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第一章:
  “……将军……不要……”
  
  “让我进去。”
  “苏小姐,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
  
  女子凄绝一笑,听着屋内女子阵阵□□,高昂起头厉声道:“丞相府还未被下旨抄家!今日我还是你们将军的未婚妻,凭着这个我便可以提前要了你的脑袋!让开!”
  
  女子身后的管家向着护卫使了使眼色,护卫看了眼女子痛绝的眉眼,收起兵器退后一步。
  
  女子几步上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屋内绯红的床帐阵阵猛烈的抖动。
  
  “闻人烈!”
  
  苏茜不敢置信的颤了颤,双眼凝聚浓雾。
  
  帐中突然撩起一角,一女子衣衫不整靠在男子□□的精壮胸膛之上,媚眼如丝唇如胭脂。
  
  “秀儿,怎么会是你!”
  
  “原来是小姐来了,我说怎么会有人敢打扰将军呢,奴婢身子不便行礼,望小姐恕罪。”
  
  口气却无一丝谦恭,反而挑了艳丽的眼往身上男子的怀里更是示威般偎了偎。
  
  “哦,奴婢忘了,小姐已经不是小姐了。”
  
  苏茜薄弱的身子如同秋叶一般狠狠抖了抖,眼里痛色愈深,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颤抖着慢慢跌坐在地,男人慢慢坐起身,披上单衣,任由身上如同水蛇一般赤身裸体的女人绞着自己的身躯,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下的女子。
  
  “呵呵……哈哈哈哈哈……”
  苏茜忽然抬起头,大笑出声。
  
  “闻人烈,你告诉我,从头至尾,这都是你的圈套?包括她?”
  
  男子仍旧面无表情,一旁的秀儿却娇笑着开了口:“小姐,你可不要怪罪将军,丞相和夫人菜里的毒是秀儿下的,秀儿不是故意的哦,本来只是想要丞相死的,没想到那天夫人也在,哦,对了,信函也是秀儿做的,将军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原来引狼入室的是我。”
  
  苏茜低头看着白玉地面,珠珠泪水滚落如同这万里红尘恩怨一环扣着一环。
  
  “爹,娘,女儿有罪,女儿今生不能报爹娘养育之恩,今天,就由女儿手刃仇人。”
  
  说完手中便多了一把匕首,厉眼横瞪,迅速窜向床。
  
  “啊!将军救我!”
  
  急速刺向床头,男子凤眼一凝,一个反手抓住苏茜的手。
  
  苏茜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俊美的眉眼,挣脱男子的手反手将匕首送进自己的腹部,男子睁大眼,似是没料到这般结果,想要阻止亦是来之不及。
  
  轻启薄唇,嗓子里一股咸腥溢出,苏茜含血而笑:“我愿你……终其一生……受尽爱而不得的痛苦。”
  
  “咕噜”一声,血液哽喉,女子粉色的纱衣如同六月飞花般铺散开来,躺在地上,鲜血顺着匕首溢出,噎着一口气瞪着床上的颤着身子躲在男子身后的秀儿,目光含着至死不休的不甘。
  
  男子目光闪了闪,伸手推开身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快速走到女子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已经来不及了。
  
  生命从腹部向外慢慢流逝,床上女人由刚开始的害怕到得意,苏茜聚着瞳孔看着,却无能为力。
  
  “我帮你吧……”
  
  耳旁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苏茜睁开眼,看见半空中隐约有一人影,一身奇怪装束透明如薄雾,正低着脑袋微笑的看着自己,是神灵吗?苏茜笑了笑,就算是鬼魂,此时也比这些人好看上许多,使尽全身力气扯起嘴角,渐渐涣散的目光移向床上女人方向定住,吐出最后一口气:“杀了……她……。”
  
  闻人烈看着地上女子半晌,目光平淡无波,扯开缠在身上的秀儿,起身穿上衣服开门,向着门外冷冷唤道:“来人!”
  
  “将军。”
  
  “请大夫。”还是毫无波澜的冷音。
  
  “啊!!!鬼!你别过来……别过来……额!”
  
  闻人烈话还未说完,便听屋内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没几声便戛然而止,抬步迅速进屋,一见屋内情况,瞳孔一缩,面无表情的脸上竟也显出一丝不可置信。
  
  本该躺在地上的死尸此时满身是血的跪在床上,腹部还插着匕首,从地上到床上一大片被拖开的刺目的猩红,秀儿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头颅吊在床沿,似是被生生捏断颈骨,眼球爆出瞳孔涣散,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恐。
  
  闻人烈拧着剑眉,竟也不敢轻易冒然上前,身旁的护卫却有些惊惧,这场面怎么说都是无法解释的诡异。
  
  众人一时都无法动作,只能看着苏茜侧对着众人慢慢偏过头,这一看之下,都生生倒吸了口气,这哪是人的眼睛!
  
  极端璀璨的绿,没有眼白和眼球,只是一片空洞而诡异的绿。
  
  在场除了闻人烈,众人都颤着身子倒退了几步,紧绷着身子生怕这怪物扑过来,聪明的都抽出刀剑架起防御。
  
  “杀人偿命……”
  
  绿光转向面色安如泰山的闻人烈,扯嘴笑道:“天经地义。”
  
  “是人是鬼?”男人冷道。
  
  女子诡异扯扯唇道:
  
  “我是来索命的,吃我一掌!”
  
  话说完便颤巍巍下床,直直向他刺去,闻人烈目光早已恢复平静,定定看了正往自己走来的苏茜半晌,似乎在确认什么,眼里却越来越疑惑,只当苏茜沾满鲜血的手指快要触碰到自己的脖子时,一掌横出,掌风如剑。
  
  女子见之身子一拐便要出手,身子却突然像是铁上了锈一般,僵硬至极的顿了顿,正是这一顿,使得闻人烈那一掌失了准头,想收回手已是来之不及。
  
  “我靠……”女子盯着自己被一掌戳出个窟窿的胸□□出两个字。
  
  “扑通”一声,尸体倒地,绿光顿然消失,躺在地上的尸体目光如同一般死尸黑白混沌毫无焦距。
  
  一时间屋内寂静异常,众人屏声静气,呆滞看着尸体上臼臼往外冒血的血洞,不敢言语。
  
  闻人烈弯下身仔细查看尸身,眸中冰寒一片,转而冷冷出声:“将尸体好好安葬。”
  
  管家上前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地面,血色遍地,曾经明媚娇艳的笑脸已经青黑一片,目带不忍开口道:“将军……”
  
  闻人烈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杀人偿命,抵消。”
  
  “是。”
  管家重重低下头颅,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些年这女子纵着娇惯没少害死无辜的下人,虽说下人命贱,将军却是最反感这般不把人命当命的主子,所以她的死一点也没激起将军任何的愧疚。
  
  相府一夜垮台,想必苏茜来此也只是为了求将军帮忙而已,却不知从始至终这便是皇上和将军的一个圈套。
  
  荒郊野外,十里乱坟岗,月光惨淡,偶尔有乌鸦扑哧扑哧拍动翅膀的声音,更显得此处沉冷阴森的可怖。
  
  “大哥,你说刚才苏小姐那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听说苏小姐是妖物,进去的兄弟看见的。”
  
  “胡说!”
  
  走在前面的男人抬了抬胳膊,将担架往上颠了颠,回头看了眼担架上蒙在白布下的尸体,叹道:“苏小姐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平时金贵了些,可惜生在了丞相府,更找错了夫婿。”
  
  “咱们真要烧了她?”
  
  “烧吧,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
  
  “咳咳……咳咳……”
  
  “你染上风寒了?”
  
  ……
  
  “怎么不说话?”
  
  男人疑惑的转过身子,只见身后的男人大睁着双眼,双脚止不住的颤抖,死盯着担架上的尸体,抽动着脸皮惊恐道:“诈……诈尸!”
  
  “咳咳咳咳……”
  
  一低头,只见白布不停的抖动,阵阵沙哑的咳声从白布下传来,前面的男人见之也是一震,抬尸体时,胸前那个血淋淋的窟窿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谁也不能断定这世上没有鬼怪,一时心里也有些发怵,愣着说不出话来。
  
  “大哥,我家里还有老的小的要照顾啊。”
  
  前面的男子抖了抖腿,想了想家里还在等着自己的妻子,额上冷汗直冒,开口颤声道:“那……那怎么办?”
  
  “走吧,反正人都死了,诈尸也不管我们的事,过几天肉烂完了,谁还认识这是相府千金啊。”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丢下担架就往后跑,尸体一失衡,骨碌碌滚向一边的土坑,男人见只剩自己一个人,四顾四周鬼气森森的土丘,一拔腿也向后跑去。
  
  “咳咳……怎么会这样?”
  
  安景爬出土坑,浑身上下四处摸了摸,脸上表情越来越不可置信,本来在用自身实践验证世上有鬼魂一说已经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这个身体更匪夷所思,说到底自己还是个沐浴现代化科学理论阳光下的科技文化全素养多方面发展的侦察队员,难道是做梦?
  
  但是子弹是骗不了人的,一弹穿脑,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2013年八月十九日11点31分,侦察大队女兵安景光荣牺牲,安景二十五岁的军人生涯就此结束,基于同情才出手帮这个身体的主人杀了那个叫秀儿的蛇蝎女人,但这不表示要假戏真做啊,现在骑虎难下了怎么办。
  
  捏了捏细瘦的胳膊,松软嫩滑骨质纤纤,安景苦笑,早知道随意附身会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直接上那个闻人烈的身,起码不是个遭罪的主,想想当年她那销魂的六块腹肌,如今都都化作了往事烟云,安景狠狠伤感了一把。
  
  安景一顿,伸手扒开衣领,胸口的大洞竟然已经诡异的愈合了,除了伤疤骇人了些,但是四周平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痂,腹部的刺伤也是如此,安景想了半晌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坐下来,安心接受现实一向是军人的军事素养,既然这幅身体接受了她,且当做老天赐给自己的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吧。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活动起来都太过生涩,再加上这幅身体明显是常年娇生惯养,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块合格的肌肉,安景皱了脸皮,愁苦不堪,直觉自己的革命之路异常的遥远。
  
  安景一身男子装束,漫步于闹市街头,不时心虚的往后瞥几眼,生怕从哪儿窜出个手抡菜刀的妇人,心里对着国旗敬了无数次礼,扯了扯身上顺来的衣服,第一次觉得原来做小偷的心理压力这么巨大。
  
  前方不远处有一门店,门上隶书一字“当”,记得没错应该就是古代的当铺了,捏了捏手中的布包,踏进店门,正有伙计站在木窗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安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板,当东西!”
  
  伙计抬头上下扫了几眼,见安景一身粗布衣衫,便漫不经心的低下头懒洋洋开口:“东西拿上来吧。”
  
  安景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挑开布包捻起一个物事递到伙计面前,眉眼挑高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正文 第 2 章   伙计看了眼安景,复又凑头仔细看过来,见这人手上竟然是一颗成色上等的东海珠,面上一惊,看了看安景手中满当当的布包,转身急忙往里间跑去。
  
  安景暗自窃喜,看来是当对了东西,这些珍珠都是从这具身体头上的簪子上抠下来的,簪子倒是还留着,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个精瘦的带着高帽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安景几眼,沉声道:“你手上有东海珠?”
  
  安景一看这人态度沉稳目光精明,便知不是个简单人物,便收起打算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架势,客气的笑了笑:“你说这些珍珠?我手上共有五颗,掌柜能否给个明确合理的价钱?”
  
  掌柜目光在安景脸上来回巡视半刻,接过安景手上的珠子仔细看了看,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声问道:“敢问公子,这珠子是从哪儿来的?”
  
