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梦宫殿,二十载 江西有一个村庄叫王家村,从三十年代初,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是以卖棺材、花圈、香烛之类的物品为生。 时间一长,村子就多了一个名字,义村。 那时候,方圆几十里只要有人去世,王家村走一趟,丧事的所有东西就能办齐全。 也从那起,他们村就多了一个规矩,夜不出门。只因为每到夜晚就会时起大风,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渗人的叫声。 直到改革开放,过了好几代人,这个规矩才被慢慢遗忘,愿意嫁到这个村子的姑娘才多了起来,但她们都会在过门的当天都会听到一句话。 “夜晚不要穿红衣裳。”或许这个小风俗是这么多年来保存得最完整的习性。 直到八零年代初,村长家办喜事,许是因为情趣、觉得老人跟不上时代,儿媳不听劝,在当天还是偷偷穿了一件红肚兜。 王建国是村长的儿子,作为本村人他还是知道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情,无他,都是小时候从村里爷爷辈们的老人嘴中听来的。 这夜晚,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当他兴奋着与媳妇行男女之事,看到媳妇身上那红肚兜当场就给吓到了,这可不是坏了规矩。 他自然是急忙劝说,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媳妇的哭泣以及迷人身段,悄悄将这个事情瞒下。 过了个把月,也没出现啥事情,他的担忧、顾忌就少了许多,偶尔还会要媳妇特意打扮一番,多来些情趣。 没多久,媳妇有了喜讯,这可让一家子都乐开了花。 随着儿媳肚皮慢慢隆起,他们家的怪事就多了起来。起先只是偶尔丢只鸡鸭,他们也以为只是被黄鼠狼给叼走了。 直到有一天,王建国上厕所看到怀孕后分床睡的媳妇,当场就给吓得小便失去控制。 黑落落的院子里,自家媳妇一袭红衣,蹲在角落里吃活鸡,那满脸鲜血的媳妇对着她笑的模样,别提多瘆人。 发现这渗人事情后他们一家陆续走了许多医院,都没有查出什么,偶尔还被当成神经病,再后来就四处找道士,来了好几位道士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时间一长,整个村子都知道村长家的媳妇吃活食。偶尔夜里听到鸡飞狗跳的声音,他们都知道这是又出来抓活食吃了。 出于对村长的尊敬,他们也不会太计较这一只鸡鸭,只是觉得村长家儿媳没有听从祖上规矩,才惹了些不该惹的东西。 怀胎十月,终于到了村长家儿媳临产的时候。 那一日怪事连天,晴天霹雳,随后乌云密布,沉闷得让人难以呼吸,可通红的天空始终是滴雨未落。 夜晚,灯火通明,王家媳妇叫声不断,房间里产婆不断的说着鼓励的话儿。 终于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不一样的是这个小家伙没有哭声。 产婆笑容满面,捧着才剪断脐带的男娃好奇的看去,想要看清后说些阿谀奉承的吉利话。 她没有听到哭声却看到诡异笑容的男娃,更重要的是一双眼睛如蛇眼般,一黄一黑的竖瞳。 产婆一口气没缓过来,轰然倒地。 男娃眼中竖瞳一闪而过,重新变得黝黑透亮。这才哇哇哭出声,众人以为是摔着了,急忙裹起安抚。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雷,那在云朵里囤积了一天的雨水倾盆而下,声响震天。 闪电映入男娃眼中,那一黄一黑的竖瞳若隐若现。 村长听见下雨走向大门,想要关门挡些雨水,却看到位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却不显倦容的老道士。 他在屋檐下沾湿双手轻轻拍打着衣服裤腿上的灰尘,想要让自己整洁些。 看见村长后才微笑着说道:“老道何永明,观星象而来。”微微顿挫,他伸头往屋内看了看继续说道:“你孙有性命之忧,我与他有缘,故此而来。” 村长看着穿着破烂的老道士,怒容满面,这要不是自己家里有过这些怪异事情,就凭他说自家孙子坏话,就能鼓动全村人进行批判。 只是这大半年怪事频频,想起早些月四处寻找道士的艰辛时光,就没了那股子锐气。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继而落下,把两人的脸照得惨白。 就在这时,屋内再次传来惊慌声。 老道士收敛笑容,顾不上礼仪急忙往屋里跑去,脚步之快让人咋舌,他不顾忌讳的推门而入,千钧一刻接住了即将掉在地上的男娃。 一张诡异笑脸,一黄一黑竖瞳,异样醒目。 房中混乱不堪,三人横七八落的瘫倒在地。顺眼望去,一位中年妇女嘴中流出一缕绿水,产婆死了。 老道士剑眉一皱,继续看着手中孩子忽灵闪现的瞳孔,他满脸怒容喝道:“妖孽!” 当即一手拖住微笑的男娃,咬破右手食指,而后轻点在额头上。停顿几秒后快速挪动划至脸颊,才十余秒就画满了全身。 密密麻麻的诡异线条,看得随后跟入的村长目瞪口呆,当他看到那双竖瞳后瞬间晕死过去。 第二天,整个王家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产婆被吓破胆死了,村长孙子长了双吓死人的骇人眼珠,还来了位精神气很足却穿着破烂的老道士。 暴雨过后,天空万里无云,老道士衣着破烂却高坐于首位,缓缓与众人说一些天方夜谭的事情,一大厅的人听得云里雾里触目惊心。 一黄一黑的竖瞳,在老道人嘴中竟然被称为“蛰龙眼!”在古代是天人之相,是帝王命。 众人只觉得搞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那套了。 只当是个故事听觉得有趣,可是想到他吓死了产婆,还有位夜晚红衣吃活食的母亲,就觉得老道士是在危言耸听、吹牛皮了。 往后的每一年,老道士都会在他出生的那天出现在村子里,直到十四岁那年,小孩被老道士带走。 乌云压城一天,夜晚连劈七道雷,这般景象哪怕是过了十多年也没能忘记。 …… 吓死产婆的人是我,吃活食的人是我的亲妈,每年都会来家里一趟,然后在我身上画满吓人符咒的老道人是我师父。 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年,这七年我就跟着他到处游走,大城市、深山老林、地下百米,与人说、与鬼说,学习他的本事,是我这七年的生活。 他是我师父,是个守陵人,他说:“我死了,你就接我的班……” 正文 第2章 老道士,忧天下 我叫王靖一,隐灵(陵)第二十三代弟子,靖字辈。 据师父告诉我的和我在书里看到的内容,我这类守陵人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就开始了。 起先是为了守护那些不为人知的地下宫殿,那些甚至有活人居住的地下宫殿,师祖们把那些宫殿称为——地心世界。 到后来才慢慢专职保护这些君王将相的墓地,而身份也变成了道士,随着时代科技进步,师父说道士的身份也要尽可能的伪装。 我慢慢的喜欢了这种与人说,与鬼说的荒诞生活。 十四岁之前的生活,是我喜欢上这一切的初因。 村里人都怕我,表面上喊我王爷,背地里却会加上一个鬼字,因为我吓死了产婆,害死了亲妈,老爸也变得疯疯傻傻。 至于爷爷奶奶倒是正常,只是师父说我不能见他们,最起码在二十八岁之前都不能去找他们。 我曾经哭着问过师父,我这是帝王命吗?他只是慈祥的笑着摸我的头,不说话。 再长大些我就不问了,跟着他学习道术、驱鬼、抓鬼,替它们完成心愿,而它们则帮我做事。 今天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和往年一样,不能与朋友一起庆祝,其实我也没什么朋友。 被师父全身画满符咒,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再需要了。 …… 这里没有人,是荒山野岭。这是师父为我选的地方,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看见,我已经习惯了。 我脱掉衣服,只穿了一条裤衩,好在师父也没有计较,不然我还真有点羞羞的。 师父对我点点头,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温热的血液在我身上变凉。 师父说这个画在我身上的是禁龙符,每年一次,二十一次后与蛰龙达成协议,为我所用。 只需划破手指,在我脸上画一道符,我的眼睛就会变成一黄一黑的竖瞳,至于具体的作用,我还没能发现。 我听着师傅的喃喃自语,感受着威严话语中多出的爱意。 就在这时,蛰雷惊闪。我能感受到这道雷离我很近,也许就在几里远处的峰塔上。 和往年一样,七道闪电,七声雷鸣。不,是一次次雷声听上去更像是龙吟。 猛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竟是晕了过去。 黑暗中,我不知道身处何处,只看到脚下有一块红毯,铺向远处光亮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 妖娆的声音响起,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红毯那头。 闪亮的玉石宝座上有一位红衣美女,头戴凤冠,妖娆的侧卧着。 “来,坐这里。”她对我轻轻招手。 我缓慢的走上台阶,走向玉石宝座,一屁股坐下。 蓦然,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大腿上,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只有寒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妩媚动人,整个人都攀在我的身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嘴里轻轻吹着气,使得我的脖颈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惊吓,而是冷的,她吹出来的气是冰凉的,我的温度感觉在缓缓降低,如坠冰窟。 她的双手勾着我的脖颈,袖口自然下垂使得白皙手腕一览无遗。 我微微低头,看着怀中的完美身段,看着她脸上魅惑的表情,看着她匈口上端的一颗斐绿如眼珠般的宝石。 “大王……” 她娇声说道,醉眼连连,整颗脑袋靠在我的匈膛上。 我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腰间,不知觉的轻轻轻抚着,如丝般的顺滑,同样也如冰块一样的清凉。 我的头微微下垂…… 就在此时,怀中红衣女王瞬间变幻,原本妩媚如春水的可人模样,摇身一变,充满的杀意! 我看见的是一条吐着红信,眼露凶光的赤蛇,整体通红,墨绿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我。 下一刻快如闪电,怀中的赤蛇一口咬在我的脖颈间。 我的眼中布满了恐惧,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清醒后师父告诉我睡了两天两夜。 “师父,我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好奇的问道。 师父和往常一样微笑着轻抚下颚的胡须,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多了丝苍老。 他平静的跟我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感受一下都市生活了,跟着几位师兄学些人情世故,但是……但是切莫忘了规矩,我们与寻常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师父的话,让我笑开了花,转而一想,我对他问道:“师父,你不一起去走走。” “你去就好,为师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我看着师父的脸庞,少了许多兴致。 “我给你准备了出门的衣服,你去看看合身不合身。” 我重新露出笑脸,应了一声。 