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把她扔去浸猪笼! 疼。 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的疼。 于乔醒过来,就差点因为这股剧痛再度晕厥过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简直是丢了我方家的脸,活该被浸猪笼淹死!” 一个泼辣的声音传来,刺激的耳膜嗡嗡作响。 随着她的声音,于乔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粗绳给绑住了。 她眯了眯眼。 对于她这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军医来说,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捆绑简直是小case。 但她没有急着解开,因为她要先看清楚眼前是什么样的形式。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于乔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周围堆着些许零散的柴火,这里应该是间柴房。 而这股臭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刚才骂她的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粗布麻衣,眼角都是皱纹,一看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 最重要的是,她穿的根本就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应该穿的衣服,倒像是古代的。 此刻她手中拿着棍子,上面沾着斑斑血迹,显然于乔身上的伤是她打的。 她口中的唾沫星子都要喷于乔脸上了:“要不我们家把你买来,你早就被你那个没良心的嫂子给饿死了,现在竟然还敢爬上别的男人的床!” 爬上别的男人的床? 于乔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执行任务,被炸弹炸死的那一刻,完全记不得自己怎么会被打一顿,还被捆绑起来,被人指着鼻子骂。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贞洁!既然你不守妇道,可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不客气了!”徐凤娇冷声道,“按照规矩,浸猪笼!” 于乔身体一紧。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词。在古代一个女子在婚前或者婚后,对她的未婚夫或丈夫不贞,并与其他的男的有染,就可以把这个女人抓去,放在竹子编成的笼里然后丢进水里活活淹死。 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中年妇女粗糙的手已经拉着她的衣服,想要将她往外拖,于乔眯了眯眼,手指已经摸到了绑住她手腕的绳结。 “娘,娘……” 哭闹声从柴房外传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小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脚步蹒跚显然还走不太稳,却直直的冲着于乔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男孩,约莫三四岁,养的倒是胖乎乎的,像个小包子。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比他大上两三岁,却瘦的多,小脸蜡黄蜡黄的。 中年妇女,也就是她的婆婆徐凤娇,一看见小包子过来,顿时面色一紧:“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瞪了小女孩一眼,“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不快走!” 小女孩显然很怕她,吓得身子一抖,拉着弟弟跑了出去。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冒出一双儿女来了? 就算于乔没看过穿越小说,此刻也反应出不对劲来。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身材干瘪,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她精心锻炼出的马甲线和肌肉统统都不见了!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身子! 于乔咕咚咽了口口水。那她现在是谁,这是什么朝代? 不过现在显然不适合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徐凤娇已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下去了。 她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贞了,但好赖都不管她的事情,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面前这个中年妇女,怎么样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手腕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就准备把绳子解开。 “娘,不好了,长卿出事了!” 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徐凤娇一听,也顾不得教训于乔了,拔腿就跑! 柴房里总算安静下来。 于乔轻而易举的解开了绳子,活动了下关节才站起来。 身体酸软无力,刚走没两步就差点摔倒在地上。 于乔扶住门框,苦笑了一声。 这具身体未免也太弱了,不知道平时遭受了多少虐待。 于乔扶着墙壁走出去,被刺目的阳光一照有些恍惚。 炸弹引爆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却成为了别人。 于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向来不是个伤春悲秋之人,不过几秒分神,很快就抛下所有思绪,找寻出口。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隔壁屋子一个凄惨的哭声:“我的儿啊,你这样让娘可怎么活啊!” 于乔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这种哭哭啼啼的声音。 “娘,我没事。”语气隐忍中带着无奈,“阿姐已经去问人借药了。”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于乔感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这个说话的语调实在是耳熟。 记忆中的脸和声音重合,于乔脚步不自觉停顿下来。 “我们家这条件,也没钱给你请大夫,可你这伤……”徐凤娇又哭哭啼啼起来。 于乔唰的推开门。 吱呀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第二章 丈夫竟然是个残废 徐凤娇看见于乔,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的?” 