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灵堂里哭声一片，李霞却只觉得浑身轻松。 赵志国，他终于死了啊。五年前，六十五岁的赵志国汹酒过度得了脑溢血，死倒没死成，却成了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这下子，他那个情人立刻卷钱走人，还得是她这个发妻辛辛苦苦地伺候。 一伺候就是五年。 想想这辈子，李霞只觉得累。 当姑娘时，自己是大姐，得照顾小弟小妹，所以成绩再好也没有书念。嫁人了，因为自己是农村的，所以处处矮人一头。在婆家做再多都是应该的，少做一点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当牛做马那么多年，本以为婆家人多少会念一点自己的好，结果呢？ 分家时分的是最少的，赵志国有了外遇，他们也只会说因为她是农村的，没文化，配不上赵志国。可明明赵志国找的那个情人也是个农村姑娘啊。 赵志国没钱时向她要，有钱了，钱却给了情人。 她一个人咬牙把四个儿子拉扯大，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了，赵志国却瘫了。 要是全瘫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个半瘫。除了脚不能动，口和手却是灵活得很。稍不顺心就破口大骂，时不时地打砸东西。 家里动不动就成重灾区。如果躲避不及还会被抓住打一顿，瘫痪了的赵志国脾气更暴躁了，简直跟个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李霞心中叹了口气，她活了六十四年，到底活出点啥了啊？ 如果当年，没有嫁给赵志国就好了。 哭声渐渐远去，李霞头一歪，闭上眼睛，阖然长逝。 头有些晕，李霞抚着额头睁眼，朦胧中看到的场景让她觉得有些恍惚。这地儿怎么像是娘家以前的房子啊。 低矮的泥墙，昏暗的屋子，还有那个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衣柜。李霞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双鲜嫩的手。 是的，鲜嫩，年轻的，皮肉饱满的手。虽然掌心带着茧子，但这双手绝不可能属于一个六十四岁的老人。 李霞一跃而起，扑向桌子上的圆镜。 镜中的女子满目震惊，正是年轻时的她。 “小霞，你起来没哦，死妮子，叫你做点活就偷懒，刚收完稻子就说这痛那痛的。是不是想躲懒不去晒谷场？”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霞的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钟文娟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大女儿在对着镜子流泪，她愣住了，大女儿从小要强，懂事后就没哭过了。 这会看着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想到这半个多月来她在田间的辛苦，心里顿时愧疚起来：“咋了这是？真累着了？” 李霞摇头，她只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镜中的自己还梳着两条麻花辫，说明她还没有嫁人。只要没嫁，就算是已经订婚，她也绝对不会再跳进赵家那个火坑。 哦，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多大了？记忆太过久远，李霞有些想不清了。 钟文娟看她脸色着实不好，便道： “算了算了，累着就在家歇着吧，我晚边喊小月去帮忙就是。明天媒人就要来了，你要是脸色太差也不太好。赵家现在可是城里人，那户口金贵着呢。 他家二小子能来提亲，那还是看在以前咱俩家是邻居的份上，要不这好事哪里轮得着你。你今儿休息好来，明儿打点好精神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明天？” “是啊，明天可不就初十了嘛。明天最好能把日子给定了，这样我这心里的石头也就算是落地了。”钟文娟摆了摆手，走了出去，出去时还帮她带上了门。 李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小声道：“明天啊。” 赵志国家以前就住在隔壁，两家处得还算可以。在她十二岁那年，赵家搬进了城里，大概是家里有关系吧，反正现在是混成居民户口了。 早些年的时候，居民户口代表的是有工作，和乡下这些靠天吃饭的泥腿子简直是云泥之别。农村姑娘要是能嫁到城里，那就算是嫁得顶好的了。 所以赵家来提亲的时候，简直把钟文娟和李顺荣给乐坏了。 虽然更偏宠小儿子和小女儿，但大女儿也是亲生的啊，老两口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所以对这门亲事他们很看重。 后来赵家虽然拿乔提了许多要求，李家虽然不高兴，但看在那金贵的户口份上，她们还是忍了下来。 比如，没有彩礼。 理由是，他们家老大刚娶了个城里姑娘，老三和老四还要读书，所以家里没钱。 在农村，哪个姑娘出嫁没有彩礼那是顶顶丢脸的事。偏偏钟文娟一气之下，还一点嫁妆都不曾给她置办，这更是让她的婚礼雪上加霜，简直就是最灰头土脸的新娘子。 而这个，也成了婆家攻击她的主要借口，时不时就被拿出来说嘴。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这门亲事给破坏掉。 第二章 赵家提亲 李霞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她敲敲脑袋，决定先出去走走。 重生啊，这得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一想到这个，她就激动不已，光是摸摸还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就够她傻乐三天的了。 赵家来提亲的时候，她才十八岁，正是一个女孩最好的时节。 可惜前世的她进了赵家，赵家人并看不起她这个农村姑娘，赵志国更是嫌她没文化，对她除了打骂，就是呼来唤去地将她当丫头使唤。 更可怕的是，赵家的大爷远远不止赵志国一个。 公公婆婆，大伯一家还有两个小叔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一大家子的家务活，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干。 李霞摇了摇头，把上辈子凄惨的记忆甩出脑海，她还是先出去走走吧。 现在的农村虽然很穷，但胜在空气好啊。九月初十，正是金桂飘香的时候。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就是给她十个脑袋，她也不会想到，此时随处可以感受到的清新空气和健康食品会在五十年后变得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对于城市里的人。 春城那些年为求发展，引进了许多的重污染工厂。经济倒是上去了，但是环境也被破坏得彻底，别说城区，就连大部份的村子也被污染了。 河里的鱼虾锐减不说，还根本没法儿吃。 农村人习惯了早睡早起，天没亮，李霞便被钟文娟拖下了床铺。 “今儿你做饭，晒谷场那就别去了，一会儿赵家来提亲的时候你打扮得精神点。哦，我和你爸去县城买点好菜。” 李霞对赵家人没什么好印象，皱着眉道：“还得上县城买菜？“ “赵家现在是城里人，咱可不能太穷酸了，要不该给人看不起了不是？你利索点，别瞎耽误功夫。”钟文娟说着就扭身出了门。 李霞叹了口气，现在就算她说赵家人的坏话，怕是她妈也听不进去了。算了，见招拆招吧。 她穿好衣服去了灶间。 李顺荣和钟文娟都是利索人，两人随便吃点馍馍填了肚子便出门了。李月和李耀祖因被安排去晒谷场都很不爽，但除了阴阳怪气的说两句话也不能怎么滴，所以李霞通通无视。 半上午的时候，李霞已经打扫完房间院子，顺带还喂了鸡。 正在这时，大门口进来一个人。窗着时下流行的大花裙，烫了个小波浪卷，一看到李霞在干活便热情地招呼道：“哟，这是小霞吧，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伯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霞眯了眯眼睛，这造型现在的确流行，可是看在经历过后世几十年繁华的李霞眼里，简直是辣眼睛到不行，她眯了眯眼才问道：“你是？” 其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来人可不就是她那个刻薄小气，以搓磨她为乐的前婆婆么？不过，现在她还是得装一装的。 “我是你赵伯母啊，小时候住你家隔壁的，那会我就说要你做我家媳妇呢！你妈妈没说我今儿要来吗？”孙凤花热情不减，还想上前拉李霞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移了开。 李霞露出吃惊的模样：“赵伯母？我妈倒是说赵家要来提亲，我还以为媒人会一起来呢，怎么就只你一个人？” 孙凤花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咱两家这关系，还花什么冤枉钱请媒婆啊，伯母亲自上门不比她们好多了？好了，你爸妈呢，这事跟你个小孩子说可不成。” 说着她便往大厅走。 李霞道：“我爸妈出门去了。” 孙凤花脚步顿住，不高兴了：“不是告诉过她们，我今天来提亲的吗？怎么还跑出去？” 机会啊，李霞睁着眼睛开始瞎说：“哦，可能是我爸妈不太同意这门婚事，但是熟人又不好拒绝，所以才避出去的吧。” 孙凤花的脸色已经全黑了：“小霞，你搞错了吧。我们家可是居民户口，要不是看在咱俩家曾经的交情上，这好事哪里能轮得到你啊？别不是你爸妈听别人编排了什么，所以起疑心了吧。” 李霞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小霞，你现在小还不知道，这居民户口可吃香了。瞧你们呆在农村就只能种田吧，种田多苦啊，还得靠天吃饭。可这居民就不一样了，政府会安排工作，随便做点什么不比种田强啊？” 孙凤花早就打听过了，李家这大姑娘手脚勤快还特别听话，家务也好，田里的农活也好，样样都干得像模像样的。 本来她是看不上这种农村姑娘的。 可自从老大娶了个城里媳妇，她这想法就变了。 大媳妇是个城里人，家里关系好，还给她安排了个好工作。这对儿子当然是好事，可对她就不是了。 要工作的大媳妇，家里的活那是半点不沾，自己还不能说她。往往她一开头，大儿媳就说要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伺候她。 那哪儿成啊？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大儿子接了老头子的班，现在二儿子的工作可还没着落呢。现有的工作哪能说丢就丢。 所以十年媳妇熬成婆的她也只能继续当老妈子伺候那一家老小。 她早早就打算好了，二儿子说亲的时候，怎么也要娶个农村的，好拿捏的回来干活。几方打听，她把目标放到了李霞身上。 这姑娘在家是老大，瞧他家小儿子小女儿那懒样就知道，这是个脑子不太精的，吃亏了也不会反抗，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了。 李霞上辈子被她搓磨的那么狠，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现在的她只想趁着爸妈没回来，赶紧给她打发走： “伯母，不都说结亲要门当户对吗？可能我爸妈是觉得我家配不上你吧，哎，你快走吧，这样也免得我爸妈回来尴尬不是。” 这个村姑居然赶自己走？ 孙凤花心里气得半死。正想着该怎么忽悠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李霞，你个死孩子瞎说什么呢？” 却是钟文娟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孙嫂子啊，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可别介意啊，来来来，屋里坐，咱们到屋里聊。” 