  安景心中一咯噔,知晓不妙,看来东西太好也是个祸害,一不小心暴露身体身份就完了,还不得被当成妖物烧掉,脑子一转,思考了片刻,抬头学着古人的腔调故作淡定的开口:“不瞒掌柜的,小人哪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只是昨天在路上拾的,看着不像是一般物事,便来看看能不能换个好价钱,小人家徒四壁正用来缓缓日子,还麻烦掌柜的给个好价钱。”
  
  掌柜看了安景半晌,见她目光诚恳语气客气,目光便渐渐转缓,吩咐了身旁伙计,收起五颗东海珠转身进了屋。
  
  “这是你的一百两,拿上赶紧走吧。”
  
  安景抬头茫然的看了看面色不善的伙计,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银子,心里对古代钱币一点概念也没有。
  
  伙计却认为她这是不满意价钱故意耗着不走,便刻薄道:“一百两就够便宜你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敢随便乱拾,那是海外小国进贡朝廷的贡品,皇上只赏赐给相府几颗,相府今日辰时才被抄家,你这后脚就来当东海珠,我们掌柜的不报官捉拿你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还不快拿着银子走人!”
  
  安景心里一阵猛跳,心想幸好没把簪子也拿出来,这几颗珍珠来头就这么大,一个簪子估计就能当场要了自己的命。
  
  把银子往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外疾步走开,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溜吧。
  
  手上有了钱,心里便觉得踏实了许多,行走江湖没有活动资金怎么行呢,安景当下便找了路边一个馄饨摊子吃了起来。
  
  安景便吃便仔细观察身周的环境,茶肆酒楼、当铺商行、街头巷尾车马如龙人声鼎沸,以安景为数不多的理解,这个城市的发展水平应该算得十分不错的了,行人身着衣装发饰都酷似明代,记得九年义务教育的历史科目中,却没有姓苏的明代丞相。安景喝下最后一口汤,掏出最小的一粒碎银喊来老板。
  
  “老人家,结账。”
  
  老人看了看安景手中的银子,摇头憨厚的笑了笑:“小哥,银子我可找不开,您只要给我两个铜板就可以了。”
  
  安景惊讶的看着空碗,古代的馄饨竟然这么便宜,便不好意思的对着老人笑道:“老人家,我这身上没有铜板,你就收下吧,明天我再来吃,您不收我的钱就行。”
  
  老人慈祥的看着安景,只觉这小哥越看越喜欢,这年头长得俊俏又如此谦和的年轻人可不多,何况这小哥眉目清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裕之家。
  
  “呵呵,算了,小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摊,这碗就当我请小哥吃了,不用给钱。”
  
  安景一愣,忙道:“老人家,这馄饨很好吃,为什么不做了?”
  
  老人目光黯淡下来,叹着气道:“朝廷前日颁发召集令,明天我就要去军营报到了,可怜我那老婆子,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现在我这身子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安景放下碗,皱眉道:“你这么大年纪还要去参军?□□没有青壮年了吗?”
  
  “可不能这样说,孩子,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每家每户都要服兵役,只是富人可以拿钱雇佣穷人代役,穷人就只能自己上战场。小哥这钱不用给了,我这一进军营,钱财就用不上了。”
  
  安景一愣,想起古代的兵役制度不同于二十一世纪,是强制执行的,花木兰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无奈代父从军的吗,等等,代父从军?
  
  安景脑中一闪,抬头冲着老人一笑,语出惊人:“老人家,我代你参军。”
  
  老人双眼撑大,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小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明日本来就是要去参军的,我无父无母,本就孤身一人,老人家的这顿饭可不能让我白吃了!”
  
  老人闻言脸上一阵失措,眼角已经凝聚起泪珠,却还是不断挥手拒绝:“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安景看着老人眼角细密的皱纹,想起父亲离世之前的样子,一个是铁铮铮的现代烈士英雄,一个慈祥的古代摊贩老人,隔着时光巨流,却同样谱写着父爱这样一种无言却动人的情感,不论自己前世是否是一名以正义行善为宗旨的军人,凭着父亲的烈士之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放任不管。
  
  安景看着老人不知所措的泪光,心里也是一阵触动,上前便抓住老人的手,无比诚恳道:“老人家,我叫安景,同为一国同胞,四海之内皆为亲脉本就是一家人,我无父无母孤独一人,您要是不嫌弃,今天就认了我这个儿子。”
  
  “这,这……”
  
  安景不等老人说话,便又笑着开口:“我孤苦伶仃的,参军之后也只是一条蝼蚁之命,今日认了您作父亲,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将来战死沙场也能有个亲人收尸埋骨,无论是黄泉人间,也算有个牵挂,您就不要再推辞了,难道还嫌弃儿子我多吃您一顿饭?”
  
  老人闻言老泪便再也忍不住,脸上岁月风蚀的痕迹如同苍老而纯粹的沙丘蔓延而过,对着这样一个白来的儿子,不再□□的胸腔一颤一颤,只是紧紧握着安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孩子,好孩子,我老刘头一定要每天烧香拜佛,感谢佛祖送了我这么一个好儿子……好儿子……今天不卖了,咱们回家,让老婆子看看我收了多么好的一个儿子。”
  老刘头擦了擦眼,便转身收拾起摊子来。
  
  “好一个四海之内皆为亲脉!”
  
  安景一扭头,才想起自己地处闹市中央,此时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圈人,说话之人白衣玉冠,面容俊秀,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卓雅贵气,身后还有一灰衣少年低头默然而立,应该是这人的侍仆,看起来很是文雅秀和,安景却觉得这人不会如同表面这无害,作为侦察兵,洞察力最为关键,然而这男子的目光安景一眼却是无法看透,看来这人心机实属非常,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青岚对安景却是十分感兴趣,从安景坐下吃混沌时便开始注意他,这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谈吐却很是另类,动作大方有礼面目端贵,说是大家公子,却毫无富家贵族的拘谨板称,明明不像是接受过军队历练,举手投足之间却很是符合士兵的坐立习惯,总体说来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矛盾的人,一阵观察无果本来想要离开,却没料到看似无知的少年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大义之话来,便不由得出口插了一句。
  
  “小兄弟这番话说来不简单,看似简单的道理,这世上之人却还不如小兄弟你一半的勇气。”
  
  安景知晓如今自己顶着丞相女儿的名头,不能在人前过于招摇,恐及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交谈的兴致不是很大,便示意性的对来人笑了笑,谦虚道:“哪有,公子过奖了,这世上善良的人很多,只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身上还有需要完成的责任,我身无重责,在这样的情形面前就应该需要我这样的人多尽一份力。”
  
  青岚也是未料到安景这么回答,心里惊讶之外却更是欢喜,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样的宽广的心胸和沉稳的心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不知身手头脑如何,这样一想便起了爱才之心,开口道:“听小兄弟刚才所说,是想参军?”
  
  “是。”
  
  青岚一甩折扇,颇为意气风发道:“在下在朝廷略有薄职,见小兄弟谈吐品行实为少见的贤才,是否愿意随我安排,能远离战场在京内任职,不用在前线受流血之苦,也好照顾这位老人家?”
  
  安景黑线,能随意帮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安排职位,这能是薄职?!
  
  “不用了,谢谢公子好意。”
  
  青岚略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小兄弟不用如此拘谨,今日我既做出承诺便会为小兄弟认真挑一职位,绝无虚言。”
  
  身边行人越聚越多,似乎有人认出面前的男子,更有人听见他的话向安景投来羡慕的表情,人人表情都带着一种仿佛安景八辈子烧高香求来的恩惠的笃定,更有同龄青年男子向安景投来异样的眼神,然而这种羡慕与嫉妒交加的愚昧的大众情绪却让安景一阵恼火,一抬眼,看着眼前附庸风雅的翩翩贵公子一字一句冷道:
  
  “谢谢公子好意,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放弃参军的打算。前线我们的兄弟正在与敌人拼死搏杀,其中老幼残疾,数不胜数,国家最需要我们的地方不应该是我们这群人更应该奔赴的地方?若我今日有能力奔赴前线,却为了安逸留在这里,不说我无脸当别人的儿子,百年归天之后我也无脸面见黄泉之下的万千兄弟同胞!” 正文 第 3 章   安景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庆幸自己接受了军队的熏陶,前世她看过太多社会上的青年,明明身强力壮,却只知道欺凌弱小,明明满腹学识,却只知道害人谋利,而军队没有给安景带来金钱,没有让安景获得名利,却教会了安景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信仰。
  
  安景一甩膀子,扭头推着馄饨木车就走。
  
  却不知刚刚那番话给在场观众和从来自负清高的青家大公子带来多么猛烈的震撼。
  
  身后的侍卫见自家公子愣着不动,以为是在那个少年的气,便小心道:“公子,需不需要属下……”
  
  “哈哈哈哈……好一个少年!”
  
  青岚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收起折扇,嘴角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哪有一丝一毫的阴沉。
  
  从来没有人敢对青岚这样说话,那些有志贤士对他无一不是巴结奉承,从来没人会愚蠢到拒绝他的邀请,何况是安排职位这样的好事,今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还是用如此激烈的言辞拒绝,但却让他觉得极其的爽快。看来他是自作多情了,这个孩子不需要提拔,不出几年也定是边疆数一数二的人物。
  
  转过身,青岚第一次觉得这次回京还有那么一点意思,细眼一挑,吩咐身后的低头敛目的护卫吩咐道:“你派人盯着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是,公子。”
  
  正值深秋,将军府后院枫叶林中红叶漫天翻飞成雨,一人影白衣长身迎风舞剑,身躯韧如柳枝,气走剑身扬起劲风如刀刃,周身一尺之内,枫叶皆化为齑粉,良久才停歇下来,迎着夕阳余晖,五官如鬼斧神工一般毫无瑕疵,剑眉寒眸长身玉立,人如其剑在寒风中散着料峭的冷。
  
  闻人烈停下身,走至石桌前拿起布巾仔细擦拭起剑,眉眼未抬,开口平淡。
  
  “何事?”
  
  已经等在一旁半个时辰的管家这才敢开口说话:“将军,东街徐记当铺掌柜来报,今日午时收到五颗东海珠。”
  
  闻人烈微微抬眼,冷道:“东海珠不是在苏茜的凤钗上?我吩咐过,将苏茜的尸身好好安葬,不要少了任何东西,昨日抬尸之人是谁?”
  
  管家忙道:“是王雷王刚两兄弟。”复又抬头看了眼闻人烈,目光微闪。
  
  “有话直说。”
  
  管家这才支支吾吾开口道:“苏小姐的尸体不见了。”
  
  闻人烈转过身,放下手中的剑。
  
  “老奴也是半夜才知道的消息,找到王雷王刚的时候,二人胡言乱语的,乱葬岗已经找不到苏小姐的尸体,也没有野兽啃食的痕迹,就像……就像是尸体自己走出去的……”
  
  闻人烈闻言目光一暗,想起昨日诡异的一幕,闭唇不语,半晌启唇道:“这事你无需理会,秀儿死了,那边定会有其他动作,过几日我去军营试练新兵,府里你仔细照看着,加强巡逻,知道吗?”
  
  “老奴明白。将军,还有一件事。”
  
  “何事?”
  