当我看到衣服的时候有些头痛,让七十多岁的师父帮我准备衣服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竟然给我准备了一套中山装,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年轻的时候穿剩下的衣服。 我抗议,没有得到效果,不满的我还是换上了这套土气的中山装,拎着行李箱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头,十步一回头的下山。 走进火车站,买了一张去杭州的车票,看着售票小姐姐的诧异眼神,我知道她是吃惊于我的装扮。 …… 我被一串声音从昏睡中吵醒,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晚上。 顺着声音望去,一位穿着道士服披着一个油油中分头的男人正在唾沫四溅。 看着他的装扮,我知道这个人是自家人,但他只是一个才进门的新人。 什么印堂发黑没有光泽,嘴唇发紫身子阴凉,那都是忽悠人的。 一个人有没有被灵叨扰光看他人是没有办法确定的,最实在的就是往他家里和觉察出事情的地方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存在问题的物件才最为靠谱。 我随意的听着,只觉得有趣。 “这位太太,不瞒你说,你先生的问题可大可小,我这有一灵符只需一百,他出差与在家都随身携带着,大了我不敢说,一些小问题还是能够救他一次的。假若不信,后果自负。” “都是学问啊!”我喃喃自语,并不打算揭穿他,起身准备去趟厕所。 只是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那位男人一眼。 这一看,让我停下了脚步。 男人身体臃肿略显虚胖,但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精神气,仔细看去眼中竟然还有一丝血丝。 我急忙向女人看去,果不其然,眼中同样有着一丝血丝。 这绝不是没有休息好而导致。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灵魁,但是我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 “我师父三清真人,现在云游去了,也许是我资质愚钝只学到些许皮毛,但给你们一道符箓保平安还是能够做到的;这些符箓都是我花了法力去制作的,要不是因为几个小师弟快吃不上饭了,我也不会做这种违心的事情。” “唉,世上安有两全法,大辟天下俱欢颜。” 我一边打量着受到叨唠的中年夫妻,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假道士的娴熟卖弄,只是听到他叹气说出天地正义的时候我被呛得不轻。 我重重咳嗽着,差点被一口矿泉水给呛死,真要死了那就太冤枉了。 周围几道目光瞬间撇向我,我心中咯噔一下。 道貌岸然的老道士迈出步子向我这边走来,眼中明显带着怒气。 不等他开口,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停下脚步,有些不满、嫌弃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怕,不需要那玩意。” 这不是开玩笑嘛,我要是买了他的符箓,那我这个第二十三代弟子的名头放哪去。 话音刚落,火车里的电灯忽然闪了几下就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一股重心偏移的感觉油然而生,四周噪杂的惊呼声响起。 按理来说火车拐弯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这次却像是要彻底翻过去一般。 我疑惑的四处打量,莫名的,心中有些熟悉的感觉。 循着窗外微弱的灯光望去,那对夫妇同样惊慌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异样醒目,我确定他们不仅一次看见过这种场面。 尖叫声不断,竟然有两位乘客直接滚倒在走廊上发出碰撞声。 重心偏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扶火车,心中疑惑更深。 猛然抬头,我看到了火车顶部的一个虚影,一团迷雾笼罩着车顶,像是一张脸。 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中嘀咕,是在嘲笑我吗?还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语让它不高兴了。 随即,我愣在座位上,因为这个笑容像极了梦境中赤蛇女王的笑容。 她竟然从梦境中追出来了吗! 正文 第3章 灵作乱,似相识 我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袭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既然是在现实中,就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我心中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后双手快速结印,心中默念八字诀。 而后我睁开眼睛,瞪向那个虚影,口中沉声喝道:“巽!” 车厢里猛然生出一股风,呼啸着吹散了迷雾形成的笑脸。 仅仅几秒功夫,失重感瞬间消失,车厢内灯光重新亮起。若不是还有几个乘客歪倒在旁边,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天地三清,道法无常,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孽畜,还不快快离去!”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老道士的胡言乱语,看着他道袍被我召唤而来的劲风吹得鼓起,还真有那么些高人的模样。 我哑然,不会是帮了这个老道士了吧。 只是我没有心情去调侃他,轻踩着步伐跨过人群,两只手搭在那对夫妇的肩膀上,心中再次默念法诀,沉声喝道:“兑!” 一股热流涌进两人的身体里面。 我在两人身上四处打量着,瞧着中年男子小心抱着的物件瘪了瘪嘴,心中有了结果。 应该就是他们手中物件的问题。 只是这个东西,怎么跟那个鬼魅脸庞搭上了关系。 不多时,他们惨白的脸蛋重新变得粉润。我松开双手,对着两人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老道士的双手愣在空中,刚刚装逼牛得不行,这会看着我却是一副懵逼的神情。 我有些无语,白了他一眼,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守陵人这派拥有几千年传承,这八字诀正是我派不传之技。 我师父永字辈为首习得这门道术,我在众师兄中虽最小,但师父将道术传授与我,注定我要继承这几千年的传承。 许是看出了我的能力,老道士只是仓促给了一套说辞便快步离去,连带那些看到道袍鼓起的高人模样,想要加钱求张灵符的人也不再理会。 天色渐渐清明,我看着车窗外照进的阳光,有些刺眼。 临近中午才到达了我的目的地——杭州。 看着满地的高楼大厦,我停住脚步伸了一个懒腰,心情愉悦不少。 “你好,大师……” 听着身后的声音,转过身形看去,正是那对中年夫妻。 “大师,您刚刚……” 我露出一个笑脸,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询问,从身上掏出纸笔给他们留了一个地址说道:“假若以后有不寻常的事情,可以来这里找我。” 说完,我转身离开。 按照我门规矩,他们若寻来,给予相应的报酬,我会帮忙处理。倘若擦身而过,那也只能说我们缘分未到。 不道德,不仁义,但这是我这派的规矩,与正统道士和假道士还是有些出入。 我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来到了一片古色古香的古玩市场。 三师兄叫吕靖荣,开了一家古玩店,用这个接近一些倒斗人和古文物爱好者。以前听师父说起过,三师兄在杭州是个传奇人物,我还不大相信。 现在看到大气磅礴的金字招牌,我信了,只是不敢想象整天邋里邋遢的中年人坐在这种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我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收拾了一下服装,一脚迈进藏宝阁,双眼稍作打量,向一位漂亮的前台姐姐走去。 “你好,我找吕靖荣,吕老板。” 女孩在短短的两秒里似乎快速的理了一遍思绪,言语略微僵硬,她回过神后连忙对我说道:“您是八爷吗?三爷在楼上等你……” 八……八爷? 我嘴角抽了抽。 三师兄就喜欢搞这些称呼恶心人,我在众师兄弟中确实排行老八。只是称呼怎么听怎么让人别扭。 还有,我还没什么都没说,她能够这般轻易认出我,还是让我很意外。 我疑声问道:“小姐姐怎么认出我来的?” 前台女孩掩嘴轻笑,嘴里却像是确定了什么,语速快了不少。 “三爷说这两天会有一个年轻小伙穿着老土的衣服来找他,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好几天了也就碰到您这么一位了。” “小姐姐,真的很土气吗?”我对着小姐姐耸耸肩。 没法子,老爷子准备的衣服总不能不穿,再者说总不能跟火车上的假道士一样,穿着搁置在我箱子里的碍眼道袍吧。 小姐姐娇笑着要给我引路。 我伸手拦下她,提起步子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沙发上坐着三人。 居中端坐的一位中年人,眉毛稀松、小眼睛、大鼻子、八字胡倒是更像眉毛。他身上穿着一套深褐色的唐装,上面印着几枚浅金的铜板,手中戴着一串漆黑的珠子,派头不小。 人靠衣装果然不假,眼前的三师兄与我印象里偷鸡摸鱼的师兄差距实在太大。 “三师兄!”我轻笑点头喊道。 “靖一来了,师伯可好。” “硬朗着,就是比较忙。” 许是被我的穿着和言语唬到了,我清楚看到了沙发对坐的男女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我。 师兄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杨先生,这位是我的师弟,王靖一。” 我看了一眼三师兄,而后看向西装革履的杨先生。 但更多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他身边女人的身上。 她大约四十来岁,穿着一身蓝色花纹复古旗袍,皮肤保养得极好,透露着一股尊贵气息,只是相比下多了许多憔悴的神态,显然这些天没有休息好。 “杨先生,你把事情再说一遍。对付那些,我师弟比我更在行。” 听到三师兄这么说,杨先生诧异地看着我,有些犹豫:“我就是冲着三爷的名声来的,这位是你的师弟,我自然是相信,只是……” “只是太年轻了吗?”我接过话语,轻笑的说着。 “不,不是……” 他最终还是将事情娓娓道来。 我静静的听着他有些紧张的话语,看着他们还透露着惶恐的表情,暗自揣摩事情的缘由。 直到他说完,我才走向从进屋就注意到的包裹,指着里面露出些许的青獠面具,问道:“这个东西,杨先生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自从这个东西到了家中,才有了夜夜噩梦的难熬时光。” 我微微点头眉头紧皱着。 这位杨先生似乎对这些还有些了解,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我看了一眼师兄,得到许可后继续说道:“杨先生知道这种面具的来历吗?” 见他摇头后,我轻声缓缓说道:“这种面具叫着伏魔面具,古时候许多偏门人士会制作这种物件,卖与帝王将相家。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应该是从墓里拿出来的,而不是随着家族流传下来的。” “你看,四颗看起来不是特别霸气但又很诡异的獠牙,张开嘴呈惊恐状,是用烧融的铜水浇灌在包裹着灵魁脑袋的盒子里,这个面具就是那么印下来的,杨先生不会戴过吧。” 我把面具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看着听得入神的杨先生夫妇说着,末尾开了个小玩笑,看着他们一脸慌张,我心里直乐呵。 “没,没有……这个是真的吗?” 我收回视线,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注浇出模型,而后施与道法封印,把灵魁魂魄收纳在这个面具中,用来守护逝者安息之地不受后人的打扰。” 这种面具我见过很多,尤其是宋朝那一代墓中尤为流行,一般都是一对,嵌死在主墓门前充当守卫的兇物。 两人既然噩梦连连,肯定是戴过这副面具,或者放在卧室里才导致这种结果的。 心中有些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大官或者王孙的墓被盗了。 就在这时,三师兄熟悉的眼神看向我,我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杨先生,我这门规矩是帮你一次,你家里的东西他看上了会拿走一件。你要是同意,这事让我师弟来办,不同意就此作罢,你可另寻高人。” 杨先生很是疑惑:“家里的东西?这……” “按照规矩来。”我指了指被我放回原处的青獠面具说道。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得按照门派规矩来。 帮人忙,如果是墓中的玩意就会收走一件,所以有时候就会特别廉价,有时候却让人不舍得,其实真正原因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物归原位。 “这个面具几十万,这价格也太贵了吧!”杨夫人皱起眉头。 杨先生虽然没说话,但并没有反驳她。 这时三师兄温和笑道:“看来杨先生还是不大清楚我的能力,我主要给人看相,不亲手这些事情;而我师弟,就专门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我摆摆手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的态度,显然是有了一定的作用。 杨先生他脸上明显多了些许慌张,立即改口道:“行!就依三爷的,只要帮我除去怪事,这个面具就送你们了。” 杨先生说出这句话后,身边的女人用手臂拱了他一下。 至此,这件事情算是接下了。 “杨先生一同吃顿午饭,容我与师弟叙叙旧,下午再动身可行?” “能与几位大师吃饭,是我的荣幸。”  正文 第4章 欲谈判,兽身魁 饭桌上我的话并不多,只忙着吃东西。 一个小时里,我也知道了这位杨先生是一个企业家,喜欢收藏一些东西,听说家里都摆了好几面墙。 下午两点,我提着箱子坐进杨先生夫妇的黑色轿车,前往他所居住的小别墅。 一路上,杨先生问了许多问题,我只是挑选了几个随意应付着。 让我更感兴趣的是,比我大了将近两轮的杨先生跟着前台小姐姐一般语气喊我八爷。 得意是真,觉得有趣也是真。 下午三点出头,到了杨先生居住的地方。 我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拿着杨先生不愿意再过手的盒子,盒子里头装的就是那个青獠面具。 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门,别墅的规模让我大吃一惊。 蹲下身打开箱子,抽出一根特制的细香,点燃后把箱子交给杨先生说道:“劳烦杨先生了。” 一手端着装有青獠面具的盒子,一手以特有手法捻着细香,脚踏天罡,脸神严肃。 每跨出八步,就会停下脚步默声自报一遍家门,有杨先生夫妇在,我也不好大声说出来,只能点燃一根由尸油提炼而成的细香引路。 不说精怪百年修行,千年修道,哪怕一只灵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形成,更何况还被抽离躯壳囚禁在一个面具中。 极具怨气是我想到的第一种结果,也亏得杨先生敏锐,这要再晚上半个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进入别墅大厅,我对杨先生点点头。 他紧张哆嗦着急忙在前头引路,我双手托着面具缓步跟在后头,最终来到一间卧房。 还真让我猜到了,杨先生可不是把这面具装饰在自己卧房嘛,这要是不做噩梦才怪了。 将面具放回原处,后退几步后微微鞠躬行礼。 从进门的第一时间起,我就给出了足够的尊重,怕的就是出现意外,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 哐当一声,电视柜边的一只花瓶掉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反应过来,杨先生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磕头,脸色铁青眼中尽是惶恐。 视线微微转移,看向杨先生几米远的地面,落了一地碎片。 我移动步子,把跪在地上惊慌求饶的杨先生扶起,说道:“杨先生,我们下楼再说。” “好,好,八爷,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啊!” 扶起颤颤巍巍的杨国辉先生,看了一眼面具后轻声说道:“先下楼。” 轻风骤起,风吹的窗帘哗哗作响,身后发出许多乒乓重物落地的响声,连绵不绝,我甚至能感受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俩。 就在这时,一个轻软物件打在我的脚上。 “八,八爷,我感……感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腿。” 他整个人都瘫痪了一般趴在我身上,我右手用力拖住杨先生,听着他结巴的话语说道:“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 架起杨先生往楼下走去,几乎每走几步就能听到一件物品掉落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杨先生,脸色煞白脖颈间布满了鸡皮疙瘩,浑身哆嗦着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怎么了……” 才下楼就听到杨夫人皱着眉头紧张兮兮的询问。 把杨先生放到沙发上,看着他煞白的脸蛋说道:“杨先生别怕,这么多天下来你们没有出事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你们把这些天梦到的事情跟我说说。” 我把杨夫人递过来的水放在茶几上,打开箱子从拿出剪裁好的纸张以及笔墨,做一些防范的工作。 听着杨先生断断续续的零星话语,一边制作符箓。 而我现在制作的主要是“艮”字符,俗称禁锢符,使用后如大山,力压群魔。 只是有着几个阶层的划分,以朱砂为引是威力最低对灵魁造成的影响最小。 再往上就要以及公鸡血、黑狗血,这些会对灵魁影响倍增。 但我一般都不用,倘若朱砂无用,就意味着谈崩了。 只会用上杀伤力最大、也就是我的血液。 听着两人讲述的些许梦境里情况,我还是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制作了两张由我血液画下的护身符箓给两位以防万一。 而这护身符就是八字诀中的“坤”和“乾”,只是乾字符以我现在的功力制作出来反而没有坤字符高。 我把两张符箓交与杨先生说道:“你们平时怎样就继续怎么样,这两张符箓你们一人一张戴在身前,切莫进水。” 见他两人实在太过紧张,我只好微微调解气氛说道:“两位不要太过害怕,它给你们托梦,说明是有求于你们,不会随意加害你们的,轻松些,别太紧张了。” “那……”杨先生煞白的脸蛋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我看了眼窗外,天色还尚早。摆了摆手说道:“它是在生我的气,或许是觉得我辈分低了。” 我站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三足九头的香炉插上那支还剩大半的细香对杨先生说道:“我去楼上,你们不要上来。” “八,八爷,你不……不需要换上衣服吗?”杨先生指着箱子里的物件结巴询问着。 我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黄衣服露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与符箓是一个道理,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我不会换上那些具有挑衅意味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与陌生的灵魁打交道,说实在的我也些害怕,但远没有杨先生夫妇那般。上楼的时候我想到了第一次被师父拉着下墓见灵魁的情形,差点直接被吓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改为双手平端着香炉。 走进房间,关上门,用脚清理出一条道路;拉上窗帘后卧室内瞬间暗下,但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把香炉放在青獠面具下方,插上一支香后点燃。 后退两步的我再次作揖行礼,而后沉声说道:“隐灵第二十三代弟子王靖一前来拜访!” 每三次作揖,便沉声说一次,连续三次后我抬头看向青獠面具。 挂在墙面上的青獠面具轻轻摇晃着,摇摇欲坠却始终也没有掉落在地上。 轻风徐徐拍打着窗户,微微的摇晃声听得我有些心烦。 就在这时,角落里浮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蓝光,慢慢的形成了一个让人能够看清模样的蓝光。 两颗空洞的孔圈下是一排横七八落的牙齿,模样与面具上如出一辙,四颗獠牙两两交错在一起。 我看的入神,恐怖嘴脸猛然分开,耳朵里竟然听到了一些嘶吼,能清晰感受到一股风迎面吹过。 看到他这个身形的第一时间我想到了山海经,但这只灵魁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这让我想到了更可怕的问题。 这个面具里很可能压制着几种怪物,经过长时间的变化,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兽身魁首。 幽幽蓝光忽闪着,就像是我的呼吸、我的心跳一样。 杨先生夫妇梦境不同的原因在看到这副模样的怪物后终于确定,几股混乱思绪就像被拧在一起的麻绳。 这种心理已经扭曲、即将成型的灵魁有个屁的礼貌可讲,亏老子还给你鞠了那么多次躬! 看着步步逼近的灵魂躯壳,我缓慢的退步着。 “救……救我……” 零星阴沉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看着淡蓝的光影里仿佛闪过一个脸庞。 它短暂停滞后继续前行,长相难看却温和的脸蛋变得狰狞,它张大嘴巴,狰狞的脸庞被挤碎,一个布满眼珠和开裂到脖子的嘴巴发出一串咆哮。 我的衣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原本已经破裂在地上的碎片迎风而动呼啸着从我身边划过,撞在我身后乒乓作响。 我的脸颊被一片花瓶碎片划了一道口子,顾不及擦拭的我眼睛死死的盯着不知道是几种灵魁合成的怪物。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第一时间就想错了。 它不是在托梦,而是在吞食。 兽身四足,它的脖子也只能被称为是身子,一颗布满眼睛的蛇头,齐刷刷的盯着我。 饶是见多诸多灵魁的我也被这副模样吓到,我用略微冰凉的手轻轻轻抚在我布满鸡皮疙瘩的脖颈。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宋朝那会最流行的邪术——噬魂! 几种灵魁的灵魂强行压制在一个容器内,无限度的制造怨念,最终胜出者融合成一个怪物,成型后占据尸体躯壳变成一个纯粹以杀戮、吃食为生的怪物。 又是一声长吼,张着巨口的蛇头离我只有半米远。 哐当一声,青獠面具掉落在案桌上而后飞起,贴在了那个重新闭合的蛇头上,我心中一惊,它竟然想要用我做容器。 不再犹豫,我转身就跑,不然等他融合完面具,我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我快速的下楼,没有丝毫犹豫。 不去看两位被噪杂声音吓懵的中年男女,打开箱子去拿装备,我看得出它眼中的贪心,它竟然放弃了杨先生夫妇,打起了我的注意。 