐远去了,《苗巫九引》中的英雄事迹却鲜活地留传下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那一段段无人知晓的恩怨孽情,仙缘佳话,也因久远,被蒙上了传说的面纱,亦俗亦仙,亦悲亦喜,感天动地,惊鬼泣神,催人泪下…… 正文 凡劫录 一 某年六月十九日,天降一物,落于凤山寺内。武玄方丈拾而观之,乃一奇书,曰《凡劫录》。开篇既云:西南苗域,甲子一轮,烽烟四起,周而复始,三劫归真。凤凰山上,神仙洞内,缘起缘灭,亦仙亦俗,亦幻亦真。水月苗寨,鬼唤魂谷,鸳鸯降世,孽情仙缘,自此而生。云云。武玄方丈素性驻足静观,意欲看个究竟。 就在武玄方丈持书观望之时,凤凰山脚下,茫茫宽阔的官道上,忽地从视线中闪现出一名高大健壮的黑衣男子,紧接着是黑压压的执刀官兵,席卷着阵阵漫天飞扬的尘土。黑衣男子看似身负重伤,显得有些精疲力竭。黑衣男子不时回头,眼见那尾随的官兵越离越近。黑衣男子顾不及思索,望那巍然挺立的凤凰山飞奔而去。凤凰山因其形状酷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巨型凤凰而得名。凤凰山山高雾浓,古木成荫,日照偏长,却又时时细雨霏霏。此时产生出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这种现象被称之为灵光,显得格外的光怪陆离。炫目的自然幻象瞬间即逝,瞬息即生,使人觉得巍然的凤凰山神奇而不可捉摸,总是在心底留下无尽的遐想。 黑衣男子应是在蛮天僰雨的乌蒙腹地长大的土住苗民。虽不是凤凰山附近之人,但却熟悉山之习性。踏上鸟道蚕丛的山间小道,便显得如鱼得水,健步如飞。一转眼,已将那些不熟悉山势路性的追击官兵远远抛于身后。黑衣男子本想隐匿于凤凰山腰的凤山寺内,可那正在观书的武玄方丈怕惹火烧身,无论黑衣男子好说歹说,终将黑衣男子拒之寺外。正当黑衣男子感到走投无路之际,从寺旁的羊肠小道上缓缓走来一名瘦弱的中年樵夫。黑衣男子闪身迎上前去,心急火燎地问樵夫何处可以藏身。樵夫见眼前之人满身伤痕累累,衣服上鲜血淋漓,心中顿生悲怜之情。樵夫思索片刻,遂将黑衣男子带到一个无名的山洞内。 穷追不舍的官兵寻着地上的血迹,最终还是发现二人藏身的那个山洞。但见山洞之内一片漆黑。追击的官兵深知黑衣男子武功盖世,故面面相觑,不敢冒然闯入。官兵商议时,有人提出用火攻。为首的官兵头目闻言,仰头狂笑数声,点头连声称妙。官兵拾来干柴,置于洞口,然后点燃。火光立即映红西南山区的半边天。 熊熊大火在洞口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官兵见洞内无动静,方散去灰烬,点燃火把,横刀在前,慢慢进入洞中。洞内,官兵发现一具呈跪状的尸体。官兵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他们追杀的那名黑衣男子。洞内的官兵无不感到惊奇。这山洞既无别的出口,亦无岔穴,他们无法解释黑衣男子的尸体会不翼而飞。正当众人惊奇间,山洞内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风势强劲,飞砂走石,将洞内的官兵卷出来。外面的官兵一阵骚动。官兵惊惶失措之际,阴风嘎然而止,随即一团白雾从洞内冉冉飘出,徐徐升上天去,并从云雾间传来阵阵粗犷的笑声。官兵见状,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呼啦啦一声如洪水般涌下山去。 原来黑衣男子乃是苗民义军中的一个头目。雍正年间,贵州古州九股河苗民不堪朝廷官吏和土司的剥削压迫,在包利等人的领导下举旗起义。包利以苗王出世为号召,遍传鸡毛火炭信,联合清江,台拱等地苗民围攻厅城,捣毁营汛。丹江,八寨,黄平,凯里等地苗民纷纷响应,起义农民增至四十余万。义军陆续攻克凯里,重安江,岩门司,黄平,余庆县以及台拱,清江营汛。雍正十三年六月,朝廷急调两湖,两广及云贵川七省兵力数十万,由哈元生,董芳率领进行镇压。七月,又任命刑部尚书张照为抚定苗疆大臣,并调河北,河南,浙江等省官兵作后援。义军凭借有利的地理条件继续打击清军。乾隆帝即位后,任命张广泗为七省经略兼贵州巡抚,总管镇压事宜,大举进攻。乾隆元年,义军被围困于牛皮大箐,义军领袖先后被俘牺牲,起义失败。清军趁胜展开大规模的剿苗活动。黑衣男子从重围中杀出一条生路,逃至此洞,离奇成仙。黑衣男子成仙之日,正是乾隆元年六月十九日。 正文 名利杀人 义军头目在凤凰山成仙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便把那洞穴称之为神仙洞,把成仙的义军头目尊称为苗仙。