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狱中虎(上)   2003年,不平常的年份,这一年人们饱受了病毒的折磨,孕育出五千年文明的华夏大地上演了一场众志成城的抗战,“非典”成了最流行最火爆的词汇,茶前饭后、工作之余人们每每谈论这个词总会流露恐慌和畏惧。   秦城监狱,共和国最著名的监狱之一,位于京郊的小汤山附近,03年这个特殊的年份里,更多人关注的是小汤山医院,关注那些与“非典”抗争奉献出生命的护士和医生,忽略了相距不远的秦城监狱。   十月,暖风中多了几丝清爽的凉意,秦城监狱十栋楼房错落分布,有人称呼这十栋楼为“十天干”,排号依次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丁号楼三楼宁静的楼道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在病毒施虐的大半年里,人们对消毒水的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虽说肆虐了大半年的“非典”已是强弩之末,没多少后劲继续祸害,但人流集中的监狱仍然采取严格的消毒措施,监狱的管理人员可不想也不敢让这里任何一个犯人出差错。   能在秦城监狱搞到一席之地的家伙绝非坑蒙拐骗偷的瘪三混混可比,大多有着辉煌的过去,甚至有几个曾经是在北京城那个深不见底的圈子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谁敢说这些人走出这片牢笼不会玩一回东山再起。   那位因偷税漏税在秦城监狱呆了一段时间的大牌明星出狱之后照样红的发紫,大把的赚钞票赚人气,比入狱前还拉风,这地方比那位大牌明星能量大背景深的人物有的是,他们虽虎落平阳,可不是任何人有资格小觑的。   一尘不染的楼道里,水磨石地板响着清脆的皮鞋踏地声,不疾不徐,很有节奏感,三个身影向楼道深处走去,左右是穿着笔挺警服的狱警,正是他们脚上的皮鞋踏出了一连串有力的旋律,三人中最显眼的是中间一名穿着棉布囚衣的犯人,背影高大魁梧,虎背蜂腰,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他那挺直的腰板比身边的两名狱警更有型儿,更有气势,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很踏实很结实,有骨子军人的硬朗。   楼道尽头319号牢房的铁门打开,这个放风结束的犯人又被送回了生活两年的狭小空间中,他淡然注视十几平方空间,颇为英挺的面颊上没任何表情,或许早已麻木,牢房的铁门在沉闷响声中关紧。   他面朝装着防护网的玻璃窗很自然地抬手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然后是几个悠长的深呼吸,显然每天晚饭后一个小时的放风对他来说太短暂,随意活动几下,褪去身上的囚衣,只留下平角的紧身内裤。   一具堪称完美的男性躯体赤裸,古铜色的精健肌肉隆起,勾勒出一条条蕴含男人阳刚美的柔和弧度,男人们会按照自己的幻想意淫出一具完美的女人胴体,而此时裸露的男人躯体何尝不是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身体,可惜,这么完美的躯体没躺在那些深闺怨妇的大床上,没去与那些身姿妙曼的娘们负距离接触,算是暴殄天物。   这完美的男性身体上也有触目惊心的地方,后背、腰、大腿、前胸、腹部,散布一道道令人心尖震颤的伤疤,长短不一,大小不等,狰狞扭曲,但未抹杀那阳刚美感,反而展露慑人心神的气势。   一个怎样的男人才会有这么多伤疤?十恶不赦的凶人亦或是穷凶极恶把杀人当儿戏的狂徒?这个褪去衣衫的男人既非凶人,也非狂徒,两年前他是一名军人,那个时候他敢拍着胸脯对军委首长说自己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他为身上的狰狞伤疤自豪,因为每一滴血都是为共和国而流。   他的名字叫肖冰,几年前也就是这个名字在部队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不到十五岁入伍,同年在河西省军区比武大赛中夺得头名,记三等功,因此选入北京军区三十八集团军特战大队,三十八集团军扼守京畿重地,号称“万岁军”,是共和国战斗力最强的野战集团军,集团军特战大队则是王牌中的王牌,一个十六岁出头的少年成为其中一员怎么不是一个奇迹。   