想到这,我冷哼一声,心道:“老子身上藏着一只蛰龙,也是你这种下三滥的灵魁能够欺凌的。” 突然声音炸响,几个音符在楼上回荡着。 我快速穿上道袍,向杨先生询问道:“你们楼上有钢琴?” 看着他木纳的点头,我急忙道:“带上符箓赶紧出去,我没出来喊你们不要靠近。” 正文 第5章 八字诀,小师妹 “啊!” 尖叫声响起,我急忙看去,只见她浑身哆嗦着指向一个地方。 我转头望去,青獠面具漂浮在楼梯上空,空洞的眼眶中透出两抹深绿的亮光。 “走!”我大喊一声,拎着桃木剑跑向楼梯口,拦住它的去路。 咚的一声,它一脚猛踏,楼梯瞬间炸裂,青獠面具缓缓飘动,暴躁的吼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两串微弱的异响,快速转头看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 杨先生夫妇被吓昏过去也好,这种事情他们还是不看见的好。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师父与我说的话语竟会成为真的。不光是蛰龙这种灵物会看上我的身体,这些没了真身的灵魁也会忍不住惑诱。 手中剑轻挽几朵剑花,腿微张六十度,单脚画半圆,而后换脚补充一个完整的圆。 一个转身,双脚立于圆中两点,正是阴阳八卦中的乾、坤两点,形成脚踏天地之势。 脚下生风,吹得我道袍鼓起,我咬破食指,指尖快速在桃木剑上画着符箓,符箓末尾长长的拖痕直到剑格。 我右脚轻跺,猛然瞪大眼睛喝道:“孽障!” 此刻青獠面具上深蓝转红的两颗眼珠看着我,那空洞的惊悚獠牙中蓝光乍现,发出如野兽般的吼叫向我冲来。 “离!” 我左脚横跨九十度,冷声喝道。脚下八卦图微转,离对剑方,温度骤升。 黝黑的桃木剑上闪露出两道符箓,微光一闪即逝,漆黑的剑尖出现一缕火焰依附在桃木剑上。 我快速前挪,八卦阵随着快速转变,口中默念口诀。 黝黑桃木剑,笔挺向面具中央刺去。 “叮!” 一声脆响伴随着灵魁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艮!” 我冷声喝道,脚如万斤重,直接踩裂了地砖,后退三丈之余我的勉强停住身形。 我眼中盯着的面具如断线风筝,快速崩退,撞进本就零散不堪的楼道内,木屑四溅。 “砰!” 面具撞在墙面上,印出一个印子,几件瓷器应声而裂,掉落在地面发出哗啦碎裂的声响。 “孽障!我本好心欲摒除你们怨念,好去各自投胎,还看上我的身体了。” 我口中缓慢喝出八字诀,以剑为笔,凌空划出一道禁锢符。 “力压山河,封!” 悠悠火符,快速飘向已经出现裂纹的青獠面具。 “救,救我……” 哐当一声,面具掉落在地上,那个多眼蛇头重新露出,一张脸蛋继而闪过,如在楼上的声音一样,凄惨求救。 但更多的是被烧得生疼的噪杂吼声,隐约中听到三、四种弱小灵魁的吼声。 啪嗒一声,青獠面具裂纹骤然变长,变宽。 十秒后裂成两半,而后所有吼叫声全部消失。 双脚靠拢,脚下八卦阵缓缓消失。我缓了几口气收起桃木剑往前走去,捡起碎成两瓣的青獠面具,收入箱子中。 收好面具,把杨先生夫妇弄醒,说道:“已无大碍!” “八,八爷,面……面具会飞。” 我心中苦笑,哪是飞啊,是你们看不到那灵壳而已,我收敛心神安抚道:“杨先生,是你看花了。” “真、真没事了?” 就在此时,吧嗒一声,我手中的桃木剑应声而裂,直至柄端。 “没事了,杨先生!” 我心疼的收回视线看向我手中的桃木剑,这趟真是亏到姥姥家了,把裂成两半的桃木剑放回箱子,脱下道袍,合上箱子。 “小哥,留下吃顿晚饭吧。” 听到喊声我转过视线向杨夫人看去,却见她愣愣的看着勉强形成一个脚印的坑洼。 她木纳的转过头看着我继续说道:“小哥,那、那是你踩出来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的看着杨夫人。 “对,对!八爷留下吃顿饭,我再送你回去。” 我刚想答应,却在墙壁上再次看到火车上的那个脸蛋,只是消闪即逝。 我摇了摇头,再定睛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心中疑惑不已,看向杨先生夫妻,微笑说道:“杨先生好意我心领了,吃饭就不用了。” 说完,我拎起箱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按照说好的,这个面具我带走,那两道符箓就赠与两位了,留给子女也好,自己佩戴也好,可保些平安。” “八爷,我送你。” 我点点头,往门口走去。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闭目养神。 跟在我身边的灵,到底是哪方神圣,这般为何? 我松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倘若不是我一开始就用上最厉害的招式,这会估计还会更加麻烦。 形成雏形的灵魁,现在这个社会了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按照龙脉图上的记载,这应该是还没有被几位师叔们寻找到的暗墓,会在哪里呢?又是谁竟然藏有这种邪术的东西,还安置在墓中。 …… “八爷,到了!” 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谢谢杨先生,只因我许久未见三师兄,这才拒绝了您的好意,还望海涵。” “不怪,不怪,八爷是真人。” 我看着他竖起的大拇指和谄媚的表情,哭笑不得。 与杨先生告别,我拎着箱子往藏宝阁走去,对着前台小姐姐点头后往楼上走去。 …… …… 上了楼,我眼神一亮,心中却是疑惑,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姐姐,难道是…… 我摇了摇头,挥去胡思乱想,这个头发长长却染着一抹桃红、穿着感性的小姐姐怎么也不可能是我印象中的小师妹嘛。 “三师兄!”我走了进去,轻声喊道。 下一刻我却瞠目结舌,只因为那个感性小姐姐转过脸看着我,可不是小师妹嘛。 这还是那个个子比我小、年龄比我小、却胜我三分霸气的小师妹吗? 那个萌到让人心酥的小姐姐竟然变得这么……这么潮? “小师妹!”我轻声喊道。 “王靖一,再喊我师妹跟你没完。” 我看着对谁都卖萌,对我却凶巴巴的小师妹没有任何脾气,这么水灵又可爱实在是提不起翻脸的兴致。 我拍了拍衣服,挠了挠头换了一个称呼,喊道:“秀诗!” 小师妹是三师兄的女儿,年纪比我小,但非逼着我喊她姐姐,被欺负习惯的我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或许还有些变态的享用。 “王靖一,你怎么把这种老掉牙的衣服穿出来了,现在的小妹妹们可不喜欢你这套。”她捧着肚子,大笑说着。 我苦笑着看着这位本该喊我师叔的小师妹。 因为年龄相仿、而且实在太熟了,我提不起架子,只能向师兄求救,现在的我气息有些紊乱,可经不起折腾。 “事情处理好了?” 我轻咳了两声,往茶几对面走去,坐下后不去看小师妹的脸蛋,认真对三师兄说道:“处理好了,只是有些问题,需要三师兄帮忙。” 我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应该是宋朝的暗墓,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已经被人找到过。” 我打开箱子,把碎成两半的青獠面具放在茶几上。 “打了一架?” 我点点头说道:“宋朝留下来的邪术,他们在培养灵魁,我怀疑还有一只。” 师兄点了点头,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让秀诗带你去楼上休息,这几天好好转转杭州,领略一下都市生活,这些事情我会留意。” “王靖一,我带你去我学校转转?” 我看着小师妹,生怕她又在给我下套,冥冥中她就是我的克星,对于她的要求我提不起丝毫的抗拒。 “去吧,好好休息,有事我会联系你。” 有了三师兄开口,我顺水推舟轻轻应了一声,被小师妹拉着离开。 在前台姐姐诧异的眼神下走出藏宝阁,我也只来得及露出一个笑脸。 我被她拉着,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她的身材,心中啧啧称赞,只是她身上的味道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我又一时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正纳闷着,小师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我心虚的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对了,你身上……” “行啊,王靖一!” 看着小师妹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装愣傻笑。 下一刻,却被一只如针般的高跟踩在脚上,她当着大街就对我大喊大骂。 “王靖一,我让你偷看,啊?还学会偷看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叫又不敢叫,躲又不敢躲,生怕稍有反抗,就会得到更不人道的待遇。 我不停的求饶,一口一个小师妹的喊着,越来越多的人看着我,我脸上露出一抹害羞的潮红。心中悲愤不已,丢死个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打帅哥啊!” 我有些懵了,那个水灵灵的小妹妹咋就这么虎了呢? “秀诗,这小帅哥是你男朋友啊!” “雷叔,你也开我玩笑……”她鼓起嘴巴,声音骤然低了三度,轻笑着对那位中年男人说道。 我循声望去,不停的咳嗽着,小师妹果然还是那个小师妹,能靠卖萌解决的,绝对不发飙,但只对我和同类除外。 我心中其实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从下楼到现在,哪怕小师妹再怎么蹂躏我,始终都没有松开我的手,这说明啥,跟我亲啊。 “走,回头在收拾你。” 我对着被称为雷叔的男人点点头,就这样被拽着,或者说是被强行认识小师妹的人脉。 从河坊街一路闲逛到西湖,或许是因为我的偷看,小师妹并没有带我去学校,只是领略了一下杭城的夜景,吃了些许特产就回了住处。 直到这会她才正紧许多,我能感受到她听到我说师父放我出来游历后的兴奋,我也乐呵,这可不是那个啥,那个啥嘛。 只是她身上特殊的味道,一直让我困惑不解。 正文 第6章 千年狐,倒斗人 回到藏宝阁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走的不是正门,而是后头的小门,只有一条通向四楼的楼梯。 进了屋,她身上的那股味道越来越重,我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一只雪白通透的灵狐静静的卧在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我这个陌生人到来,它把碧绿的眼珠看向我。 我微微皱起眉头,难道它也想吃我的血? 就在这时声音响起,嗖的一下,白狐蹿进小师妹的怀中,安静的窝在她匈脯上,只是它的脸颊始终面向我,鼻子不停的嗅着。 “小师妹,哪里来的。”我疑声询问道。 “捡到的,我开始还以为是猫,后来我爸看了才知道是灵狐。来,小狐狸,把尾巴给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看看。” 小师妹想要显摆,但灵狐显然不卖她的面子。 我笑出声说道:“狐狸百年才有灵智,真要是能听懂你说话,怎么的也要有个两三百年道行,你竟然直呼小狐狸。” 我伸手想要去抱过所谓的灵狐,它却嗖的一下蹿了出去,重新回到沙发上,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后驻足坐下,长长蓬松的尾巴,慢慢舒展开,一分为七。 我张大嘴巴,呆立在原地,心中惊讶不已。 竟然是罕见的九尾灵狐,一百年长一根尾巴,这七根,那得是多少年的怪物了。 我看着它直立起,前爪交错摆动,竟然是在作揖。 跟着师父在荒山野岭里过了七年没能见到过一只通灵成精的动物,到了这大城市里反而见到只活了七百多年的灵狐,这算什么事。 我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是她的福气,还是这只灵狐实在是太过善良。 