相传若干年后,曾有一名樵夫在神仙洞乘凉休息时偶遇苗仙,苗仙授予樵夫精湛的苗家医术,让樵夫去医治疾苦贫民。樵夫下山后,一时之间利益薰心,违背了苗仙的意愿,专门为达官贵人治病,从而牟取暴利。半年之后,樵夫在家中无疾*而亡,那血汇成四个醒目大字:名利杀人。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遇到过苗仙。 神仙洞位于凤凰山的半山腰间。洞穴上方是悬崖峭壁,洞穴前面是一条蜿蜒盘旋的林间小道。沿着小道北行,七弯八拐,左折右回,在一茂林深处,有一阔地豁然开朗,朱红建筑在林中隐约可见。那便是遐迩闻名的佛门胜地凤山寺。凤山寺上空终日烟雾缭绕,木鱼经诵之声绵绵不绝,朝可闻晨钟,夕可听暮鼓,恍若一处虚幻之盛景。沿着曲径幽道继续向下而行,走出凤凰山的茂林,眼前便是一条贯穿东西的宽阔官道。沿官道西行一里,便是喧嚣繁华的威宁城。威宁城三面环山,南面临湖。城之东郊,古树参天,林荫夹道。城之南郊,草海泛泛,鹤鸭成群。当晨曦初布或晚霞横陈,金碧相映,水天一色,有似火海烛天,山麓屋宇皆赤透。至于星月交辉之时,雾帘轻垂,又是另一番奇景。有诗为证: 凤饮龙泉第一山,脱冠饯别两分难。 渔人闹市三江口,神仙洞内遇神仙。 野马腾郊青草地,铁锁孤舟一只船。 醉饮葡萄沽美酒,四水西流永不还。 时值仲夏正午,碧空万里如洗。炎炎烈日悬挂头顶,鸟瞰着这人间一隅的繁华景象。明晃晃的日光散落在威宁城的大街小巷。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各种民族服饰五花八门,斗艳争芳,将那嘈杂之声彰显得热闹非凡。城中不打眼的一角,在众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中,一个身着苗族服饰的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已经将一担柴卖出。少年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三步并做两步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着人流涌出城东大门,阔步踏上长躯直入的官道,望那拔地而起直插云宵的凤凰山走去。 少年名叫基莫,出身世代农奴之家,自幼父母双亡,亦无兄弟姐妹,一年四季以砍柴谋生。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都能看到基莫瘦小的身影往返在威宁城和凤凰山之间的官道上。基莫知道山上有一座气势宏伟的凤山寺,寺里住着一群吃粮不管闲事的光头和尚,还知道山上有一个名叫神仙洞的山穴,时常有人去那里点香烧纸求神,尤其是每年的六月十九日那天,烧香求神的人更多似往常。八岁那年,基莫迷上了凤山寺中那种拳来脚往的佛门生活,他曾多次跪拜在武玄方丈面前,请求武玄方丈收他为佛门弟子,但每次都被武玄方丈一口拒绝。基莫根本就不知道,武玄方丈之所以不收他做佛门弟子,是因为武玄方丈看到基莫眉宇之间有一股邪气,而且脑后还生有反骨。 基莫已经来到凤凰山的山脚下。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这茂林成荫,怪石嶙峋的巍峨大山,然后大步流星踏上盘曲而上的羊肠小道,瘦小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茂林之中。基莫沿途听着松涛幽语,百鸟莺吟,沐浴着阵阵袭来的沁人肺腑的清风,脸上呈现出怡然自得的表情。路过凤山寺时,数十名武僧正在烈日斑斑的寺院内练功习武,一颗颗晃动着的头颅汗水渗渗,油光可鉴。基莫驻足观赏片刻,心中不觉又想起那无情无义的武玄方丈,自是伤心叹息一回。 基莫继续前行,不知不觉间,神仙洞就呈现在眼前。基莫感到口干舌渴,他伸手拿起腰间的皮囊晃了晃,皮囊空空如也,竟然忘记灌水。基莫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当空那轮炎炎烈日,心中就想,莫若先在这洞穴之中休息休息,等夕阳西沉,天气变得凉爽,再砍柴下山。基莫刚走到洞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基莫情不自禁打了一个惬意的寒颤。洞穴内暗不见光,阴森可怕,基莫欲退出来,却又舍不得那惹人的凉意。基莫硬着头皮,在洞中寻一块平滑的石板,一屁股坐下来,顺势很石板上一躺身,不久便沉沉睡去。 正文 白骨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一个须发皆白,全身银装素裹的老叟出现在基莫面前。