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要和离 闻人姒从朦胧中睁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个午后的一切历历在目,不断在眼前划过。 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赤红的眼眸,还有那低沉而阴沉的声音。 “贱人!想要和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你进将军府以来,从未尽过做妻子的责任,今日,便尽了你三年之责!” 闻人姒如何都不曾想过,今日,竟然是她与大将军的圆房之日! 三年了,他不曾踏入她房门一步,也从不曾叫她与他同房而居。 直到前些日子,她看到了那一幕…… 想至此,闻人姒只觉得昨日所经历的一切,皆是耻辱! 忍不住抱住了双腿,侧眼看到床单上的一片绯红,更是心惊肉跳。 她强忍着酸软的双腿以及某些位置传来的不适感,清楚的提醒着她昨个所发生的一切。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她向来知道,他绝对不像平日里待她那般的冷言少语。 只是,在她的心里,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 她心心念念了太久,好不容易嫁入将军府,最终却所托非人。 他,昨个似是将这三年之中她不曾行过的周公之礼,皆做完了! 拉开帷帐,稍微的挪动了一下。 只听到旁边摩擦被褥的声音,他竟然没走!歇在这了…… 闻人姒一惊,扭过头去,与醒来的男人四目相对,顿时陷入一团黑暗。 他,原来并没有当初她所想的那么美好,若是人生只如初见,不曾有以后,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保留在最完美的时候。 看着那张依旧冰冻的脸,想起昨日从下午到夜里的水鱼之欢,全身都烫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脖子跟,直到脸都红了。 闻人姒赶紧披上了衣服跳下床,顾不上身子的不适迅速穿好衣服,然后向外走去。 “夫人,将军昨日……” “回院子,沐浴。” 看着女人逃开的身影,以及响动,君夜白冰冻的脸有一丝动容,尤其是看到床榻单子上的红晕和周围的凌乱,不用回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只不过…… 君夜白的手不知不觉竟触碰到了那一块红晕,那个女人,竟然还是完璧。 昨个晌午他入宫,午膳时皇后将其留在宫中用膳,与皇帝多喝了几杯,回家时已酒过半巡。 “夜白,三年了,你我形婚如此,僵持下去,也不过是彼此更多的伤害。” 闻人姒就站在他房间的门口,一直看着他。 他第一次看到她出现在他房门前,也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决绝。 “我们和离吧。” 她要离开他! 这个女人竟然要离开他!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 这辈子,只有他君夜白不要她的说法! 他低垂着头,并不是有意的隐藏起那张愤怒的脸,不曾回话,只是进了内间习惯的更衣。 半响,才缓缓的回过头,盯着闻人姒。 “我们和离,对大家都好。” 和离!她还敢继续这个话题!真是愚蠢至极! 他越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伟岸的身躯直接挡住了闻人姒,然后单手将她抱起夹在胳膊下,将她抱进屋…… “将军,今个宫中还……” 如梦醒,君夜白脸上再度被冰冻。 “贱人!” 正文 第二章 本将军用过的女人谁敢要 他跳下床,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向闻人姒的院子走去。 闻人姒正泡在水中,身上的那些红晕,如何都洗不掉。 尤其是看到锁骨以下的一片片红晕,也不知是怎得,前几日的那一幕频频出现。 他,与那个叫灵犀的女人每次在一起时也是如此么…… “咣当”,门被踹开,然后屏风突然倒下。 她吓得一惊,双手还未来得及护在胸前,君夜白已经踏过屏风走上前,还没反映过来,整个人都被从水中捞起。 他粗喘着,一只手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穿过她的脖颈落在她后脑勺上,然后,将她整个人带入到了怀里。 男人的衣衫滑落入水中,闻人姒只觉得暴漏在空气中的肌、肤由瞬间的冰凉后落入一个滚烫的身躯。 这,这算什么…… “我们,昨个。” 她努力的咽了口口水,脑子一片空白,嘴上却理所当然道:“昨个的,周公之礼也行过了,清白也给你了,所以,我们和离的事……” 和离!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还敢提起这个词! 