灵狐并不像现在社会里所寓意的奸诈、狡猾,我这行反而喜欢灵狐,能够让一只灵狐跟着已是莫大的殊荣,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历经多少朝代的老古董。 “这就你一人住?三师兄呢?”我转移话题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结。 “他住三楼,看着他那些宝贝。我去冲凉,你自己看着办。” 我耸耸肩,撇了一眼随意的小师妹,而后抬起头打量房屋。 最后我的视线还是落在尾巴重新卷起的灵狐身上,走近蹲下静静打量,而它也用着鼻头不断的在我身边嗅着。 我轻轻用手挽过小狐狸抱在手上,这次它没有挣脱,眯着的眼睛如一张笑脸,在我腿上挪动着趴下。 …… 咯吱一声,洗浴间门被打开,一袭青丝的小师妹穿着清凉的长裙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说道:“王靖一,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课,你自己随意。” 我吸了吸鼻头,对于发育完好的小师妹这般打扮有些吃不住。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询问道:“你头发上的那缕粉红呢。” 小师妹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静坐了十余分钟,我走向给我准备的卧室,拿起床头上叠放的衣服,冲了个凉。 我没有用吹风机吹干头发的习惯,更直白的说我能够居住在有电的房屋时间都很少,穿着裤衩的我坐在飘窗上,看着车水马龙。 闻着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还是有些暖心。 我身上的这些衣服显然是小师妹最近给我准备的。很难想象几年没见的小女孩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大美女,搁我村里那可是超级村花级别的了。 我微微一愣,收回思绪,不去想及关于童年的事情。 夜深后我躺在床上安然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匈口就有些沉重,迷迷糊糊的我心中疑惑“还有鬼敢来压我的床?”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天微微亮。 匈口沉重感还在的我,掀开毯子却看到那只才见过面的灵狐。 骤然,我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那个脸庞再次出现,而这次竟然是从灵狐面颊上显现的。 我内心崩溃,这不做那个梦了,她却如跗骨之蛆。 许是我的动静吵醒了酣睡的灵狐,它嗖的一下跑出了房间,又许是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情,然后被小师妹踹下床造成了阴影。 看了一眼壁钟,才六点出头。呈大字型趟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软塌塌的席梦思睡得我有些背酸。 …… …… 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起床清洗的我看着房门上留的纸条,换上衣服的我摸了一下口袋。 “不是吧……” 我苦着脸暗自吐槽,仅剩的几百元竟然不见了,我再次看向房门上的纸条,哭笑不得。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小师妹了,这头提醒我自己去吃饭,那头却把我的钱全拿走了。 “找三师兄?” 我吸了一口气,有些为难。 心一横,快走两步拧开小师妹的闺房,如做贼般一点点探去。 “砰!” 我迅速关上门,不敢再进去,只因为在凌乱的床上看到了许多贴身的私人物品。 我拍了拍脸蛋,喃喃道:“丢人就丢人吧。” 出了门,下楼走向这栋建筑的前门。我走了进去在漂亮姐姐喊出的八爷声中尴尬的走向楼上,我这样身无分文的爷估计就我这独一号了。 “三师兄!” 我在二楼看见小心擦拭藏品的三师兄后恭敬喊道。 “靖一来了,住的习惯吗?缺少什么回头让丫头带回来。” “习惯,一点都不透风,冬天肯定暖和。”我一边看着藏品,一边随意的说着。 三师兄的藏品不得不让我佩服,只是大多都是瓷器和陶器,少有匕首武器之类的藏品,跟我在墓里看到的自然要差了好些个级别。 “大城市嘛,哪能跟荒山野岭一样,见过那只会说话的灵狐吗?” “啥?”我炸声询问:“那只灵狐会说话?” “丫头没跟说呢,几年前她去西湖玩,回来就看见跟着的灵狐,确实会说话,只是少见。有了灵智,已然……” 师兄话语突然停下,因为我肚子咕噜噜的叫了,我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脑袋。 “还没吃早饭?没钱了?” “嗯,小师妹把我的钱给藏起来了,我没找到。” “这丫头就对你这样,都是你个给惯的。” 三师兄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一叠散钱,给了我一张二十元的票子,继续说道:“不是师兄小气,给多了,还会被拿走。” “去吃些早点,回头我跟你说个事。” 我心中苦笑不已,这还不是你给惯的,小师妹这么多年那还不都是跟着你过,关我什么事。 只是看到三师兄那一叠钞票,就没有看见过一张大团结,也没了计较的心思。 好歹我跟三师兄也是一起蹲过坑、偷过鸡的交情,这种时候我是万万不会落井下石的,三师兄的痛,我懂。 只是没有想到,小师妹对自己亲爹也这么抠。 或许是我的野人生活,导致我与这个社会脱节。 但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一张张纸在都市里的重要性。 什么都要钱,我也算明白三师兄的身份为什么会半暴露在都市里,说白了他可能就是在为整个门派找钱。 我一边感叹着,一边在河坊街周围乱转。 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像样的早餐店,最终也只能在路边摊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凑合。 拎着早餐往回走,才到门口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一看车牌,心中疑惑,难道杨先生的事情没能解决? 下意识加快脚步,与前台小姐姐打了个招呼,循着楼上的声音走去。 一个大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他的身高让我这个一米七出头的废材有些汗颜。 “八爷,托您的福,我家总算清静了。” 我咬着一个包子,有些迷糊。 杨先生手中的锦旗是我迷糊的原因,啥玩意?这算是奖章吗? “降妖除魔,旷古真人。” 我的文化水平并不高,但锦旗上的几个字我还是认得的。 我咽下包子对杨先生微微点头,同时与他身边的那位壮汉打了一个招呼,刚对钱有了新认知的我觉得,这锦旗不要也罢,还是给些钱靠谱些。 “八爷,这位是送我面具的朋友孙九明,昨天接到三爷的电话,我这就毫不犹豫的带着我这兄弟过来了。” “九明,这位是昨天出面解决事情的八爷,就是你嘴中的高人。” 我再次点头示意,而后对两位说道:“两位坐下说话。” 我对师兄点点头,而后坐在一边吃着包子,这种事情师兄来问俨然要更靠谱一些。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我与师弟的推断,这种面具应该是成对出现。如锦旗上的字,降妖除魔是我这门的职责,所以委托杨先生,请孙先生到寒舍面谈。希望孙先生破例告知一二青獠面具的来源。” 三师兄把昨天被我刺碎的青獠面具拿出放在茶几上,眼睛却是在不停打量孙先生的反应。 “按理说我这兄弟给予了报酬,你们帮忙处理问题,算是两清。这个事情要是别人提起这类问题,我会转头离开,这是道里的规矩,但……” “三爷您不一样,最起码我孙老虎在道里混了十多年,从来没听到过您的不是,就冲这个,我破一次规矩。” 听着这位孙先生的粗犷嗓音,心中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一个倒斗的狂什么。 师兄频频点头,那位孙先生说了几句也沉默喝茶,倒是杨先生脸色有些尴尬,估摸是怕闹僵,两头都不讨好。 “昨天我去国辉家里看了一眼,小哥是高人,我佩服。” 正文 第7章 青罡剑,门主物 “这个东西我是在外地收的,他们说是明墓里的物件,我觉着还得往前一些,就当捡个漏给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还有着这么个祸害在,要是没有你们,我算是坑了国辉。” 自称孙老虎的魁梧男人食指轻轻点了点青獠面具,轻声说着。 “按照我与师弟的推测,这个应该是宋朝的物件,孙先生好眼力。”师兄轻笑两声说着。 “三爷谬赞,东西虽然是外地收的,但我听他们的口音,能够确定是我们江浙一代的人,至于名号我不能说了,三爷神通广大,查出这些应该不难。” “对了,面具确实是一对,与它一起的还有些瓶瓶罐罐,三爷是干这行的,可以留意一下。” 魁梧汉子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沉默喝茶,杨先生倒是快速接话了。 “三爷,八爷,我不是道上人,要是我这兄弟哪里不对的地方,还望海涵。” 师兄依旧是频频点头,面带笑容。 我觉着有些无聊,什么道上人,不就是倒斗的嘛。说到底还与我这门是对头,只是现如今社会都不能明着干了。 按照师父说的,这要在清朝那会,指不定见面就干了。 “谢谢孙先生破例,我这般要求以是刁难,靖荣心中有数了。” 看见三师兄起身回礼,也跟着起身。 我有些蛋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师兄在外人外面说自己的名字。 三师兄主相,对于名讳这些东西尤其忌讳,只是我不大懂。 两人来得快,去得似乎更快,才坐下几分钟就双双离去。 只剩下我与师兄的三楼里,我沉声问道:“师兄,那个魁梧汉子是倒斗的?” “靖一,你跟在师伯身边,不知道这里头的门路。孙九明可能倒过那么一两次,但肯定都是小坟,他顶多算是二手贩子,与我们不算敌人。” “不都一回事嘛,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我有些不甘心的反驳道。 “二十一世纪了,不兴咱老祖宗那套了。” 三师兄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大致有个三五千,分了我一半说道:“这是杨先生给的意思,你藏好些,不要被丫头发现了。” 我喝着豆浆差点被师兄给呛到,上一秒还忧心忡忡,这会竟然就乐呵着跟我分钱了。 可想到凶残的小师妹,我还是不争气的接过了钱。 师兄的许多道理我不是很明白,或许是因为我对这个社会接触的少吧。 “我看了你的剑,已经没法子修补了。跟我来,我带你看些好东西。” 想不明白,我也没有继续辩驳下去的想法,总之我记着师兄不会害我与做出违背门规的事情就行了。 听到师兄嘴里的好东西,我来了兴致,疑惑的跟在师兄身后。 一楼的储物间里还有一个暗门,我望着黑漆漆的楼梯说道:“师兄,你把宝贝都藏在这里头了。” “都是些盗贼看不懂,同行又不屑的东西,没啥好藏的。” 吧嗒一声,一百余平方的地下室灯光亮起,一件件物品安静的摆放着。 我一眼就看中了正中央占据着小半位置的家伙,我惊声喊道:“师兄,这不会是你的镇店之宝吧。” 地下室里头摆着的东西,让我相信了三师兄的话语,或许桃木剑在盗贼看来,值钱的只是那木剑的材质,可已经被处理过的百年桃木又有啥值钱的。 我一件件物品打量过去,左手边一排桃木剑,在灯光的照耀下,透着黝黑的光芒。 当我看到每把剑下头的小纸条,心中瞬间不淡定了,隐灵第二十一代弟子张剑华,这可不是祖师爷们用过的桃木剑嘛。 我看了一眼师兄,表情严肃许多。 一把把剑仔细静看过去,全部都是第二十一代先辈们用过的佩剑。 深吸一口气,往右边看去,只有六柄,毫无疑问的这些都是师叔们生前的佩剑。 “我们能保存下来的就这些了,有些实在找不到了。” 听着师兄略微伤感的话语,我转过视线问道:“中央的那把呢?” “按照你师叔跟我说的故事,这把应该是历任掌门的佩剑,只是到了第二十代青黄不接,没人能够使用,就一直搁置着。” “师伯说你有可能能用,这才带你来看看,你上前试试。” 