她热情地把孙凤花往厅里引，同时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李霞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泡茶。” 孙凤花有些疑惑，但对钟文娟的热情很是受用，半推半就地进了屋。 她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功亏一篑的李霞郁闷不已，却也只能进屋去泡茶。 刚把茶叶拿出来，就见钟文娟也走进了厨房：“小霞，别泡茶了，你煮碗红枣糖蛋给你孙伯母，这早上过来肯定饿了。” 蛋是多么精贵的东西啊，李霞可不乐意了。 只是她的不满刚摆上脸就被钟文娟打了一下：“死妮子，这可是你未来的婆婆，你要是得罪了她，我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妈，我不嫁。” “啥，你说不嫁？知道现在居民户口有多吃香吗？我还指着赵家给你弟找个工作呢，我告诉你，这亲事要黄了，看我不打死你。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快去干活。” 钟文娟才不管女儿的脸色有多难看呢，交待完后就又堆起满脸的笑容去陪孙凤花了。 “唉，孙嫂子，你别听那丫头瞎说，这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特地和当家的上县城去买菜了嘛。那孩子肯定是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给吓着了，所以才会说不嫁。你放心，晚上我和她好好说说，她肯定能想通的。” 躲在厨房的李霞听到她妈说的话简直想撞墙。 偏偏她奶奶还在一边附和：“就是，你就放心吧，像你们家这么好的亲事，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这也是小霞的福气，你说哪有把福气往外推的理啊。” 客厅里一时其乐融融。 眼看她们就要敲定结婚的日子了，李霞再也忍不住地冲了出去：“妈，我不会嫁的。” 钟文娟的笑脸一下子黑成了煤灰。 李奶奶也皱着眉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李霞梗着脖子：“反正我不嫁给赵志国。” 钟文娟四处看了看，拎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呼：“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老娘为了你的亲事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户好人家，你还敢给我作妖，我打死你。” 李霞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扫帚，疼得差点掉泪，但这门亲事就是个火坑，所以就算疼死她也不能妥协：“你打吧，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嫁的。”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孙凤花挤出个善解人意的笑容出来打圆场： “亲家亲家，可别打了，再打要打坏了。小霞来，跟伯母好好说说，你为什么不肯嫁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伯母跟你说，那些人就是见不得你好才故意说我们志国坏话的，你可不能上当啊。” “没人跟我说什么，我就是不想嫁而已。” “为什么啊？”孙凤花觉得奇怪，能嫁进城里是多大的好事啊，怎么这丫头就缺了根弦似的。 不过这种缺根弦的她更喜欢，脑子太精的哪能随她拿捏啊。 李霞一下子有些被问住了，她一心想摆脱这门婚事，倒还真没想过拒绝的理由。 不过略一思考，这事倒也不会太难，她看了盛怒的钟文娟和一脸婉惜的奶奶一眼道：“妈，奶奶，听说城里人可瞧不起咱们乡下人了，我嫁过去，不是自找罪受嘛。” 孙凤花“哟”了一声：“傻孩子，就咱俩家这关系，伯母哪能瞧不起你啊？别听那些人瞎说啊。伯母以后啊，肯定会把你当亲闺女看的。你也知道，伯母生的四个全是臭小子，我想闺女都想疯啦。” 钟文娟一听更开心了：“小霞听到没，你就安安心心的嫁，别瞎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李霞还是摇头。 “可是伯母，我听说你家志国已经有对象了。我可不能去搞破坏，那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第三章 进城 此话一出，屋里三人都惊到了。 钟文娟立刻转头去看孙凤花：“孙嫂子，这可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小霞可不能嫁啊。” 李霞看钟文娟转了一百八十度弯的态度，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 这年头不比后世，当小三都成一种职业了。现在谁家要是出点这丑闻，那家姑娘的名声都臭到天边去，一家人都甭想抬起头来做人。 孙凤花连忙摆手：“那怎么可能呢？我们家志国可是好孩子，再说了，他要都有对象了，我还来你家提亲做什么？你家小霞还有什么让我们图谋的不成？” 这话其实等于直说你家小霞也不过一个乡下丫头，有啥可取之处，让我非拆散我儿子和他对象？ 这话着实不算好听，但却打消了钟文娟的顾虑。 她正打算开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李顺荣回来了。 李霞知道，家里虽然小事都是妈妈做主，但真碰上大事，说话能算数的人还是她爸。 于是她便迎了上去：“爸，我不想嫁。” 满脸欢喜，手里还拎着条鱼的李顺荣听罢一愣：“怎么了？” 他刚跟媳妇从城里回来，想起同村的徐家正好今天放塘，便去买了条鱼，咋一回来，闺女就说不嫁了？ 钟文娟气道：“当家的，你别听她的，也不知道打哪听了些流言，这会跟这瞎闹呢。小霞，你回屋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孩家家的瞎说什么？当父母还还能害了你不成？” 孙凤花忙道：“亲家，别吓着小霞，跟她好好儿说啊。” “唉，我家小霞哪都好，就是胆儿小。” 胆小好啊，胆肥的她还不乐意娶呢，要是又娶个不听话的媳妇，那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孙凤花看着李霞郁闷回屋的身影，心中越发觉得，得把这人娶回家去。 瞧，钟文娟随便骂两句，她就老实了。 午饭是李霞煮的，由于钟文娟怕她在饭桌上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所以她被禁止上桌，拿个碗随便装了点饭菜，她就被赶回房了。 孙凤花酒足饭饱，又得了李家夫妻的准话，乐颠颠地回城去了。 而她一走，李霞就被拎了出来。爸爸，妈妈，奶奶三人的脸是一个比一个黑。 钟文娟手上拿了根满是竹节的竹根，把桌子敲得哐哐做响：“你给我跪下。” 那竹根打人贼痛，李霞小时候没少被打，现在可不想再吃这玩意儿的亏，所以乖乖地跪了下去。 “你说，你今天到底是闹哪样儿，啊？那赵家多好的婚事啊，好不容易人家惦记着早些年的情份，有这好事儿想到你，你还往外推？一个村姑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绝城里的婚事，我看你是想当老姑娘。” 李霞道：“当老姑娘也比嫁给赵志国强。” 钟文娟一竹根就敲到了她的肩膀上，李霞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人家志国怎么你了？你都多少年没见人了，怎么就能这么断定他不好了？再说了，你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资格在那拿乔啊？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李顺荣道：“哎，你说就说，做什么打孩子？好歹先听听她解释啊？” 相对于偏心至极的钟文娟，李顺荣其实要好很多，他只是不爱管事，凡事妻子做了主他也就不太管了。 不过对子女，他还是疼爱的，平时轻易舍不得打。 钟文娟白了他一眼，又指着李霞骂道：“你说，今儿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娘剥了你的皮。” 李奶奶也道：“霞丫头啊，现在找个好亲事不容易，你可不能犯糊涂，把这好好的婚事给推了。咱还指着结好这门亲，让赵家给你弟弟在城里找个活计呢。” 李霞道：“反正那赵志国不是什么好人，我都听人说了，他已经有对象了。有对象还让他妈上门提亲，那不是耍流氓嘛！万一那姑娘再做点什么，我还要不要见人了？“ 钟文娟没好气道：“你少在那听人瞎说，那赵志国要真有对象了，她妈还巴巴的上门求娶你做甚，真当你是天仙大美女，人家稀罕啊。要不是看在咱们两家的交情上，人家会来求娶你？就凭他们家那金贵的户口，想嫁的姑娘多了去了。” 李顺荣也道：“小霞啊，你妈说得在理，你看你是不是弄错了啊。” 李霞道：“绝对不可能，你们等着吧，我肯定能找着证据的。” 钟文娟给气笑了：“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来。” 这事儿不了了之，李奶奶又劝了一会儿，见李霞油盐不进，也拿她没了办法，说了她几句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类的话回了房。 而李霞则被勒令跪足一个小时才准回屋，连晚饭都没捞到吃。不过李顺荣趁着钟文娟不注意偷偷给她塞了个馒头。 “小霞啊，快吃别叫你妈看见啊。你妈就那臭脾气，你可别再惹她生气了。” 李霞抓住他的衣角：“爸，你相信我，那赵志国真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那孩子也算是爸看着长大的呢。你可别再瞎说了，给人听到不好。再说了，你妈都应了你孙伯母了，那志国以后就是你老公，可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得自己去看。” 李顺荣当了半辈子的老好人，自然而然地教育起了女儿。 李霞都快崩溃了，恨恨地咬了馒头一口，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着吧，她一定会抓到赵志国的小辫子的。 第二天，李霞在身上揣了个馍馍和两角钱进了城。 赵志国的小辫子并不是那么容易抓的，毕竟她一个农村女娃，书没读几年，城更是没进过几次。想要找到他都难，更别说抓到他和别的姑娘约会了。 可她有前世的记忆啊。 当年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赵志国对她的态度那么差。直到多年后，她才从瘫痪的赵志国口中得知原因。 赵志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初中同学吕玉华。 只在吕玉华虽然也是农村人，却是个娇气的，加上读了点书，很有股读书人的傲气。因为穷里穷，她初中没能毕业，再加上农村户口，自然就没能分配到工作。 这样一个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还带着股傲气的农村姑娘自然就入不了孙凤花的法眼。更何况，这女人还是儿子放在心头上的，她自然就更不喜欢了。 别到时候人娶回来不听她的不说，还拐得她儿子也不孝顺了。所以她是坚决反对这李玉华嫁给自己儿子的。所以才会定了李霞。 那会儿赵志国只是个打临工的，赚的钱都不够自己花，哪敢为了爱情和孙凤花反抗到底，所以只能把李霞娶回来，然后以折磨她作为报复了。 也正是因为瘫痪以后的赵志国嘴不留德，才会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不断的说，好让李霞过不舒坦。 只是那时候，已年过花甲的李霞哪里还会被这种事刺激到，对于赵志国这种挑衅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有一点她却记得很明白，赵志国说起她们谈恋爱的时候，就会说起春城的人民公园。