君夜白青筋暴起,原本扶着闻人姒后脑勺的那只手顺着脖子一路而下。 她只觉得喉咙一紧! 他竟然掐着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眼底的冷意,已然将她冰冻的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闻人姒,你清醒点吧,你觉得,本将军用过的女人,谁敢要!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黄花姑娘么?” 她早就已经熟悉了他的冰冷,却还是无法忍受他的无情无情。 “和离这种事,以后你无需再想。当年既然定远侯让你嫁给本将军,不就是想靠我们君家保住他现在的地位,如今,一切都已经达成,所以,你想要卸磨杀驴的逃开了?” 闻人姒低着头,不曾看他一眼。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吧。 他把自己只当作是爹爹留在他将军府的一颗棋子。 “既然如此,那么,你当年娶我时,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是什么?” 她倔强的开口。 这些年,君夜白从未在她院子里过夜,甚至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外讨伐征战,抵抗外寇。 自进府以来,不论她做了什么惊涛骇浪的事情,他都是不管不问。 而昨个,也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接触,却苍白的让她并不想记得。 她提出和离,不过是想放他自由…… 这三年来,她不曾追问过他的行踪,她以为,给了他足够的空间,便能得到他的眷顾。 美娇娘一个接着一个的搬入府中,她也不曾将自己的嫉妒表现出来,只为做一个贤妻。 只是,当那日收到请柬到郊外,她看到君夜白与灵犀拥抱在一起时,她这几年的等待,纵容,皆不复存在。 她,一向不愿解释,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愿解释。 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非礼勿看。 她彻夜不眠,辗转反侧的思虑。 最终,决定结束这场对于她和他来说都是伤害的婚姻,她要和离。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进宫面见太后,然后……” 闻人姒还不曾说完,君夜白如同突然回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步步的逼近,将她逼迫到衣柜处。 正文 第三章 就是为了你的情郎 然后,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直视着她如惊吓兔子一般的双眼。 “你,是为了郑国的那个质子吧。” 闻人姒原本脑中一片苍白,被他盯得几乎缺氧。 在听到此时,更是一脸的无辜。 只是,在听到这个人时,闻人姒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心的某一处,被牵动着,但那似乎并不是自己的感觉,只是被揪的难受。 她并没有听懂君夜白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和离,与暮流殇有什么关系? 闻人姒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是,她看到君夜白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连带着逼近着她的气息也有些粗喘。 她甚至感觉到他气的微微颤抖,她想,那肯定是错觉,其实是自己在颤抖才是。 “你这个时间提出和离,是为了暮流殇来我塘国和亲吧,女人,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暮流殇会娶一个下堂妻回国做世子妃么?” 君夜白的声音越来越大,失控的整个人将闻人姒贴在衣柜上。 衣柜的门把搁在闻人姒的腰间,疼得她难以忍受。 对上那双透着尖锐目光的眼眸,闻人姒不明所以的错愕,直到心里那千丝万缕的情节过后,整个人依旧是带着几分茫然的。 她使劲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让嗓子不那么干燥,然后假装淡定的将眼睛移向君夜白整张脸,想要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 暮流殇又来塘国了!他竟然做上了赵国世子! 这是真的,还是君夜白的揣测。 男人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亲手杀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压抑着,然后捏着拳头期待着,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解释。 