白发老叟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基莫,同时频频点头。基莫甚感惊奇,正欲开口问白发老叟从何而来,白发老叟已经发话:“你终于来了,现在授你几套苗家拳法,了却你嗜武之心愿。”白发老叟说完,双目微闭,开始授予基莫武诀。基莫听得糊涂,便问白发老叟:“老爷爷,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知我嗜武如命?你口中所念之词,不伦不类,又有何用?”白发老叟口中仍是念念有词,对基莫的话充耳不闻。基莫在心中猜想,莫非这白发老叟是个聋子?但见他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之姿,就算非神非仙,想必亦是世间奇人,且先听他念完,看看后果再作理论。基莫不知道神仙洞有过遇仙的传闻,更不知道眼前的白发老叟就是苗仙。他所知道的,仅仅是神仙洞这个名字。因为基莫自幼父母双亡,这些年来终是孑然一身,而且性格内向孤僻,很少与人交往说话,只顾埋头砍柴卖柴。即便是那繁华的威宁城府,他知道的事也是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这深山之处的神秘洞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白发老叟方轻启双目,手捻胡须,神色庄严。片刻之后方发话:“尘世之间,万事万物,自成因果,皆有定数。他日遇人,授予医术,是为缘份。今日遇你,授予武术,是为报恩。遥想当年,我逃至此,被你爷爷所救,躲过一劫。你爷爷长跪于地,为我祈求,在劫难逃,活活烧死在洞府之中。两人患难,一人得道成仙,一个命归九泉。当日我便超凡脱俗,腾空而去,经过七七四十九日修练,终成正果。待我踏云归来,你爷爷已成一具白骨。今日授你武诀,便是报你爷爷当年相救之恩。”基莫听得一头雾水,遂问道:“神仙爷爷,只怕是你弄错了,我爷爷是何许人,怎的与你相遇,又如何救得你?” 白发老叟仍是神色庄重,微微点头。蓦然间,白发老叟的脸上泛起惊愣之色。因为他看到了基莫眉宇之间的那股邪气,同时发现基莫脑后的反骨。白发老叟掐指算了算,方长叹一声,道:“这千里苗疆,六十年终有一劫。五年之后,又是六十年之期,必将又是一场血腥浩劫。到时你自去建功立业。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告与他人,否则必遭天谴。亦不能在世人面前显露我所授之武艺,直到那场劫难来临。除此之后,我还授予你简易的易容之术,既只能易容两张不同的面孔,危难之时或许能为你消灾解难。”白发老叟说完,白光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基莫正欲追赶,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将他从梦中吹醒。基莫睁开眼睛,阴风仍在徐徐地吹着,一束夕阳的余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基莫东张西望一番,回想着梦中的情景,不觉苦苦一笑。心想自幼痴迷于武术,今日洞穴内小憩,也会生出这等荒唐的梦来。 基莫揉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回想起白发老叟的话语,竟还响彻耳畔,记忆犹新,包括那梦中所授的武诀。基莫甚感惊奇。出于好奇,基莫按照白发老叟梦中所授的武诀,在心中默默念上一回,同时提神运气,霍地一拳推向洞穴之中。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巨响,洞穴四壁火星四溅。想必是那乱石飞击所至。基莫惊得目瞪口呆,推出去的右掌孤立在空中,半晌不知收回。惊愣之余,基莫又连连试招,竟也招招灵验。基莫不经意间成为身怀绝技的少年,这让他感到惊喜若狂。为答谢白发老叟授艺之恩,基莫朝着黑暗的山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叩九拜。拜谢完毕,基莫站起身来,顾不及砍柴谋生之事,沿着林间小道往山下飞奔而去。基莫控制不住满怀兴奋的激情,他直想奔走相告,让天下人尽知他的绝世武功,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无比快乐。 正文 此乃恶人之相 刚奔至官道上,基莫突然停了下来。他忽地心生一虑,那梦中所学武诀皆能应验,想那梦中所戒之言也必会应验。