那里是他们的主要约会场所，毕竟两人都穷，电影票也不是常常能买得起的。 李霞觉得，要退婚，把赵志国已有对象的事捅出来是最合适的。所以她才会进城，别的不行，在人民公园守株待兔还是可以的。 当然，她还可以顺便做点小生意。这次出来，她把之前在庙会上买的彩色丝线都带出来了。她打算在人民公园摆个小摊子，边卖女孩子的饰品，边守摊待兔。 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发展的步伐还太小。人民公园是免费的，但有空出来闲逛的人却不算多，主要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或是年轻的情侣。 李霞在公园入口不远处摊了张报纸，开始编头绳。她手巧，加上前世的记忆，很快，那张报纸上就多了好几根漂亮的头绳和手链。 货不多，再加上有点不好意思，李霞也没开口叫卖。但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好东西自然不愁卖。很快，就有女孩子在她的摊子前停下了。 小姑娘大概八九岁，长得有点胖，旁边站着的妇人可能是她的妈妈。她指着报纸上的东西问道：“这些是卖的吗？“ 李霞忙应道：“是的，这是头绳，这是手链。” 如果有珠子什么的，她可以编出更好看的，但是现在她手上没有资金，这些只能以后再说。不过她的编法还是很新奇的，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头绳和手链都能算是不错的饰品。 那小姑娘和她的妈妈一起蹲了下来。 “怎么卖？” “头绳5分，手链一角。” 那年轻妈妈显然有些舍不得：“这么贵？5分钱都能买一个肉饼了。” 李霞笑笑：“大姐，这个东西在哪里都是这个价，而且他们的还没有我的漂亮。” “那倒是。”这摊子的东西，根根色彩鲜艳，编出来的东西也新颖。 这时候，那小姑娘选定了两根红中点缀浅黄和白的头绳：“妈妈，我想要这对。” “我们要两根，能便宜点吗？” 李霞也很爽快：“开张生意，算你八分钱。” 于是，第一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 收了钱的李霞很高兴，看来这个小生意有门，别的不说，先赚一笔启动资金肯定没问题。送走那对母女，她编得更起劲了。素白的手指上下翻飞，一根嫩绿色的头绳慢慢成型。 头绳编起来比手链方便得多，她看着还很空的报纸，决定先用头绳，把报纸填满。 计划很美好，但现实是…… 她编出来的居然不够卖，毕竟物美价廉的东西是非常受欢迎的。打从第一笔生意开张后，时不时就会有人上来寻问。而寻问的人大多都掏了钱。 李霞编得手指都酸了，但看着兜里多出来的一大把零钱，脸上不自主地便笑了出来。到中午的时候收摊，她的兜里多出来两块三毛钱。 想想这些丝线的成本，李霞满足了。 不过到了收摊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来抓奷。 这辈子，她可不想再当孙凤花的工具，莫名其妙地成为小三。 第四章 我不当小三 秋日午后的太阳有些烈，李霞没再出摊，而是找了个能看到公园门口的阴凉地，一边继续自己的编织大业。 一天下来，她连赵志国的人影都没见着。不过她也不气馁，收拾收拾就回家了。赵志国是个临时工，偶尔也是要干活的，而吕玉华是个乡下姑娘，进城约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所以等个几天，她还等得住。 刚一进家门，钟文娟就跑了过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跑哪儿去了？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不知道我们会着急的吗？家里这么多事，也不想着帮忙分担一点，成天野在外面你来还来做什么？” 钟文娟常年干活，力气本来就大，再加上带着怒气，李霞生生受了这巴掌之后脸都麻了，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垂头不语。 钟文娟更气了：“死丫头，知不知道你就要结婚了。要是让赵家人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外头野把婚退了，我看你到哪里哭去。” 李霞猛然抬头：“我不是说了不嫁吗？那赵志国有对象的，你非要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要脸，狐狸精才算完？” 她的证据悲伤而凌厉，钟文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倒是听到动静的李奶奶走了出来：“李霞，你到哪里听来的混话？赵家多好的亲事啊，要是因为一些谣言就作罢，看你以后不后悔死。” “我绝不会后悔。” “简直胡闹，难道你想嫁个泥腿子，一辈子在乡下种田吗？” 李奶奶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能攀上城里的亲戚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怎么这丫头就不开窍呢：“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弟弟想想啊。赵家人在城里随便给你弟找个什么活干，也比他在乡下种地强啊。” 看吧，说来说去，她们想得最多的永远都是李耀祖。可这明明是她的婚姻，她的人生，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所以她的一切都要建立在给李耀祖带来好处的基础上吗？ 李霞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李奶奶见她垂头不语，不高兴了：“小霞，奶奶这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李霞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调查清楚这件事。” “你个乡下姑娘，拿什么去查？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呢。把活计留给弟弟妹妹，你像什么样儿？” 钟文娟回过神来，想到今天在晒谷场上忙活完就累得连饭都不想吃的儿子和小女儿，顿时就看李霞更不顺眼了。 李霞心中也是一团火，当下便道：“妈，小月16岁，耀祖也15了。平时这些活都我一个人干，现在他们还有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做了？难道我就活该伺候他们吗？” “你是老大，多干点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这就是偏心。”李霞大声说道。 这是钟文娟第二次听她说这话，当时脸色就黑了。 李霞继续道：“妈，要么你们退了赵家这门亲，要么我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在确定赵志国是不是真有对象之前，我绝不会答应。” 钟文娟快要气死了，这女儿一向老实，哪知道犯起倔来会犟成这样。她无奈了，只能道：“那就随便你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没帮家里干活，那这饭就不要吃了。” “不吃就不吃。”李霞在李奶奶和钟文娟吃惊的目光下进了自己的房间，并牢牢拴上了房门。 摸摸兜里的钱，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还想着把一半钱交给妈妈的。现在看来，她还是自己带着吧，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呢，存着点钱总是好的。 好在在回来的路上，她吃了一个馒头，不然今晚还不知道会饿成什么样呢。 第二天，李霞天不亮便再次出了门，不过这次她没有步行，而是搭上了隔壁李大爷的牛车，车费一角钱。 同车的还有几个采了菜去城里卖的大妈。 “小霞啊，今儿进城啊？” 李霞点点头，然后和大妈们聊了起来。很快，话题就转到了她的婚事上，话里话外对她能攀上城里的亲事表示羡慕。 只有刘婶道：“那孙凤花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依我说啊，你这嫁过去，怕也没有表面那般风光好过。” 李霞忙道：“这婚事我妈还没应呢。” “啊，是吗？这么好的事你妈舍得往外推？” “毕竟是大事嘛，总得好好想想。” “哎哟有什么可想的哦。小霞听大妈的，这婚事赶紧应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嫁到城里的姑娘那么多，可你想这城里的小伙子才多少啊，他们眼光可高着呢。” 李霞便不说话了，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在外面也说赵志国有对象吧。没凭没据的，落下个碎嘴子和乱说话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牛车颠簸，再加上还要应付那几位多话的大婶，李霞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走路了，虽然累点，可至少耳朵清静啊。 李霞照例选了昨天的位置摆摊，生意跟昨天差不多，但是因被公园的管理园发现，所以上交了两角钱的摊位费。 那可是五根头绳的价格啊，李霞泪目。 晚上回家，除了李顺荣，其它没一个人有好脸色。李月跟李耀祖更是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的脸给瞪出个窟窿来。 钟文娟恨恨道：“今天也没有你的饭，你回屋去吧。” 李霞没吭声地进去了，稍迟一些的时候，李顺荣从窗户里塞进来了个窝窝头： “小霞啊，你妈就是那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这是爸爸给你留的窝窝头，你将就着点，明天别犟了，跟你妈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李霞摇摇头：“爸，谢谢你，不过这事我一定要查清楚。我不想糊里糊涂的嫁了，更不想糊里糊涂地拆散一对有情人。” 李顺荣嘴笨，见说不通女儿，只得叹息着走了。 在人民公园摆了四天摊，李霞总算逮着了那对狗男女。见惯了赵志国瘫痪在床的模样，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出现时，她差点没认出来。不过总归是等到他了。 赵志国长得挺普通的，大概是养得好，还有点小胖。 此时他正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手牵手愉快地走进公园。李霞依稀想起了，第一次知道赵志国出轨时，就是她在商场看到这两人牵手逛街的和谐画面。 也许是不爱吧，她并没有激动地上前质问，而是默默地回了家。赵志国不爱她，这个她一直都知道，虽然她为他生了四个儿子。 李霞麻利地收了摊子，背着那小布包几布追上去：“赵志国，你等一下。” 赵志国回头，满脸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村姑，唔，黑呼呼的，可真难看。再看身边白嫩嫩的女朋友，顿时觉得她美成了仙女。 他不耐烦地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旁边这位姑娘是你对象吗？” “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赵志国捏紧了吕玉华的手，语气满是戒备。 李霞并不介意他的态度，闻言反而松了口气： “是你对象就好。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既然已经有对象了，就麻烦你跟你妈说一声，把我家的婚事给退了吧，我不当小三。” 第五章 赵志国退亲 赵志国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吕玉华却是急了：“你说什么，什么婚事？” 说着，可疑地看向赵志国：“志国，怎么回事？你妈给你订了婚事，那我算什么？