  “青公子回来了,邀您万翠阁一聚。”
  
  闻人烈眉头一拧,声线却是反常的挑高了些:“让他自己滚来见我。”
  
  举起剑柄便向林子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却又顿了顿,传来的声线平平冷冷:“告诉他,若是不知节制,早晚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床上。”
  
  管家一愣,一剔冷汗,觉得最后这句话还是装作没听见的好。
  
  安景自认生长于朴素的军人之家,祖父虽然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一等甲级士兵,但是归根于祖上,也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但是帮着刘大娘在这么原始的灶台上做饭,还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比起当初野地侦察训练被逼着吃树皮和虫子还要困难,这还不如自己在野地里求生呢,起码一个人没这么多讲究,最让安景痛苦的还不是这个……
  
  “嘿嘿……景哥哥……二丫来帮你。”
  
  安景脑门一抽,直想骂娘,刘二丫是刘老爹唯一的女儿,在村里是闻名村头村尾的勤奋村姑,除了那张貌似被猪拱过的大饼脸……
  
  “哈哈……二丫妹子,不用了,我快添好柴了。”
  
  “景哥哥不要跟二丫客气嘛,这火可危险着呢,可不要烫着景哥哥的细皮嫩肉了。”
  
  说着便含羞带掩伸过狼爪,安景青筋一跳,蹭的窜出三尺高。
  
  “那就谢谢妹子啦,这么一说哥哥确实有点累,柴火交给妹子,我进屋歇会。”
  
  二丫一愣,安景已经一溜烟窜进了屋。
  
  “阿景呐。”
  
  进屋就听见内屋刘老爹的声音,安景一个拐弯,进屋便看见刘老爹站在两个儿子的牌位前仔细擦拭着。
  
  古代没有照片,只有书写着冰冷字体的木板排位,白发送黑发,这样的场景,安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慰,更何况劝慰对这个坚强的父亲来说也是多余。
  
  “唉……儿子啊,爹今天给你们领回来个弟弟,你们睁眼看看,明天他就要跟你们一样参军去前线杀敌,你们在天之灵,可要好好护着他,在外可不要冻着饿着喽,不要缺胳膊断腿喽,唉……我的老儿子,生前没娶着媳妇没留下个种就这么走了,连个脚趾头都没留下,荒郊野外的可怎么回地府投胎喔。”
  
  安景这么听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便走上前,扶着刘老爹的身子走到凳子上坐下。
  
  刘老爹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木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个长长的布包,翻开来看,竟是一柄银光长剑。
  
  “阿景,这是我大儿子的遗物,是从敌军一个小将的手里绞来的,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你带上它参军去吧。”
  
  安景接过长剑,过手沉重的质感,这是安景第一次亲手触摸冷兵器,侦察大队里机枪弹炮飞机坦克都是以一挡千的现代化武器,但是这剑带给她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触动,这柄剑不知见证着多少人的牺牲和胜利,生死存亡全凝聚在锐利一端,剑柄上已有些斑斑锈迹,剑刃却是锋利无比,看来是有人经常打磨擦拭,不知是刘老爹,还是他的儿子,或许又是那个被他杀掉的敌军小将。
  
  安景突然有些迷茫,对于这剑来说,人就是人,不论是活是死,如果它有知觉,会不会认为人类互相残杀其实是件十分滑稽的事情呢?
  
  刘老爹看着长剑,眼眶有些湿润。
  
  “明天你去参军,报上我大儿子的姓名便好,那里的老兵们认识他,或许能在军营里多照顾你一些。”
  
  “老爹,大哥叫什么名字?”
  
  “刘邦。”
  
  靠,怎么有种熟悉感?
  
  安景来不及细想,刘大娘的饭菜味儿就飘了进来。
  
  “老头子,安大侠,吃饭了。”
  
  安景眉间一抖,安大侠?
  
  前世在侦察大队,吃饭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战斗,哪有现在这么惬意,不过古代的饭菜终究是味道不全,清一色是淡出鸟的清汤寡水,安景这才想起来这不是美食遍地的现代,辣椒和食盐在民间是很少见的。
  
  安景一抬脸,发现对面刘大娘和刘二丫的表情有些扭曲,一个看着她笑的跟看见自家母鸡下蛋一样的欣慰,一个含羞带怯一口饭一媚眼一口饭一媚眼,突然她心中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果然……
  
  “安大侠啊……”
  
  “哈?”颤音。
  
  “我家老头子遇到你这样善心的公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嫌弃我们穷困潦倒的,我知道你是个善人,是菩萨派来解救我们的金童子……”
  
  安景听不下去了。
  
  “大娘,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你娶了二丫头吧!”
  
  “噗!”
  
  安景眼睁睁看着嘴里最后一口饭飙出口腔掌控范围,突然汗毛竖起,擦了擦嘴,抖着颤音道:
  
  “大娘,这个恐怕不好吧……”
  
  刘大娘看这小伙子没有骂人,突觉有门,连忙拍下筷子,扯起还在嘿嘿傻笑的刘二丫推到安景面前,嘴里就跟扣了几挺机枪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安大侠,既然你做了好事就做全了它吧,我这女儿伶俐勤快,屁股又大,做饭洗衣生孩子是一等的好手,俺们也不贪正妻的位子,做个妾就成,聘礼什么的我们不要,直接拜天地入洞房……”
  
  安景嘴里忙着应付刘大娘,手上还要抵挡刘二丫的狼爪,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闭嘴!”
  
  刘老爹一拍桌子,怒吼了一声。
  
  安景顿了半秒,这么一吼,刘大娘和刘二丫也停了下来,刘老爹瞪直眼看着刘大娘,恨铁不成钢道:
  
  “妇人之见!阿景明天就参军,心在保国安邦,女人只会是拖累!”
  
  说罢看向安景道:“阿景,不用理会她们,记住,好男儿要么卸甲归田,要么战死沙场,爹这一辈子有了这三个好儿子也算没白走一遭!”
  
  安景心中也是一阵触动,此刻刘老爹佝偻的身躯在她眼中突然高大起来,或许在和平年代的社会中也不见得有如此深明大义的老百姓。
  
  安景上前握住刘老爹的手,诚恳道:“老爹,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话的。”
  
  刘大娘也嗫嚅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刘二丫泪雨凝噎的揪着小手帕瞅着安景道:“景哥哥,没关系,二丫不会嫁给其他人的,二丫等着你回来……”
  
  呕……
  
  话说安景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两天,上辈子在侦察大队每天都是忙碌而辛苦的,队里的女侦察兵本来就稀少的可怜,相比男侦察兵来说吃过的苦可不止一两倍,在军队里,女人就是男人,男人就是野兽,安景习惯被训练压榨,但是遇到实在辛苦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跟着兄弟们骂爹骂娘。但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安景是一缕魂魄,占着别人的身体,穿着古代的衣服,游走在陌生的环境。头顶日光正烈,但是安景却觉得摸不清前方的方向,前世和今生似乎只能继续以军人的态度和信仰生活下去,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目标。
  
  一大早安景就出了门,刘老爹三人各种表情相送。
  
  刘老爹是个智者,安景这样认为。所以别的话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刘二丫哭的有些惨,安景猜她很可能是在悼念自己无端夭折的姻缘。
  
  安景半晌无语,无奈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大脑袋:“二丫,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个好夫婿疼你的。”
  
  刘二丫一抽,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安景一挥手,扬了扬手中的布包,冲大家笑了笑,便潇洒转身踏向征程。
  
  不过二十分钟,安景就到了城内,问了半天路才找到参军登记地点,一看脑袋顶上的门匾就傻了,竟然他妈的在将军府门口!
   正文 第 4 章   安景这一顿愁,想起那个将军,胸口的伤疤应景的一阵痒,那男人的功夫貌似很邪门,一掌能戳出这么大一个洞,完全是隔空打牛开花程度堪比25毫米新型狙击子弹,要是被发现可不得了,凭她现在的体力连个抡菜刀的大妈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他了。安景瞅了瞅四周,蹲到墙角抓了一把灰往脸上使劲糊,又抓了抓发髻,仔细观察视线之内没有那男人的影子,这才安心往登记处走去。
  
  其实就是一个老兵老神在在的坐在一个木桌前负责登记,另外一人坐在旁边负责发衣服,木桌前排着一大长队黑压压的人,安景凑到队伍后方,往前看去,竟然还有不满十五的小孩子和满头白发的老人,安景又是一阵唏嘘,如果是在和平年代,这些人都应该享受着教育和供养,可惜封建社会却还没有形成这种社会意识。
  
  终于到安景的时候,那大兵头也未抬,不耐烦道:“户籍。”
  
  安景一愣,条件反射道:“啥?”
  
  大兵抬起一张武大郎脸,皱着眉再次声明:“你的户籍!”
  
  安景想起古代代表良民的那个玩意儿确实叫户籍来着,……怎么没人提醒她?
  
  大兵上下打量安景几眼,眼里露出一丝嫌恶,口中怀疑道:“没有户籍,就是乱民和乞丐,你是哪个?”
  
  安景脑子一亮,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二个。
  
  “乞丐!我是乞丐!”
  
  大兵嘴一扯,露出黄森森的大板牙,斜眼一瞟,冷笑道:“乞丐未经审查许可私自参军,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安景一愣,心中瞬间将这黄板牙的子子孙孙三十八代来回机枪扫射一百零八遍,当旁边士兵拿着板子听令走近时,嘴上却还是秉承能屈能伸这一中华传统美德。
  
  “大哥,我是良民,真是良民,户籍忘带了,真忘带了!”
  
  板子还是越来越近,安景急的一头汗,不是她怕,而是凭这千金小姐的身子,没几下就要再次灵魂出窍,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气运丹田一嗓子:“我是刘邦的弟弟!”
  
  现场一片寂静,安景抬眼,惊讶非常,这招居然有用。
  
  “你有什么证据?”
  
  安景看去,是木桌旁边分发衣物的大兵开的口,正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比黄板牙顺眼多了,安景心想。
  
  “这是我大哥留给我的剑。”
  
  安景将手中包着剑的布包递给他,大兵看了安景一眼,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愣了半晌,眼角一颤,双手抖了抖,良久才收好剑还给安景,和善的看了安景一眼,扭头向黄板牙道:
  
  “黄校尉,他确实是刘邦的弟弟,刘邦死的时候曾经托付过我要好好照顾他的亲人。”
  
  黄板牙目光闪了闪,随之挑了挑眉。
  
  “维护秩序是我的职责,他即便真是刘邦的弟弟,参军未带户籍也免不了二十个板子,来人,上板。”
  
  士兵获令便快速上前一人一边架住安景的肩膀。
  
  “黄校尉!刘邦可救过你的命!”
  
  大兵目光瞪直看着黄板牙,安景闻言对这个烈士刘邦更加好奇,看来也是一个英雄人物,可惜英年早逝。
  
  黄板牙被这一句噎了半晌,沉默许久才重新抬头,看了安景一眼对大兵道:“看在你和刘邦的面子上,能不能通过新兵试练还要看他的能耐,最好别丢了他哥的脸。”
  
  大兵转身将手中的活交给一旁的士兵,转身看了安景一眼,示意她跟过去。
  
  “你是刘邦的什么人?”
  
  安景正在观赏沿路的风景,这一声问的她猝不及防。
  
  “什么?”装傻。
  
  前面的大兵停了下来,温和的看着安景,笑道:“你不必骗我,我跟邦子是交过命的兄弟,他家中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老爹竟然将这剑给你,说明你可以信赖,说吧,我也好帮你在上级面前编排编排。”
  
  这么一说,安景倒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也没再装傻充愣,将那天馄饨摊遇刘老爹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余的倒是没多说,身世方面只是将给刘老爹讲的那一套照搬了一遍。古代女子不能参军,安景凭着贫乏的历史知识,大概知道男扮女装混入军营的罪名有多大,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现在她已经不是一身轻松的个人。
  
  大兵看了看突然沉默下来的安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叫李雷,看你的年纪应该小我几岁,叫我雷哥就行,从今以后我和邦子一样都是你的哥哥,以后需要帮助尽管找我。”
  
  “谢谢雷哥。”安景笑道,心里更是暖成一片,仿佛穿越时光又回到当初那个魔鬼军队,和战友同甘共苦的岁月时光里去。
  
  “对了,还有,黄校尉的话你别放在心里,他这个人性子硬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但是绝不会徇私,你既然挂着邦子弟弟的名头,新兵训练他少不了多锤炼你,咬着牙坚持过去就行了,别跟他对着来,毕竟他是你的上级。”
  
  安景这才听明白黄校尉说的就是黄板牙,听李雷的意思,新兵训练教官竟然是这个猥琐男?!
  
  安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跟前世侦察大队的教官比起来这个简直只算得上是根鸡毛啊。
  
  通过短时间大概的知识补充,安景大概知道这个时空并不是她所熟知的时空,社会形势虽然和前世时空的历史极为相似,但是发展源头完全是两个岔路,不过大体规则还是能够相通的。古代军事发展并不完善,特别是像这种冷兵器时代,军事规划只是靠着少数领导人的思维形成基本概念,士兵们不会像前世军队那样可以自由全面发展,大多数人的性命和前途走向都掌握在军官手中。
  
  领完衣物,安景就跟着新兵们被老兵领进西郊军营,古代没有完备先进的电化红外线墙垒,所有的防守都靠着军营排布防守军营中心,这里面涉及的学问大着呢,以前教官就告诉她,现代人的军事理念都是从这些古人的智慧基础上衍生发展而来的,不能凭着发达的现代知识就看不起古人。
  
  不过饭确实难吃。
  
  安景嚼着青菜叶,看了看身周同样一身灰衣的新兵们,心想这也算她的临时战友,训练完估计就东西南北四处分散了。冷风从破陋的帐篷四处灌进,安景一阵一阵的哆嗦,心里咒骂,这个破烂身子,真想重新投次胎!
  