如果自己一时鲁莽,犯了老神仙的戒言,那后果不堪设想。想至此,基莫不觉捏了一把冷汗。此后的几个月,基莫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但他没有在世人面前表露出会武功的迹象,对巧遇苗仙一事绝口不提。基莫仍是一如既往地砍柴,卖柴,来来回回往返于威宁城和凤凰山之间。每日到那人迹罕至的神仙洞内,三叩九拜之后,基莫才按着武诀修习武艺。 一晃就是五年光景。现在的基莫,已经成长为身强体壮的英俊少年。他开始厌倦砍柴谋生的枯燥生活。此时的基莫勿须背诵武诀,那身绝世武功不但收发自如,随心所欲,出神入化,而且还从中悟出不少奇招异式。他想,现在自己身怀绝技,应该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去尽情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莫等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现在,苗仙所说的五年之期已过,纵然是用武艺去争夺功名,也不算违背当年之约。正当基莫为寻功名绞尽脑汁时,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传来,贵州等地暴发了大规模的苗民起义。 原来朝廷对贵州和湖南苗族聚居地实行改土归流后,捐税徭役益重,苗汉地主乘机盘剥苗民,掠夺土地。加之灾荒频繁,苗民生活困苦。乾隆六十年正月,贵州松桃苗民石柳邓,湖南永绥苗民石三保聚众起义。湖南乾州苗民吴八月,凤凰苗民吴半生等率众响应。贵州镇远,思南,石阡等地苗民相继揭竿而起,众至*万。朝廷急调云,贵,川,湘等省兵十八余万,命云贵总督福康安,四川总督和琳,湖广总督福宁分率各路兵围攻,并命侍卫额勒登保和德楞泰参赞军务。同年三月,石柳邓避开清军,率部进入湘西,与石三保会师永绥黄瓜寨。清军尾追。义军以官有万兵,我有万山之利,采取其来我去,其去我来的战术,巧妙利用地形东游西击,屡次创重清军,仅在卢溪苟拜岩之役中就歼官兵近万人。八月,吴八月称苗王,石柳邓,石三保为将军,军势大振。 基莫打点好简便行李,只身欣然前往平陇,参加了起义。基莫英勇善战,屡建奇功,驰骋沙场数月,便令清军闻风丧胆。一日,苗王吴八月召见基莫,意图委以重用。这时石柳邓在一旁轻咳两声,并向吴八月递了个眼色。吴八月会意,令基莫退下。基莫退出。吴八月问道:“适才将军递我眼色,有何用意?”石柳邓应道:“此人不能重用。我自幼钻习八卦面相之术,对其理论略知一二。今观之基莫,发现此人眉宇之间邪气毕露,且脑后生有反骨,此乃恶人之相。再者基莫眼神中尽显勃勃野心,乃为功名而生,与我等惩强扶弱相悖,如重用之,将来必成祸害,毁我大业。”吴八月长叹一声,道:“如今朝庭苛征重索,苗汉地主强霸田房,我千里苗疆已是民不聊生,黎民百姓衣不摭体,食不裹腹。我等起事,本是救民于水火,如重用争名夺利之辈,不但与我等宗旨背道而驰,更是雪上加霜,推民于火坑之中,那我等还有何面目于天下苗裔?此人不用也罢。” 基莫第一次与梦寐以求的功名擦肩而过。基莫知道,苗王召见一名小卒,就意味着提拔启用。他刚参军时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而且后来的诸事也证实了这一点。十多天后,曾经同基莫并肩作战的人一个个被召见,尔后便被启用。他们前来与基莫道别,这使基莫心中愈发难受。基莫觉得这些被提拔之人,无论是武功才能,还是功绩,都远不如他。于是基莫变得萎糜不振,每日想着自己被召见却不被重用,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每逢两军交战,基莫便装病,卧床不上战场。上司是个精明之人,他懂得基莫的心病,曾两度表奏吴八月,希望能给基莫一官半职,但都被苗王婉言拒绝。基莫终究未被启用。上司虽是爱才之人,但面对苗王的旨意,他终是无能为力。 正文 悼亡诗 此时战事空前激烈。两军大战数月,福康安见久攻无果,遂调整围剿方式,采用以苗攻苗,剿抚兼施之策对付义军。同时派出各路武林高手,专门捉拿和游说劝降意志不坚,贪功念禄之人。乾隆六十年九月,战事由正面大举进攻转为斗智斗谋的平缓期。 一日深夜,基莫辗转无眠,便悄然起身,施展轻功,潜出营寨。基莫心事重重,望月长叹。心想空怀一身绝技,数月来在刀林剑雨中出生入死,斩敌无数,却不能遂心志,实现抱负。黯然伤神之时,忽听得身后一阵蟋蟋唰唰的响动。基莫以为是觅食的野兽,故不放在心上,继续想着功名利禄。突然,基莫感到身子被重重一击,全身顿时麻木无力,动弹不得。