你不是说你一定会娶我的吗？怪不得我几次让你去我家提亲你都不肯去。” 赵志国忙道：“玉华，你别急。我妈订的婚事我是不会认的，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也只娶你一个。” 吕玉华脸上浮现出感动的神色：“志国，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李霞看得简直想吐：“拉倒吧，他要是只爱你，能让他妈去我家提亲？明显是想骑驴找马好不好。” 赵志国闻言大怒：“丑八怪，你胡说什么呢？我放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要，娶你这么个丑八怪，你当我眼睛有问题吗？” 吕玉华被丑八怪三个字取悦了，得意地笑了笑：“小妹妹，你可能弄错了吧。志国不是那种人。” 李霞挑了挑眉：“弄没弄错都没什么打紧，反正你记得去我家退亲。哦麻烦你顺便跟我家人说一声，你有对象，对我没意思就行了。想来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赵志国说的。 赵志国也没想到，她妈说给他找的媳妇会是这么个丑八怪。 要知道她长成这样，才不会默认他妈去提亲呢。 他瓮声瓮气地应道：“不用你交待，我肯定会去的。不过今天是我和玉华约会的日子，不想被不相关的人打扰。” 话说回来，这真是当初那个李霞，明明记得他当年离开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是长得挺好看的呀。 李霞道：“你记得去就行，我也没那兴趣当电灯泡。” 说着她全拎包走人。 呼，在外面摆了这么多天摊，可算累死她了，虽然赚了点钱，但是真心好累啊。 而且她现在有钱了，可以买一些漂亮的小珠子，把这些小珠子编进手链或者头绳里，到时候肯定会更好卖的。 不过，她得回家研究一下，太久没弄，她都有些生疏了。 赵志国答应了去家里退亲，李霞大大地松了口气，顿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除去这件心头大事，她开心得在原地转了个圈。 说来这四天她也赚了十四块多，所以她打算到批发市场再进些原材料回去。 春城的批发市场才刚刚成型，乱糟糟的东西也不甚齐全。李霞走在这纷乱的市场里，想着过些年这地方一个摊位的价格，就觉得眼前都是花绿绿的钞票。 她一定要迅速攒下一笔钱，然后买下两个摊位。 这样她以后就能靠租金过活了。当然，如果能投资房地产就更好了，可惜，那要的本钱就太高了。目前来说，她想要攒钱去房地产市场玩一把基本不可能。 时间还算早，她在批发市场好好逛了逛，才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回家。她身上背的小包土得很，但却没有买过一个的想法。她已经决定了，在婚事落定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家人知道她有这么一笔钱的。 太阳落山的时候，李霞背着小布包回到了家。 钟文娟刚领着儿子和小女儿收完谷子，正坐在家门口呼哧呼哧的喘气。李耀祖和李月受不了一身收谷子沾到的灰尘，已经去烧水洗澡了。 一见大女儿这悠闲的模样，钟文娟就受不了了，顺手拎了屋角的扫把，二话不说就往李霞身上打去： “你个死丫头，现在知道死回来了？你说，你还要闹多久？我看你找什么证据是假，想躲懒才是真的吧？” 明知道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她还躲懒。那两小的也是，两人加起来都顶不上大丫头一个，还特别会嚷嚷，活没见干多少，喊苦喊累倒是喊得欢实。 扫把都是竹须做的，而且自家做的扫把用料足，所以特别结实。那打在身上的效果比竹根可好不了多少。李霞挨了一下后，就不肯老实被打了。 钟文娟见她居然敢躲，立刻就更加生气了：“死丫头，胆子肥了是吧？你给我跪下，今天不把你打得认错了，我就不是你妈。” 李霞没跪，边躲边喊：“我看到赵志国了，他正跟他对象约会呢！” “啥？”钟文娟一愣，扫帚就放了下来：“你在哪儿看到的？他真有对象了？” “人民公园，他对象是他的初中同学，叫吕玉华。我跟他说，他妈给我们定了亲，他答应亲自过来退婚。” 钟文娟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回了地上，心中失望不已，本以为攀上了一门好亲，结局却是这样的，她一时哪里能接受。 还指着女儿攀个高枝好照顾家里呢，如今鸡飞蛋打，啥也捞不着了。 李奶奶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小霞，你确定你不是弄错了？” “奶奶，绝对不会有错的。” 李霞正色道：“我亲眼所见，而且还求证过了。你们要不信就等等吧，要不了两天，那赵志国肯定会来退亲的。人家对象长得又白又漂亮还读过书，他肯定看不上我。” 李霞想着他那“丑八怪”三个字，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 十八岁的少女，谁能不爱美啊。不过她倒不自卑，她丑是因为常年干活，风吹日晒，所以皮肤显得又黑又粗，只要能养一段时间，肯定就漂亮回来了。 上辈子不知道珍惜自己，所以任由自己小小年纪就变成了黄脸婆，这辈子怎么也要吸取教训了。 “怎么会这样啊？那赵志国都有对象了，凤花咋还来咱家提亲啊，这……唉，这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嘛！”李奶奶很不能接受。 李霞撇了撇嘴，为啥？不就是想找个能干活好拿捏的傻逼嘛。 那吕玉华看着白白嫩嫩，一副娇气的模样，哪能让孙凤花满意？不过这话却不能说，李霞安抚了李奶奶和钟文娟几句，就回了屋。 接下来的两天，李霞一边等赵志国上门退亲，一边帮着家里干活。谷子收回来了，晒却是个大问题，不晒干的话容易发霉。除非这两天就把谷子全卖了。 可现在刚刚秋收，谷价都贱，等冬天过完，却是能多卖上一点钱。农村就劳动力最不值钱，自然是选择晒谷子了。 又忙活了三天，总算把所有的谷子都入了仓，李家人总算松了口气。 这日午后，赵志国上门了。 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对钟文娟道：“我是不会娶你家女儿的，至于我妈提亲的事，你们就当做没发生吧。哦对了，那五十块钱定亲的钱，你得退给我。” 说着，手掌一伸，就等着拿钱。 钟文钟气得浑身颤抖，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李奶奶也气得很：“你们赵家太过份了吧，这是什么意思？提亲退亲是儿戏吗？你们说定亲就定亲，说退亲就退亲，凭什么？” 赵志国眉头一皱：“都说了那是我妈的意思了，反正我没想跟你家结亲。哦，难道你们见高攀我们家不成，就想吞掉定亲的钱？乡下人真是恶心，五十块钱也要贪。” 钟文娟拎起扫把，就准备把这目中无人的家伙给赶出去。听听他说的是什么屁话，这也太他妈气人了。 只是扫把还没挥起来，就被刚刚赶到的孙凤花给拦了下来：“李婶娘，文娟，你们听我说听我说。” 李奶奶气道：“凤花你来得正好，你儿子突然上门说要退婚，而且说他已经有对象了，这是咋回事？他有对象了，你还来我家提什么亲啊？” 这年头，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啊，大孙女定了亲没几天就莫名其妙地被退掉，咋说都影响名声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什么毛病呢。 孙凤花忙道：“婶娘，误会误会啊。” 说着，打了赵志国一下：“臭小子，还不跟你李奶奶和岳母大人道歉？” 赵志国梗着脖子道：“道什么歉？反正我是不会娶那个又土又黑的村姑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霞有什么不好的？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眼，反正我把话摞这儿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那个狐狸精进门。” 李霞站在门角内，心中腹诽：是啊，你是没让人进门，只是让你儿子把人家养在外头了。 家里一个干活的，外头一个安抚儿子的，多么两全其美的好事。 赵志国想反抗，但被孙凤花难看的脸色吓住，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搞定了儿子，孙凤花摆出一脸苦相：“婶娘，文娟，这事儿怎么说呢。志国那对象，你们是没见着，妖里妖气的，一副狐媚像，哪点能跟小霞比。不管咋说，我是认定了你家小霞了，别的女人，我是绝不会允许她进门的。” 钟文娟觉得心里好受了点，但还是不高兴，板着脸大声道： “赵嫂子，这不管咋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志国有了对象，我们家小霞上去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那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嘛。 我家除了小霞可还有两孩子没成家呢。小霞要是背上个破坏人家感情的名声，小月和耀祖还怎么说亲？再说，小霞也没法抬头做人啊。” 孙凤花还没说话，赵志国就撇嘴道：“屁话那么多做什么，把钱退了不就啥事都没了。” 钟文娟一噎，就见李顺荣不知从哪走了出来，直接把五张十元的钞票扔到赵志国的身上：“滚，滚出我家。真当我闺女没人要了吗，要这样羞辱人？” 说着还拿过一边扫把，准备把人扫出去。 赵志国看他来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往外跑，连他娘也没顾上。 孙凤花急了：“老李老李，咱真不是那个意思，大妹子你快劝劝啊。” 钟文娟没动，虽然那五十块退回去挺可惜的，但是赵志国那态度，这不退钱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家呢。可不能为了五十块就连名声都不要了。 赵志国跑出门，又探回脑袋：“反正这婚我是退了，你们可别到时候又找我麻烦。” 然后一溜烟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事的确气人，但是李霞想着总算可以摆脱赵家，不由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正打算离开，可刚一转身就见李月正双手抱胸一脸嘲讽地看着她： “怎么，高枝儿攀不成了，心里难过了吧！” 李霞皱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面儿上的意思呗。行啦，白日梦也该醒了，明天老老实实搁家干活吧，这几天帮你做那么多事，可累死我了。”李月伸了个懒腰：“不行，还是累，我得再回屋睡会儿。” 李霞心里窝火，整个秋收，从打谷子到晒谷子，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天。除了那五天她上城，哪一天她没去帮忙？ 倒是这个妹妹，今儿这酸，明儿那疼的，几乎天天都在躲懒。属于她份额的是都是自己这个姐姐帮忙干的。 结果人不感激就算了，还觉得就应该是她的。 看着李月得意的背影，她眯了眯眼睛。看来以后她也得学着懒一点，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么就算做死了，人家也不会感激，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这臭毛病，打今儿起，她还就不惯了！ 第六章 躲不过 本以为这门亲事在老爹那一扫帚之后就该结束了，结果却是她低估了孙凤花的脸皮厚度。她不过去喝了杯水，再回到大厅时，却见孙凤花居然又成了座上宾。 虽然老爹已经不在厅里了。 但看奶奶和妈妈面对她的模样，明显又带上了亲热。 李霞心中正疑惑，却听孙凤花道： “唉，你们说这小年青的，哪个男人不爱漂亮的。你们是没见着那小妖精，长得其实也一般，可人家会捯饬啊。 粉一涂，口红一擦，说真的，真比好多姑娘漂亮多了。我家志国会被她勾去也能理解。但是婶娘，大妹子。你说咱这样的家庭，要个漂亮媳妇做什么啊？不够她败的呢，我还就喜欢小霞这样的黑皮壮。” 