于乔没理会她,径直走向床边,目光审视般的落在了床上躺着的男子身上。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除了那张脸有点过于苍白之外,可以说生的很好看。 但是和记忆中那张脸并不相同。 于乔难掩眼中的失落。 对方先开了口:“二丫,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丫。 这是什么鬼名字。 于乔抽了抽嘴角,看着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才不得不认清自己这具身体名叫二丫的现实。 徐凤娇一把扯过于乔的胳膊:“你个死丫头,谁把你放出来的!” 她这一扯,也把于乔从回忆中扯醒了。 面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应该就是二丫的丈夫方长卿,而不是和她一起并肩作战了六年,还没来得及表白心意,就和她一起被炸死的队长。 想到在炸弹到来之前,他第一反应就是将她搂入怀中,用血肉之躯帮她抵挡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她鼻头就不自觉发酸。 “哑巴了?” 胳膊被狠狠拧了一下,于乔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眸道:“绳子没绑紧,动了几下就开了。” 徐凤娇一脸的将信将疑。 于乔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方长卿半卷起的裤腿上。 “让我看看他的伤。”于乔低声道,因为长发半遮着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落在其他两人眼中就变成了低眉顺目。 徐凤娇想到她一贯懦弱胆小,想必是不会说谎,这才松开手。 于乔半蹲下身子查看方长卿的伤势。 是烫伤,伤的还不轻,被烫掉了一大块皮,血红的肉上沾了灰尘,看上去确实触目惊心。 于乔皱了皱眉:“去打点清水,然后抓些雄黄来。”伤口要是不及时清理,很快就会发炎。 多年行医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带着命令的口吻。 方长卿怔了一下,惊讶让他甚至忽略了那扑面而来的恶臭。 她会医术? 徐凤娇也是一脸愕然,动都没动一下。 于乔一抬头,就对上两张一模一样表情的脸,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小丫头。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善一些,甚至于还挤出一抹笑容,尽管稍纵即逝:“他的腿如果再不治,只会越拖越严重,这天又热,可能真的会烂掉。” 她说话尽量用了他们能听懂的方式,果真瞧见徐凤娇满脸焦急,也顾不上于乔刚才的异样了,转身就去倒水! 方长卿第一次看到徐凤娇在于乔面前吃瘪,盯着徐凤娇的背影半晌,才低头去看一直在观察他伤口的于乔。 她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往日那个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小丫头。 于乔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澄明,很快又低下头去。 方长卿被这一眼看愣了。 他怎么感觉,今天的二丫和往日的不太一样? 一盆水“砰”的一声摆在了于乔面前。 虽然是为了自个儿子,但被媳妇使唤,她还是觉得丢脸,放下时还故作狠厉的补了一句:“要是治不好,我现在就拉你去浸猪笼!” 于乔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出害怕不害怕,只专注的用巾帕沾了水,擦拭着方长卿的伤口。 这巾帕不比现在的毛巾,加上方家的条件,自然粗糙无比,按理说应该会很疼,可他却一动未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于乔对他生出了一丝好感,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倒是有几分硬气。 将伤口上的污渍擦干净,于乔开口道:“雄黄呢?”还是要先消毒。 徐凤娇没说话。 方长卿开口:“不用了,伤口总会长好的。” 于乔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眼中的无奈。 不是不用治疗,是没钱吧。 于乔不再说话,默默起身,却被徐凤娇拦住:“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药草。”于乔耐着性子道。 “你想跑?”徐凤娇一个字都不相信,“没门,你敢背叛长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口水喷洒在了于乔的脸上,衣袖里的双手渐渐攥紧,于乔感觉自己要忍耐到极限了。 “娘,我相信她。” 方长卿忽而开口。 徐凤娇正说的起劲,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顿时老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还帮这个死丫头说话……” “她嫂子不待见她,家回不了,一个身无分文又受伤的女子能去哪儿?”方长卿沉声道,锤了锤腿,“更何况除了我这个不能走路的残废,谁还愿意娶她?” 于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他刚才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原来是个残废。 第三章 换你一封休书 这话也确实有道理。 偷情是一方面,这李员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一个儿子娶个成过亲的女人? 终归还是儿子的伤重要,徐凤娇缓缓放下手。 于乔抿了抿唇,抬脚就走。 远远的还能听见徐凤娇的哭声。 方长卿看着于乔头也不回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趴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的徐凤娇,口中溢出了一抹叹息。 一盏茶的时间,门再度被推开。 好不容易哄着徐凤娇去照顾孙子了,方长卿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就被开门声吵醒,在看见拿着药草走进来的于乔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还以为她只是找了个采草药的借口,人早就已经走了呢。 方长卿盯着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之前的感觉果真是幻觉,她还是这样懦弱的性子,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是连离开这个家的勇气都没有。 “你……” “别动。”于乔打断他的话,一边将捣碎的药草敷在他的伤口上,“我手上没钱,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药草了,不过恐怕还是需要很长时间。” 这里没有纱布,于乔就用布条包扎好伤口,然后满意的拍拍手站起身来。 方长卿一直盯着她。 明明和之前还是一般模样,可整个人的气质又不一样了。她原本就生的瘦瘦小小的,又因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受到嫂子欺负,所以性子怯懦胆小,哪儿会像现在这样说话都中气十足。 