基莫立即意识到被人点了穴,可为时晚矣。与此同时,四名黑衣蒙面人突地出现在眼前。其中一人上前打量一番,不觉失声叫道:“基莫!”另外三人闻声,一齐凑上前来,脸上亦显惊诧之色。先前发话的黑衣蒙面人兴奋地说道:“此次前往苗营,本想抓个小喽罗,没想到竟然会轻而易举束得万夫之勇的基莫,天助我也。兄弟们,速速带基莫去见总督大人,必有重金奖赏。”原来这四人正是总督福康安亲自派出的四大高手,意欲乘夜潜入苗寨,抓几个义军回去以功名及重金诱之,然后再送回吴八月部做内应,来日方可大举进兵。 基莫被解至福康安前面。福康安以高官厚禄劝降。基莫听罢,正中下怀,连忙跪拜,并为福康安出谋划策。福康安道:“本官已经收买苗匪的一个首领,名叫吴陇登。吴陇登与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等人乃是亲戚关系。石柳邓与石三保是叔侄关系,吴八月与石三保是姑表兄弟,石三保又是吴陇登的堂侄女婿。由于这种亲戚关系,他们在平时或节日喜庆之时常互相往来,且互相信任。你此次回去,要听从吴陇登派遣,配合他见机行事。”基莫恭敬领命,退了出来,趁夜潜回营寨。 同年十一月,吴八月率领义军转战至臣盘寨。吴陇登伪装溃散,混入臣盘寨。基莫暗中与吴陇登接头,二人计俘吴八月,解至福康安军营。因不归顺,吴八月遭杀害。苗民起义遇到严重挫折。福康安初战告捷,乾隆皇帝大喜,破格封之为贝子。这使得基莫更加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基莫心想,有了福康安作靠山,将来必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正当苗民义军节节败退,基莫依稀看到未来曙光之际,福康安由于长途跋涉和紧张作战,病倒军中。但他仍继续督战,终因积劳成疾,在军中病逝。有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基莫痛哭一场,立即变成丧家之犬。 福康安死后,和珅与弟弟和琳向太上皇乾隆启奏,允许和琳暂代军务。乾隆当即下令和琳督办军务。和琳到阵,愈战愈勇,生俘义军领袖石三保。可惜好景不长,仅过三个月,和琳在围攻平陇的战役中,因受瘴气而染病身亡,年仅四十四岁。和珅听闻,伤心万分,痛作《悼亡诗》十五首悼念胞弟。正是: 同胞较我三年少,幼共诗书长共居。 宦海分飞五载别,至今音问藉鸣鱼。 乾隆得知和琳染病身亡,下旨赠和琳晋一等公爵,准许世袭,同时改命额勒登保督川攻苗。石柳邓率义军坚持抵抗,屡败清军。后因寡不敌众,石柳邓在激战中受伤被俘杀。余部退入山中,继续与清军周旋。基莫欲投靠额勒登保,继续做着高官厚禄的黄梁美梦。额勒登保听完基莫所献的破敌计谋,不觉仰头哈哈大笑:“现之乱匪,已是灯枯油竭,仅是作困兽之斗。你本一介晦盲否塞,蠢如鹿豕的边邑苗夷,念你昔日有功,不杀你已是仁尽义至。你还是龟缩在乌蒙山中,去享受虎狼为伴,结绳刻木,刀耕火种的闲致生活罢。”额勒登保话音刚落,基莫便被护卫赶将出来。此时基莫除了悲痛,便是一腔仇恨。他一气之下,于当夜暗杀了十余名官兵目头。次日,捉拿基莫的通辑令遍布天下,基莫成了朝延的钦犯和义军眼中的叛徒。 正文 乱石四溅 尸骨横飞 基莫走投无路之时,忽然想到授予他武诀的苗仙。他希望苗仙再次现身显灵,为他指点迷津。基莫乔装成乞丐,白天乞讨偏僻之地,夜间施展上乘轻功,星夜赶路。勿须几日,便潜回到威宁城中。所到之处,皆是唾骂其之声。基莫不敢抬头,更不敢答理,他不能让人识破身份。基莫正行走间,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场罕见的暴雨顷盆降落。基莫来不及躲避,便已湿透全身。待基莫寻得一避雨之处,顷盆暴雨却悄然而止,瞬息之间又是云开日出,碧空万里。基莫正感惊奇,街道上出现一队挎刀的官兵。官兵路过基莫时,拿出怀中所藏画像比对一番,然后相互使了个眼色,抽出腰刀,齐刷刷向基莫杀将过来。基莫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污垢已被大雨洗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待基莫醒悟过来,已经失去逃跑的良机,官兵已奔至眼前,将他团团围住。基莫心想,要想逃身,只有杀开一条血路。于是一场恶斗开始了。可让基莫始料不及的是,官兵不但死死纠缠,越斗越猛,而且人数也越来越多,一场打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基莫无心恋战。