我呆立在原地不敢上前,原本以为只是三师兄的宝库,却变成了隐灵派各位先辈的嗣堂,这让我有些沉重。 “诸先祖在上,隐灵第二十三代弟子吕靖荣,携小师弟前来试剑。” 三师兄点燃沉香,对我招了招手,我这才唯唯诺诺的往前迈了几步。 我与三师兄跪在蒲团上,对着那把折射着铜光的长剑跪拜。 礼毕我把香插进香炉内,看着香炉里长长短短的微哨,我甚至怀疑,师兄真正的目标是守护这里的安宁,而不是如小师妹所说的那样,守着一楼、二楼的那些古董。 “靖一,摘剑试剑吧。” “师兄,你试过吗?”见师兄摇摇头我继续问道:“师父师伯他们试过吗?” “不知,我猜应该是没有。” 我看向师兄,脚步沉重,忽然而来的严肃,让我很不适应。 我才二十一岁,师父还在,师叔也还有两位,凭什么我去试这把剑。 “师兄……”我话语迟钝,吞吞呜呜。 “试剑便是,这是师伯的意思。” 我看着三师兄温柔的眼神,收回视线,重新跪拜再剑前,大声说道:“隐灵派第二十三代弟子王靖一前来试剑。”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双手平摊往前走去,轻轻托起那柄整体由青铜构筑刻着诸多符箓的字样的青铜剑。 看着剑格上的阴阳八卦,心中疑惑,难不成这些还会动。 “试剑开始!” “靖一,用你所学,试试能不能使用这把剑。” 我抬起些头,轻缓托着剑后撤,直到退到暗室正中央才握住剑柄,左手托着剑脊微微弯腰行礼。 我轻喝一声,双脚腾挪,脚下八卦阵猛然浮现。 我轻抛长剑,左手握住剑柄,立于身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刃猛然下拉,双指侧翼鲜血流出,左手握剑轻转九十度。 嘴中快速的吟念法诀,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快速的在剑身上画下符箓。 我右手两指夹着剑脊,同时画下两道符箓,血迹直拖直剑格。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不去看被剑刃割破生疼的手指窝,左手轻轻抛出青铜剑,能不能成就看这下了。 我纵身跃起,追赶青铜剑。 右手抓向剑柄,我神情严肃,双脚落地,踩于八卦阵两眼,咯吱一声,剑格上刻着阴阳八卦的两圈咯吱转动,与脚下对应相同。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一次次咯吱声,就像是最美妙的音乐,随着我轻喝而出,剑格八卦骤然转动,快慢有序,我露出一抹惊喜的神情看向三师兄。 “别分心,练剑。” 我微微点头,轻挽剑花,剑身由横变竖。 轻挑剑尖竖立后再由竖变横于自己面前,沉声喝道:“乾!” 轰隆一声剑鸣,青铜剑骤然发亮,剑身上些许锈斑瞬间脱落,我轻舞长剑身形骤变。 “坤!”我纵身跃起剑尖朝下,一刺到地,剑尖直入混泥土。 “震!”剑身生雷,头顶灯泡骤然炸裂,室内漆黑一片。 “离!”青芒退却,长剑生火,消闪即逝。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三师兄惊喜的脸庞,我露出一抹笑容,沉声喝道:“艮!” 青罡剑重如泰山,我转为双手握剑潇洒挥舞,竟然有些挥舞不动。青罡剑脱手砸在地面,叮的一声,地面瞬间如蛛丝炸裂。 我的鼻头多了一股暖意,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擦,粘稠不已,是血! 我喃喃喊了一声“师兄!”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躺在睡过一晚的床上。 小师妹在不远处坐着直愣愣的看着我,我想笑却发现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老爸,王靖一醒了。” 小师妹白了我一眼,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吼道。 我不是在试剑吗? 我的心快速的跳动着,我想到了那把青铜剑所展现出来的威猛,真的有这般吓人的武器吗?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喉咙一甜,心中蛋疼不已,这是什么剑啊,用一次竟然流鼻血还吐血。视线微移,灵狐竟然又趴到我身边了,只见它眯着眼睛看着我,甚是享用。 “靖一,怎么样。” 我转过头看向门口,是三师兄。 我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再次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出,尽数落到灵狐的身上。 “别说话,安心休息。” “小狐狸,别浪费了,我师弟九阳之体,精血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我一时间不明白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灵狐谨慎的挪动,而后一口口添干净我嘴上、脖颈间的血液才反应过来。 我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因为它喝血,而是因为那还是我的初吻。 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虚,我再次昏睡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几乎已经是个废人,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脑袋都动不了。 朦胧的视线只能看到一个身躯趴在我的不远处,像是小师妹。 一个雪白的身躯挪动到我的视线前,与我对视几秒后转身用爪子去推熟睡的身影。 “王靖一,你是不是要死了!” 正文 第8章 隐灵人,授传承 小师妹的话很不入耳,但是声音和表情却让我心暖不少。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可不就是小师妹嘛。 这得是哪般风景,才能让霸气外露的小师妹展现出这般模态。 当我看到默默走进房间、露出颗黑牙的三师兄对我笑和比划着一个OK的手势,我才知道,我跟师兄都摊上大事了。 原本心花怒放的我,开始担忧我会不会英年早逝,或者说小师妹知道真正情况后我会不会被打成重伤。 我想给个笑脸,让自己不要死得那么难堪,却没能做到。 就这样被小师妹看着,连给师兄个眼神都不敢,只能心里暗自祈祷,师兄能够把住火候,赶紧收场,不然到时候真的会被打死的。 我下意识的咳嗽着,这两声假咳嗽,我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况。 压根就没有什么大事,应该是纯粹的透支了,顶多休息几天就能复原。 “丫头,回房间睡会,我给靖一看看。” 房门口三师兄开口说话了,这让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我不停的打量着小师妹表情的变化,对于她表现出的些许疲惫有些歉疚,我还能有啥事?守了我一晚,肯定累着了。 “爸,他怎么了。” “旧伤加新患,把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应该是那天给杨先生办事憋的内伤,加上功底不大牢靠,这才虚脱了过去,我再给他看看。” 三师兄一眼一板的说着,慢慢的往我身边靠。 对于师兄的瞎掰,我有些无语,也不知道他是就这受虐的爱好还是咋地,被胖揍了这么多次,还是改不了这个捉弄的毛病。 我也谈不上配合师兄,开不了口说话是真,这会虚脱得难受是真。 任由大师兄在我脸上瞎折腾,直到小师妹确定我没大问题和看出啥猫腻,这才离去。 而这个时候三师兄才透了老底。 “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把你伤说重些,你身上的钱又得没了。” “再这样看着我,不给你吃药了。” 我眼睛瞪得老大,实在是不大理解,为了这千把块出头的钱,就让小师妹硬生生在这里熬了一晚? 我轻缓的咳嗽着,被师兄的话语呛得无言以对。 小师妹并没有睡觉,也没有说是去做什么,只是在房门口撇了我一眼就离开。 师兄终究还是给我喂了药,不过是等到小师妹出门之后。 看着又变得慈祥的师兄小心给我喂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娇羞,但更多的还是对师兄的感激。 “那把剑你还用不了,我先给你保管着,一切等师伯他们来了,再正式交付到你手上。” “隐灵的八字诀,也就师弟你一人学全了,往后的担子你也重些……” 师兄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给我来一口汤药,就说上那么一句。 听到后面,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喝了假酒。 我也就是不能还口,不然肯定是要回上几句的,又或许正是因为我不能说话,才让没啥正行的师兄正紧得一塌糊涂。 师兄与师父的差别还是很大,师父就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永远都是微笑着的模样。 嘀嘀咕咕的师兄走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他手中多了两个物件,一块纯铜制作的八卦镜,一柄黝黑的桃木剑。 这回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放在我的床头,对着我点点头便离开。 我勉强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里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 四楼重新变得安静,只有偶尔灵狐在我耳边伸懒腰的噼里啪啦声,想着师兄说的话语,几千年传承的东西压到我身上,说实在的我还没有这个觉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串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噪杂声响起,随后外头的防盗门发出咯吱的声响,我探头望去,却没能看到什么。 但从脚步声,我听出来了,应该是小师妹回来了。 “小师妹?” 我轻声喊道,声音很小很弱,但这已经使了我的全身的力气。 小师妹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没有听到我的呼喊,过了许久才走到我房间的门口,驻在那愣了会才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 我再次呼喊了一声,看着她略微疲惫的神态露出一个笑脸。 “昨天你跟我爸干嘛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看着小师妹假凶悍的张牙舞爪,我咧开嘴却笑不出声。 师兄没有说,我自然是不会乱说。 只是才两分钟,我就发现我错了,在小师妹几近残忍的折磨下,我还是没能咬紧牙关,如倒豆子般把昨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让我意外的是小师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而是把话题转到了青獠面具上。 “面具的消息查到了一些,但是断了,没能找到另一只面具的去向。只找到同一批的一些瓶瓶罐罐,还不能确定具体的信息。” “你去找消息了?”我微微皱眉询问道。 “不然嘞,我爸就是一个财奴,离开藏宝阁的次数就没有超过十次。” 我苦笑一声,这那是财奴啊,是在替我守着这些传承。 收起这些心思我轻声说道:“给我说细一些,回头等我能动了,跟你一起去。” …… 双耳灌顶壶,色彩斑斓,花纹细腻,我看着小师妹不知道怎么拍回来的照片,能够确定的是这玩意是明朝的货物,而不是宋朝。 我心中疑惑,难不成是座明墓而不是宋墓?既然是明墓,那宋朝的青獠面具怎么会到这座明墓里去? “王靖一,你到过下面吗?” “啊?”小师妹的突然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疑惑的询问。 “下面呀,地底下。” 她一脸惊喜的用手比划着地下,眼神中布满了好奇。