甚至她希翼着她能尽快的结束那个该死的话题。 看着他执着的眼神,想起那日,她的所见,以及而后灵犀的那些话。 闻人姒抿了一下干涸的唇,然后认真的对上了君夜白的那双看似认真却星火燎原的眼眸。 声音有些嘶哑道:“你说得对,暮流殇要来塘国了,所以,我想要和离。” 这已经是第三次,她提到了这个词。 三年前,皇太后将她宣入宫中,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君夜白时,她分明有拒绝的机会。 只是,她答应了。 第一,定远侯府当时确实需要将军府的支持。第二,确实因为…… 她自己的情窦初开。 她早就爱上了君夜白,想要做他的夫人。 这是她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愿望。 只是在这场联姻中,她却除了那个将军夫人的位置,再什么都得不到。 她太失败,当日那幸事耽耽的一定要让他爱上自己的想法,全然被打消。 三年来,她想尽各种方式取悦他,讨好他。 然而今时今日,她已经累了,没力气再去折腾,再去讨好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不可能再容得下她的男人。 她曾经不停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对自己视若无睹。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所以,和离,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都是解脱。 他,既然提起了暮流殇。 那么,她便用这个名字,作为她必须离开的理由,以此来隐藏起她那小小的任性。 正文 第四章 净身出户 君夜白扯了扯嘴角,眼底已经再无任何的温度,千万根冰针穿透心门般,冰冻了整间屋子。 “你知道么……” 君夜白将头埋在闻人姒的肩窝处,热乎乎的粗喘声,伴着低沉而磁性的男性声音。 “我后悔昨个,竟然没有将你弄死!” 她,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竟然亲口告诉他,在她心里的那个情郎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要知道,他才是她的夫主! 闻人姒顿时后怕,已经在世为人的她竟然忽略了男人的面子!她的那句话对于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来说,意味的不仅仅是尊颜上的耻辱,更是对他作为男人的挑衅。 空气仿佛被君夜白冻结成像海面一样的块体,压抑着闻人姒喘不过气,他突然将手支撑在衣柜上,堵死了闻人姒的去路。 闻人姒的双腿发软,整个人顺着衣柜滑下坐在地上。 君夜白似是感觉恶心的擦了擦手,转过身踢开了挡在面前的木桶残片向屋外走去。 脚步停在门口,扶起了屏风,却始终没有回头道:“你想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写给你一封休妻书,上面写清楚你是如何与暮流殇郎情妾意的要离开我将军府!你的嫁妆和将军府的财务一分也别想带走,净身出门!” 男人停顿了一下,不想继续说下去,威胁而或是利诱,似乎在她的面前,根本无所用。 君夜白站在那,数着一,二,三……直到十,终于离开。 他在期待什么?竟然希望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说她不要。 三年的时间,到了最终,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她的尊颜。 那个男人,真狠。 她带着使命来,却也带着希望来…… 如今家族的使命完成了,自己的希望却同烛火一般燃尽。 闻人姒咬紧唇,直到血腥味蔓延至整个口腔。 周庄一梦,梦醒,一切皆空。 自从君夜白同意了休妻以来,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闻人姒几次去他房间和书房等人,皆是空空如也。 她询问其他的付将和府内的管家,不是说大将军入宫了就是大将军去了校场练兵,总而言之,就是不曾回府。 练兵?这京城的兵哪里需要他练? 闻人姒大概是第一次出现在校场,却被挡在了营帐外的栅栏处。 “夫人,将军说了,练兵期间,任何人来了都不接待。” 她苦笑。 君夜白不想与她有任何的接触,甚至在故意的躲着她。 闻人姒回到府中,喝了清茶,看着窗外不远处养的几只鸽子,轻叹了口气。 准备了纸笔写下了三个字。 鸽子飞起绕着院子飞了一圈,便飞离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鸽子飞了回来,脚上的纸条上明显的写了三个字:“凝香楼”。 闻人姒打了火石点燃了纸条。 “翠儿,备车。” 