他一边打斗,一边在心里暗暗寻思,在官兵眼中,自己是钦犯,在百姓眼中,自己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如果继续恶战下去,待到精疲力竭时,必定是死路一条。应尽快寻个良机,杀出重围,逃出威宁城。想至此,基莫立即提气发力,使出绝技。在斩杀十数名官兵后,基莫抢过两口腰刀,朝那官兵较少的一方杀出一条血路,奔出东门,踏上官道,施展轻功,将那追赶的官兵远远抛于身后。 基莫毫不犹豫地跑上凤凰山。官兵见状,竟不追赶,反而转身奔回威宁城。基莫这才喘了一口气。但他不敢怠慢,径直奔向神仙洞,希望能得到苗仙的帮助。 基莫在神仙洞内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并不停地祈祷,苗仙仍未显灵现身。基莫心想,官兵不追赶,定然是去搬援兵,不出明日,大批的官兵就会压上山来,那时就插翅难逃了。而今天下遍布通辑令,逃到哪里都无从藏身。当务之急,就是要在官兵压上山之前,寻得一个死里逃生的万全之策。寻思间,基莫突然眉头一皱,眼睛一亮,计上心来。这时他想到了苗仙授予的易容之术。先前由于慌乱,竟然将它忘却。与此同时,基莫想到了从小就怀恨在心的武玄方丈。武玄方丈无数次拒基莫于凤山寺的院门外,无数次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直到现在想起来,那悲伤仍是刻骨铭心。基莫狠心一想,就从这老秃驴身上做手脚。 基莫已在心中想好行动计划。他一边观察山脚的动静,一边等待夜幕降临。经过漫长的等待,黑夜终于来临。基莫来到凤山寺的院墙外,黑影一长,纵身潜入寺院,猫着身,迅速闪到黑暗的角落。细听一阵,寺院内并无动静,方起身探索。基莫来到后院,发现有一房间亮着灯。基莫慢慢移向门旁。房门虚掩着,没有闩。基莫从门缝隙中一窥,屋内之人正是武玄方丈。基莫暗喜。 武玄方丈背部向门,盘膝静坐,手捻佛珠,念念有词。基莫细听一阵,乃听武玄方丈念道:“西南苗域,甲子一轮,烽烟四起,周而复始,三劫归真。凤凰山上,神仙洞内,缘起缘灭,亦仙亦俗,亦幻亦真。水月苗寨,鬼唤魂谷,鸳鸯降世,孽情仙缘,自此而生。”听至此处,基莫闪身进屋,慑手慑脚走近武玄方丈,武玄方丈亦未觉察。基莫迟疑片刻,心一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出手,直取武玄方丈喉咙。武玄方丈立即命丧黄泉。基莫把武玄方丈的衣服换在身上,披上袈裟,默默念着易容术口诀。顷刻之间,一团白烟席地而起,待烟雾散去,一个活生生的武玄方丈便呈现在眼前。基莫把自己的衣服穿在武玄方丈身上,抱着尸体,趁着夜色来到神仙洞,把尸体放入洞穴中,走到洞口,然后转身,霍地一拳击向洞内。强大的掌力击在尸体上,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洞内乱石四溅,尸骨横飞。基莫发出一阵冷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寺院。 正文 虚假方丈 次日,基莫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基莫走到前院一看,满院皆是官兵,为首的官兵头目正和德玄大师争执。官兵头目道:“我等奉命捉拿钦犯基莫,德玄大师既然说没有窝藏,为何又百般阻拦?”德玄大师双手合于胸前,神色不愠不火:“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言,施主捉拿之人,不在我寺之内,我寺乃堂堂佛门胜地,怎能让尔等打扰清静。”基莫听明白事由,方迈步走上前去,模仿着武玄方丈的声音说道:“德玄师弟不必多言,他若对我寺心存疑意,就让他搜查罢。”德玄大师闻言,不再说话。官兵头目正要发号施令,忽有一小卒前来禀报,已在神仙洞内发现基莫的尸体。官兵头目一听,向武玄方丈说了声打扰,带着众人离开寺院,疾步向神仙洞而去。基莫这才回过头来,对德玄大师分咐道:“德玄师弟,老纳近因身体不适,意欲闭关修炼些时日,院中大小诸事,均由你主持定夺,不必问我,亦不必来打扰我。”德玄大师点头答应。基莫转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长长叹息一声。心想幸好自幼识得这德玄大师,也熟悉武玄方丈的言行举止,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官兵头目来到神仙洞,看到遍地尸块,不禁连连后退数步。官兵头目问那小卒如何识得此人便是基莫。那小卒说昨日与基莫交过手,是从服饰上认出的。接着又有人说定是苗仙显灵,已将钦犯碎尸万段,罪有应得。官兵头目听罢,连连点头,遂传令收队下山。 