于乔注意到了他的疑惑,从怀里掏出一把种子,成功转移了他的视线:“这是我找到的几味草药的种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但如果种的好,也能卖给药材铺换些银两。” 她摊开掌心:“这些,换你一封休书。” 方长卿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发烫。 她没有逃跑,还给他治伤,竟然是为了换一纸休书?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其实就可以离开这里,而不需要再回来给我治伤。” 于乔点头:“我知道,不过我不想永远背负着方家媳妇的身份。”她就算要走,也要毫无牵挂,一身轻的走。 方长卿皱了皱眉:“你真打算嫁给李员外的儿子?”他本来还想着,她这样胆小的人,就算两个人没有感情,她也不至于去偷情,可现在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于乔从他的口气中,多多少少听出了鄙夷的意思。毕竟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偷情都是件令人不耻的事情。 不过她懒得解释:“你把休书给我,嫁不嫁人,嫁给谁,那是我的事情。” 方长卿难得的噎了一下,原本去取纸的手又缩了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阵大哭! “娘,你不要幺儿了吗!” 小包子哭哭闹闹的跑过来,一把揪住于乔的裤腿,死死攥着不肯放手:“我要娘,我要娘!” 他说话还含含糊糊的,但力气却不小。 于乔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想把他拉开,但在看见他一张小脸都哭成花猫了,心又不自觉一软,松开了手。 “娘,你真的要走吗?”跟在后面的小女孩也开口,声音细微的像是蚊子哼,“是不是因为家里太穷吃不起饭了,所以娘才要走?” 小女孩眼圈红红的,忽然间从怀里摸出半个馒头,一个劲的往于乔手里塞:“娘,我再也不敢偷吃了,这个给你,你别走了……” 半个馒头已经凉了,握在手心里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她藏了多久。 于乔心口忽而闷痛了一下。 她自小就没有父母,摸爬滚打什么事情都做过,对于人情看的很淡漠。后来进了特种部队,更是把所有个人情感都抛在脑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丈夫和孩子。 她看着小女孩蜡黄的脸色,心骤然一软。 她蹲下身,将馒头塞回到小女孩手中:“娘不饿,你留着吃吧。” 于乔本来以为她会高兴,谁知道小女孩竟然吓得猛然缩回手,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瞪的像铜铃一样。 要知道以前她偷吃东西被发现,娘都会狠狠打她一顿,然后让她把东西让给弟弟,今天竟然会把馒头还给她! “我,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 小女孩从昨晚到现在根本就没吃饭,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家里的口粮剩的不多了,奶奶只挖了半勺米,煮了粥,米全捞出来给了父亲和弟弟,她就只喝了半碗汤,还被奶奶骂浪费粮食,是个赔钱货。 手中的馒头早就冷硬了,但在她看来是盛宴都比不上的美味佳肴,她小心翼翼的把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弟弟,才把剩下的馒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偷眼看于乔,见她真没生气,才咧嘴笑了起来。 于乔看着心酸,伸手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 这一幕全部落入了方长卿的眼中,他眸光闪了闪,看于乔的眼里又多了一丝探究。 第四章 你竟然勾引我相公! 她以前是最不喜欢这丫头的,和徐凤娇一样嫌弃是个女孩,是个赔钱货,怎么这会儿倒是疼爱起来了? 该不会是被棍子打坏脑子了吧?但看她还会治伤,还知道哄孩子,一点也不像是傻了啊! 方长卿刚想问两句,却被外面一阵喧闹给打断了,然后瞧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进来,一脸的凶神恶煞,看见于乔气势汹汹的扯住她的胳膊! “你个不要脸的,给我过来!” 手中像是抓了泥鳅一样,甚至没看清楚,于乔就从她手里挣脱出去:“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女子正是方家的长姐方眉,身为女子,却没自个儿的弟弟半分好看,一张脸方方正正的,完全遗传了徐凤娇。 她十九岁才嫁出去,丈夫没多久就得痨病死了,整天长呼短叹的说自己命苦,后来听得烦了,这村子里本来有心想结亲的都躲的三尺远,导致方眉的脾气日渐上涨,那叫喊的声音高起来隔着三个屋子都听得见。 方眉盯着自己空着的手,有点傻眼。 以前于乔说话慢声细语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什么时候开始敢梗着脖子跟她呛声了? 不过外面的吵闹声,很快就让她提起了精神:“你去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李员外的媳妇都找上门了!” 李员外? 于乔隐约记得今天在他们口中听到了好几次这个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和李员外的儿子偷情的。 于乔感觉有点头痛。 “让这个死丫头出来,否则我今天就拆了你们方家!” 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 四周好像还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 于乔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孩子”“野种”几个字,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瞬间散发出凛冽的神采,大跨步的就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吵闹声不绝于耳,被包围在最中间的,是个身材肥胖,穿金戴银的男人。 于乔看人很准,只瞧了一眼,大概就知道是个难缠的角色。 徐凤娇正在和李员外的儿媳妇宋青青对峙,不过是单方面的,因为她已经被宋青青说的面红耳赤:“您可真是娶了一个好儿媳进门,不但勾引我相公,还把他的脸给抓破了!” 周围一阵唏嘘声。 “谁勾引你相公了?” 柔柔软软的女声从后方传来,所有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让于乔得以站在宋青青面前。 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于乔面色蜡黄,看上去极为普通,不过五官算不上很凸出,但那双眼却甚是灵动,像是蕴着泉水般,把人的魂儿都能吸进去。 “他们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一个残废的儿子,还能娶个年轻的小丫头。” “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嫂子五两银子就给卖了?瞧瞧她那身破烂的衣服,还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虐待呢!” “苍蝇不叮无缝蛋,瞧她那双眼,背地里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 一个说一个比一个难听。 