她踩着踏上了马车。 “凝香楼。” 马夫的脸色一阵难看。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凝香楼找姑爷么……” 翠儿是闻人姒陪嫁过来的丫鬟,自小与她一起长大,亲如姐妹。 看着闻人姒沉默,翠儿不再多言,只是脸上难免有几分尴尬之色。 凝香楼是什么地方?小倌、京城的名妓皆在那。姑爷去了那种地方,小姐还亲自去找姑爷,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么。 马车一路晃到了凝香楼,闻人姒下了马车,抬头看了那门匾上的几个烫金的大字。 匾是京城有名的工匠师傅做的,而烫金的三个大字,也是有来头的。 正文 第五章 日日洞房 当年太高祖体恤民情微服私访,却遭奸佞人所害,而当年的凝香楼当家第五公子,是个江湖人士,为人热心,无意之中救了高太祖。 而后,高太祖回朝,召第五公子入宫欲封官,谁知第五公子能言善辩,竟说服高太祖将凝香楼赐为京城独一的花楼,还辞了牌匾。 至此,凝香楼便成了高官商贾游乐的必去之所。 只是,几代传下来,如今的凝香楼已不是当年那附庸风雅的听歌闻曲之所,风月更为凝重。 当然,能进去玩乐的依旧是那些高官商家,这一点,倒是至今未变。 这样的地方,应是君夜白那样的人常来的地方吧,她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场面。 京城中有钱的少爷小姐,平日里寻欢作乐皆是来此,只是当年的她,虽说是侯府的嫡女,却是侯府里最不受侯爷喜欢的子女,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省吃俭用的,又怎么又多出来的钱到这里消遣。 一路进了凝香阁,翠儿几乎已经被吓煞。 过了门厅前的屏风,便是一个巨大的酒池,纯金打造的水龙头还流着紫红色的酒水,亮瞎了眼。 纯银的餐具玲琅满目。 “天哪,小姐,这凝香阁比咱们将军府和侯府还奢侈。” 闻人姒已经不想再多言语,手聚过肩头用袖子挡住脸颊,沿着雅间的标识一路上了楼。 二楼的环境比一楼还要奢华,每隔十丈,便坐落一精致的梨花躺椅,应是供客人们观赏节目所用。 人还未到门楣,便听到从屋内传出的女人时而软弱时而清脆的笑声。 镂空的木门上糊着纸,却隐约能看到红绿相间的人影来回的晃。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女子伸出要推门的手僵在空中,迟疑了一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府等将军回去吧,您和将军好好说……” 闻人姒始终不曾言语,翠儿已经习惯了小姐的沉默寡言。 只是,这一次小姐似乎真的生气了。 姑爷不会真的在这种风月场所吧。 印象里,姑爷虽然位高权重,却从不来这种场合。 几年前,姑爷曾与丞相府的卜灵犀有扯不清的关系之后,外面却鲜少有交好的女子。 除了逢年过节其他府上送来的歌姬,以及皇后娘娘为了避免皇帝陛下纵欲,而赐给姑爷的几桩联姻的亲事。 京中多少名门望族的小姐挤破头了往将军府钻,皆是被姑爷拒之门外,那么多良家妇女姑爷都不要,不至于来这种场所找女人让小姐难堪吧…… 翠儿心里还想着,闻人姒已然推开了雅间的门。 然后,两人便暴漏在了众人眼前。 “姑,姑爷……”翠儿捂着脸,躲在了闻人姒身后。 琴音袅袅,歌声绕梁三日,漫天的舞袖如虹临大地,别有风情。 屋子里大概有二十几个人,除了八、九个客人外,便是歌姬舞姬,还有一些妓子伶人。 屋内点着红烛,布置犹如喜堂,正桌之上挂着一牌匾,著:日日洞房。 好一个日日洞房! 屋内,原本的暧昧因为闻人姒的闯入而消磨,寂静阑珊。 似乎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闻人姒和她身后的小翠身上。 而只有一个人,手拿酒壶倒着酒,一杯杯的灌进了口中。 青色的长袍来自于京城最好的制衣坊,碧绿色的酒杯质地极佳。 闻人姒就那样站着,看着,仿佛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日避她不及的男人——君夜白。 只是,他很快就不需要再有意的避开她了。 “咦?凝香阁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绯色了,难道是牡丹亲自去给大将军选的佳人么?” 正文 第六章 闻人姒遭辱 君夜白的手下在私底下,一向口无遮拦,喜欢多嘴。 原本寂静下来的屋内,顿时沸腾起来,音乐声,歌声,无不热闹。 牡丹是凝香阁的新当家,不久前还进屋子敬酒言笑,非要给君夜白找个能入得了眼的女人。 只是,这牡丹才离开不到半刻,人就送过来了? 抱着琵琶的歌姬清了下嗓子,笑道,“大将军怎会喜欢这样的,相较于丞相大人家中的小姐卜灵犀,也差的太多了一些……” 卜灵犀,又是卜灵犀! 京中人尽皆知,君夜白与丞相家的小姐卜灵犀从小青梅竹马,三年前太后突然下旨,将侯府家并不受宠的嫡女赐婚给了大将军。 