十六岁的肖冰进入特战大队就参加了爱沙尼亚世界侦察兵大赛,在最后一关仅剩他一人的情况下干掉了美军最精英的海豹部队十二人,又一次创造奇迹,展现了共和国军人的雄姿,傲慢的海豹部队精英们哪个不对他竖大拇指。   世界侦察兵大赛结束肖冰回到部队被记二等功,列为集团军特战大队重点培养人才,两年后他的档案从三十八集团军神秘消失,从此他有了个新的身份“老A”。   “老A”是隶属于总参兵种部特战处的秘密部队,直接由总参特战处指挥,是军中最神秘的一部分,有人称他们是共和国的第五部队,是人间凶器,是在战争来临时执行斩首行动的利器,“老A”执行的任务全部是最机密最凶险的A级绝密任务,所以部队里一些稍微了解情况的中高级军官给了他们一个“老A”的绰号。   久而久之,“老A”就成了各大军区广为流传的一个神话,好似存在,又看不着,摸不到,普通士兵眼中“老A”完全是个虚无缥缈又遥不可及的存在,只能听到一些关于“老A”近乎神化过的传闻。   十八岁的肖冰打破部队提干的常规,肩头多了一杠两星的中尉军衔肩章,正式成为“老A”一员时才知道这支神秘部队名叫“军刀”,他是军刀中最年轻的一员,也是“老A”中军衔最低的一员,但却是部队里最年轻的中尉军官之一。   现在他还清楚记得穿上呢子军装等待首长授衔时的情形,激动的想哭,发下誓言要为这身军装流尽最后一滴血,那是他入伍后第一次有落泪的冲动,脑子里只想着两个人,爷爷和初恋女友,泪光莹莹的眼窝子硬是没落一滴泪。   两年后刚满二十岁的肖冰在即将进入军事院校学习的前夕遇到了一场改变他人生的变故,使他从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转眼间变为了阶下囚,那个迷离的夜晚,双手被戴上冰冷手铐,在一大堆警察的推搡下,他只淡淡瞥了一眼躺在脚下手脚骨折且断了六根肋骨呻吟不止的京城公子哥,昂头挺胸上了警车。    正文 第二章 狱中虎(下)   肖冰从未想过与战友在饭店聚会出手收拾一个耍流氓的货色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他深信邪不胜正,事后才知道被他打残的流氓纨绔有一个肩膀上扛着两颗将星而且极为护短的爷爷,对于光凭自身努力奋斗攀爬的肖冰这么一次打抱不平算是捅了天,毁了他职业军人的生涯,失去了用鲜血换来的荣耀,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当军事法庭的审判结果下来,他看着对他呵护有加的大队长那心痛无比的眼神,明白要失去一切成为阶下囚了,听着沉重的审判结果仍然没有落泪,入伍前抚养他成人的爷爷不止一次说过,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牢房中,赤裸裸的肖冰揉了揉脖子,慢慢弯腰趴在地板上,摆出了俯卧撑的标准姿势,俯卧撑在部队里是睡前热身的一种方法,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们会被睡前的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引体向上折腾的筋疲力尽,如果大半夜再来几次紧急集合新兵们死的心都有了。   最优秀的军人是被最惨绝人寰的方式折磨出来的,这是“老A”部队的真理,肖冰就是一个被折磨出来的优秀军人。   他与平常人做俯卧撑不同的是双手各用中指食指两个指头支撑雄健身躯,两道浓黑剑眉微挑,英挺面颊有了一丝不言而喻的自信,在“老A”所有人都这么做俯卧撑,不计数,直到从身体淌下的汗水把地面印出一个人形的湿迹才停止。   一秒一个俯卧撑,是肖冰固有的频率,每一个俯卧撑标准到完美的程度,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耸动,柔和线条中到底蕴含了多大的爆发力,亲身感受过的人都已从人间蒸发去了地狱,五分钟做完三百个,布满疤痕的躯体稍有汗迹,他没有停的意思,一口气做了六百个,用时十分钟。   用最平常的方法做六百个俯卧撑在野战集团军里是小儿科,可只用四根指头就做六百个俯卧撑多少有变态的意味,即使是野战集团军那些趾高气扬的侦察兵或是特种兵见有人如此强悍的做俯卧撑也会目瞪口呆。   六百个俯卧撑完毕肖冰并未停止热身,他头上脚下用小腿肚子倒挂住床铺的护栏,与墙面钉死的床铺离地一米六,下面是写字台,与大学宿舍里的床铺一样,正好够一米八的肖冰做倒挂体上曲,一秒一个,十分钟又是六百个。   当年,军刀大队的总教官何长青曾扬言要把肖冰做热身运动的频率定位共和国军队的标准,这不过是一句戏言,真要把肖冰的变态定为一个共用的标准,那共和国的军队估计也没多少身体素质合格的军人了。   