宋青青像是被这些话壮了胆,声音又大了几分:“你还不承认?好,我就让大家看个清楚!” 她转身用力将躲在他身后的人给拉了出来! 一张简直比调色盘还精彩的脸出现在了于乔的眼前。 整张脸被指甲抓的血迹斑斑,配上眼睛边上那一大块胎记,简直可以说是毁容了。 难怪宋青青气成这样,不顾面子也要来找她算账。 “你勾搭我相公也就罢了,还将他伤成这样!”宋青青痛心疾首,“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狠毒的女子!” “你怎么肯定这就是我做的?”于乔不紧不慢的反问,“李公子这般多情,说不准是哪家的小姐被轻薄了,才做出这等事来,李夫人还是问清楚为好。” “你!” 宋青青气得够呛,狠狠瞪着自个儿相公:“你说,是不是她勾引你的?” 李员外的儿子李成长得和他爹肖似,肥头大耳贼眉鼠眼,要不是仗着他爹的那点钱,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加上这位夫人可不是旁人,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盐商的女儿,所以他对宋青青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立刻点头道:“就是她勾引我的!那天我去集市,她正好也在,一直冲着我抛媚眼,我知道她已经成亲了,本来要绕道走的,谁知她竟然直接跟着我到了巷子里,说早就喜欢我了,说她丈夫那双残废的腿根本不能让她尽兴……” 徐凤娇在边上听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于乔。 当日捉奸在床,这等小地方立刻就传了个遍,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已是够丢人的了,现在连儿子都被人当众嘲笑,让她后悔花了五两银子,竟然娶进这么个丧门星! 于乔眸色沉了下来。 对于二丫的往事她全无记忆,可瞧眼前这场景,二丫分明是被李成逼迫,才会做出这等抓伤人的反抗之举。 “你想我怎么办?”于乔打断了李成的絮絮叨叨,“赔钱?” “不行!” 徐凤娇急了,她是不是脑子坏了?他们哪儿有钱啊! “或者我可以治疗他的伤。”于乔走向李成,他本能的一躲,像是个乌龟似的缩到了宋青青身后。 “你,你要干什么?” 第五章 我可以治好你 不过瞥了一眼,于乔心中就大概有数了:“抓伤虽然很严重,但用药得当的话,不会留下疤痕的。” “我不信你!” 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笑话,于乔却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你若不信就算了,只是看恐怕你要顶着这些疤过一辈子了。” 二丫的声音天生就软,于乔又刻意没有放大音量,听在耳中就像是一汪清泉,缓缓流入听的人心中,让人不自觉信服。 “等等。” 见于乔真的要走,李成硬着头皮拦住她:“你真能治好我脸上的伤?” “这等抓伤只是小事,就连你脸上那块胎记,我也能治好。”于乔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将他给震住了。 李成眼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 这胎记太碍眼,要是这能除了,他又有钱又英俊潇洒,干嘛还怕宋青青这个母老虎。 “不过我有个条件。”于乔赶在他答应之前先道,“我需要很多药材,我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什么。” “没问题!”李成满口答应,只要能治好他脸上的伤和胎记,别说药材了,就是金银财宝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青青看他们俩在那里自顾自的说出来,一张俏脸都气红了:“李成,你还敢当着我的面和她眉来眼去!你别忘了,你这个伤可是她弄得!” 于乔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既然李夫人不想给李公子治伤,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反正我这名声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倒是李夫人半夜醒来,对着这样一张脸,别做噩梦才是。” 她瞥了脸上青红交错的李成一眼,转身欲走。 李成急了,头一次朝着宋青青就吼:“你说够了没有?这事是我错,是我看上了二丫强迫她,行了吧!你要是再闹,就给我滚!” 众人哗然! 于乔舒了口气。 不管真相如何,李成这话说出口,她立刻就成为了被同情的对象了。 宋青青脸色都变了! “你竟然敢吼我?好,好你个李成,你给我等着!” 她哭着掩面跑走。 李成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但很快就被期待取代了:“你什么时候帮我治脸?” “我给你个药方子,你按照上面去取,等你拿过来了,我就开始替你治。”于乔说完,也没看还在旁边发愣的徐美娇,转身回家去了。 徐美娇看着她的背影,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这个死丫头,今天简直判若两人,再这样下去,都要爬到自个儿头上去了!等这事了结,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于乔哪儿知道此刻徐美娇的内心活动,她径直回了房间,看小包子和姐姐还守在房间里,见她回来满脸开心:“娘,你不会走了对不对?” 于乔拉着他们的手,抬头看了方长卿一眼,见他手中捧着一本书,并未看向这边。 没想到还是个读书人,可惜了这双腿,怕是这辈子都没希望考科举了。 于乔在心中暗叹了一声,看了看两个孩子,又实在狠不下心,只得应道:“不走了,娘先给你们赚够了钱再说。” 两个孩子顿时欢呼雀跃! 方长卿放下书,视线移到了她含着清淡笑意的脸庞上,总觉得这张平淡无奇的脸比平日要看好了一些:“赚够了钱?你打算做什么?” “我准备开个医馆。” 于乔也不瞒着他:“这里的大夫连李成脸上的抓伤都不能完全治好,可见医术不行,我要在这里开个医馆,一定能赚钱。” 她已经打定主意,反正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谁也不认识,索性赚点钱,一是给孩子留点傍身的钱财,免得受欺负,二是能给自己找个工作,好在这里立足。 既来之则安之,她总要活下去。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他还是问了。 好在于乔早就想好了回答:“以前我总被嫂嫂欺负,被打的一身伤,有次逃出来,遇到了一个老郎中,教了我几天。” 二丫被嫂子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村子里的也没几个不知道的,方长卿似乎并没有怀疑。 “开医馆需要本金,从哪儿来?” “这不是有送上门的羔羊么?”于乔指了指屋外,“我找他要了比治伤多几倍的药材,他诬陷我,我让他出点血,也算公平。” “你若是跟他在一起,想要多少药材,就有多少药材。”方长卿道。 于乔抿了抿唇:“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媳妇和别人在一起。”是这个男人太大度,还是他一点都不喜欢二丫? 方长卿摸了摸腿:“就我现在这样,还有资格喜欢谁呢?”话虽如此,眼里却看不出多少失落。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于乔。 她上前几步,没等他反应,霍然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第六章 先天残疾还是后天引起? “你干什么?” 方长卿眼明手快的按住她的手。 