只是,京中人不知道的是,君夜白这个大婚赐下来的侯府千金究竟长个什么样,闻人姒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张扬,再加上之前并不受宠,衣食用度能省则省,鲜少逛街。 “这位小姐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我家小姐?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人?” 翠儿虽胆子小,却从来不容别人欺负自家小姐分毫,尤其是看不起自家小姐的人。 丞相家中的小姐又如何,再尊贵也不过是个臣子,怎能与身为郡主的自家小姐相比! 论才华,论相貌,论品行,她卜灵犀哪一点能与朝阳郡主比! 只不过是小姐常年深居闺阁不愿抛头露面罢了。 翠儿瞪着刚诋毁过闻人姒的衣着暴漏的女人,只想上前闪她几个巴掌。 “翠儿,退下。” 虽是命令着,眼睛也从未离开过正桌上坐着的那个人。 他,就打算那么一直坐着品酒,视而不见么? 闻人姒生来继承了一副母亲的好嗓音,只是从小,她的母亲便不许她现世。 三年前,君夜白受丞相之邀郊外一处精致不错,却人迹罕见的地方密探。 骑马路过一处别苑时,却听见宛如天籁的歌声。 他不惜跳墙一探究竟,落入眼中的的女子长发飘在空中,一袭白衣绣着蓝色羽毛,摇曳于风中,起舞欢歌。 他从未看到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投入的唱歌,跳舞,无拘无束,半分媚意,却绝不是勾、引,剩余的半分情真意切,懵然心动。 隔天,他便知晓,那座别院是属于侯爷府的,而里面的女人,就是侯爷的那个并不被宠的嫡女。 任凭凝香阁的美人们声音再美,也绝不可能有闻人姒的嗓音特别。 君夜白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眼对上了闻人姒的双目。 她来了。 君夜白挑动了一下眼睑,眉毛也跟着跳了一下,那犹如深潭一般的眼眸似乎下一刻与空气触碰一下,就会将所有人都吸进。 他收了眼,再次端起酒壶,倒着酒,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动作连贯的根本让人察觉不出,他曾抬过眼,看见过闻人姒的到来,那般的随意。 他的眼,他的一言一行,她从不曾错过分毫。 她不想揣测他的心思,哪怕分毫。 “将……” “瞧瞧,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你家小姐是谁又如何,来到这凝香阁的小姐多了去了,不是找乐子便是妓子。” 女人喘了口气,继续道,“在座的可都是大人物,你就这样冲撞了各位,可是在京中讨不到好果子吃的!还不快滚!” “你大胆!”翠儿好不容易因为训斥而安静下来,由着女人一挑唆,顿时火冒三丈。 女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缓缓道,“我可不是大胆了么?像你们这样没有规矩,不懂礼仪的野女子,也不知是怎么到我们凝香阁的,而你们家小姐……” 正文 第七章 翠儿失控杀人 女人从下到上的打量了一下闻人姒,捂着嘴笑道,“这样的货色,恐怕连给我们大将军沾酒的资格都没有呢!” “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我们家郡主!” 之前,若不是闻人姒要她退下,恐怕她早已经冲上去了。 而这一次,显然已经无法阻挡。 翠儿从小到大,护主子的心思从未退分毫,但凡是有人敢侮辱了闻人姒,她必定以命相拼。 货色,这种在风月场所里整日恨不得光游大街的女子怎么敢如此侮辱自家的小姐! 再说了,小姐可是大将军的正妻,凭什么要在这大庭广众下被这样的女人讽刺嘲笑? 翠儿扑上前,拎起地上半人高的烛台杀气腾腾的冲了上去,然后将那多嘴的女子一把扯下凳子。 “啊!来人啊,杀人了!” 女子被翠儿一扯,原本就穿的单薄的衣服更是单薄了许多,大半边胸漏与外面,如同兔子一样快要蹦出来了。 显然,女人并未想到会有人动手,吓得整个人往后蹭。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再坐的男子,却都是瞪大着眼,半张着嘴看着自己,并未有要出手英雄救美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翠儿手中的烛台就那样越过头顶,然后顺着胳膊的弧度划了下来,不偏不歪正好落在了她头上。 太精准了! 闻人姒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切,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移不开身,她应该要阻止翠儿的,可是,可是她竟然没有命令她停下来! 女子当场倒落在地,瞪大着双眼。 闻人姒急忙着上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翠儿。 “啊!” 翠儿扔了手中的烛台,惊愕自己举动,她竟然……一时愤怒失手杀了人!