黑皮壮李霞嘴角抽了抽，娘的，明天她就开始美白。 这词不是什么好词，但身为农家人的李奶奶和钟文娟显然深以为然。李霞听着她两的附合声，只觉眼前一黑，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 孙凤花叹息了一声又道： “说来也怪小霞，你说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大胆子，还跑到城里去学人家捉奷。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干嘛，要不是这样，我家那个臭小子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场退婚。 那个狐狸精，反正我是绝不会让她嫁进来的，在她俩结婚前，我把那小狐狸精给打发掉不就完了嘛，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来。” 这话钟文娟可就不爱听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吧。你家志国和人家谈恋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霞哪肯糊里糊涂地嫁。怎么这事闹到现在倒成小霞的不是了？” “唉，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啊。大妹子，哎，我也不是怪小霞，就是她年纪还是小了点，经不得事儿。你说男人在外面玩玩怕什么，结婚后收心不就完了嘛。咱女人就得学着睁只眼闭只眼的过日子你说是不是？“ 李霞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就等着她妈反驳。 哪只却见奶奶和妈妈同时低下了头。 孙凤花这是许了她们什么好处啊，这样的事情也能默认？ 好半晌，才听钟文娟小声道：“这事儿，我再想想吧，孙嫂子，这事儿我得和当家的再合计合计。” “成，那你们想想吧，不过这工作可不等人，要是等你们想好，那个缺却被别人给顶上了，那我可就没法子了。这工作和人，可一直就是僧多粥少的。” 孙凤花爽快地说，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她顿了顿又道：“婶娘，说实在的，我们家虽然不算顶有钱。可毕竟是居民户口，在城里找事做也比你们容易得多。要不是看在咱两家交情好的份上，我也不至于想娶你家小霞做媳妇。那吕玉华我是看不上，但要找个看得上的姑娘，想来也不会太难你们说是不？“ 听到这儿，李霞也是明白了，敢情为了娶她，这孙凤花还弄了个工作出来。不用说，那工作肯定是给李耀祖准备的。 她低下头，心中涌起无限的伤感。 赵志国摆明了有对象，而且他对家里的那个态度，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很明显，在她妈的眼里，她的幸福还比不上弟弟的一个工作机会。 呵呵。 将眼里的泪意逼回去，她拖着沉重地步伐回了屋。 孙凤花并没有吃午饭，但是家里的气氛却是极为诡异。 三个大人关在房间里谈了一个下午。李霞没有去偷听，在孙凤花说出工作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现在是一九八三年。 包干到户还刚刚开始，家里除了六个人口的田地啥都没有。 可只有这些只够家里人吃饭，甚至连吃饱都勉强。有一个工作机会放到眼前的时候，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她们都拒绝不了。 望子成龙，能让儿子成为有工作的居民，从此再不用在地里刨食靠天吃饭，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至于女儿的幸福，他们肯定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果然，没过两天，钟文娟就把她叫进了屋里，她爸李顺荣就坐在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表情很是愧疚，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 钟文娟对大女儿一向不客气，开口便道：“小霞，最近你别到处跑了，你和赵家的婚事定下了，改天我去扯两尺红布，你就安心在家里做嫁衣吧。” 李霞猛然抬头：“妈，那赵志国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他这样的，我嫁过去日子能好过吗？” “怎么就不好过了？你赵伯母不是说了吗？她只认你这个儿媳妇，有她撑腰，你还怕什么？这过日子啊又不比你看的电影，小年青光谈情说爱就够了的。等你嫁了人，你也就知道了，真要说到过日子，婆婆的态度可比老公的重要多了。” 钟文娟怕她不信，还打着比方道：“你瞧住咱上坎的小云，她男人对她好吧，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婆婆搓磨得厉害。三十不到，人都老成啥样了，在家里吃个鸡蛋都得被打一顿，难道你还想过这样的日子不成？” 李霞摇头。 “那就是了，我跟你说，这农村人遇到这事的机会可比城里人大多了。没办法，都是没钱逼的。妈也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就安心地嫁吧啊。” “爸也是这个意思吗？”李霞看向李顺荣。 李顺荣愣了一下：“啊？哦，就听你妈的吧。” 李霞的心跟被针扎了似的疼，本以为老爸这个家里最疼自己的人，多少会为她的将来多想一下。可如今看来，爸爸虽然疼她，但在他的心里，明显还是弟弟更重要一些。 她默然半晌道：“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当小三。” 钟文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呢，你赵伯母不是说了嘛，她不会同意那吕玉华进门的。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要说小三，那吕玉华才是呢！” “妈，你是为了弟弟的工作吧！” 钟文娟一下子就梗住了。 李霞继续道：“妈，那赵伯母说得倒是天花乱坠的，可是赵伯伯的工作不是已经被他家大儿子接了吗？赵志国到现在都只是个临时工，下头还有老三老四。你觉得他们家得了工作机会真能给耀祖留着吗？最多也只是个临时工吧。” “就算是临时工也比在地里刨食强啊。” 钟文娟坐在了椅子上：“小霞啊，你也别觉得妈偏心。妈是真觉得赵家这门婚事不错，别的不说，嫁到城里，你至少不用到田地里干活了啊。 瞧瞧你现在，又黑又瘦的满脸风霜，哪里像是十八岁的姑娘，妈看着也心疼啊。你将来嫁过去，闲着就保养保养，就你这底子，只要皮肤白嬾了，还怕比不过那什么吕玉华吗？” 原来她妈还抱着这样的心思啊，李霞只觉啼笑皆非。 李顺荣道：“闺女啊，是爸爸没本事，只能靠你来提携兄弟。你也知道，你弟弟从小被惯坏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真在农村他赚不来吃啊，你就当是帮帮他成吗？” 听着老爸略带伤感的声音，李霞纵有满肚子的理也说不出口了。 是啊，老爸这辈子的确是辛苦得厉害。 上辈子他去世的时候才四十五岁，医生说是过劳死。这一世如果有可能，她一定要多赚点钱，好让老爸不用那么辛苦。后面的年月，一年比一年好，那样的日子，怎么也该让他过过才成啊。 但要想赚钱的话，赵家的亲事就更得推掉。 爸妈不知道，但她却清楚得很，孙凤花求娶她，为的只是想有个人帮她干活。她要是嫁过去，想做自己的事业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面对这样的老爸，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钟文娟见她犹豫了忙道：“好了小霞，我们做爸妈的还能害了你不成，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嫁吧，前几天你赵伯母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个金戒指，说是算做定亲礼。 这礼我已经代你收了，你其实已经算是半个赵家人了。其他的你也别多想，终归你赵伯母会处理妥当的。” 李霞低着头出了爸妈的房间，脑子却是转得飞快。 上辈子她嫁过去的时候，赵志国已经去参军了，刚结婚那两年，除了刚结婚那几天，她其实很少见到他。而吕玉华是跟着他去了北方的，想来这辈子也会这样才是。 只不知那吕玉华是一开始就跟去的还是后来才去的。 不管咋说，她得把婚期往后延一延，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 实在不行的话，她也只能不顾爸妈的想法逃婚了。大不了等赚了钱再回来孝敬爸爸. 李霞握拳，她还就不信了，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和经历。又没有被赵家拘着天天在家干活，她还不能赚不到给她爸养老的钱。 给自己鼓了鼓劲，李霞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下的小箱子里已经有了许多的手链和头绳，这一批是她细细琢磨过的，不但色彩搭配更讲究，还缀了些亮晶晶的小珠璃珠。 在阳光下，能折射出极为漂亮的弧线。这样的小饰品，只要价格不定得太高，肯定会非常抢手。 也许这几天，她该找个时间去城里，把这些东西出手了…… 第七章 这都是命，你就认了吧 秋收已经结束，一个月前还黄澄澄一片的麦田只剩下短短的一节稻苗茬子，露出其中黑黄的土地，看着便荒凉了许多。 家里的谷子已经进仓，活计便少了许多。 李霞随便找了个借口，钟文娟便放她进城了。还大方地给了她一块钱，让她看着添点东西，还交待她看看嫁妆，有合适的就记下，回头跟她一块去买。 暂时不打算曝露自己的小生意，所以李霞便接过了那钱。 摊子依然摆在人民公园，这次她把东西都提了价，头绳1角，手链两角。可生意却是意外的火暴，小姑娘们都觉得她这里的东西比商场上的还好看，而且比商场里还要便宜。 城里的小姑娘也的确比乡下的要舍得一些。 一个上午，存货卖出了大半。要知道，这可是李霞攒了一个星期的量。 下午比较热，而且人比较少，李霞便打算回家了，城里倒是有夜市，可她不敢呆到那么晚回去。 不好交待不说，她一个女孩子，揣着这么些钱也容易被抢啊。 她估摸着，今天收的钱怎么也有三十多了。 于是她又顶着大太阳回了家。 闲暇没事的时候，爸妈会出去打牌，打得不大，就是玩玩，农村也就这点娱乐了。 李耀祖不用说，肯定在外面浪，他就不是个呆得住的。 至于李月和奶奶，估计是在午睡。反正等李霞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她乐得没人问自己，轻手轻脚地回了屋。 一关上门，马上把钱倒出来数。足足有三十八块七，她乐得眼都睁不开了。 加上之前挣的，可就五十块了啊。 五十块什么概念，现在一斤米也才卖到五毛钱，十块钱可以买十斤油。最让她高兴的是，她这生意还属于可持续发展的。 李霞抛开了让她糟心的婚事，卯足了劲儿地开发自己的小事业。好在现在是农闲，只要她把家务活做去，钟文娟也不太管她，她关在屋里的时候，也只当她是在做嫁衣。 家里没有余钱给她置办像样的嫁妆，就让她最后在娘家的日子过得自在些吧。 李霞倒也不急，算着日子，赵志国去参军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在她又去卖了几次货，小金库里有了两百多块的时候，孙凤花又上门了。 “亲家啊，今儿我是来给你们报喜的。你不知道吧，我家志国被迁上去参军啦，这以后可就是吃军晌的了。你家小霞啊，就等着跟他享福吧！” 钟文娟笑得脸上都开了花：“亲家，这事儿真的啊？” “嗨，我还能拿这事骗你不成？” “哟这可是大好事儿啊。妈，妈，你来陪下亲家母，我这就去买点肉，今天中午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才成。”钟文娟大声招呼着。 李奶奶闻声从屋子里出来，得知赵志国去参军了也是乐得不行。 这年头又不打仗，孩子进了部队，那可就是去拿钱的。这是当时许多普通人的认知，而且当兵多光荣啊。 当天，李家的饭桌上丰盛不已。 