两人手指相碰,方长卿的指尖很凉,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帮你看病。”于乔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你腿伤了多久了,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引起的?” 她习惯性的问了一长串。 方长卿收回手,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于乔觉得他的眼神比刚才疏离了几分:“不必了,我的腿自小就残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习惯了,也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了。” 那就是先天残疾了。 于乔看了一眼他放在枕头旁的书。若是在二十一世纪,他发愤图强,就算是双腿不能行走,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但若是在古代,这一辈子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而她呢,做为一个被买回来的媳妇,也只能留在这里当牛做马照顾婆婆和丈夫一辈子。 于乔暗暗下了决定。 她一定要尽快赚到钱,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李成第二天就屁颠屁颠的来了,后面还跟着家丁,提着一筐一筐的药材,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药材,但在徐凤娇眼里,已经可以自动化为一筐筐银子了。 于乔没给徐凤娇碰这些药材,全部让人搬到了院子里,亲自将药材分类晒干,然后才让李成到房间里候着。 徐凤娇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为此没少在方长卿面前饶舌,不知方长卿说了些什么,徐凤娇竟然没再来打扰她。 李成脸上的抓伤并不算严重,不出半个月痕迹就能全部消失,难的是他脸上的胎记。 于乔用当归、桃仁、川芎、白芷、白附子、白及混在一起,捣碎了磨成粉,加了蜂蜜,覆在了他的脸上,先做到活血淡斑的效果。 不出半个月,他脸上的抓伤在于乔的调理下基本就已经好了。 李员外亲自来看过一次,顿时欣喜不已,没等于乔开口就主动出面澄清,说当初不过李成和二丫的事儿不过是个误会,后来又特意跑了趟村长家,抓了几个“散播流言”的村民,关了几天,这风言风语才算压了下去。 虽然流言平息了,但方家媳妇二丫会医术的事情,一下子就传了出去。 不少村民都跑来看病,于乔闲暇之余,索性在门口摆了个摊位,给村民提供治疗。一开始村民还将信将疑,但在治好了好几个人之后,方家门口一下子就门庭若市起来。 徐凤娇似乎从中嗅到了商机,对于乔的态度好了不少,也不让她早起割草了,一有空就要她去门口给村民看病。 于乔也会收取诊金,只是村子里的大多都是穷人,能给的也不过就几个铜板,若不是这药材是免费来的,于乔可能还得亏本。 时间长了,于乔就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这些从李成那里要来的药材,很快就会用光,到那时她还怎么开医馆? 不过转机很快就来了。 在李成的胎记也开始淡化之后,李员外介绍了一个人给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洛阳的知府大人。 李员外告诉于乔,知府的娘子自从进了门,就得了顽疾,半夜总是会感觉看见一道影子在床前晃悠,动也动弹不得,每每要到早上才能完全清醒过来,导致她寝食难安,整日以泪洗面,知府也备受折磨。 这几年,知府也寻了不少大夫,可惜都没有成效,在听说于乔医术高明后,便托人找到了当地的土财主李员外,让她进府衙来帮夫人看病。 于乔一口答应下来。 她送走李员外,刚回到屋子,就对上方长卿带着探究的脸:“你要去洛阳帮知府的夫人看病?” “是。” 于乔在床边坐下,习惯性的抱住了被子。 这房子太小,总共也就两间屋。徐凤娇方眉带着孩子们睡一间,他们夫妻自然只能在一起睡了。 自打二丫变成了于乔之后,她就在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被子,一人一半,美其名曰他身体不好,不能有过多房事。 方长卿看了一眼她手中紧抱的被子,很快移开了视线:“你去府衙就要去洛阳,这里离洛阳可不近,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实在不妥。” “那就等着坐吃山空?”于乔嗤笑道,“李成的脸就快治好了,药材这段时间也零零散散的卖了大半,等全部卖光了,用完这些钱,咱们又得恢复到连下锅的米都没有的地步了。” 方长卿看着她略有些粗糙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再度开口:“那我和你一同去。” 第七章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于乔愣了一下,“你又不能走路,怎么跟我一起去?” 她说话一贯直白,虽然话语中没有鄙夷的意思,但若是换个心里脆弱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刺伤到,可方长卿却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我可以找几个村民帮忙,把我抬过去。” 于乔噎了一下:“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嫁为人妇,是我的娘子?”方长卿抬眸看着她,“府衙不是旁的地方,若是一时不慎,很有可能就会惹祸上身。加上府衙之中众多男子,你一个女子独身前去,实在不方便……” “可你也帮不了我什么。”于乔下意识的回应。 方长卿沉默了。 空气陷入凝结,于乔觉得自己说话有点过分了,开口打圆场:“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这次李员外也会和我一起进京……” “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很委屈。” 方长卿忽然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双腿不能行走,所以毫无用处,别说保护你了,连正常的人事都难,所以你才要去找别的男人。” 他忽而坐起,速度快到让于乔没反应过来,人竟然就被她紧紧箍在了怀中! 他的呼吸在耳边,于乔感觉耳垂像是被无数蚂蚁咬过,从神经一直痒到心里:“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若是还怀疑,不如我们现在再来试一试……” 虽然于乔作为军医,在战场上和男人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这么暧昧的还是头一次。 于乔感觉整张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脑袋有瞬间的空白,然后用力推开了方长卿,怒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朝着他大声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于乔的性子比以前变了不少。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却少了唯唯诺诺的感觉,多了一丝冷淡。 方长卿全部看在眼里,对于乔的感觉也有了一丝变化。 既不喜欢看见她懦弱的样子,又有种没由来的失落。 今日看着于乔平日一张冷静的脸上浮现出红晕,说话都结巴起来,方长卿眸中多了一抹笑意,心情骤然愉悦了不少。 