她杀人了!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顿时,雅间里乱作一团,如同热锅上的一群蚂蚁。 雅间外紧接着进来了几人堵在了门口,虽不多,却各个魁梧,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然后,一个身着桃红色袖裙,头带牡丹花的女人从中走了进来,细长的丹凤眼微挑。 女人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色低胸长裙,低头垂眉的女子。 “这是怎么了?!”牡丹看了一圈雅间里的人,然后眼睛落在了君夜白的身上。 “呦,怎么发生这种事了呢。大将军,这可真是对不起了,您瞅,我这才出去给您找了美人来,就闹了这么一出……” 说完,原本低头垂眉的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冲着君夜白盈盈一笑,然后规矩的行礼。 “罂粟见过大将军。” 闻人姒听闻是给君夜白找得女人,便多瞧了几眼,顿时气血倒流一般。 看着倒是干净,只是那眉眼间,如何看都像极了卜灵犀。 显然,牡丹完全是投其所好的早就给君夜白准备着这朵小白花了。 闻人姒看的是牡丹给君夜白找的女人,只是牡丹看着的,却是君夜白的女人! 君夜白似乎并没有要理会发生了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倒着酒,然后将酒杯举起到嘴边,然后一昂,所有的酒水便流入口中。 他用手支撑着下巴,像是将整个头的重力都放在了手上,像是思考,却更像是已经睡着。 牡丹看着君夜白,再看看闻人姒,总觉得这女人眼熟,只是单是看侧脸,并不足以想起来是谁,而君夜白的心思,她又拿不准。 原以为今日已经胜劵在握,定能让君夜白在这凝香阁里破戒,只是如今看这架势,怕是又要空空而归了。 眼看着君夜白并不出声,而眼前的女人还有几分怯意,牡丹迈着小碎步上前,蹲下,如闻人姒一般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然后脸上一僵,迅速的将手抽回。 正文 第八章 杀人者偿命 雅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刚跟着牡丹进来的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向后退。 牡丹再次试探性的看了一眼君夜白,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心中自然是有了一番衡量。 “若是小事,也就算了,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先帝爷御赐的酒楼杀人,便是不可饶恕的重罪!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牡丹说话一向文弱,似水如歌,这突然严肃起来,还真让在座除了闻人姒和翠儿以外的各位不习惯。 听见老板质问起来,怕事的几个舞姬开始三言两语的将不久前雅间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倒是也没有添油加醋,只不过省去了一些死去的歌姬的言语。 牡丹点头示意几个人退到一边,然后转过身看着翠儿。 “看来,你今个到我凝香阁是来搞事的。”音调没有起伏,平稳的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翠儿脸色顿时惨白,“不是我!是你们凝香楼的人不懂规矩,侮辱我家小姐在先!” “哦?你家小姐是何人?可是我凝香楼的客人?我们凝香楼可是达官贵人吟诗作对,饮酒为乐的地方,不是谁都可以生事之地,这歌姬在我凝香楼做事并非三年五载了,怎得别人不侮辱,就侮辱到了你家小姐的身上。” 闻人姒突然心头一紧,好一个凝香楼的当家人,话语间步步紧逼,若是翠儿再多言,那么…… 将军府,侯爷府,连同皇太后都会被牵涉其中。 塘国虽是提倡男女公平的国土,却也是礼仪之邦。 若是未曾出嫁的男女,皆是自由之身,出入这样的场所是理所应当,而娶了妻或是夫的那些夫主妻主们,若是平日里到这样的地方,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现在,她是出嫁之人,是绝不能来这种风月场所的,除非君夜白…… 翠儿刚要说什么,嗓子一痛,便是再什么音都发不出。 翠儿下意识的看着闻人姒,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在面前白活。 牡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会看不出翠儿被人点了哑穴,此时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再坐的各位里面,能将此事做的悄无声息的人,怕是也只有座上的那位看起来整件事都与己无关的大将军了吧。 