我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到过,有些很壮观,有些很寒酸。” “下次有机会带我进去看看?” 忽然,小师妹把脸凑向我轻声说着,生怕被别人听见。 我轻轻咳嗽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几年没见,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一位对那些瓶瓶罐罐产生浓厚兴趣的小财迷,还是只是纯粹的对地底下的模样感兴趣。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小师妹一只手已经揪在了我的耳朵上。 “疼!” 我咧着嘴轻声抱怨着,一定程度上我是不希望她牵扯进来的。 想到这我轻声说道:“回头我问下三师兄的意思,他要没有意见,我可以带你去自家暗墓里瞧瞧。” 听了我的话,她一副装牙舞抓的模样对着我骂道:“王靖一,你是猪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左问师兄,右问师父的,有没有点主见?嗯?” 我撇撇嘴,不知作何回应。 没有主见这个词放在我身上,我是不认可的。 许是因为我身子虚的原因,小师妹还是手下留了情。 这时,门铃响起,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小师妹仰了仰脖子。 “哼!” 我看着小师妹插手哼哼的白眼模样,陪着干笑,莫名的感觉很温馨。 来人是三师兄,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 “三师兄……” “王靖一!” 我刚想开口询问师兄能不能带小师妹下墓,就被一个声音喝住,我说出一半的话硬是咽回了肚子里。 “三师兄,我饿了!” 我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去看小师妹杀人的眼神,急中生智说了人生中最憋屈的话语。 三师兄微微一愣,淡淡道:“我说忘记了什么,中午忘记给你送饭了。” …… …… 我的生活就是这么悲催。 才进大城市两天的我就变成了一个需要全程受到照顾的废人,再加上这几天时不时被那个熟悉的惊艳脸蛋打扰,我都快疯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我才能勉强下地走动。 小师妹也为了面具的事情奔波了四天,除了那个面具差不多找全了从那个暗墓里带出来的东西。 也在这个时候,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对中年夫妻找上门来。 直到看到中年夫妻带来的东西,我才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小师妹奔波了四天没能找到线索的面具,竟然会在这对中年夫妻身上。 身子虚弱勉强走动的我在三楼看到了这对夫妻,他们的状况很不好,比早几天的气色要差太多了。 双眼通红,头发蓬乱,每每张开嘴,嘴中都会随着话语声涌出一股腥臭,尤其是他们的肚子全都微微隆起,就像是有了身孕的孕妇。 我贴在师兄的耳边把在火车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后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说道:“那天在火车上就发现你们身上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变得这么严重。” “大师,你……” 我尴尬笑了一下,我的虚弱俨然成为他们更大的疑惑,或许说他们在怀疑现在的我有没有能力帮他们解决问题。 我轻轻咳嗽一声对小师妹招招手说道:“小、小师妹,帮我拿下那块面具。” 被瞪了一眼的我更加尴尬,憋屈的在两位患者面前没有了一点强者、高人的模样,但他们进了家门,就没有甩下脸皮不管不顾的道理。 我简单的把事情对中年夫妻说了一些,而后把事情转交给师兄谈判。 好心的小师妹给我递了一杯开水,这让我感激涕零,这还是这几天里第一次受到了正常的待遇。 小师妹只是放下茶杯就退后几步,俨然是对两位嘴中的气味很不适应。 正文 第9章 寻上门,新线索 要不是我已经闻过许多次这种恶臭,我也会受不了。 只是看着三师兄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我心中多了许多佩服,这样的师兄与我印象中的师兄实在是相差甚远。 “廖先生,我师弟的规矩是帮你们处理这个事情,报酬是这个面具。”师兄轻声说着。 我偷偷打量着两位患者,他们神情紧张、焦虑,眼神中生出了些许讶异与不甘。 果然,没多久他们就吐露了不满。 “这个面具我们花了四十多万买下,你们要价是不是太高了,二十万!现金!” 男人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女人看着模样,像是有些怒火攻心,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了精神,大声的说着。 我微微皱眉,对于这位妇女的大嗓门很是不满意。 我不再想去看她的大爷姿态,把头撇向师兄,一切听师兄的意思。 要是师兄也对这副模样不感冒,那就不接这个事情了,爱咋地咋地。 这样做不仁义、不道德,但我没有任何负罪感,或许这就是我这门与其他传统道士格格不入、不对头的地方。 会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大师,不瞒您说,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找过几位高人了,也得知是这个面具的原因才导致我们现在这副鬼样子。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一切按大师的意思来吧,只要能帮我们解决这个事情,一切好说,好说。” 最终还是廖姓男人把身边的女人拉坐下后低声说道。 男人颇为无力的说着,一股淡淡的恶臭不时的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冒出。 我对师兄使了个眼神,而后对他们说道:“那我们等会把合同签了吧,我们也不乱收费,按照祖上的规矩办事,只收你这个面具,多余的分文不取。” …… 三师兄沉默着喝茶,许久才轻声说道:“秀诗,请符箓。” 几分钟过后,小师妹端着一个托盘回到三楼,轻轻的放在茶几上。 我瞥了一眼托盘上的符箓,心中一惊,竟然是乾字符。 我讶异的看向师兄,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师兄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些符箓肯定是祖师爷们留下来的,这几张微微泛着金光的金粉纸,绝对是多年前留下来的奢侈品。 我心中隐隐生出了些许不舍。 “师兄,要不……” “不碍事,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想留下这些符箓,自己出些力制作符箓被师兄拒绝。 看着这些符箓,就像是收藏爱好者看到了精品藏品,有人爱钱,有人爱物,我却对这些符箓古东西有着格外的爱好。 我喜欢看祖师爷们的字,喜欢看地下保存完好的那些刻录,就像是一件件艺术品,每一笔都充满了灵性。 …… 师兄把两人安排在了河坊街附近的酒店。 只因为我最起码还需要三天的时间休息才能复原。 而我们也需要时间来研究这对凑齐的青獠面具,或许还需要向一些专家求助,历史研究他们会更专业一些。 火车上的那对夫妇走了,他们的现状并不好。 他们送来的面具被师兄用符箓封存,摆在了二楼的展示架上。 夜晚我坐在四楼的客厅,小心的修补这裂成两半的青獠面具。 灵狐安静的在我身边趴着,偶尔会伸个懒腰,因为舔食我血液的原因,本就懒的它变得更懒了,整日昏昏欲睡的模样。 它对我展现出来的亲昵,与师兄推算后确定是我身体的原因。 不敢想象,它竟然已经活了七百年。 我轻轻放下用特殊胶水缝合后的青獠面具,转过些脑袋,偷偷打量这只已经成精的灵狐。 “听师兄说,你能说话了?” 它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打算理我。 这种僵局持续了半个小时,在这些时间里我问了三次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 像个傻子一样的我在小师妹的嘲笑下结束了这次心灵之旅。 …… …… 三天后,我的身体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而火车上的那对夫妻,也已经调理得差不多。 第一天,在师兄的药理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他们吐出来的东西,让他们没有任何食欲。 第二天,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到与第一次见到杨先生夫妇那般,只有些许紧张所造成的疲态。 第三天,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恶臭的气味,其实在第二天就已经没有了明显的气味。 而师兄这三天,花在他们身上的钱已经到了三万六。 这些钱都是从小师妹记下的,一个个小条条,精细到元。 当然其中并没有包含一些市面上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我门专有的手段,这也是最主要的,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找上门来。 至于能买到的,全部都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佳药材,只是具体的偏方药材我不清楚,这些都是由小师妹一手处理。 也因为这个我才从师兄那里知道小师妹,具体在学些什么,学医的同时跟着一位教授学习考古学。 也许是因为这些钱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两人对我与师兄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们那种由纯粹的交易状态,变成了恭敬。 …… “谢谢两位大师,谢谢……” 我看着两人喜人的态度变化无力吐槽,两对夫妻,我更喜欢不那么世俗的杨先生夫妇。 “两位客气了,你们已经付了报酬,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 我随意的说着,给两位添了些茶。 “最多再有两天,你们就能彻底恢复过来。按照我这门的规矩,接了活,就会做全。今天你带我去一趟你们家,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虽然我对她的要钱不要命的泼辣性子不喜欢,但履行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所以我还是会耐着性子跑一趟,把该做的本份事情处理好。 只是两人的表现,再次出乎了我一的意料。 中年夫妻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许久,妇人的手微微拉了一下她身边的男人。李先生才有些为难的说道:“谢谢大师,只是……只是我家中就不用去了吧。” 难言之隐? 我有些不解,起初焦虑着身体问题,这会还没好全,却又突然转变。 想到些许可能后望向一边坐着没有说过话的三师兄。 见师兄点头后,我也懒得再纠结,本就不大喜欢他们,原本打算再问些倒斗人消息的想法也被我咽回肚子里。 如果没猜错,他们是最底层的二手贩子。 而那位孙九明,更像是只做贵重物品贩卖的大头头。 我从沙发站起,从箱子里取了两张符箓给他们,就算了事。 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转变,致使两人离开的时候都是疑神疑鬼,下楼的时候三步一回头。 待两人走后,我走向师兄,疑声询问道:“师兄,他们明显是知道什么,我们不问问?” 三师兄对我招招手,给我添了一杯清茶。