饭后孙凤花便说明了来意：“亲家，我的意思是，志国眼看就要参军去了。你们看，是不是让小霞早点过门啊。要不去了部队，回来的时间可就不多了，没个结婚证，小霞就是跟着去当军嫂也不成啊。” “这……”钟文娟有些为难：“这是不是太快了点，家里可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唉，还准备啥啊，小霞人过来就好了嘛。扯了证，不就是合法夫妻了嘛！“ 钟文娟一愣：“总得下定，摆酒吧。再说嫁妆都没给她准备呢！” 孙凤花眼珠转了转：“亲家母，我是这么个意思。这不是时间急嘛，这些俗礼就都免了吧。聘礼说实话，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家也真凑不出来，你们也就别准备嫁妆了，让她们俩扯了证，咱两家再吃一桌，这事就算完了成不？” 李顺荣脸都黑了。 没有聘礼也没有嫁妆，那小霞日后不得被人笑死啊。 倒是李霞面上没有半点波动，瞧吧，这一天果然到了。上辈子她便是这样嫁过去的，因此受的嘲笑太多，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爸妈亲生的。 至于去当军嫂。 呵呵，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这人却不是她，而是吕玉华。至于她，只能留在赵家当牛做马，伺候那一大家子。 钟文娟也板起了脸：“亲家，这事可不能这么办，小霞是我的亲闺女，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让她这样出嫁可不成。还是说你打算不花钱就娶个媳妇？” “我家这不也出了份工作了嘛。这给耀祖找工作可不是嘴皮子动动就成的，人情不算，我这往里头搭的人情可不少。” 李奶奶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我大孙子的工作有着落了？” 孙凤花笑道：“那还能有假？服务部的理货员，一天五块钱。” 服务部便是后世的小卖部，包干到户之前，那是国家开的。但是之后，也有私人开起了这样的小店，只是不多罢了。 这可是个吃香的工作，李奶奶一下子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李霞默不作声，反正这门亲事她是一定要搅黄的，其它多余的话还说他作甚？ 这一天，李荣顺和钟文娟都不太高兴，因为聘礼的事情没有谈拢。村子里的姑娘嫁人，至少也有个五百到八百块的聘金，外加一百做衣服，一百买黄金。 可看孙凤花这驾势，大概是打算一分钱不花了。 可偏偏李耀祖的工作卡在人家手里。就算只是个临时工，那也是一份收入啊。如今呆在农村，除了田地就没别的事可干，只能在家干坐着。 可是田地就那么些，刨去自家要吃的粮，能卖的也就一两千金。二十五块钱一百斤的谷子，这不到五百就是全家一年的收入。要是李耀祖能进城打工，一天五块钱可就不是笔小数目了。 最重要的是，去了城里，就能结识更多的人，说不定慢慢找着门路，也能让李荣顺和小月进城去打工，不求全家从此变成居民户口，但多条来钱的路子也好啊。 李奶奶想得远，而且李霞这个孙女并不得她喜欢，所以她是最高兴的。晚饭过后就把儿子和媳妇拉进房里开小会去了。 李耀祖对于去工作没什么兴趣，但他对能进城却是抱有极大的热情，好像只要进了城，那钱就能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只有李月，满脸讥讽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李霞已经习惯性地忽略掉她了。 她只是有些搞不明白，这个妹妹怎么不盼着她好呢？她自认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呀。 经过几天的拉据，李家人妥协了。什么都没有那个工作重要，但是钟文娟心里还是不舒服，便决定不再给李霞出嫁妆。 “她们家一分钱不出，还想我们再贴份嫁妆？门都没好，好事总不能都叫他们赵家给占了吧！”这是钟文娟的原话。 听起来是挺有道理的，可这把李霞置于何地？ 赵志国年一过完就要去北京的军事基地。婚期便定在腊月初八。 十一月二十，李家接到消息，赵志国提前去了部队。 全家人都蒙圈了，李月嘲讽道：“我就说人家看不上姐姐吧，你们还不信，瞧，人家现在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李顺荣吼道：“你给我闭嘴。” 这亲事，他本就觉得愧对李霞，如今还闹这么一出，简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他颓然坐下，挥了挥手道：“明日便去赵家，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李奶奶急道：“不成啊，婚事退了，那耀祖的工作可怎么办呀？” 李顺荣道：“耀祖是我的儿子，但小霞也是我生的。总不能为了耀祖的工作害了小霞一辈子。那赵志国的态度这么明显，咱还非把小霞嫁过去，那小霞能有好日子过？这也太不把小霞当回事了。“ “一个丫头片子，让她嫁进城里还委屈她了不成？“李奶奶恨恨地瞪了李霞一眼：“你说你有什么用，婚都订了，还拴不住丈夫的心。” 李霞简直无语，不客气地应道：“当初不就说了，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吗？你非让我去插一杠子，真当我是天仙啊？” “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李奶奶抓了扫帚就要来打她。李霞才懒得理她，身子灵活地几个躲闪便从厅里溜了。后续的发展其实不用听，从上辈子她嫁人就知道，家里最后是妥协了的。 十一月三十，李霞再次卖完货回家，刚一进门就被钟文娟叫到了屋里： “小霞，你赵伯母今儿来了，她说，赵志国初六会回来，你们的婚事会如期举行。” 第八章 刘刚 李霞看了她一眼：“没有聘礼，没有嫁妆，连酒席都不办。妈，赵家这么看不起我，你也非要我嫁过去吗？就为了弟弟的一份不怎么样的工作，这样真的值？” 钟文娟道：“妈也是没有办法。” “没办法，就要这样逼我？妈我才十八岁，那孙凤花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就认我这个儿媳妇，可你看看她干的事，这是会疼我的样子？” 这些事钟文娟哪能不知道，不过是不敢说破罢了。如今看女儿一副啥都明白的样子，顿时就心虚起来。 半晌才开口道：“小霞，这都是命，你就认了吧。以后好好孝顺你公公婆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上辈子出嫁的时候，钟文娟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乖乖照做了，结果那一辈子却过得辛苦又心酸。这辈子，她再也不想重复了。 她定定地看着钟文娟，忽然莞尔一笑：“妈，我去吕玉华住的下尾村打听过了。她是和赵志国一起去的北京。所以这个婚事，不管你们怎么做，我都绝不会参加的。反正也没请什么客人，想来你们也不会在意丢不丢脸吧。” 钟文娟一愣，然后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现在跟我说你要毁婚？你是不是想毁了你弟弟一辈子才甘心啊？” “不是我要毁了李耀祖，是你要毁了我。” 李霞的声音很冷，心却更冷：“妈，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你的准女婿带着小情人私奔么？可是你口口声声全是李耀祖的工作。我知道你偏心，我知道我不是儿子，可是你这样对我，就不觉得心疼吗？你为我的将来考虑过半分吗？” “啪。” 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李霞的脸上，钟文娟手抖着，嘴唇也颤抖着：“你，你给我闭嘴。说什么赵志国私奔，你有证据吗？” “呵，要什么证据，去下尾村打听一下不就行了吗？而且，除了赵志国那次来退亲，你们还有见过他露脸吗？将来我就是抓到他和吕玉华在一起都没有底气和他闹，因为他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示过，他看不上我，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嫁到他家去的。” 李霞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钟文娟之前刻意忽略的问题全都摆在了明面上。 钟文娟的脸色青紫交替，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很快引来了李奶奶还有李月和李耀祖。李荣顺大概是不在家，李霞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钟文娟边嚎边哭骂：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死丫头。人家闺女哪个嫁的不是大富大贵，然后回来帮补娘家的。 我费尽心思让你嫁到城里，你可好，还说我是为了你弟弟的工作？就算是那又怎么了？这年月，卖女儿的人还少吗？我没收你婆家一分钱，你还在这跟我闹？“ 李霞冷眼看着她哭，想到了前世家里分拆迁款的时候。那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哭，说她嫁了人还想着挖娘家的底，真是白生了这么个丫头。 她的心越发冰凉。 偏偏李奶奶还来凑热闹：“死丫头，臭丫头，你个拴不住男人的赔钱货。我打死你。” 说话间，那蒲扇般的大手便一下一下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李奶奶也不算老，今年才五十八岁，又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那手的力道可想而知。 但李霞没有躲，定定地站着承受，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再不会给她们随意拿捏自己的机会。 李耀祖和李月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一个转身就走，另一个站在一边说起了风凉话。 一场闹剧直到李奶奶手打疼了才停下来。 李霞木然地回了房间，她把小金库打开，里头有了足足五百六十块。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第二天天不亮，她便拿着所有的钱财，用布包了两身衣服，便出了门。 简陋的桌子上，有一张写得整齐的条子，她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北京找赵志国说清楚。如果赵志国只想娶吕玉华，那她一定不会嫁。 钟文娟是第一个发现条子的人，昨晚的事她闹得有些过，回头想想有些后悔。见大女儿迟迟不起床，还想着让她静静。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 她不识字，拿着条子让李耀祖念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耀祖，你说啥？你姐说她上北京了？” 午饭时间，全家人都在，李荣顺慌了一下道：“怎么可能？她身上最多只有几块钱，哪来的钱买车票？” 李月道：“总不能是走去吧，爸妈，你们放心，姐可能就是出去躲躲。她不想嫁给赵志国，肯定等婚期过了就回来了。” 钟文娟道：“那她这几天可怎么过啊？一个小姑娘家的，单身一人出门在外，万一碰上坏人可如何是好？“ 李奶奶也慌，但她慌得却是另一回事：“万一她真的不回来，那咱们怎么跟赵家人交待啊？” 不管李家人做何反应，李霞却是已经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春城属南方小城，去北京光是坐火车就得坐三天三夜，她舍不得买卧铺票。只买了个坐位。好在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车上倒是不挤。 至少她旁边的坐位就是空着的。 她从包里掏出彩绳，熟练地开始编手链。 到了北京后，她就不想再回家了，不管怎么样，总要想法子赚到钱才行。