  又一阵冷风过,安景又一哆嗦,胳膊肘一抖。
  
  “砰!”
  
  安景尴尬扭头,立马向旁边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安景一边道歉一边查看这人脸色,奇怪他的筷子掉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很是冷漠老成,左脸颧骨处斜着一道两三厘米长的刀疤,将他本来温润的五官勾勒的凌厉了些,也不理会她的道歉,弯下腰慢吞吞捡起筷子往身上蹭了蹭,看都未看她一眼便继续吃饭。
  
  挺帅的小伙,就是冷了点,安景挑眉,继续嚼菜叶。
  
  西方军事文化未传入中国之前,古代还没有站军姿这一说,所以安景吃饱饭,跟着一群新兵歪七扭八的站在训练场上无聊的简直要发疯,天杀的黄板牙,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安景无聊之余,站着标准军姿锻炼体质,眼睛却往四处瞄,突然发现刀疤男就站在自己的右斜角,站在众人之中目不斜视伫立如冉冉修竹,安景怎么看怎么觉着这人不是平凡角色,他的身体姿势虽然不如自己这么标准,但底盘平稳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竟然能和自己一样保持同一个姿势,看来是个练家子。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露骨,刀疤男突然扭过头盯住安景,安景一愣,大方的给了个灿烂的笑脸,刀疤男厉眼一闪,竟然愣了片刻,立即又扭过脸不再看她。
  
  不一会黄板牙挺着他那怀了四月的胎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台了,安景直接忽略那张快咧到耳根子后面的黄板牙,直接看向他身后的李雷,不论他看见看不见,先飞个笑脸,表达一下友好。
  
  新兵训话是黄板牙领导的,这就跟司令部组织部队发表大会纲领一样,全他妈是空话废话,主要目的是表现上级领导的英明决策,这种时候安景一般选择性失聪。
  
  黄板牙的讲话内容主要有两个,第一是明天开始正式训练,第二就是新兵训练只有一个月,训练完毕之中优胜劣汰,总之就是好素质有肉吃,当然跟前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训练过程之中不允许叛逃不允许犯规,生死无保证,命运由天定。
  
  古代都不拿人命当回事,这个安景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听到叛逃者处以极刑时还是心有戚戚焉。
  
  安景还是比较担心的,就怕自己志气高昂这小姐的身子却撑不下去,死在训练场上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情,要是被前世那些个战友知道还不笑死。
  
  古代的训练却又完全不科学,安景仰头叹口气,心中叹息道,还是自己制定计划吧。
  
  前世的侦察兵体能训练是一般的士兵无法想象的,极限武装越野、拳术、散打、摔跤、武装泅渡、百米障碍冲刺,都是最基本的训练课程,只是现在的环境条件不能一一实现,安景只能尽量模仿进行自我训练。
  
  午夜,新兵们都在帐篷里睡得正香,安景站在训练场旁边的一座山丘上,开始绕着山丘开始跑步,体能训练不是一日养成的,安景选了蛙跳、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这三个基本方式提高体能。
  
  这么一做才发现这小姐的身子也不像想象中那么脆弱,经过高营养养出来的体质反而更适合接受重压体能训练,肌肉十分柔韧,反弹力惊人的好,安景感觉这副身体经过一定的锻炼很有可能胜过她本来的身体素质。
  
  训练结束已经是大约四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安景抬头看了看天色,不久就要破晓,这个时候身体正处于亢奋状态,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地形。
  
  这样想着安景便绕过山丘往训练场后的树林里走去,月光朦胧,林中雾气弥漫,安景独自在林中走着,突听前方似乎有异响传来。 正文 第 5 章   “梆……梆……梆!”
  
  安景是无神论者,但是她本身就推翻了这个认知,午夜时分,荒郊野外,灵异事件一般都选在这个时候发生。思虑片刻,安景还是决定去看看,她也算半个鬼,遇到同类有什么好怕的。
  
  往前走才发现树林深处竟然是片不小的湖泊,月色下黑黝黝的湖水泛着一片粼粼波光,声音便是从湖泊旁边的一棵两人抱的大树下传来的,安景站在树林中,透过茂密的灌木看不真切,只能看出那是一个人的影子,正在奋力的用拳头左右击打树干,看样子是在练习拳术。
  
  安景往前凑了凑,终于看清月光下人影的脸,这一看,乐了。
  
  居然是白天那个刀疤男,果然不是平凡人啊,这个时候和她一样坚持训练的人可不多。
  
  安景心里一松,既然不是鬼,就没必要害怕了,索性悠哉的靠在树旁观赏起来,这越看却越不自在,安景皱起眉,觉得有必要开口提醒一下。
  
  “兄弟,你攻击的方式不对。”
  
  刀疤男猛地转身,安景瞬间便察觉到这人凌厉无比目光,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刺向她。
  
  好迅速的反应!安景赞道。
  
  安景慢慢从灌木丛中走出,脸上尽量看起来温和无害,刀疤男不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目光还是带着警惕和不善。
  
  “拳术是近身战术,你这样只攻不守很容易受伤,而且如果这棵树是人,你这样压根打不死他。”
  
  刀疤男听安景语气诚恳,说的貌似很是一回事,眼色也稍稍温和一些,低头沉思片刻,让开位置,开口道:
  
  “你来。”
  
  安景一愣,心想这家伙还真不客气,古人不是讲究家法不外传的吗,但是她不是古人,好的战术不能藏着掖着,这是教练交给她的道理。
  
  安景在部队早期虽然接受过拳术训练,但是最多的经验却是来源于她的一位曾经师承少林寺的战友,每一种文化经过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就一定有它流传下来的道理。安景没被选入侦察大队之前曾经跟着学过很长时间,只是后来参加侦察大队之后由于时间原因有些闲搁下来。
  
  拳术不只是手上功夫,腿脚也是必要的辅助工具,踢、打、摔、拿、击、刺、劈、扎,是基础格斗技术,还有以散手、推手、短兵等为主要形式的搏击动作,要是真正说起它的套路分类,那就多了去了,上百种套路派别,安景一时半会还真是解释不完,索性就将队友交给她的少林拳展示一遍。
  
  安景这边耍的正兴奋,那边刀疤男脸上的神情由开始的冷漠到惊讶,由惊讶到震撼,看着安景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块绝世宝物,只见安景这一通拳,比起自己,气力不稳劲力不足,招式却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完美的拳术招式,可防可守,可进可退,招招击人要害。可以说这样的招式若是自己学成加以功力融合,几乎可以横行一方武林,这怎能不让他兴奋。
  
  安景这一套拳法打完,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满意自己的表现,这身体的素质实在是有待提高。抬头看向一旁的刀疤男,发现这人的脸色十分古怪,眼睛蹭蹭冒着绿光,仿佛是饿疯了的野狼看见了飞肥肥胖胖的兔子,又像是鬼魂附身瞪直着眼睛看着她。
  
  “你……你怎么了?”
  
  这一声倒是将刀疤男唤回了神,半晌收回神态,看向安景的目光倒是多了一些探究。
  
  “你不该让我看。”
  
  “什么?”安景一愣,不理解他的意思。
  
  刀疤男走到树下,弯腰拾起因出汗脱掉的外衣,转头看向安景:“这套拳法我记住了,凭着身法功力,我会超过你。”
  
  安景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粲然一笑,并未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
  
  “我本来就是要打给你看的,你学会了这是好事,国家多了个保家卫国的好手何乐而不为?我这体格要让它发扬光大还远远不够格,你是最适合接替它的人。”
  
  刀疤男看了看安景,眼里闪过一丝激赏,转过身道:“我不会白领你的情。”
  
  安景看着刀疤男的背影,扯唇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仰起头大喊道:“喂,我叫安景,你叫什么?”
  
  “元易。”
  
  古代新兵训练就跟军营的饭菜一样淡的稀烂,无非就四种练法:刀、枪、剑、棍,方式就那么两种:单人击靶和双人对击。新兵通过训练月才能进行骑术箭术,兵法谋略则是有官衔的军官的特权,安景实在是无语,才明白古人为什么在战场上成片成片的死,光培养军官谋略素质,不提高基层兵民的整体水平,不打败仗才他妈出鬼!
  
  安景手握着□□,百无聊赖的一下一下刺着木头人,心里无比憋屈,奶奶的,老娘的一身才艺简直毫无用武之地啊。
  
  四处瞄了瞄,扭头一看,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本来是一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小伙子,却突然换成了刀疤男,正认真的一戳一刺,很是奋力用功,安景看了许久深叹一口气,无聊至极。
  
  “啪!”
  
  安景突觉脑袋上一疼,再一懵,眼睛周围闪烁起无数颗小星星,反应过来虚火直上,对着罪魁祸首就要开骂,一扭头却看见黄板牙握着一根短棍阴测测的看着她,全队的人都也都在偷偷侧脸看着这边。
  
  “大家解散去吃饭,你!加练一个时辰!”
  
  新兵们练了一上午没休息,听到解散那还能管安景死活,一溜烟全跑了个没影。
  
  安景愣在原地,要她对着这破烂玩意戳两个小时?她宁愿武装越野三千公里!
  
  安景四处看了看,真是一个人影都不见,偌大的训练场地倒是很适合她自由训练,安景向来行动快于思想,搬来木桩和所有能够作为障碍的东西,开始进行简陋的百米障碍冲刺。
  
  百米障碍冲刺是前世安景每日的必练项目,对于人体的反应体能和行动技能有很大的提升,如今到了这里的军营不能因为条件匮乏就因此荒废,
  
  新兵们吃完饭回到训练场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许多木桩和石台被摆成一排,安景就在这些木桩之间来回快速穿梭,跨越、奔跑、攀援、匍匐爬行,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似乎安景天生就在这样的状态中生存,行动快捷的像只猴子。
  
  元易和众人一样看着安景的动作,眼中渐渐凝聚起热烈,别人或许不了解,他却是知道这样看似奇怪的训练方式对人体机能的辅助有多么大的提升,并未多想便快速跑过去,学着安景的动作开始冲刺。
  
  新兵当中也有内行人,看了一会也察觉出这里面的门道,毕竟都是年轻力盛的青年,进了军营哪有不想进步的,元易一带头便都三五成群的跑过来学着他两跑,人数多的跑不下了就自己搭障碍练习。
  
  安景这头正练得兴起,跟过来的元易吓了她一跳,哪知道随后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安景愣了半晌,看着这群同样装载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不同面孔,突然笑开来,继续冲刺。
  
  午日阳光正烈,正是秋老虎威风之时,几百个人在训练场上顶着烈日在一堆木桩和石台之间来回穿梭,个个脸上大汗淋漓,汗水浸透前胸后背上的布料,却没有一个人喊苦说累。
  
  李雷睁大眼睛,看着训练场上的新兵一个个翻来跳去的,惊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旁边的黄英脸色越来越差,几乎黑成锅底。连忙开口大声喊:
  
  “集合!”
  
  教练官的名头对这些新兵们还是有一定的威信的,众人一看这黄板牙板着黑脸站在训练场旁,归队的动作竟然比前几次生生快了几十秒。
  
  黄板牙阴沉着脸色在众人脸上来回巡视一圈,绕着那些障碍走了一圈,脸色阴沉不定,许久才沉着嗓子道:“这是谁的主意?”
  
  安景这一瞟眼,愣了半晌,靠,哪个二货把木头人全给连根拆了?对着一堆七零八落的木头渣,黄板牙不生气才怪!
  
  “到底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这些新兵刚刚开始接触军营,还不知道军法对于破坏公物是怎样的惩罚,只知道此时黄板牙的脸色很不好,出来承认无疑是自寻死路,反正有几百号人,就算一个一个数也轮不到自己。
  
  可惜黄板牙天生是折磨新兵的料,这头大家还在心存侥幸,那边黄板牙已经踱着步子走到大家面前,一个一个轮视众人。
  
  “我最后一次强调,谁干的,站出来!指认的人赏赐一百两纹银。”
  
  这一句立刻激起千层浪,一百两纹银在普通家庭几乎可以支撑一年的生活费用,在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怎么能不心动。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安景这会儿还在怔懵之中,看着众人痛苦挣扎的样子正准备开口拯救一下苍生,突然一只手斜过来,食指直直指向她,安景一看,竟然是那个满脸长满青春痘的小青年!
  