可惜于乔并没有注意到。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用力到已经嵌入肉中,恼羞成怒的瞪着方长卿。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二丫不是个会动手打人的女子,否则她肯定一巴掌打在了方长卿脸上。 偏偏方长卿脸上竟然还挂着浅淡的笑容:“你面皮薄不愿意听,我便不说了。”他的语气认真起来,“但府衙我是一定要去的。” 看着方长卿坚定的眼神,于乔心中的怒气竟然渐渐消散了。 他身为二丫的丈夫,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毕竟有李成给他带“绿帽子”的先例,担心自己媳妇在外面乱搞也是人之常情。 她既然成了二丫,借用她的身份行事,也总要承担一点她的责任。 于乔抿了抿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隔日于乔便起了个大早,等她忙完一通回来,太阳也不过刚上了山头,但方长卿竟然已经醒了。 他一双眼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方长卿不置可否。 于乔气闷,有一种想离开将手中的物什扔出去的冲动,然而方长卿的视线已经被她推进来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 于乔没想到这里落后到连轮椅都没有见过,怪不得一个大男人要一直躺在床上:“这叫轮椅,你试试。” 方长卿没出声,却仔细打量着于乔推过来的东西。 用木头做的,看上去有些粗糙,不过被打磨过,木屑已经看不见了,从整体上来看,就像是加了两个轱辘的椅子。 看方长卿半晌没有动弹,于乔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他的一只胳膊,绕过肩膀。 “我扶你下来。” 自于乔穿越以来,两人第一次离的那么近。 方长卿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的味道。她以前不太爱干净,穿衣服整天皱巴巴的,也很少洗,整个人看起来都黏黏糊糊的。方长卿说过好几次,可她就是舍不得,一块皂角都要用很久,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说了。 没想到这几日,她倒是爱干净起来。 于乔扶着方长卿坐到了轮椅上,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眸色深沉,好像想通过她的眼睛读到她内心在想什么似的。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方长卿垂下眼睑,淡淡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于乔看了他一眼,收回心中异样的感觉。 “你动一下轮子试试。” 方长卿的手放在轮子上,缓缓往前挪动了一下。 椅子竟然动了! 第八章 奇怪的剑 于乔抿了抿唇:“我怕去洛阳看病,没有时间照顾你,所以做了把轮椅,这里你想去哪里就可以自己去了。” 方长卿又转着轮椅在房间里来回一圈,才松开手,抬头看向于乔,眸中闪过一抹看不懂的情绪。 令于乔惊叹的是,方长卿的学习能力很强,在两人去洛阳之前,他就已经能灵活的操纵轮椅了。许凤娇看见他能下床后,几乎是喜极而泣,两个孩子也很开心,整天围着方长卿转,要他抱着坐轮椅。 一直到于乔出发的那一天,家里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祥和气氛。 孩子唯一哭闹的时候,就是他们要去洛阳的前一天。 虽说她这个娘亲以前很无能,爹爹更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好歹一直陪在孩子身边,从来没离开过,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孩子自然哭闹着不肯,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娘,你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是不是怕我们拖累了你?”小女孩比弟弟年长两岁,也比他懂得更多,说起话来就像是个大人。 她说着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小包子眨巴了几下眼睛,看见姐姐哭,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于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到炕上:“你们那么乖巧,怎么会拖累娘呢?只是这次路途遥远,你们还小,受不住这样的颠簸,而且娘也不知道洛阳是什么样的情况,会不会有坏人,娘实在是不放心。” 她帮他们擦掉落下的泪珠:“娘答应你们,等娘从洛阳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小包子一听说有吃的,顿时眼睛一亮,把愁绪抛到了九霄云外,“有包子吗?” 在他眼里,能有个包子吃,就是顶顶好的了。 于乔听着心酸,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揉搓了几下:“娘给你们带好多好多包子。” 小包子顿时笑逐颜开,回身看向小女孩:“姐姐,你听见没有,有包子可以吃!” 小女孩脸上仍有忐忑不安,却没再多言,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于乔悄悄的捏了下小女孩的手,通过袖子的遮掩,往她手上塞了几个铜板。 这是之前她卖药材是偷偷留下来的。 小女孩摸到被于乔的体温温热的铜币,怔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惊慌。 于乔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小女孩眼里瞬间涌上两泡泪,又怕被弟弟发现,急忙低头忍了好久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于乔起身收拾行囊。 这个家一穷二白的,连换洗衣服都没几件,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 “你给了文儿钱?” 文儿是小女孩的名字。 于乔愣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看向正靠在炕上的方长卿:“是。” “你就不怕被幺儿知道?”方长卿皱了皱眉,“孩子之间难免会有比较,你这般厚此薄彼,对幺儿着实不公。” “你娘又没饿着幺儿,倒是文儿,整日饿的不行,小脸都快瘦没了。”于乔想到就心疼,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对这两个孩子都产生了感情。 方长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最不喜欢文儿吗?” 于乔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 看来以前的二丫,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主。不过难怪,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个儿子就是有了根,又加了个劳动力,女儿只是多了张嘴,又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工作,自然被嫌弃了。 