在秦城监狱的牢房里,肖冰没放弃曾经重复千万次的动作,是对过去的怀念,是不放弃的表现,破罐子破摔的幼稚不会出现在他身上,那是懦弱废物们的通病,否则在爷爷去世就参军入伍的他哪能一步一步奋斗成为“老A”的一员。   “遇到点挫折就放弃,这种男人一辈子没出息。”   肖冰时常在空荡荡的牢房默默想着爷爷说过的话,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五岁那年,蹲不好马步被爷爷狠狠训斥了一顿,还挨了两个耳光,做为少林俗家弟子的爷爷没有少林弟子的祥和仁慈,性子耿直,对自己的要求苛刻到极点,挨骂挨打是家常便饭,美其名曰:“棍棒之下出虎子”   小时候不懂这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为什么那么凶,挨完了耳光心里总有怨气,流露出带着畏惧的不服气,甚至想着等功夫有了火候与狠心的爷爷“切磋”一番,入伍当兵后明白了,老人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也正因为老人家的一句话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我发誓,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对得起爷爷在天之灵。”热身完的肖冰对着墙壁大喊,更像是在发泄,随后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才过了两年,还有五年,整整七年的大好年华要浪费在监牢中,真有些不甘心。   肖冰面对墙壁沉默一阵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涌在心头的那点愤恨,抬手摸着用红绳系在脖子上的一块翠玉,玉身晶莹剔透,发散淡绿荧光,成色绝非北京潘家园古董市场上那些哄老外钞票的赝品可比,手感细腻温润,一丝清凉顺指尖肌肤沁入心扉,心神为之一清,仅存的一丝烦闷烟消云散。   肖冰习惯摸这块玉,尤其是以前在执行任务时摸一摸可宁神,摸久了手指的敏感度比“老A”里的其他队员强了许多,因此他各种枪械的射击成绩是队里当之无愧的第一,能与他拼一拼的也仅有总教官何长青。   而这块刻有蟠龙图案的古玉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二十年前,抚养他成人的爷爷在距离河西省通往北京的国道不足百米的草窝子里发现他时,这块玉就系在脖子上。肖爷爷对古董有点研究,当年一眼看出了这块玉的不凡,在与肖冰相处的十几年里常说他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玉一定能解开他的身世,肖冰对于爷爷的猜测从不放在心上,与老人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的清苦日子,倒渐渐忽略本就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父母,只有初中时班里有个讨厌的家伙隔三差五咒骂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才激起了他的怒火,被他一个冲天炮捶打飞了五六米,那一拳他只发力两层,要不然那言语尖酸刻薄的小犊子就得一命呜呼。   这几年闲暇时,肖冰每每端详脖子上的古玉,脑子里想的不是自己的身世,更没意淫过凭着古玉找到有可能大富大贵的父母体验一下做富家公子的美妙滋味,而是想着看他拿到入伍通知书含笑离世的老人,轻轻摸着玉身,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有辛酸,也有悲戚,无法忘记十几年的清苦日子,心里喊不能给他老人家丢人现眼。   正当肖冰松开古玉,向牢房内的单人卫生间走去时,楼道里又响起了皮鞋踏地的声音,在319牢房的铁门外戛然而止。已经是晚上,外边的四个人会有什么事儿,肖冰拧了一下浓眉,扭头注视着牢房的铁门,只凭脚步声判断出外边是四个人,这是一名“老A”最基本的能力。    正文 第三章 有来头   静静的走廊里,319号牢房的门锁发出几声细微清脆的响动,铁门开了,十五瓦的日光灯发出昏暗光线,映亮门口四人的脸膛,肖冰扭过身一动不动站着,默然注视四人,其中两人是狱警,另两人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秦城监狱的探监时间规定很严格,过了点想探监难的很,这两个陌生人大晚上直接进牢房找人是一般人根本无法办到的,即使与监狱的高层管理人员有交情也不行,由此可见来人非等闲之辈,肖冰心里有疑问,脸上并未表露,瞧着两个陌生人走进来。   