  小青年看着安景,眼里有愧疚有不安,似乎自己是被逼上梁山身不由己,这一动作起了带头作用,哗啦啦竟然有十几号人伸出手指指向安景。
  
  安景眼皮一跳,靠,这跟她有啥关系!
  
  “又是你!”
  
  “黄校尉,不是她做的,我们都参与了。”
  
  安景扭头一看,竟然是元易,看来这人冷是冷了点,人倒是不错。
  
  黄板牙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插话,扭头上下扫了元易几眼,阴森森的扯了扯唇角,转头看着众人开口:“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些没有指认安景人中倒还是有几个正直的汉子,闻声互看了几眼,便诚实齐声答道:“是!”
  
  黄板牙看了看这些人,笑了几声,突然阴下脸。
  
  “很好,你!一个一个将这些毁坏的器具给我修好,不准吃晚饭,解散后自行加练两个时辰。”指的当然是安景。
  
  “你!还有你们,晚饭取消,加练一个时辰!”这是说元易和那些正直的人。
  
  “至于你们……”
  
  黄板牙踱步至青春痘面前,笑的异常和蔼。
  
  “你们可以拿着一百两纹银回家了。”
  
  安景不知道黄板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是再清楚不过,军营里被遣退回家的士兵只有两个下场:处死和流放。 正文 第 6 章   青春痘和那些指认安景的新兵大多都是未满二十的孩子,哪知道这样一件小事会引起这样严重的后果,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来。
  
  “黄校尉,我知道错了,求您别让我回去。”
  “我们知道错了,求求您……”
  “黄校尉,求您……”
  
  安景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知所云。
  
  黄板牙冷笑几声,恨声道:“你们也知道被遣送回去是什么后果!我猛虎营不收这样出卖兄弟的士兵!区区一百两便倒戈相向,这样的败类将来到了战场上还不帮着敌人占我国土侵我中原!你们不回去也可以,去前营领上三十刀,若是生还,我便留着你们!”
  
  青春痘等人闻言面如死灰,知道怎么说也逃不了了,与其顶着叛国的罪名回去受死还不如去前营领上三十刀,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便不再多言,一个个撑着身体往外走。
  
  安景一震,就算没全部明白也大概了解被遣送回家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简单,三十刀,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去死么!
  
  “等等!”
  
  黄板牙斜睨安景一眼,淡淡道:“求情者加练一个时辰。”
  
  那些新兵眼中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低着头目光灰暗,有些年纪小的已经哭了出来。安景见之也冷下脸色,对于这种无异于草菅人命的惩罚她知道自己虽为外世人,却不能坐视不理,“你爱加几个时辰就加几个时辰!我今天必须把话说完!”
  
  “嘶……”
  
  在场人都倒吸一口气,看着安景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齐齐认为这傻子活腻了。
  
  安景却是不管不顾,继续冷声道:“我不知道毁坏公物是多大的罪名,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拆了那些木人进行刚才的训练远比击靶练习有用得多,你是一军统领,应该能看出这其中的比较,我们没有偷懒没有恶意毁坏,他们在场的任何人都是无比认真的接受训练,我倒觉得他们能够敢于打破成规勇于创新,比你这个只会用规矩束缚扼杀他们想法的教练官来说伟大的多!”
  
  安景安景上前几步,又指指前方那几个正准备往前营走的新兵,声音往上提了提:“还有他们,罪犯尚且有改过的机会,对于这些舍家离亲来到这里为国捐躯的兄弟,他们进了军营就是把命交在了你的手上,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唯一一个不能轻言放弃他们的人,而现在他们犯错你一句话就遏止他们的希望扼杀他们的生命,这样的你何谈兴我中原?!何谈扬我国威?!”
  
  安景这番话自胸腔中溢出,带着久居胸中的憋闷,不仅代表着这些男儿,更是为了自己为了无数个远在时空那头曾经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亿万个列祖先辈,亿万个沙场铁甲兵魂,正隔着头顶三尺红尘看着你们!”
  
  在场众人仍被安景这番话震的久久不语,士兵们看向她的目光渐渐由开始的不屑或嘲笑转为敬佩。这些道理他们不是不懂,从出生以来他们的身世就决定了一切,性命贫贱这些思想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无人质疑也无人反驳,不止黄校尉不止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官员,连他们自己都这样认为。
  
  黄英从军多年,脑子里跟这些新兵一样都是根深蒂固的等级思想,战场上人如蝼蚁,生命对于他这样杀人如麻的将军来可以说是毫无意义,新兵生死对于他甚至所有的老兵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作为一个国家和君王的亿万杀人工具之一,生或死又有什么区别。可是他忘了,这些人都是有生命的,他们和自己一样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甚至妻子儿子。
  
  而自己今天若是真的下令将他们遣逐出军营……
  
  怔愣间黄英突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浑身上下都渗透着一股无力感,征战十余年,有了忠义,却失了仁德,这是怎样难言的可笑。
  
  他什么话都都没说,低着头沉默半晌,众人包括李雷都摸不透这个向来脾气火爆的校尉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了半晌,只见黄英的肩膀抖动了几下,抬起脚,竟是慢慢往营帐走去,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安景一愣,被这预料之外的情况搞了个措手不及,抬眼望向黄英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日光下他的影子竟然有些难以描述的悲怆和沧桑。
  
  “咳咳……大家继续训练,你们几个归队,此次警告,下不为例!”
  
  李雷擦擦额角的虚汗,突觉今日是他这辈子以来最心惊胆跳的一天,抬头看了看众人纹丝不动齐齐整整的看着他,火气一升吼了出来:“格老子的,都发什么愣!”
  
  一个新兵颤颤巍巍的开口:“队长,训练什么?”
  
  李雷一愣,扭头看了看那一堆木头渣,只觉额头青筋欢快的一跳,转头无奈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扮无辜的安景,咬牙道:“都被你们拆成这样的还练什么练!都他妈给我修好,修完全体加练两个时辰,全体晚餐取消!”
  
  说完走到安景身旁,叹气道:“你这个愣头青,不过……说的好!”
  
  安景回个无辜的笑脸,看着李雷跑向黄英的营帐,突然觉得古代也没什么不好。
  
  安景好不容易感触一回,突觉身旁气氛有些异常,一转头只见众人齐齐看着她。
  
  “对不起。”
  
  扭头看,竟然是青春痘,安景盯着他满脸的疙瘩,强颜欢笑。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那几个跟着青春痘一起的新兵此时也是羞愧的低着头,见青春痘都开口了,便一个个走过来向安景道歉,安景叹气,看着这群都还未满十八的孩子极度的无奈,她忘了,她现在的身体也未满十八。
  
  将军府门前,青岚瞪着管家许久,半晌才挫败的垂下头,郁闷道:“管家,你先让我进去可好?”
  
  “青大人,不是我不让您进,将军说过他不在府里的时候禁止青大人入内,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青岚眉峰一抖,无奈道:“我这次可没带任何女人,这样也不行?”
  
  “青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得得,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我自己去找他。”
  
  “将军去宫里了。”
  
  青岚一愣,哭笑不得,皇宫他可没本事随便进去,转头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可是为了苏家的事?”
  
  “是。”
  
  青岚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给管家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外走,行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身后的布衣护卫说:“他果真进了军营?”
  
  布衣一愣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要自己近日打探那天街上遇到的那个叫安景的人的消息,忙躬身回道:“主子,属下亲眼看见他进去的,应该没错。”
  
  青岚这闻言更是纳罕,不禁笑道:“这小子有意思,我当他是欲擒故纵之计,没料想真是个硬脾气。”
  
  笑罢抬头看看将军府严伟的红漆大门,一捋衣袍,转头摇扇扯唇一笑:“苏家叛党众多,烈这家伙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完不了事的,他也真放的下心把新兵交给那些老匹夫去管,唉,我这个做兄弟的真是看不下去,不去替他管管还真是不太放心,你说烈他会不会感谢我?哈哈哈……”
  
  护卫站在原地低头不语,忍受主子这种兴奋情绪高频次突发的状况,他自认为这是作为一个好护卫的必备本领,恰好这方面他保持的很好,混口饭不容易。
  
  安景自觉下午自己确实是冲动了,不说这是等级分化十分严重的古代,就是在她原来的那个时代,以这样的语气对教官讲话也是十分不礼貌的。何况黄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久经沙场对于古代实际作战经验比她和这些新兵都多,也许严厉也许残酷,但是站在他的立场来讲或许都是必要的,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讲还是太过陌生,很多时候自己都是依着现代人的思想来进行评判和指责,却没有仔细想过,这是古代,不仅是人和物,更是思想观念都严重存在着差距的古代。
  
  是不是应该进去道个歉?
  
  安景站在营帐前犹豫半晌,抬头下了决定。
  
  “黄校尉?”
  
  “谁?”
  
  “是我,安景。”
  
  帐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安景等了半天,突觉气氛有些不对头,正要探头向里瞄,声音突然响起。
  
  “进来吧。”
  
  安景撩起帐子,抬头一看,被里面的阵势下了一跳,帐子里竟然不止黄英一个人,上位和左右位置各坐着一人,看装扮和气派应该都是跟黄英一样的军官,只是当中那人年纪稍大,眼神凌厉内敛,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只有从沙场上才能浸染出来的戾气,正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黄英和另外两人坐在下位,未像其他人一样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
  
  “这就是那个行事乖张的新兵?”
  
  左下方的一个人看了安景几眼,扭头对黄英说道,语气不善。
  
  “你的猛虎营可真是人才辈出啊,连这样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你都斗不过?哈哈哈……黄英,你还是拿着你的赏银回家种田去吧。”
  
  另一个坐在下位的军官没有言语,只是讽刺的笑了笑,貌似与黄英不合,对说话这人却也不是很感冒。黄英和上位那人却始终面无表情。
  
  看来他们几个的关系不是很融洽,看样子要拿她当枪使,场面尴尬,要不要撤?
  
  正在犹豫时,正主说话了:“安景?”
  
  “是。”
  
  “黄校尉说,你是刘邦的弟弟?”
  
  “是的,将军,确切来说属下是刘邦的远方表弟。”
  
  “今天训练场上是你教新兵们那样训练的?”
  
  安景一愣,才明白这是变相的盘问,脑子一闪便开始胡天海地的瞎编:“回将军,属下常年居住在山野之间,经常在树林里奔跑,这办法也是自己依葫芦画瓢瞎琢磨出来的。”
  
  那人细细盯了安景半晌,看样子是没有怀疑她的话。只转过头看向黄英。
  
  “明天去狼牙岭剿匪,带上他,还有你那些新兵。”
  
  安景被口水一呛,抬眼看向上座那人,一眼望进那双闪着厉色的眼睛里,呼吸一顿。
  
  这老头,有杀气! 正文 第 7 章   剿匪,消息一经传开,新兵营就跟炸开锅一样。
  
  大部分人,特别是青春痘那几个,可谓是刚出虎窝又进狼穴,命运之坎坷前所未有,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新兵上战场,多半是拿去做炮灰。当然也有元易这样的另类,这家伙向来冷漠淡定,脸上没有表情就证明他依旧淡定。
  
  安景就不同了,倒不是害怕,虽然自己的身体还未达到能让她满意的程度,但是前世丰富的经验或多或少让她有一些把握。那个将军的意思,她也算是明白,她也看出来黄英并不是很服他,这算是下马威吗?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关这些新兵鸟事,又关她鸟事!
  