牡丹心测,这事还真是有意思气来了。 “杀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牡丹的气势让整间雅间的空气变得压抑了起来。 她脸色突然寒了下来,冷声呵斥门口站着的几个壮汉。 “你们在这等着听曲么?还不把这杀人犯给我带走!” 伴着牡丹的怒斥,原本站在门口的几个打手进门将翠儿连拉带扯的拖出房间,因为动作太过迅猛,导致原本就因为误杀了人吓得腿发抖的翠儿当场跪在地上,瘫软的根本起不来。 她看着闻人姒,眼中的无助让闻人姒惊醒。 “慢着!” 简短的两个字所飘出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威严,君夜白那原本重复的倒酒喝酒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原本面瘫的脸上,竟沾染了一丝异样。 几个壮汉还在试图将翠儿带走,闻人姒轻步慢踏,步步生莲的走上前,蹲在了翠儿的身边。 牡丹的脸色黑了几分,刚才看着君夜白的脸色,此女与他必定是有牵扯不断的瓜葛,她原本只是想恶趣味的玩耍一番,却不曾想过,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维护自己的下人。 牡丹的示意下,打手不敢再强行动手,只得站在一边。 “想不到先帝爷赐了牌匾的凝香阁到了今日,在当家的管制下竟然怂恿自己的歌姬对客人出言不逊!” 正文 第九章 只有她不能碰 牡丹埋着步子,一点点向闻人姒移动过来,她不知道牡丹的目的,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做。 她看了一眼君夜白。 在他的心里,根本不曾把自己当作是他的妻,就连别人那般的侮辱她,那个人也只是如同旁观者一般的寂静着,从未想过要维护她,更不曾想过要告知在座的人她是何人。 “客人么?凝香阁的当家培训,第一便是认人,姑娘可知为何我会成为这一届的当家人?” 牡丹与闻人姒的距离越使近,闻人姒越觉得眩晕,牡丹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花粉味,而那个味道,以她学医理那么多年,不仅仅是过敏那么简单。 “因为,我从小便过目不忘。” 闻人姒鼻息,一边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因为入鼻的气味而心跳加速的剧烈,一边看着闻人姒那炫耀的姿态。 “你的下人既然在我凝香阁闹的起事,便要担的起责任,一命赔一命便是,或是在我这凝香阁填了我那死了的歌姬的位置,不过,我看你护奴心切,想必是要替她担了这处罚?” 牡丹说着,示意手下的人。 “槌子!” “小的在。”旁边的壮汉上前了一步。 “带这位小姐去那歌姬的房间,以后那歌姬的位置,她顶了。” 顶了歌姬的位置! 牡丹的处置一出,在坐的各位皆是一阵唏嘘。 只不过,凝香阁确是有这样的先例。 早在十几年前,有一龙阳之好的外地商贾在凝香阁害死了一味小倌,两年后查出后,官府判定商贾代替那小倌,终身在凝香阁顶替那小倌的位置,所赚银两每年全由官府送回至那小倌的家中,以示惩戒。 翠儿一愣,顿时觉得,自己要害死小姐了,她拽着闻人姒的胳膊摇晃,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闻人姒冷笑了一下,抬头看着牡丹,脸上没有任何恐慌害怕之色,她站起身,两手握着拳头搭在肩膀的两侧。 修长的手指因攥在拳头里太紧,而使得指甲狠狠的馅在手心里。 她身体,无痛无觉。心底,无欲无望。 啪啦……咚! 槌子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还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就要碰到闻人姒的胳膊了,只见桌上的酒杯如同滞留在空中,酒杯里的酒却顷刻而出打在了壮汉的手上。 君夜白站起身,也许是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速度太快,让整个木雕长桌翻了台阶,随着酒水倾出顿时如火烧碎成粉末撒了一地。 而刚才的唏嘘,此时已安静的不再有任何声音。 男人云淡风轻的整理了一下飘起的长衫,然后坐回到了远处,双手随意的搭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呈伸展状,看上去虽是醉酒慵懒,实则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劲儿。 君夜白的处事方式,牡丹一直都揣测不出意思,只是这一次,她却清楚的明白了一点! 刚才她故意的迁怒在了闻人姒的身上,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君夜白罢了,现在事情有了明显的分晓。 这个女人,不是她凝香阁碰得了的。 “滚。” 