也不知道北京人喜欢什么样的饰品。 上辈子，她一直都待在春城，从没出过远门。 外面的世界缤纷绚丽，可于她来说，却是全然的陌生。 李霞有些心慌，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脑门上居然浮起了一层的细汗。 “哎，姑娘你很热吗？别不是中暑了吧。那个帘子可以拉下来的。”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跟她说话。 她转头，就见一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的年轻男人，他正把行礼往座位上头的横杠里放，显然他刚刚上车。见她回头便道：“你旁边这个座位是我的。” 李霞不置可否。 那男人坐下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手帕：“你先擦擦汗吧，帘子放下来，这大热的天太阳可不是那么好晒的。我给你找找，我这里有解暑的藿香正水。” 李霞一摸脑门，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仔细感觉一下，连后背都是湿的。 “谢谢。” 也许她真的是中暑了，要不怎么突然就害怕起来了呢？ 上辈子的事已经成为梦魇，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很快就能摆脱赵家带给她的阴影了。未来的日子，她要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客气。”年轻的男人摸了摸脑门：“我叫刘刚，彭县人。” “李霞，老家在春城。” “咦，那咱俩的老家倒是离得不远呀，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去北京打工。”李霞扯了个谎，等等，刘刚，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她蓦然抬头，盯着刘刚打量起来。 前世的时候，赵志国并没有在部队混出什么，三年期都未满，便从部队回家了。刚开始时各种不顺，便时常拿她出气，有次她被赵志国家暴时，便是一个叫刘刚的救了她。 她记得很清楚，刘刚是赵志国的上级。不会就是眼前这人吧，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像。只是时隔太多年，她一下子也不敢确定。 刘刚被她这样盯着瞧，有些不好意思：“咳咳，那个姑娘，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李霞回神，忙摇了摇头道：“没，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呃，是吗？那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很确信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李霞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哈哈。” 说实话，刘刚长得很出众，虽是南方人，却有着北方人高大的身材。这年月，男人一米七就算高个儿了，可他肯定超过了一米八。 麦色的皮肤，大眼睛高鼻梁，跟后世流行的小鲜肉完全不一样。是个一眼看过去便男人味很重的男人，想到对方可能是个军官，李霞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铁血硬汗。 刘刚并不是个善于交谈的人，两人聊着聊着便没了话题。 阳光的照射下，李霞昏昏欲睡。刘刚很体贴地道：“要不姑娘，咱们换个位置吧，你那里靠窗，还是太晒了点。” 李霞道：“不用了，你坐过来不一样挨晒吗？” “大男人怕什么太阳啊。来来来，换座。” 说着就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将李霞拖出来自己坐了进去。他长得高壮，坐到窗边一下子就挡住了所有的阳光，李霞只觉得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真是山一样伟岸的男人啊。 晚餐的时候，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刘刚掏出了一盒泡面，李霞则拿出早上在春城买的窝窝头。 刘刚一看：“你晚上就吃这个啊？” 李霞晃晃手中的水瓶：“还有这个。” 窝窝头很干，而且凉了的还挺硬，没有水根本吞不下去。但是她钱不多，不省着点用，在异地他乡肯定会出问题。 穷家富路，她也只能在吃食上省一些了。希望能顺利找到赵志国解除婚约吧，这样她才能安心在北京做生意。 “服务员，来一份晚饭。” “好嘞，一块钱。” 刘刚爽快地付了钱。李霞看看他的泡面和身板，觉得他多吃一份饭也是应该。哪知他却把饭盒推到了她面前：“你吃这个，我去泡面。” 说着便拿着泡面去接开水了。 李霞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盒饭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块钱啊，就买这么一小盒饭，真坑。这搁家里都能买两斤米了。 不过菜色还行，至少有菜有肉，还有一条两指长的小鱼，说来也算是丰厚了。她把饭盒盖回去，并没有要开动的意思。 刘刚回来见那饭盒纹丝不动，眉头皱了皱问道：“不合胃口吗？” 李霞摇头：“不是，只是我怎么好意思吃你买的饭，却看着你吃泡面呢。” “大男人填饱肚子就行了，你可不一样，还在长身体吧，面黄肌瘦的，再不好好吃饭，都长不大了。” 刘刚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李霞却想差了，低头看着自己扁扁的胸，差点悲从中来。 刘刚看着她的目光所在，一下子就呛住了：“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第九章 租房 看着刘刚黑里透红的脸，李霞也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了，默默地开始吃饭。 刘刚见她吃了，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吃自己的泡面。 现在的泡面做得并不精细，泡出来的香味远不如后世的统一啊康师傅之类的来得浓郁。李霞瞄了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呐，饭钱给你。” “不用不用，就当是我请你吃的。你小姑娘家家的，又是出门去打工，身上的钱还是留着好一点。”刘刚连连摆手，这饭是他自作主张买的，哪里能让小姑娘掏钱。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便要你的钱。” 李霞摇了摇头，坚持把钱递过去：“再说了，你不也是出门在外嘛，这年头，谁赚钱都不容易。你是好心，但我不能借着你的好心就占你便宜。” 刘刚诧异了，这姑娘看着土土的，没想倒是个有原则的。 他笑道：“你是第一次出门嘛，工作也没找到不是嘛，就当是请你吃顿饭了。” 李霞想了想便也缩回了手，刘刚于她是有恩的，虽然现在没本事，但以后她如果赚了钱肯定是要报答一二的。 再则这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不如就借这一块钱的势，和他扯上点交情也不错，也免得日后她又和他失了联系。 如此一想，她便释然了：“行，等我赚了大钱，我再请你吃饭。我可以叫你刘大哥吗？” “当然可以。不过大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姑娘家还是踏实点比较好，老想着那些浮华的东西吃大亏。” 这点李霞自然明白，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响，许多下海经商的人已经赚到了钱。她们村也有那到大城市打工的，过年回家，都洋气了许多。 现在那些姑娘的家人都只是高兴，但是几年以后就会发现，自家的女儿在外地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见得光。 长得漂亮些的可能是被大老板包养的，或者干脆就下海做了小姐。那些按摩店啊，洗脚城什么的，看着正经，其实都干着不正经的勾当。 就算那些进了厂老老实实的姑娘，也容易被她们的主管啊什么的占便宜。 主要是要老老实实地工作赚钱实在是太难了，事儿辛苦，来钱又慢。再有身边那些下海的姑娘比着，没有几人能甘心。 没有诱惑还好，一旦身边出现一点点诱因，基本就没几个姑娘是把持得住的。 李霞谢过刘刚，老老实实地应了。 刘刚见她这听话的模样，再加上姑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便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份责任，便主动问道： “你到北京想做什么工作啊？这几年不像前些年了，做什么都看户口，找工作也相对容易些，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 李霞却是摇头：“我不想打工，想做点小生意。” “做生意？”刘刚吃了一惊，吞下口中的面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旁边的姑娘一番：“你想做什么生意啊？” “也就摆个小摊儿，卖卖姑娘们喜欢的小东西。不过这只是个想法，具体怎么样，还得等我过去看看再说。” 刘刚想了想，怎么看李霞都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忍不住又道：“生意不好做，而且要有本钱才行。你确定自己能行么？可别把家里的血汗钱都亏进去了。” 做生意其实也是这两年才兴起的，之前管这叫投机倒把，没啥好名声。 刘刚是部队里的人，虽然不至于排斥做生意，但对这行多少有点嫌弃。看着好好一姑娘要去当倒爷，简直没法儿理解。 因为上辈子的缘故，李霞对刘刚很是信任，她道： “我在老家摆过摊，也赚了点钱的，本钱倒是不愁，就是北京毕竟是大城市，我也没出过门，所以刚开始可能不会很顺，但是没关系，我想信只要我努力，肯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难的。刘大哥，你就等着我赚了大钱来请你吃饭吧。” 刘刚被她的自信所感染，不知不觉地便应了个好字。 两人吃完饭，李霞又把丝线掏出来做手工。刘刚对女孩子的饰品什么的不懂，但见她手那般巧，多少也放了点心。 有手艺的人从来都不怕饿着，而且同在北京，万一她真遇着事儿了，自己多少能帮衬上一点，只她自己别走了歪路便好。 他悄悄地又打量了李霞一番。 又黑又瘦的小姑娘，五官倒是不错，不过这个模样想要走歪路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吧。 要是李霞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非气吐血不可。 不就是黑点瘦点么，要不要这么看不起她？ 三天的车程，李霞就在编织和与刘刚聊天中慢慢度过。 下车出了北京站，刘刚给了她一张纸条：“小霞妹子，这是我们部队的电话，你要是碰上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便打这个电话便是。” 李霞接过后郑重地道谢：“谢谢刘大哥。” 刘刚摆摆手：“别介，这几天你都谢多少回了。我急着回部队，别的也帮不了你。不过我有个战友，家就住在北京，听说他那个四合院有空房出租，不如你就住到那里去吧，好歹算是熟人，不会被骗。” 这事儿李刚琢磨一路了，但他和李霞毕竟也是刚认识，冒冒然地提出这种安排也不太合适。但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初到地方的确是不太安全。 眼看分别在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李霞却是很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愁今晚要在哪里落脚呢。” 