  这倒好,不用再拿着□□戳刺戳刺了,古代的土匪貌似都挺能干,脑子大多比较好使,不知道有没有传说中的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纯粹想多了。)
  
  夜深人静,安景依旧来到训练场,不过安景这次没打算训练,而是直奔后山,那里有安景需要的东西——硝石。
  
  其实道理很简单,对于安景这样一个一辈子都在和热武器接触的军人,硝石最大的作用就是制作火药,进军营之前她便搜集了许多硫磺粉和木炭粉,加上硝石,以“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比例混合,便可以制成最基本的□□。这对于现在处境中的安景是不可多得的救命锦囊。当然这东西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现身的,以她的了解,这个时代还不是它出现的时候,她可不想因为一时之失改变了历史,而且人心贪婪,一旦被人发现这样强悍的武器,恐怕自己好日子也到头了。
  
  本来安景是没打算将这么现代化的武器制作出来的,但是现在还是以保命为主,她可不确定明天会出什么样的状况,如果一不小心丢了命,不一定会有下次重生的机会。
  
  制作火药这事说来安景也只存在于理论知识,实际动手能力却很贫乏,一趟工夫下来,天也快亮了,周围都是营地,也不能找地儿试试效果。
  
  大体就这样了,收工!
  
  回营躺到床上还不到十分钟,便听见李雷那破锣嗓子在营帐外一声震天吼:“集合!”
  
  安景郁卒,十分愤恨古人闻鸡起舞摸黑起床的毛病!
  
  等她跟着新兵队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老兵们也正从对面向这边集合,黄英和昨天在帐子里对他出言不逊的军官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各自率领着新兵和老兵。
  
  李雷忧心的看了一眼安景,转身也上了马,安景回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转眼看向黄英,黄板牙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总是有意无意看着右方军营入口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心思极为不稳。
  
  “黄校尉,我看这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吧?”
  
  是那个军官,语气十分不耐烦,仔细听去竟有几分催促的意思,黄英抬眼再次看了看入口方向,目光略有暗淡,转头揪住缰绳,便带头领着新兵队伍往出口走去。
  
  狼牙岭是个相当凶险的地方,这一路的线索这样告诉她。山势险峻,悬崖峭壁森林密布,云雾浓郁弥漫在山林之间,对于躲在这山里的土匪可谓是天时地利皆为屏障,十分易守难攻的地段。足足五千人马进了这密林深山却像是溪流注海一般散的无影无踪,安景到了最后行走便变的十分吃力,黄英和那个军官也不得不下马步行。
  
  安景擦擦汗,看了看前方那个军官的背影,对旁边依然淡定的元易喘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新兵来?”
  
  元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半晌开口道:“黄校尉和冯将军向来不和,大将军不在,恐怕他们要借题发挥。”
  
  安景用目光尽量搜集周围的环境信息,闻言不禁对这木头刮目相看,她也是近日补充军营阶级关系知识的时候才想起这茬的,没想到这人比她看的还要明白,不过……
  
  “你说错了,怕的不是借题发挥,而是借刀杀人!”
  
  元易浑身猛的一震,扭头看向安景。安景捞住他的胳膊往前走,以免他撞住后方的人,看他突然沉下的脸色笑开来:“你怕什么,我说的不一定对,几千人的眼皮子底下,若真是出事,他也逃不了。”
  
  元易看了看安景,眉头拧成一股绳,继续往前走。
  
  安景将目光定在前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树林里,心里泛起阵阵不安感,方才那话只是自我安慰,想起黄英临行前那焦急的眼神,难道是在等闻人烈前来解救?难道他心里对今日这事早有预感?
  
  山匪的具体的窝点就在前方一公里处的黑风崖顶,匪众不足千人,情报上看来却个个是身手不俗的练家子,再加上据点难攻,所以五年来多次派兵都未成功剿匪,若不是前几日这帮匪众劫了外番进贡朝廷的贡品,朝廷也不会下了重令浪费兵力进行剿杀。
  
  到了一处平地,黄英便下令停止前进,看来是要安排部署了,安景摸了摸怀中鼓囊囊的家伙,心里沉沉底儿。
  
  集合完毕,黄英便要讲话,刚要开口,旁边那个军官插话了:“七队,作为前锋查探敌军情况。”
  
  靠,真他妈要借刀杀人!
  
  安景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扇死这混蛋,七队就是安景这队,让新兵打头阵钓鱼,这是赤果果的谋杀啊。
  
  未等安景开口,前方便有人代她发表了反对意见。
  
  “刘副将,他们都是新兵!怎么可以打头阵!”
  
  说话之人正是李雷,刘副将瞥了李雷一眼,未将他的话放入眼里,只是看着黄英道:“黄校尉,你不同意?”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有股威胁的意味,黄英依旧面无表情,反而向他问道:“敢问刘副将,此次冯将军任命我为执令官的话还做不做数?”
  
  “当然,这是冯将军的命令,谁敢不从。”
  
  “那便好,那部署之事便不劳刘副将挂心了。”
  
  “你!好!黄英,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部署。”说罢便走至一旁阴冷的盯着他,不再说话。
  
  黄英目光从军队后方扫到前方,目光经过安景的时候一顿,竟直直向她走来,安景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站着不动。
  
  安景站在七队中央的位置,黄英走过来四周便自动被新兵包围个密不透风,有些其他队列的人想要探听,却总被这些新兵若有若无的隔离开来。
  
  黄英趁着机会迅速凑近安景身前,安景一阵懵,只觉黄英在耳旁细声说了句话,还没明白肩上便被狠狠拍了一巴掌,耳旁声震如雷。
  
  “你这小子!上次的事老子不跟你计较,现在我要你带着七队做前锋去前方探路,算是戴罪立功,给我仔细点,别把事给我办砸了!听到没有!”
  
  安景一愣,手被旁边的元易一推,才反应过来答道:“是,属下领命!”
  
  黄英满意的看了看安景,离开军队中心,继续部署。这头安景却是一锅乱,元易见她脸色不对,便开口道:“害怕?”
  
  安景抬头稳了稳情绪笑道:“害怕我就不会参军,大家伙儿跟哥走!哥带你们捅鸟窝去!”
  
  新兵们历经初战,心情本事无比沉重,安景这一句毫不衬景的戏言逗的他们郁闷去了一大半,仿佛真要去打鸟一样。
  
  其实安景自己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黄英那句话就三个字“东南,逃。”连个句子都不算,而且明显是避着某人,但是这三个字足够诡异,到底表达个什么意思。
  
  东南,逃。是往东南方向逃跑?
  
  安景身子一顿,身后百余人虽奇怪她的行为,却也全部停了下来,等候安景发布命令。
  
  安景低下头,脑中不停的挣扎,终于抬起头转身面向众人道:“兄弟们!你们信不信任我?!”
  
  元易依旧冷漠,目光却是坚定的望着她,众人虽然不理解她要干什么,但是训练场上那一幕,或多或少让这群毛头小子心里生出那么一丝敬佩和信赖,所以大家虽然不语,但也算是承认了。
  
  安景看着众人继续道:“若是兄弟们信任我,那我恳请大家,待会我让大家做任何事情都别问我任何理由,我在这向大家发誓,不损忠义不弃一人,事后我会一一向大家解释,兄弟们可同意?若是同意便点头。”
  
  这些人听安景这样说,便知事情有变,互相相视几眼,便齐齐点头。
  
  “好,现在听我指令,咱们绕过这片树林,回到集合点,记住,要悄声细气,根据我的指示前进,仔细观察四周情况,千万要小心,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听明白了吗?明白就点头。”
  
  安景看了看一排排不断上下点动的年轻的脸庞,瞬间感觉到肩上压着沉甸甸的生命的重量,若是不能将他们活着带出这里,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安景这次可以说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前世她迷茫时便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一般九成几率都是正确的,希望这次也正确。仅仅是凭着黄英的三个字就猜测刘副将叛变是有些夸张,但是细想之下这种情况却是最有可能发生的,黄英跟她说这句话即便军中有奸细,也用不着这样小心,还要用上“逃”这样敏感的字眼,除非这个奸细连他也没有把握降服得住。
  
  五千士兵不能白白交代在这里,安景天生不服输的性子犯了毛病,她就不信了,就算奸细是个阎王,他也没本事把人人都变成鬼!
  
  绕过小树林,安景等人从后方探到集合点处,身手扒开树叶,安景看到前方一大片坪地上的景象,这一看生生倒吸了口气! 正文 第 8 章   前方坪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大部分是趴伏向下,致命伤大都在背后,安景蹲下扒开一具尸体的背后布料,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黄校尉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安景抬头,看着表情凝重的元易和惊慌的众人,沉思片刻站起身回道:“刘副将叛变了。”
  
  平地一声惊雷,惊慌瞬间衍生开来,立马有人反应:“我们得回去报信!”
  
  “不行,现在外面肯定有人守在各个路口,出去就是送死,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不会跟我们留退路的。”元易皱眉否决。
  
  “那怎么办?就这样等死?”
  
  “我不想死啊,刘副将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家安静下来听我说。”安景上前一步,看了看地上杂乱的尸体,拧着眉头道,“这些尸体都是被人同一时间从背后偷袭,这四周打斗的痕迹一直延伸进树林,说明其中还有未参与叛乱的兄弟活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尸体中没有黄校尉就证明他还没有死,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人一多我们就有了胜算,大家跟我走,注意隐蔽。”
  
  安景抹了一把虚汗,突然想起什么,打了个停步的手势顿了下来。
  
  “不行,我们得派出一个人出去报信!”
  
  安景这样想不是没有理由的,细想这其中的端倪,军中叛乱怕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临行前黄英那眼神明显是没有把该传递的消息给及时传递出去,混蛋,这个闻人烈不是□□神将吗,这个时候死哪去了!
  
  必须找一个人逃出去直奔将军府报信,要不这些人迟早得死在这里!
  
  安景在众人间扫视,将目光最终停在了元易身上。
  
  元易一见安景这样注视他,立刻冷下脸道:“你要陷我于不义。”
  
  安景一阵汗颜,表情十分谦和讨好。
  
  “元易,我们当中脚力和功夫最好的就是你,你应该知道这任务有多么重要,黄校尉告诉我向东南方向逃,那里是狼牙岭后山口,离城起码要三天的脚程距离。”
  
  安景掏出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寸长短的细竹筒递给他,叮嘱道:“元易,现在不是讲究英雄大义的时候,就算我们全部冲出去跟他们同归于尽也没有用,幕后主使依然自在的活着。我不是让你逃跑,而是让你去救命,我们这么多人命都系在你的身上,这不是玩笑。拿好这些东西,万不得已时用火点燃这根引线,扔向敌人,记住,要在引线烧到竹筒之前立马扔掉,扔完迅速避开趴下,千万记住,这是要命的东西,不能马虎!”
  
  元易定定看了她许久,才接下细竹筒,目光往东南方向看去。
  
  “现在我们得为他开开路。”安景看了看周围环境,走到一棵矮树前揪了几片树叶,又看了看众人,伸手将身上的盔甲一扯,便直接丢在地上,抬头看着众人道:“大家都将身上的盔甲脱下,将这些树叶捏碎,把汁液涂在脸上和身上露出来的地方。”
  
  “为什么要脱掉盔甲,要是被刺伤怎么办?虽然黄校尉任命你为行动队长,但你这样的要求未免也太无理了!”
  
  新兵大都是年轻气盛,当中不服安景的人大有人在,看着安景提出这样的要求便忍不住开口反驳。
  
  安景闻言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他娘的有闲心争风吃醋。抬头盯着开口说话的士兵,冷冷道:“我不逼任何人遵循我的要求,若是有人有意见,就不要动,其余人根据我的方法去做,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原因。”
  
  众人看了看安景笃定的样子,便不再犹豫,开始一个一个学着安景的方法去做,那个士兵先是被安景几句话噎了回去,心中本就不爽,看着身边其他人都遵照安景的方法脱掉了沉重的盔甲,倔脾气就猛的窜了上来,真的还就一动不动,故意跟安景对着干。
  
  狼牙岭说起来其实是一片高低不等的山丘,但是难就难在地势险要多变和恶劣的环境,前者倒是很容易,用些侦察技巧就能避过险恶的地段,但是后者就麻烦了,不说食物和水,光是疾病和虫兽对于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来说就很难过关。所以安景才让他们在身上抹上那些树叶的汁液,这些汁液起码可以帮他们抵挡一些毒虫毒蚁的叮咬。
  
  安景等人正往东南方向走,顺手摘下一片叶子咬在嘴里,握着剑带头开路,嘴里不停的向元易灌输在森林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记住,森林里看不见太阳,这个时候就需要借用生物指南针来辨别方向,比如树叶,阳光是它们生存的能源,所以一般东面的树叶会比西面的树叶茂盛,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看石头上的青苔长势。这种树木的果实会招引有毒的昆虫,见到这种树木集中生长的地方尽量绕着走。还有……”
  
  元易越听越震惊,看安景的目光越来越不可思议,包括后面有不少数听到的人,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黄校尉会这么信任她能带领他们这些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也是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这些树林和大山见过不说十九也有七八,但是从没有人能像她这般观察的这么仔细,了解的这么深入,其中利害关系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这让他们这些看起来比安景大上许多的青年人都不禁羞愧的低下头,此刻才明白原来知识是无处不在的。
  
  安景不知道她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的形象突然从比较聪明的人类一下晋升至迪迦奥特曼,人气以云霄飞车的速度层层飙升,要不然她的小心脏会充血爆成牛膀胱的!
  