她挤出一抹笑容,尽管看起来有些僵硬:“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平时不说,但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方长卿看着她脸颊近乎于抽搐的肉,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看他不再多问,于乔才松了口气。 要装成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尤其是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露馅。 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方长卿知道自己的娘子的身体换了个灵魂,他会怎么样? 一夜无眠。 于乔一大早便醒了,方长卿竟然也跟着醒过来,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看来也没有睡好。 徐凤娇哭着送他们上了马车,这些当然都是李员外准备的,他也坐在马车里,看见于乔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方长卿走过来,顿时一脸嫌恶。 这个残废来干什么? “于姑娘,我瞧你夫君行动不便,不如……” 李员外话音未落,方长卿就已经手撑着马车的门槛,稍一用力就轻轻松松的上了车。 李员外:“……” 原本打算扶他的于乔也愣住了,手还保持在伸过去的姿势,被方长卿一把拉住,顺势将她带上了车:“发什么呆?” 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力气竟然这么大。 于乔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就见徐凤娇提着一把剑过来,往方长卿怀里一塞:“这山高水远的,你把剑带着防身。” 这把剑上面染了一层灰,看上去极不起眼,但于乔的视线却不自觉被剑给吸引了。 第九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刚才好像隐隐看见了一丝寒光,但定睛一看却又不见了。 “这是你的剑?”于乔忍不住开口问道,手伸过去摸了摸剑,这才发现上面看似雾色的那一层并不是灰,而是剑原本的样子。 于乔对于冷兵器也算有些了解,古代的铸剑师铸剑,一般都会尽量制造出光彩夺目的剑来,这样的剑看上去更像是随手扔在炉子里造出的。 方长卿任由她拿着剑东摸摸西瞧瞧,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早年从地里挖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她就说一个在村子里长大的男人,连走路都不行,怎么会有一把剑。 于乔看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什么,加上这马车来回颠簸的让她有些不适,索性把剑还给了方长卿,靠在窗户边假寐。 从村子到洛阳,虽然不如上京那么远,但也要一个多月的时日。 于乔虽然什么苦都吃过,但真正坐马车还是第一次,刚开始还好,到后来就一股股恶心感往上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基本上除了吃饭就是在睡觉。 “到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于乔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靠在了方长卿的肩膀上! 她顿时脸上有点像火烧一样,急忙跳下车,然后隔着帘子偷偷看了方长卿一眼。 他脸色很平静,似乎刚才的事只是她的错觉。 于乔这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夫妻,孩子都有两个了,这样靠着当然不算什么。 她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掀开了帘子:“我扶你下车。” 方长卿伸出手,借着于乔的力道,还有几个已经走出来的衙役,很快就将方长卿扶到了轮椅上。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出来:“在下是这里的师爷,姓宋,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我已在前厅备好了茶水,几位随我来。” 宋师爷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只是眸中的精光不容小觑。 李员外倒是一脸殷勤,于乔跟在后面,还看见他偷偷的往宋师爷的衣袖里塞了一个袋子,沉甸甸的,想必里面都是银子。 宋师爷颠都没颠一下,就暗自收了起来。 于乔最不喜这些行贿受贿的事情,偏偏人在屋檐下,还要靠知府大人赚钱,只能将视线移开当做没看见。 好在宋师爷脚下没有停顿,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前厅。 “各位在这里稍作休息,我们老爷马上来。” 宋师爷说完就走了,看来是去告知知府了。李员外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吃了几块点心,口中还不断赞叹着好吃。 “这洛阳就是和我们那种破地方不一样!”李员外啧啧嘴,“可惜了不在京城,那天子脚下,定然是更加繁华。” 于乔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厌恶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正慢条斯理喝茶的方长卿,顿时觉得自己的丈夫简直越看越顺眼。 茶水都添了三次,知府才姗姗而来。 于乔初看见他,心中震了一下。 虽然这位知府样貌生的不错,但脸色蜡黄,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眉宇间一团黑气。 如果不是之前李员外告诉过她,说要她看病的是知府的娘子,她还真以为要看病的是面前这位知府大人呢。 李员外急忙起身朝着知府行礼。 于乔看了他一眼,也站起身来,僵硬的朝着知府俯了俯身,知府蹒跚着走到中间的高椅上坐下,疲倦的冲着他们压了压手:“不必拘礼,坐吧。” “这位想必就是于大夫吧。” 知府的视线落在于乔那张恬静的脸庞上:“听闻于大夫医术高超,希望你能给我娘子看一看病。” “大夫一词不敢当,不过是略通医术罢了。”于乔来到这里,不过就看了几个村民的病,治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抓伤。她还不知道知府的夫人是什么样的症状,自然也要说的谦逊一些,免得给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知府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于姑娘不必介怀,我娘子已经病重许久,很多大夫看过都束手无措,若姑娘能治好自然是极好,治不好也是我们命该如此,与他人无由。” 他倒是很平易近人。 于乔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刚来到这里,可不想这么快就掉了脑袋。 “现在天色已晚,姑娘不如先回房休息片刻,明日再来给我家夫人看诊。” 知府提议道,却被于乔直接否决:“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于乔有自己的考量,一是病越拖越久,就越不好治,其次她来回就要十日,也不知道家中两个孩子如何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为母亲,对孩子是如此牵肠挂肚,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本身残留的母爱,还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真的有一种作为人母的感觉。 