数日后,苗仙显灵惩治基莫的消息就传遍天下,世人无不拍手称快。基莫依靠易容之术不但躲过一劫,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凤山寺德高望重的武玄方丈,这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虚荣很快就烟消云散,基莫的勃勃野心渐渐死灰复燃。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尘世之中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十多年后,基莫仍然不能忘记那些历历在目的血腥往事和俗世中的功名利禄,他无法做到心外无物,六根清静。那恋俗之情在他的心中坚如磐石。置身于冷清的佛门之中,基莫有一种被世人抛弃的感觉。一日,基莫又将德玄大师叫来,把寺中诸事一并托付于德玄大师,说要下山数月,或者更长时日。德玄大师仍是顺从地点头答应,并不问这虚假的方丈要前往何处。 正文 高僧,请驱除罪恶滔天的魔鬼吧 二 基莫下山来,所到之处,皆是歌舞升平,宁和安祥。沿途男耕女织,鸡鸣犬吠,一派世外桃源般景象。世人已经忘记多年前的血腥战事。途经水月苗寨,基莫发现寨里人人心神不安,人心惶惶,好像发生过什么诡异之事。基莫寻一老妇细细探听一回,才知道水月苗寨近日无端死去许多人。基莫走近一具尸体,蹲下身去认真察颜观色。片刻,便知道原来是瘟疫所至。只因寨中之人孤陋寡闻,不知道是瘟疫所至,反而言传是妖魔鬼怪横空来袭,侵入寨中,夺人魂魄,取人性命,任瘟疫蔓延。 基莫的到来受到寨里人的夹道欢迎。苗民以为基莫是专程来降妖伏魔的。他们将基莫团团围住,请求基莫施展法术,驱赶妖魔鬼怪,挽救他们危在旦夕的性命。有人及时去禀报了寨主。不一会儿,寨主宏达步伐匆匆地赶来,代表全寨男女老少毕恭毕敬地拜求基莫:“高僧,请驱除这些罪恶滔天的魔鬼吧。”基莫看着宏达寨主,拂尘一甩,搭在肩上,转念之间,顿生一计,于是点头答应宏达寨主。基莫没有向宏达寨主说出瘟疫的实情,而是装模作样做起了法事。同时令人找来生石灰,撒遍寨子的每个角落。如是重复数日,瘟疫便被控制住。寨中不再死人。众人自是万般高兴,直称基莫是活佛转世。纯朴善良的苗民将基莫留在水月苗寨,好生伺候了数月。这期间,基莫一边享受着苗民的盛情款待,一边处心积虑去熟悉水月苗寨的各种情况,然后寻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偷偷潜入宏达寨主的卧室,将宏达寨主秘密杀害。基莫将自己易容成宏达寨主的模样,把袈裟等物藏将起来,并趁着夜色,把宏达寨主的尸体弃之荒山野林。 次日,基莫召集寨中长老议事。众长老聚齐,基莫便以寨主的身份说道:“即日起,凡寨中精壮男丁,白天耕田犁地,夜间练功习武,并派专人监造刀枪弓弩,集中入库。”基莫话音刚毕,厅室内一片哗然。众长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名长老发话道:“寨主,自十多年前苗民举事失败,朝廷已在苗疆颁布禁武令。如今这千里苗疆,已无一习武之人。再者你向来推崇无为之道,反对苗民习武。三年前,寨中王二违反禁武令,偷偷习武,被你处以极刑,今日何故下此口令?若是被朝廷知晓,想我水月苗寨必将生灵涂炭。”基莫缓缓环视众人,故作神秘应道:“此口令实非我本意。诸位有所不知,为我寨降妖伏魔的高僧,乃是凤凰山神仙洞的苗仙化身。昨夜午时,苗仙来我房间,非得如此这般,我问何故,苗仙只说天机不可泄露,随即金光一闪,便已消夫。”众长老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先前发话的长老继续说道:“既是苗仙之意,我等且敢违令。寨主,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要小心谨慎方妥,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基莫见众人不再反对,心中暗喜。待那长老话毕,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谁若走漏半点风声,格杀勿论。” 当夜,寨中长老分头聚众召开秘密会议,原话传达寨主所说之言,要求苗民不得违抗苗仙旨意。众人听是苗仙旨意,自然顺从。只有一中年男子不依,驳斥道:“如今我苗疆刚从血雨腥风之中走出,生活得已安定,寨主又蓄意造反。什么苗仙旨意,分明就是他的阴谋诡计。”此话传入基莫耳中,基莫万分火怒,次日下令将中年男子正法示众。