  众人听得正兴奋,安景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虽然声音很轻微,但是野战经验丰富的前世记忆告诉安景,她没有听错,那是树枝被非自然压力弄断的声音,很他妈的不巧,就在她头顶的树上。
  
  安景转动眼珠,对旁边的元易使了个眼色,眼珠向上挑了挑,用口型问道:“你能不能将他弄下来?”
  
  元易不是糊涂的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脚步移了移,脚尖一点,便嗖的一声飞上树,一个回旋踢就直接将人踢了下来。
  
  靠,轻功!
  
  安景来不及研究轻功这个神奇的功夫,便被被踢下这人吸引了注意力,这人不是军营里的人,看装束应该是山上的土匪,一脸的怨妇相泪眼朦胧的看着安景。
  
  没错,怨妇相,这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
  
  这娘们从哪儿来的?!这年头已经开始出现女土匪了?!
  
  安景及其众人呆愣的看着这个看起来颇为楚楚动人的女人,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杀了吧,貌似有点残忍,何况这些男人也下不去手,不杀吧,又敌我分明,不能因为个女人就坏了大事。
  
  安景则是奇怪这女的为何如此不中用,是真的草包还是虚假伪装?想着便小心上前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冷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抽的更厉害了,眼里汪成一片,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看着安景无比委屈的瘪着嘴,就是打死不说话。
  
  靠,敢卖萌!
  
  安景内心一顿抓狂,心想这老妖婆,看着明显比自己大还敢装嫩,女人在土匪窝里能站住脚,不是压寨夫人就是土匪千金,先绑票再说。
  
  “捆上,带走!”
  
  看来是不小心进了土匪的布线地区了,不知道黄校尉和李雷的情况怎么样,是生是死?还有多少兄弟活着,活着又在那里?刘副将叛变现在看来无疑是那个冯耿忠和属下一齐策划的阴谋,只是不知跟这次要剿的土匪有多大关系,难道是官匪勾结?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安景啊安景,老天注定不会让你安乐的活啊。
  
  元易已经被安全的送离这片区域,但是剩下还有很长一段路只能靠他自己走出去,凭着她临阵磨枪硬给他灌的知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就算这样,顺利等到援军抵达最快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安景没打算坐以待毙,把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一向不是她的习惯,趁着对方得意放松的机会,来个出其不意,安景叹气,老娘的侦察技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石头,你怎么了!”
  
  这一声拉回安景的思绪,停下脚步,立马向后转去,原来是那个先前跟她唱反调的士兵昏了过去,安景挑挑眉,慢慢腾腾走过去,蹲下身子,扒开他的眼皮瞅了瞅,又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脸上一派淡定。
  
  “中暑了,把他的盔甲给我扒掉,扯开他的衣领,谁有水壶,喂他点水喝。”
  
  安景摇摇头,这人脑子不怎么好使,想当初她跟着教官野战训练时,执行命令从来不问原因,更别说唱反调了,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在军人圈里混。
  
  安景让人驾着他,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安景早听见前方有水声,不论土匪还是敌军,只要是人就都离不开水源,顺着水源或许能遇见失散的兄弟们也不一定。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安景突觉握在左手的用布条搓成的绳子向后一扯,脚步被扯得一顿,扭头向后看,望进一双明眸大眼里,那水灵灵的眼睛下面的俏鼻一皱,殷红小嘴一撇,这妞竟然说话了。
  
  “我累了,我要你背我!”
  
  安景确定这妞眼睛看的就是自己,瞬间脑门上青筋一阵猛跳,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俘虏,这妞脑门被猪拱了吧!
  
  安景选择沉默,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这妞不干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
  
  “有本事你杀了我,我不走了,就不走了!”
  
  呦呵,撒娇?
  
  这也是伪装的另一种潮流?
  
  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安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扯着绳子往前拉,跟拖地一样拖着女人往前走,女人娇嫩的屁股拖在铺满枯枝烂叶的地上,被捆住的双手拽着绳子疼的嗷嗷乱叫。
  
  怜香惜玉的男人们看不下去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队长,我来背她吧。”
  
  安景停下步子,冷声道:“你就不怕她从背后给你一刀?”
  
  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口说道:“她只是一个女人,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
  
  “是吗?”安景转过身面向那名士兵扯了扯嘴角,讽刺道,“如果我是她,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死的毫无知觉,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遍?”
  
  士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安景看着他冷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女人。
  
  “别给我耍花样?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女人小嘴一翘,很是傲气的一瞥。
  
  “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在找那个小胡子,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是你对我不好,我不要告诉你!”
  
  安景一愣,小胡子?
  
  刘副将! 正文 第 9 章   这女人不是个小角色,安景盯着她半天,愣没发现一点端倪,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单纯的女土匪?
  
  女人委屈的看着安景,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安景挠挠头,走到女人身边蹲下,尽量轻声细语道:“你告诉我小胡子在哪里,我就放你回家找你娘,好不好?”
  
  女人又一瘪嘴,十分娇俏的瞪了安景一眼。
  
  “背我。”
  
  这女人!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背就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话,哼!”
  
  安景黑脸,咬牙上前将女子胳膊一捞,沉着嗓子一吼:“上来!”
  
  女人立马破涕而笑,欢快的顺着安景弱小的背就爬了上去,细柔的双臂宛若情人一般缠住安景的脖子,黑发如瀑披在女人细如蛇腰的背上,明眸皓齿眉如远黛,配上一副纯真如孩童一般的表情,在场的男人心里竟然都泛起一丝微妙的波澜。当然,除了安景这个先天性雄性激素缺失的伪汉子。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安景厌恶喜好小鸟依人的女人,特别是这个鸟比人还大一号的时候,安景一肚子邪火愣是发不出去。
  
  “你到河边去,我就告诉你。”
  
  “最好是这样,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还有,把你的爪子拿开!”
  
  女人瘪瘪嘴,颇不乐意的放开安景被她抓成鸡窝的头发,扁嘴道:“你干嘛这么凶,肯定没有姑娘喜欢你。”
  
  “我他娘的压根不喜欢女人!大姐,你能不矫情吗?你当我真傻得分不清楚你怀里藏的是刀还是棒棒糖!”
  
  安景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特别是在遇到未知的威胁时。从头到尾这个女人的演技都是无可挑剔的,从表情到动作没有任何破绽,但是安景不相信一个单纯的女人会出现在荒郊野外,被抓之后不仅不害怕不反抗还以这么愚蠢的条件交换刘副将的下落。在安景的认知中,单纯大多都是女人的伪装,动机却不是猥琐就是邪恶。
  
  安景这也是试探,这个相府千金的身子出人意料的敏感,背上这女人的时候就感觉到这女人的腹部有硬物硌的她背上生疼,相对来说,敌暗我明,安景这方是被动方,但是安景偏偏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以假探实,在前世这就叫心理战术。
  
  果然背后的女人沉默半天,正当安景准备要将这女人丢下的时候,女人的头却冷不伶仃的凑到她耳旁细声娇笑道:“我怀里藏的可不是刀,要杀了你们压根用不着我亲自出手。”
  
  安景十指一抠,神经猛的绷紧。
  
  “你最好不要放手,要不然这百十个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想打听我的闺名,跟我回寨就告诉你。”
  
  “你压根不知道刘副将在哪儿!我说你脑子真被猪拱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真看不出来?别以为我们军中内讧你就能坐享其成,刘副将杀了我们,消息放出去也罢,放不出去,不说朝廷怎么样,到时候他们把罪名全推到你们黑风寨的身上,光闻人将军一人带军就能将你这座山头直接铲平了!”
  
  女人闻言脸色一变,别人不知道,这闻人烈的名号自己还是知道的,谁都明白黑风寨在朝廷眼里连个名头都算不上,这次派五千兵力剿杀也是看在外番友谊上略微做做样子,要是真因为他们内讧做了炮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真的?”
  
  安景见她有所动摇,心里一松,装模作样冷声道:“不信你就试试,你以为刘副将选在狼牙岭动手是为了什么?”
  
  女人将信将疑看了安景后脑勺一眼,松了松按在安景颈动脉上的手。
  
  “我且信你一回。”
  
  安景这才算真正松一口气,额上虚汗直流。
  
  “哎呀!”
  
  安景心脏猛地被这女人的尖嗓子吓了一跳,皱眉扭头。
  
  “又怎么了?”
  
  女人三分惊恐七分愧疚的看着安景低下头道:“我忘了告诉你,刚刚我才放了消息让人半路截杀你那兄弟。”
  
  “靠!你这二百五!”
  
  安景一个甩身将女人摔在地上,火山喷发一样狠瞪着女人,扶额从牙缝里挤出字:“你是不是还想说,忘了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无辜的点点头。
  
  安景这辈子从来没有如同此刻一样暴跳如雷过,暴走片刻又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自己应该相信元易,他不是短命的人,何况他手中有一半的□□。
  
  这个消息不能告诉这些新兵,他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精神支撑。
  
  抬头却发现新兵们正奇怪的看着她和这女人,安景一惊,立马上前拉住这女人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嘴上很是歉疚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刚刚脚崴了一下。”
  
  待到凑近语调却转了个儿:“这事你知我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女人重新爬上她的背,压低声音,语气娇媚道:“有什么报酬?”
  
  “你还要报酬,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失去的是什么人?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消息递不出去,我们到还好,最多被一刀砍死。你们就不怎么舒服了,你们杀了朝廷命官,重创闻人烈的猛虎营,啧啧,就你这三两肉还不够刮的。”
  
  “你……你胡说,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就是劫了个车队,朝廷不能这样糊涂判案!”
  
  “这你得去问刘副将,干没干谁知道呢。”
  
  女人咬牙切齿的瞪着安景的后脑勺,她平日在山寨里凭着两个哥哥寨主的身份一直以三寨主自居,其实真正论功夫智谋远远比不上哥哥们,哥哥们花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这个山寨,狼牙岭的一石一木早已融进了他们的血脉里,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谁知道就劫了个车队,竟然会惹来这么大的祸灾。
  
  “我知道小胡子在哪儿。”
  
  安景一惊,顿了顿脚,才继续往前走,前方不到一百米处就是河边,从安景的视角看去还能看见日光下泠泠泛光的河水。
  
  女人见她不理自己,声音急切了起来。
  
  “我真的知道他在哪儿,他一个月前就来找过我们,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叛军,真的!”
  
  安景停下脚步,目光往远处看去,看见河上一片未被阻挡的碧蓝的天空,万里未曾被污染的天空浮云散淡,微风拂来,空气中沉淀着树木和泥土的芬芳,并夹杂着一丝丝山间泉水特有清灵味道。安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四周的鸟语花香,半晌启口道:
  
  “我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
  
  瞬间,安景双目爆睁,将背上的女人往身后的灌木从中扔去,张口大喝道:“趴下!”
  
  只见河对面一阵烈风吹过,灌木丛中以破空之势嗖嗖飞出百余只利箭,安景迅速趴下正好贴身险险避开一支箭矢,扭头向后看,却发现还是有人慢了半步受了伤,牙龈一咬,趁着对方换箭的空档急忙拉了人往后撤。
  
  “匍匐!匍匐后退!”
  