刘刚松了口气：“你没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呢？你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呵呵，那我就带你去我战友家吧，如果觉得房间合适就租下来，不行的话就先暂住几天，有了合适的地方再做打算也行。” 李霞高兴地点头：“刘大哥，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好歹是老乡嘛，你不会觉得我是骗子就好。” “那哪儿能啊，就冲着你是军人这件事，我就无条件信任你啊。”两人在车上的时候，刘刚就给她说过了，他是在1731部队当兵的，入伍两年了。 这年头，军人可是很光荣的职业。 两人说走就走，刘刚本来想叫辆人力三轮车的。 但是李霞觉得两人行李都不多，打听了刘刚战友家并不远之后，就坚持要走路过去。 刘刚知道她的性子，知道真坐了车，她至少也要付一半的钱才肯，索性也就作罢了。农村姑娘，想来也没那么娇气，走点路也是无妨的。 刘刚带着李霞穿街走巷，八几年的北京刚刚开始发展，人远远不如后世传说的那般多。房子也是以四合院为主，小胡同更是随处可见。 前世的李霞虽然被困在春城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可后世的发展多快啊，电视网络只要有电，就算是困在家里也能看到全世界。 看着这些年代感十足的四合院，想着后来它们的价格，李霞觉得自己的心都嘣嘣嘣的跳了起来。 房价是在零七年之后开始上涨的，现在还很早。如果能在那之前拿下一幢四合院，那她下半辈子可就啥都不愁了。 刘刚的战友叫何建军，见刘刚带着人来立刻爽朗地笑了起来：“呀，刚子这回动作够快啊，这么快就带着弟妹随军来了？” “别胡说，这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妹子，也是春城人，叫李霞。李霞妹子，这是我的战友何建军。” 李霞乖巧地道：“何大哥好。” 刘刚拍了拍何建军的肩膀：“妹子初来北京，也没个落脚地儿，你家的院子不是有空房出租吗？给妹子来一间。” 何建军立刻应了下来：“成啊，租谁不是租，既然是你的老乡，那就更没问题了。你等等，我让我家婆娘带着妹子去挑挑房间。翠云，翠云，你出来一下。” 屋里很快走出一个年轻的妇人，生得有些普通，但脸庞却很是白静细嫩，想来家中的生活条件还不错。 何建军道：“这是我战友刘刚，这位是他的老乡，刚来北京，要租个房间住。楼上不是刚空了两个间出来么，你带妹子去看看。中午再整桌好菜，我和刚子好好喝一杯，然后就要一起去部队了。” 翠云便笑着应了，然后招呼李霞上楼。 这四合院是两层的结构，但楼板全是木制的，踩上去倒是稳，但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咯吱声听着就觉得稍微用力就能把这地板踩个洞。” 翠云倒是走习惯了，领着李霞到尽头的一个房间看了看：“这个房间比较小，但好处是带了个厕所，你一个女孩子，跟别的租户合用厕所不太方便。你觉得这边怎么样？” 李霞打量了一下，觉得光线比她家的好许多，便道：“挺好的，不过这个单独厕所的房间，租金该不便宜吧。” “你是我男人战友带来的，我当然得给你打个折啦。就和其他房间一样，一个月收你十块钱，水电另算。厨房的话，楼下有共用的，你这个房间是最左边那个，那里有三个灶台，你占一个便是。” 在农村，十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第十章 看摊位 翠云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妹子，你别慌，在北京可和农村不一样。农村啊小县城的找个活计不容易，但咱这不会啊。我跟你说，就是在餐饮端盘子，一天也有两三块钱的，这点子房租你肯定付得起。如果你没钱的话，等你打工发了工资再给便是了。” “不用不用，我带了钱的。”李霞说着便把包解了下来，准备掏钱。 翠云还是拦下了，说房租的事等会儿再说，万一她找的工作正好包住呢，这暂住两天还拿什么钱啊。 翠云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个乡下姑娘没钱，到时候碍于老公战友的面子，她肯定不好催租，可一个房间十块钱呢，白白被占一个，自家可得少一大笔的收入。 中午吃了顿饭，刘刚就要回部队了，何建军的行李也早就打包好，所以两人便打算一起走。 李霞咬了咬牙把刘刚拉到一边：“刘大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刘刚笑道：“就冲你这声刘大哥，我也得帮你啊，说吧，什么事儿？” “我家里给我定了亲，但我和这个未婚夫之间有些事情没有谈妥，我这趟过来就是来找他的。” “啊？“刘刚大惑不解：”你家里给你找的对象是北京的？“ 这也太能耐了吧，春城本就落后，这姑娘还是农村的，居然能找个北京的对象？ 李霞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他是春城人，不过前不久刚刚入伍成了军人。他不是很喜欢我，所以在婚期前去了部队，可我家人非要我等他，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他，让他和我家人说清楚。” 刘刚愣了好一会儿，再看李霞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同情。 不过他也不认识李霞的未婚夫，自然不好对他的为人乱评价，只得问道：“那你知道他在哪个部队吗？叫什么名字？“ “哪个部队不知道，他叫赵志国。刘大哥也不用特意去打听，如果碰到他的话，麻烦帮帮我，让我和他见个面，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就行。” 虽然后期的赵志国很渣，但就目前来说，赵志国并不欠她。是她的家人执迷不悟，为了李耀祖的一份工作，不顾赵志国的反对，非要跟着孙凤花掺和，愣是要她嫁给赵志国。 所以李霞也想得很明白，把事情说开了也就是了。她更多的是想借这次的机会，到北京发展发展，也好给自己找一条路子。 还是那句话，不求大富大贵，但再也不想像前世那样活得辛苦又窝囊了。 至于打听，那就是个托辞。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刘刚是赵志国的上司，他俩肯定在一个部队的。到时候刘刚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赵志国，也省得她再到部队去碰钉子了。 刘刚沉思片刻应了下来，于是李霞就欢欢喜喜地送他走了。 租的房子里有床和桌子，还有个小衣柜。但是被褥啊。衣架啊各种生活用品就得她自己慢慢添了。 坐了三天火车，她着实也有些累，于是决定先美美地睡一觉。再精神饱满地迎接属于她的新生。 虽然到现在她还是没能完全摆脱掉赵家，但是很多事情也已经不一样了，只要好好努力，美好的生活定然就在前方。 北京的冬天很冷，翠云抱来的被褥相当厚实：“妹子，这些被子不是新的，但也能将就着用用，你初来乍到的，钱还是留着傍身吧，这些东西等以后赚钱了再慢慢添置便是。” 李霞知道对方和刘刚一样，都是认为自己没钱，所以才特别照顾一些。但是出门在外，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自己有多少钱的事肯定不能曝露。 “那就谢谢嫂子了，不过嫂子我出门的时候也是带了点钱的，虽然不多，但是生活上也足够应付了。我明天，哦不，等会就可以去买这些。只不过想要麻烦嫂子给我带个路。” 翠云不赞同地道：“妹子，你别把嫂子的话不当回事。出门在外的，小姑娘家家的钱还是留着防身比较好。这被子褥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你先将就着用，等赚钱了再买新的不迟。 哦对了，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工作？保姆，店员，还是去工厂？我这里租住的多是打工的人，所以多少有些门路，总比你自己在外头瞎找的好。” 多么热情的房东啊。 李霞心中感激不已，但她可没打算真去打工啊，于是只能照实说道：“嫂子，我不打工，我来是想做点小生意的。” 翠云这回可真是惊着了，看着李霞半天才道：“看不出来，你的心还挺大的。” 李霞也不隐瞒：“嫂子，其实我在老家也是摆摊的。你等等，我给你看看我要卖的东西。”她从包里拿出几根在车上编的东西。 四根漂亮的手链。 每一根大约半寸宽，都是简单的缀珠样式，胜在颜色搭配得清新巧妙。那上头的玻璃珠在彩线之中发着莹润的光，看着便觉得漂亮不已。 “嫂子，这都是我自己编的，你觉得北京的小姑娘们会喜欢吗？” “哎呀这可太漂亮了，贵吗？” 李霞老实回答：“在老家我是卖两角钱一条，生意还算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在北京行情怎么样？这么大的地方，首饰肯定很多吧，嫂子，你觉得我这个会有人喜欢么？” 翠云拿起一根蓝白相间的链子，对着窗户照了照，又对着腕子比划了几下： “像我这样结了婚的肯定就看不上了，毕竟是大人了，带金银会比较有面子点。但是你这个对那些正上学的小姑娘啊，或者是未婚打工的小姑娘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而且北京物价也会更高一些，你可以把价格提一提。这样，一会儿我带你上街逛逛去，你跟别的摊子看看价，再决定你这些链子的价格。” “那就太谢谢嫂子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赚了钱才有钱交房租嘛！”翠云看起来是个豪爽的性子，很快就把事情拍了板。 李霞也顾不上睡午觉了，两人铺完床就出了门，直奔外头的商场。 北京的路边摊很多，许多摊主操着的都是外地口音，看来都是来打工的。大冷天的，行人不多，摊子上的生意看着便很是萧条。 李霞想了想：“嫂子，这么冷的天，应该没什么人愿意在地摊上买饰品吧！” 反正她被这风吹着，只想赶紧回屋里呆着。春城可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小城，那边就是数九寒冬都没有这边这么冷。她都开始盘算着要添一件大棉衣了。 翠云也有些犯愁：“是啊，可是摆摊的话，也只能在路边摆啊。” “呃，有没有小商场什么的？” 她记得后世有许多商场，那门脸一个挨一个的批发市场应该是最早出现的啊。小摊位，租金便宜，但是人流量却很大。 “有倒是有，不过租一个摊位也不便宜啊。” “没关系，咱们先去那边看看，合适就租，不合适，我就找个地方打工便是了。” 翠云看她的样子，觉得她是个有主意的，便也不在多说，直接把人带过去了。 商场名字很简单，就叫北京小商品市场，半新的三层楼房，外头瞧着不大，进去了内容也不咋丰富。主要是衣服鞋袜什么的，也有卖被褥的，卖首饰的，但是都不算多。 小摊子挨挨挤挤的，物品嘛也就那些。 毕竟这年头物资贫乏，弄不着啥稀罕东西。就这还已经是大进步了，前几年，买啥都还得要票呢。 而且这些小摊子虽然一个连一个的，但许多却明显是空着的。还没到下海的高潮时期呢，李霞觉得这个先机自己得先占了。 翠云人头熟，领着李霞到了一个熟人的摊位上。人家是卖生活用品的，李霞便说自己要买点衣架啊毛巾牙刷什么的。 那店主见到翠云很是热情：“翠云妹子，这又带着租户来买东西呀！” “是啊，都是熟人，你可得给算便宜点。” “瞧你这话说的，哪次你带人过来，我没有便宜的。” 翠云抿嘴一笑：“郭嫂子，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混口饭吃。” “那哪儿能啊，你这都叫混口饭吃，那我们可就只能喝粥了。” 李霞竖着耳朵听，觉得翠云也是挺能侃的。 两人侃着侃着，话题就拐到了这小摊子的租金上，李霞忙把耳朵竖直了。 只听翠云问道：“嫂子，实话跟你说，我们家有个小妹子也想做点小生意，可惜本钱少，你给透露一下，租这么个摊子一月得多少钱啊？要是贵的话，我也好劝她早点把这念头打消，踏踏实实地干活。” 店主郭嫂子眼珠转了转：“她想做什么生意啊？” 要是也卖日用品就坚决让她把念头打消，这商场里可已经有三四家这样的店儿了。再来个和自己抢生意的，日子可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