中年男子一命归西后,其妻痛哭三天三夜,不日亦悬梁自尽,家中留下一个三岁女孩。基莫见那女孩长得眉清目秀,便将女孩收为义女,取名为阿诗幼。平素,基莫若在寨中,便亲自传授阿诗幼武艺,若不在寨中,便将阿诗幼托与学识丰富的长老姬斋抚养。阿诗幼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寨中老幼无一不喜欢她。众人因不想伤害阿诗幼的心灵,都不告诉她父母的死因。因此,阿诗幼虽然自幼沦为孤儿,心灵深处倒也无多少阴影。阿诗幼一直快乐成长,二十年后,便已长得婷婷玉立。 正文 易容术 这二十年间,基莫一直利用易容术充当着武玄方丈和宏达寨主的双重角色。在凤山寺,他以下山行善为由,哄骗着德玄大师等人,从而前往水月苗寨行事。在水月苗寨,他又以去神仙洞赴苗仙之约为借口,不时去凤山寺了解寺中诸事。现在,水月苗寨兵强马足,举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东风就是时机。一日,长老姬斋及众长老押着一男一女前来见基莫。姬斋将二人推至基莫面前,方道:“寨主,此二人身份非常可疑,只怕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对我等不利。故我与众长老施计将他二人擒来,请寨主盘查定夺。” 基莫将眼前的二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见这一男一女二人,均二十余岁,身穿汉人服饰,男的英俊*,气宇不凡,貌比周郎。女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基莫看着看着,忽有一种恍然混沌之感,便不由自主地说道:“想必是一对游山玩水的红尘鸳鸯,路过此地,不足为患,放了罢。”姬斋连忙说道:“此二人武功非凡,我等五人都敌他不过,后被我们诱入天罗地网阵中,方将他二人束住。此二人以兄妹相称,定然不是情侣,望寨主三思而行。”话毕,基莫才若梦惊醒,遂起身走近二人,细细盘问起来。原来这男的名叫江湖,女的名叫青月,二人来自广东。江湖乃洪秀全结义兄弟,此番前来,亦是受洪秀全之托,来贵州传教。 基莫听罢江湖的讲述,心中甚喜。基莫知道,但凡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众生,若想举事,必先创建组织教派,沿袭农民起义秘密结社之策,待教派发展壮大,便会揭竿而起。基莫心想,若能通过江湖此人,让洪秀全前往贵州,把教派总舵设在水月苗寨,然后与之共事,将来赢得江山,必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想至此,基莫满脸堆笑,亲自为江湖和青月解绑道歉。这江湖本是侠义之士,故不计较此事。基莫当即吩咐众人,大摆晏席,热情款待江湖青月二人,并苦留二人于水月苗寨,说愿与洪秀全携手创教。江湖在心里暗暗寻思,贵州一带山高路险,几次险些命丧苗民暗设的强弩之下,况且许多地方还处于战争的阴影之中,加之朝廷颁有禁武令,苗民都不敢与外来之人交往。今日这宏达寨主如此开明豪爽,倒也是可谋之人,正好留在水月苗寨,观察一年半载,再邀请洪秀全前来共图大业。想到这里,江湖欣然答应。 晏后,基莫吩咐下人收拾两个房间,叫阿诗幼带江湖青月二人前去歇息。阿诗幼领命,自是十分高兴。阿诗幼自从见到江湖的第一眼起,就心跳异常,魂不守舍,无论是江湖的容貌身材,还是言行举止都令阿诗幼芳心萌动。阿诗幼分别把江湖青月送到房间回来后,就芳心暗许,今生今世,非江湖不嫁。通过数月交往,阿诗幼发现江湖对自己亦有爱慕之意,这令阿诗幼更加惊喜若狂。于是阿诗幼主动出击,闲暇之时便带江湖去山中打猎戏逐。可那青月却如江湖的影子一般,与江湖形影不离,寸步不分。时间一长,阿诗幼就发现,原来这青月一直深爱着江湖。青月出身于官宦之家,上无兄长,下无弟妹,故深受父母宠爱,自幼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但青月终是女儿身,青月的父母虽是喜爱,心中却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后有一贫困人家生有一男,无力抚养,青月的母亲就将其收养,取名江湖。青月自幼对江湖亦是喜爱。长大成人后,更觉得这江湖是可托终身之人。因此,青月为了能与江湖在一起,甘愿放弃家庭温馨,不远千里追随江湖爬山涉水,栉风沐雨,来到贵州。青月是个不善表露心迹的内向之人,所以纵然对江湖爱得深切,江湖仍不明了,以为那是兄妹情深,常常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