方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 于乔正好也要和方长卿说话,一转头就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黑眸深邃的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一样,于乔明明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莫名有些心虚。 “你去吧,我在房间等你。” 方长卿看她盯着自己出神,先开口道。 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于乔才回过神来,暗恼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失了方寸,哗的站起身来:“麻烦大人带路了。” 知府看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命人带方长卿和李员外下去休息,领着于乔去了内室。 看着两人前后离去的背影,方长卿收回视线,眼睑遮去了眸中的情绪。 宋师爷亲自送他去了客房,站在房间里盯着他看了半饷,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方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张脸好似有些眼熟。 第十章 睡眠瘫痪症 “我自幼腿疾,从未出过村,师爷怕是认错人了。”方长卿靠在软垫上,低头喝了口茶,并未抬眼看他。 宋师爷看着他一动都不能动的腿,暗自摇了摇头:“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他说完这话等了一会,但未见方长卿再出一声,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样,还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本书看起来。 宋师爷也算是博览群书,一眼就看见那书是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常看的书。 他在心中嘀咕。 他们大秦有令,凡事身体有疾者,一律不许参加科举,这个方长卿腿都不能动,看这些书有什么用? 宋师爷在府衙里颇具名望,加上读书人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傲气,他看方长卿看书不理他,顿时气闷,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竟是站在原地不走,大有一定要方长卿回话的意思。 “听闻师爷博览群书,若是无事,不知可否给我寻几本书来?”方长卿安安静静看了一会,突然间开口。 宋师爷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当然可以。” “那就劳烦师爷了。”方长卿顿了顿,“听闻师爷这里有很多关于出海的书,我现在就很想拜读一下。” “我这就去给你找。” 宋师爷眼睛亮了一下! 他平生也最喜好这些书,甚至藏有不少孤本,只为了一览那些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的风光,只是当世很多人喜欢的还是那些治国之道,像这样的书却无人问津。今日难得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他巴不得立刻和他讨论上一天一夜才是,顿时对方长卿那双不能走路的腿都看顺眼了几分。 他转身就出门去取书,等走出了门,才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这算不算是……逐客令? 于乔自然不知道此刻在客房已经发生了一出“好戏”。 她跟着知府到了内室,看见了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知府夫人凤莲。 “凤莲,我带大夫来看你了。”知府一进门,就变了张脸,不但一扫之前疲惫的神色,语调都温柔了几分,“你今日精神如何?” “还是老样子。”凤莲靠着软枕,无奈笑了笑,“我不是说了,这些大夫都看不好我,你莫要再带来了。” “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一试。” 知府坚持道,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哄孩子:“你一直这样,我瞧着也心疼。” 看知府眼下一圈青色,凤莲垂下眼眸不再争辩。 于乔趁着他们说话,在边上观察了一阵。 凤莲生的很好看,一双眼像是含着盈盈秋水,一眼望过去让人心生怜惜,难怪知府对她如此疼爱。 只不过她整个人病怏怏的,原本的美人尖更是消瘦的愈发尖锐,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知府看劝慰住了凤莲,转身对着于乔点点头,让开了道。 因为是女子,也不用避讳,于乔过来后直接在床边坐下。 她也没检查脉象,直接开口询问:“我叫于乔,你有什么不适的现象,和我说一说。” 凤莲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呢,知府倒是先插嘴道:“你不把脉吗?” “我看病有我自己的规矩。”于乔淡淡道,语气虽然客气却很疏离,“如果大人看着不习惯,可以先去休息,等我看好了病再去告知大人。” 知府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土土的小丫头竟然还会堵人,竟是一时被噎的没说出话来。 于乔看她不说话了,这才转回身继续对着凤莲道:“我要详细的病状。” 凤莲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夜间总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而且总觉得有虚影在我床头瞧着我,甚是吓人。” “那你有瞧见这虚影什么模样么?” 这次凤莲答的很快:“没有,我眼睛总是睁不开,好似被黏住了一般。” 哦? 于乔挑了挑眉,心里大概有了谱:“是不是有时还能听见周围有声音,但奇怪的是,无论自己再怎样用力,却都使不上力来,想大叫也叫不出声。” 凤莲身子微微向前倾,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对,是这样!”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病了?”知府比凤莲还要激动。 “是。”在看病方面于乔从来不含糊,“如果我想的没有错,尊夫人得的应该是睡眠瘫痪症。” 在场的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睡眠瘫痪症是什么,他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于乔看出他们一脸迷惑,只得耐下性子解释:“就是贵夫人感觉到的这些都是幻觉,其实根本不存在,多半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她看着凤莲的眼睛:“斗胆问一句,不知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开解的心病?” 凤莲身子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