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要是把这些信息说给我们听,以后怎么在道里混。他们与那位孙老虎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指不定这个面具已经是他们的最大一笔交易。” 我有些不甘心的反驳道:“抛去我不大喜欢他们这样的私心,也不说我们与他们这行多年的纠纷,但他们的行为总归是在犯法,就不管管?” 三师兄摇头笑道:“靖一,我早就与师伯说让你早些出来,你的脑筋太死板了,在现在的社会很容易碰钉子。就倒斗这个事情来看,管是肯定要管,法制社会你要怎么管?管到什么程度?” “咱们做好分内事情就好了,很多事情看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就会比你想象中要繁琐得多。” 师兄的话就像是一根卡在我喉咙的鱼刺,几次张嘴的我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师兄阐述的现状与我几年的山野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冲突,或许是随性已成习惯的我,在突然间接触到这么多条条框框后本能的抗拒。 我沉默着,第一次在二楼点上了一根烟,当然我没有忘记给三师兄丢一根。 三师兄点上烟,露出了熟悉的痞样,他随意的拿过放在一边的笔记本。 “既然发现了暗墓,就应该保护起来,李先生那边的事我来处理,来看看秀诗拍回来的这些图片,跟你说些具体的。” “这些照片拍的很详细,但是没有实物,分辨还是有些吃力。光从照片看认不出真假,但能看出来大概是什么年代的,这些应该是明初的东西……” “在相同造型、相同胎体、相同彩料,相同纹饰之类的瓷器,器底唰护胎釉和罩釉是明初瓷器的特点。这些图片,大多都是明初的瓷器特质,只有这件,应该是元末的东西。” 我看着三师兄手指上指着的图片,心中震惊不已。 这个瓜皮一样的痞子师兄肚子里还有着这种手段,只是看几张照片,就能推断出个七七八八? 让我不明白的是,元末明初的东西,按照现在的价格,应该属于贵重物品了,怎么流通量这么大,现在的倒斗后收藏这么疯狂? 正文 第10章 思人心,再见面 师兄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像个老小孩,对我炫耀着自己的本事。 “师兄,给我说说呗……” 我厚着脸皮问道,知道这些东西像是明朝的不假,但再多的,我就一点也说不出了。 “这些东西虽说都是元末明初的东西,但物件过小以及均有很大程度上的修护以及补色,这是朝代遗留问题,同样也导致了这些东西严重贬值。在高端收藏爱好者里,这类东西并不受太大的欢喜,总而言之就是太粗糙,当摆件不够精细,当藏品档次过低。” “这种东西数量多、价格低,导致了门槛低、受众广,流通性反而要比成色好、精细的藏品要大很多。” 我轻轻点头,露出一副已然了解的模样,总不能在师兄面前像一张白纸。 只是看到师兄拿若隐若现的笑容,我的底气一下子枯竭,我急忙道:“师兄能不能确定大致是从什么地方出土的?” 师兄没有急着说话,再三思索才摇头道:“这个没有办法查到,但是你可以去问问那块面具……” 师兄的提醒让我沉思,那块面具…… 直到被烟头烫到,我才回神。 “我们也不一定能够从他那里的到确却的消息,这些都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了……” 我想到这些脑仁有些发疼,师兄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让我有些不能接受,直到现在我才确定,我眼前的这位人模狗样的师兄还是有着不少本事的,但他这种表情在我看来真的很欠揍…… 我有些生气的说道:“师兄你说啊,急死个人,再这样我把你做的坏事全告诉小师妹去……” 迫不得已,我只能威胁师兄了。 比较好面的我实在受不了师兄看我的眼神,我盯着他,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 数到三他再不正常说话,我就豁出去了…… “小……” 就在我要扯开嗓子喊的时候,师兄终究是没能忍住,由那副欠揍的模样,重新变成我所熟悉的那个扯皮条邋遢的破算命德行。 “别,别……我说……” “你靖涛师哥快回来了,按时间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些照片已经让秀诗给一个老教授送去了,他们应该能够得出一些更准确的判断。要你去问问那面具,主要还是怕只是照片会给老教授造成的难度过大,想让你再证实一下。” “靖一,你永远要记住,一个不能确定的信息,你需要反复的去推断,一个陌生的东西,你需要想办法去多方面印证,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敢确定那个孙九明没有撒谎?” 师兄如倒豆子般喃喃说着,说到最后眼神重新变得犀利、声音也更加浑厚。 师兄的话让我再次沉默,心里莫名的慌张,孙九明的话我还真没有怀疑过是假话。 这会的我如同在寒冬被一桶冰水泼在身上,全身冰寒彻骨,连同五师兄即将到来的消息都没有太多的兴致。 “王靖一,我去学校了……” 我不知道在那里发呆坐了多久,师兄也没有吵我,直到小师妹的呼喊声才让我如梦惊醒。 我回过神,仓促的应道:“哦,嗯,好……” 就在这时,师兄起身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 我有些不自然的在站起身,却始终没有走下二楼的勇气,脚步一直在藏品区徘徊,眼神不停的看向摆在一边贴着符箓的面具上。 没有下二楼的勇气是因为这些年跟着师父,以为我的本事能够独闯江湖,然而并没有。 更多的时间里是在回忆与师父一同下墓的点点滴滴,仔细想了之后才发现我的应对能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才发现正真棘手的事情,都是师父在处理。 甚至我连插手帮忙的能力都不大够,或许在普通人面前已经很厉害了。 但相比起师父,我似乎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包括那个做了二十年的梦,现在还不清不楚的,沉默着的我,想要找到一个健康的、良性的成长路线。 师兄的话就像是利箭,射在了我的咽喉,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我所有的神经。 就这样,我沉默着呆坐着,在二楼肚子思索到夜幕降临,而师兄似乎猜到了什么,没有让一个人上来过,包括小师妹。 …… …… 夜晚七点左右,我终于恢复了自信。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以及咀嚼消化师兄的话语后,我终于确定,我与他们是不同的。 甚至我与师兄门都是不同的。 我的动作发生了些许改变,比以往要快上一些,就好像心里的那股气,生怕呼出来就没有上前的勇气。 我拿起了放在展示柜贴着符箓的青獠面具,眼神坚定、脸色平常的往地下室走去,如果我没有记错,地下室里应该还有着一间不到六平方的小房间。 我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师兄的刺激,导致我一些倔强的改变,第一次开始着手师父以前会做的事情。 与藏在这个面具里的灵魁对话,就是我的第一次面对。 “师兄,我……” 我指着手上的面具对师兄示意说道,此刻我感到一丝轻松,与平时不一样,与中午的那个师兄更加不一样。 许是因为保安与前台小姐姐在,师兄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 我与众人打招呼后往前台后头的楼梯走了下去。 打开灯,对着半屋子的木剑看了许久,而后才是往右手边的小房间走去。 我能与鬼谈论,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这之前需要做许多准备。 我嘴里喃喃嘀咕着本门的法诀,轻轻将面具放在案桌边,抽出三支细香点上,插在面具正前方的小香炉里。 手中手势不断,嘴中口诀不断,我默自后退几步,双眼微闭,盘坐在蒲团上。 漆黑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只有三个红点与微光落在面具与符箓上的微微反光,口诀毕,我睁开双眼,轻喝道:“起!” 话音才落,轻薄的符箓微微晃动,而后就像是被一股风吹过,轻缓的滑落至前方,符箓骤然燃起,漆黑的小屋被照得通亮,只是几秒钟便再次恢复了黑暗。 只能使用一次,这也是那会我心怀不舍的原因,师祖们留下来的符箓用一张少一张,而我却还没有能力制作出具有那般法力的符箓。 三点香火的微弱光线下,香烟已经开始发生转变。 面具就像有了魔力,三缕香烟汇聚成一股,往青铜面具上飘去,而后消失不见。 更准确的说是,这些烟被面具吸收了。 而这也表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假若香直至燃完,我能够与面具里的灵魁达成协议,如果香未燃完熄灭,那就代表着只能赤膊相见。 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半月前的那种贪心还历历在目,或许这里头藏着的灵魁,在来杭州的火车上已经见过。 时间缓缓流淌,三支香在一个半小时后已经到了尾端。 这期间里,我只睁开过两次眼睛,掐准时间的我在每三分之一的时候观看一次。 再有半小时,或者就有可能得到一份准确的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支香已然殆尽,也许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摆在案桌上的青獠面具动静越来越大,轻缓紊乱的跳动着,每一次都很细微,但确实动了。 “隐灵第二十三代弟子王靖一有事相寻,还望出来一叙……” 我沉声说着,相比上次,要更加严肃些许。 吃过一次瘪的我再也不会出现那种侥幸的心态。 每十秒呼唤一次,共三次,三十秒后我看着漆黑的正前方,等待它的回应。 突然,轻风拂面,一股微风吹过我的脸颊、头发,我知道它出来了。 面具上一股浓烟缓缓吐出,就如同之前一个多小时里消散不见的烟在这会全部吐出来了一般,慢慢的漆黑的小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 我咬破食指,轻点在额间,然后轻轻下拉至鼻头。 继而拇指挤压在食指上沾满血迹后同时点在两边的太阳穴上…… 符箓逐渐形成,直到我补完最后一笔。 我猛然睁开眼睛,一具灵壳飘散在面具上。 单足六首三头,足如象腿,手臂修长指甲锋利,三颗脑袋挤压在一起,不停的换着方向。 它们面容各不同,左边呈哭丧脸,中脸严肃庄严,右脸嘻哈无常。 看着这副模样的灵魁,不用想我也知道。 同样是几股灵魂扭曲在一起,只是这只灵魁还在初生期,远没有上次在杨先生家里处理掉的那只疯狂。 那门邪术似乎与我门一样,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传人。 看到右脸,我想到了那天在火车天花板上看到的诡异笑容。 并不是宫殿里的那个女人,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我可助你修成正果,转世投胎,条件是为我隐灵服务二十载,如有违反天地不容……” 我站起身,看着依旧不断幻化对着我的脸颊沉声说道。 烟雾形成的形状猛然炸裂,而后再次凝聚,脸颊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止。 那张严肃庄严的脸蛋看着我,微微张开,而后消散。 “我会把你送回陵墓中,你为我门看守二十年,必助你解脱,如果同意,还请为我指路……” 我脸色凝重,不到最后一刻,能不能成功谁也说不准。 看着揉成一团没有模样的烟雾心中暗暗猜测,以及在脑袋里回忆着师父做这些事情时候的时间以及细节。 飘荡在面具上空的烟雾终于有了回应。 再次炸裂开,只是这次凝行的过程很慢,一丝丝烟就像是一张网,慢慢的铺开,然后交错在一起。 厚与薄的烟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终我看到了一张烟雾凝化成的地图。 我眼神一亮,嘴角露出了笑容。 因为那团烟雾中清晰的勾画出了两个字。 “集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