  新兵们跟着安景进行过短暂的百米障碍冲刺训练,再经过刚才安景在树林里给他们补充的知识,所以一听安景下命令便一个个开始趴下身子往身后的树林里撤退。
  
  安景一到见众人一个不落的退了回来,便带着众人往树林深处跑去,手上还拽着那个女人。
  
  “我知道有个山洞,那里安全,我带你们去。”
  
  安景正在气头上,闻言便再也收不住架势,狠狠推开女人骂道:“妈的!你骗我!”
  
  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她,嘴角打颤。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河对岸有埋伏,除非……除非……”
  
  安景看着女人闪烁着无辜的眼睛冷笑一声:“除非什么?刘副将去找过你们,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们,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众人一听安景这话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眼中渐渐聚起愤恨之色。
  
  “不!这次你相信我,寨主是我哥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不会答应那人一起合作的,一定不会!”
  
  “奸细!你还想迷惑我们!”
  “杀了她!”
  “杀了她!”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们……呜呜……我哥哥立过誓不会做违背忠义之事,不是他们做的!”
  
  后方树林之中已有响动传来,看来他们已经渡河追过来了,安景看着正哭的起兴的女人,无奈扶额道:“别哭了水桶!赶紧带路!”
  
  女人立马收住哭势,用袖子胡乱抹抹泪,冲着安景水灵灵的一笑,细腰一扭,直接双脚点地向前飞了出去。
  
  “跟我来!”
  
  安景愣了半晌,靠,又是轻功!
  
  半个时辰左右,安景等人来到一处峭壁之下,顺着女人手指的方位看去,下巴掉了一地。
  
  竟然是黑风崖下!
  
  “这是狼牙岭最安全的地方,这是黑风寨的禁地,我哥哥未在这里设眼线,小胡子的人也到不了这里。”
  
  “你说的山洞在哪儿?”
  
  女人娇俏一笑,玉指指向头顶上方的峭壁道:“我正要说呢,只要你们能爬到悬崖半腰的山洞里,就十分安全了。”
  
  有人看了看云雾中隐约的洞口,恻然建议:“我看这里就挺安全,不用上去了吧。”
  
  “不行!”
  
  “为什么?”
  
  “这里有狼。”
  
  那个新兵被吓得一跳,立马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旁边的人见之哄笑道:“格老子的,狼你怕个球,来一个老子砍一个!”
  
  女子闻言瞟了他一眼,讽刺道:“这里的狼成百上千,一到晚上循着你身上的生肉味儿就都过来了,就算你是在世哪吒也能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好了!吵什么吵!”
  
  安景皱着眉,往悬崖顶上看了看,向女人问道:“你为什么确定你哥哥不会和刘副将合作?”
  
  “当然,我们虽然是匪,但是忠义二字为何却还是明白的,小胡子来的时候我在在场,我亲耳听见我哥哥将他骂走,还吩咐过今后再见此人不得放行,我们绝对不是叛党!”
  
  安景未回应,只是低下头细细思考片刻,半晌才抬头看向女人沉声问道:“你觉得,你哥哥有多少几率不会被杀?” 正文 第 10 章   女人闻言心里一咯噔,嘴角颤了颤。
  
  “你胡说什么!”
  
  安景却未理她,抬头往烟雾缭绕的黑风崖看去,隐隐约约看见崖上突出的几角飞檐。
  
  “若你所说为实,那黑风寨现在十有□□已经落入刘衡手中,你哥哥若是聪明,在拒绝刘衡时就该考虑到这点,他们若是想要栽赃嫁祸,黑风寨便是最好的作案地点。若是黑风寨内无事,那为何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你寨中一人出面?”
  
  女人一愣,低下头不语,脸色越来越难看,腰身一扭就要往外奔,安景伸手一挡,止住她的动作。
  
  “你现在去也晚了,你哥哥暂时不会有事,他对刘衡来说还有用处。”
  
  “放手,我要回去!”女人双眼通红狠瞪着安景,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女人在愤怒急切的时候精神大都不正常,安景表示理解她多舛的心情,不过这不代表她要让步。这个时候冲动无济于事,何况刚刚在河边对方定是看见这女人与他们在一起,她若是被捕,牵连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我警告你,放手!”
  
  安景仍旧默然看着女人,眸中凝起寒光,看着女人渐渐失控的面孔冷冷开口:“你回去干什么?”
  
  “救他们出来!”
  
  “怎么救?你知道他们在哪儿?知道刘衡布了多少暗桩?知道你的哥哥们是否安然无恙的等着接应你?我告诉你,你越过这个山头,渡河穿林,还没到关卡口,不用刘衡亲自出手,一支暗箭就能彻底结束你的性命!”
  
  女人猛地一震,呆立在原地,脸上尤带着愤恨与凄楚,似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愁颜惨色泪眼朦胧很是让人心怜。
  
  安景不去管她,径自走到岩壁脚下,仔细观察崖壁上的情况。半晌又退至众人身处,解下系在腰间的长剑绑在背后。
  
  “大家做好准备,我们爬上去!”
  
  半天安景不见众人反应,回过头,看见众人正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安景一愣才想起来现代攀岩技术在这个时代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唉……又该开课了……
  
  安景走到悬崖旁边指着看似直耸入云的笔直峭壁,滔滔不绝道:“攀岩看似很难,其实只要大家掌握了借力和选择的技巧很容易克服。你们看这崖壁,看似笔直陡峭,其实有很多着力点。攀爬时尽量选择凹凸点,不要一鼓作气,适当换气转力才是重点……”
  
  在安景的观点里,攀岩最难克服的倒不是技巧问题,而是心理,现代人有很多人患有恐高症,但是大部分原因都是心理障碍作祟,安景怕的就是这点,果然……
  
  “可不可以不爬……那会摔死人的……”
  “是啊……这不是拿我们的命开玩笑么……”
  “这么高怎么爬啊……”
  
  安景咬牙,好心当做驴肝肺,真想撂挑子走人,突然想起黄板牙那张猥琐却又决绝的脸,心里压了压,冷声道:“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这里夜间狼群四处游荡。你们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想着能够战场杀敌?!胆小怕事就应该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去!”
  
  在场新兵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壮年,家里虽不富裕,但是古代男子生来便受到家里人的宠爱,安景这一句话明摆着的讽刺直接便打击了众人的气焰,大家吃苦受累了一天,生命又时刻遭受着威胁,心里本就不大痛快,经安景这一刺激,便有人受不住出来反讽道:
  
  “你别以为你是临时队长就了不起,黄校尉的让你带队不代表我们就要服你!有本事你去爬,别光说不做,也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安队长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从这人说话开始,安景就没有一丝反驳,只是眯着眼看着这个新兵,半晌开口,声音平的没有一丝语调。
  
  “你叫什么名字?”
  
  “王博。”声线缩了缩。
  
  安景突然咧嘴一笑,表情颇为诡异。
  
  小子,别怪我,惹了不该惹的女人就要承担后果!
  
  “好,王博,我若是依你之言登了上去,第二个就是你!”
  
  安景将衣角往腰带里一塞,转身大步走到崖壁脚下,右脚蹬在一处凹缝间,未扭头大声道:“你们仔细看着,我只演示一遍,注意我的着力点和动作。”
  
  安景早大概观察过崖壁上的环境,说是高不可攀的黑风崖,其实海拔不过一千米,山洞所处的位置多突起的石头,崖壁上又多生枝蔓,就是身手矫健的采药农凭着点技巧也能很容易攀爬上去,就是比安景这样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来说可能多费些力气和时间。
  
  前世的时候,攀岩训练是必不可少的,部队里为了提高特种兵的整体实战水平,还特地让她和战友们亲身去珠穆朗玛山和其他世界各地高山练习攀爬训练,就是部队平日训练中也设有各种规模的攀岩壁。
  
  安景的身姿如同山鬼一般敏捷,众人看着她从容不迫如履平地一般在陡峭的岩壁上迅速向上攀爬,动作果断快速,毫不拖泥带水,眼睛个个撑到极致,面上惊异非常,反映过来便都死死盯着安景的动作,生怕会错过一丝一毫的技巧。
  
  那个叫王博的青年越看越紧张,到最后额上竟然汗如雨下,他可记得清楚安景说的那句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他妈的给老子多嘴,死绝了吧现在!
  
  那女人本在一旁失魂落魄,听见这边动静,便不由自主扭头来看,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只觉得夕阳半斜,淡薄的云雾自九天之上卷席而来,撩起那人的衣衫,似一尾银尾凤蝶飘飘欲起,山峦叠川,浩云浅淡,却比不上那人铮铮凛冽的一截傲骨。
  
  不肖一个时辰,安景已经从洞里转了一个来回又轻松的退了下来,并且扯了几根藤蔓固定在洞口处,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她便知道威慑效果已经达到,便挑着眉走到王博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声音好比催命鬼。
  
  “王大胆,徒手上去吧,让兄弟们看看你有多大胆。”
  “其他人分成几组顺着藤蔓往上爬,伤员优先,另派两人辅助。”
  
  王博腿狠狠抖了几抖,眼睛转了几转,将见风使舵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直接一把抱住安景的大腿,哭丧道:
  
  “队长,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安景一看这个人滴流直转的眼珠就知道是个会耍小聪明的,性子野浪心思机巧万变,这样的人若是不为自己所用,总有一天会惹出□□烦,然而这样的人难训是难训,一旦将他收为己用,作用却比一百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有用的多。
  
  这也怪不得安景起私心,毕竟在这种时代的军事背景下,多拉拢心腹是十分必要的,特别是这副身体的仇人随时有可能出现。
  
  不过气还是要出够!
  
  安景回过神,见这小子的手越来越往上移,脸一黑,狠脚一踢,骂道:“兔崽子,少他妈废话,上去,不上就留这喂狼!”
  
  王博见苦肉计没用,便立马收住哭势,颇为骨气的歪过脖子哼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眼徒手便往上爬。
  
  安景看着不禁好笑,真是个活宝。
  
  安景扭头一看,见那妞还站在原地,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禁低头叹口气,上前几步问道:“想清楚了?”
  
  女人似是被惊了一下,慌忙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安景奇怪她的反应,却没有多想。
  
  “救你哥哥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这里太危险,你暂时先跟着我们。”说着看了看崖壁上的山洞口,问道,“你能不能自己上去?”
  
  女人仍是摇摇头,细声道:“我的轻功只是初级,够不到那么高。”
  
  “靠,合着这地儿你自己都没来过?!”
  
  女人这次竟然没有反驳,不知是不是安景的错觉,貌似这女人的脸还红了红,安景愣了愣,不知道她又发的什么神经。
  
  安景一阵黑线,扯过女人的手就往背上扛,又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缠在自己的右手和女人的左手上。
  
  “女人,跟着我的步骤爬,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我不是女……”口误。
  “我有名字,云瑶,我叫云瑶。”立马改正。
  
  云瑶盯着安景侧脸半天,却不见回应,急了。
  
  “我叫云瑶,你听没听见!”
  
  安景一看左边王博那傻子竟然挂在崖壁上乱摇,火气上涌,一脚蹬上去,破嗓子吼开:“摇你个头啊摇!旁边有藤蔓你他娘的睁眼瞎啊!”
  
  云瑶:“……”
  
  好不容易全体抵达山洞,天色已近昏暗,山洞倒是很大,再容纳个三四百人不成问题,洞口周围藤蔓密布,倒是可以作为天然屏障,只是水已经耗尽,这些士兵饿了一天急需补充体力,安景歇息片刻,便站起身走到瘫在地上的王博身边抬腿踢了一脚。
  
  “歇够没?歇够跟我出去!”
  
  王博一个气儿没提上来,呛了一声,喘道:“队长,我没歇够,我累啊,你看这汗流的,跟洪灾似的。”
  
  安景没工夫跟他扯皮,刚刚攀岩的时候就看出来这小子深藏不露,平时插科打诨就算了,这会不让他身先士卒就对不起老娘这双闪亮的慧眼!
  
  安景贼笑着凑近,低声诱惑道:“带你去立功去不去?”
  
  “什么?”王博一个鲤鱼打挺,哪有一点累的样子。
  
  安景看着洞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扬了扬嘴角。
  
  “我们去给刘副将的夜生活添加点儿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