他整个人都躺靠在椅子上,声音没有任何的力度,更像是快睡着的人所说的梦华。 座下的几个将军也有些迷茫了,这大将军是叫何人出去,是那个新来的女人,还是…… 牡丹毕竟是见过些场合的人,怎会看不懂君夜白的意思,立刻安排了新的雅间,将所有人都迁移到了他处。 翠儿双眼已经哭的通红,却不敢出去。 大将军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平日里虽然和气,但是刚才那将木桌振碎的本事,却让她现在都有些后怕。 “翠儿,你也出去等我,别怕,没事的。” 正文 第十章 对峙君白夜 闻人姒安慰着,拍了拍翠儿的肩膀,让她放心。 今日之事的起源,也不过是她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才发生了那么多不该发生的事,以君夜白的脾气,必定要严惩她,而她并不想让翠儿也受难。 她今日来此,并不是找事的,她只不过是想要他的一纸休书罢了。 “大将军,今天这事……” 人都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三人,牡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闻人姒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到耳边似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声音。 男人脸上明显的洋溢着笑意,只不过太淡,得逞一般道,“既然是杀了人的恶奴,自然是公事公办,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即使我身担朝中重职,也不可违了国法。” 无缝可钻,他这是堵了她最终的后路。 他撇清了一切,一句国法,将整件事引向了一条死路,将这原本可以私了的事情搬上公堂! 他不仅不会管这件事,更不会因为她而说情,也就是说,无论最终,翠儿受到了怎样的处罚,他都会是一个局外人。 闻人姒原本就因牡丹身上的香粉味过敏心跳加速,有晕厥的可能,此时更是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身子往后栽去。 不知为何,泪水如决堤的水溢出,蔓延在整张脸上。 牡丹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的笑意,行了礼,“牡丹先退下了,祝将军和这位小姐有个愉快的夜晚。” 说着,眼睛还不忘记向闻人姒这里飘来,看的闻人姒一个机灵。 什么叫做愉快的夜晚,她是来找他要休书的! 她自然是明白君夜白的意思,就是不让私了罢了。 只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 今日不论如何,都看出了点名堂来,满城风雨皆传出的是君夜白与卜灵犀的风流韵事,只是在这君大将军的眼中,似乎对那位小姐…… 牡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不怀好意的笑。 死了的那个,可是她凝香楼仅次于头牌的歌姬,若是不从中得到点什么,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这大将军的姐姐虽说是皇后,母仪天下,却是当今朝堂上同仇共敌的外戚,关系正是紧张时期,必定不会因自己贪图的这点小利而计较。 只不过刚才好险,若是槌子那小子没那么迟钝,动作稍微快一点抓住了那女子,想必粉碎的就不是那木桌…… 牡丹离开之后,雅间顿时清静了。 闻人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股子胆量,看着牡丹将门关上后,竟转过身去第一次面对君夜白对峙:“你一直都在,分明是知道那并不是翠儿的错!而是那个歌姬……” 然而,君夜白却一步一步的从原本的台子上走了下来,直到高大的身影逼近在她的面前,她听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 她紧张的向后退,一步,两步,重心不稳一脚踩在了刚才掀翻桌子滚落在地的酒杯上,整个人也随之倒了下去。 君夜白手臂一伸,将闻人姒的衣袖一拽,闻人姒反方向惯性的落入他怀里。 雅间里渐渐升温,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闻人姒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君夜白的身上,原本单薄的衣服此时似乎已不再,隔不住他慢跳了半拍的心脏。 她小心翼翼的想要后退,却发现原本撑在后背的掌心炙热的发烫,她谨慎的移动,憋着气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夜……夜白……”闻人姒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