先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光,没一根碍眼的毛刺,圆脸配上一幅金丝边眼镜有几分儒雅味道,也透着精明,他的目光在肖冰赤裸的健壮身躯上溜了一圈又一圈,这神情比如饥似渴的老女人在夜店选鸭子还暖昧露骨。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中年人终于收回了令肖冰浑身不自在的暖昧目光,笑眯眯的点头,意味深长,他后边跟进来的黑衣汉子留着寸长短发,面无表情,举手投足带出剽悍气息,很规矩的站在了中年人身后,一双闪烁冷芒的眸子盯着肖冰。   两名站在门外的狱警关闭铁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沉默不语的三人,模样冷酷的黑衣汉子把房间内唯一一把木椅子放在了中年人身后,中年人坐下,悠哉地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摸出一盒烟,有那么点上位者颐指气使的派头。   “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先抽根烟,咱们慢慢聊,一回生两回熟,要是谈得来....咱们用不了多久就是好朋友。”中年人拔出一支烟扔给肖冰,肖冰没拒绝,顺手接住这根大熊猫,一进部队就学会了抽烟,有几年烟龄,算是半个老烟枪。   中年人笑着点头,很满意肖冰不卑不亢的态度,道:“这大熊猫虽不是上海卷烟厂年产几百条特供中南海老头子们的御用极品,但也是市面上没有的,你尝尝,觉得好,下次来我给你带一条。”   中年人扔给肖冰的大熊猫四百元一盒,别说是普通老百姓,有点闲钱的小资也无福消受,黑衣汉子趁中年人说话的功夫掏出ZIPPO打火机给他和肖冰点燃了烟,然后规规矩矩地退回去,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像个随时能致牛鬼蛇神于死地的门神。   肖冰真切感受到黑衣汉子刻意压抑的阴霾气息,对这气息挺熟悉,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绣花枕头可没这气势,通常这类人的双手都沾染过血腥,说的直白点就是杀过人,他瞥了汉子一眼,便自顾自吸烟,没浪费精力去想从未谋面的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必要,对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极度的沉稳就是一种别人觉得莫测高深的城府,中年人很欣赏肖冰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弹着烟灰笑道:“两年前你把张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废掉,大快人心,不过...干掉一个杂碎却蹲了大狱,这世道....让人心寒呀。”   “我以前是当兵的,喜欢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一语未发的肖冰终于开口了,在部队里习惯了直来直去,对说话兜圈子的人不怎么感冒,即使面对摆出一副莫测高深大人物派头的中年人,照样不会给面子。   中年人点头笑道:“好....部队里出来的人爽快,我也不兜圈子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造访,目的是为我上边的人跑跑腿儿,他看中你的身手,也查了你的资料,总参那份加密档案也看过,对你相当了解,所以想让你为他打拳,是黑拳,只要你在半个月后的拳赛上赢了香港李家公子手下那名高手,我上边那位有能力免了你的牢狱之灾,这点你不用怀疑。”   中年人说完眯眼吸烟,目光一直停留在肖冰脸上,似乎在等待答复。   肖冰靠住墙壁,抱着肌肉隆起的结实胸脯,只是淡淡一笑,能看到他在总参的绝密档案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也清楚黑拳是什么玩意,执行过三十八次A级绝密任务的他哪会把打黑拳放在眼里,可为别人打拳与当别人的鹰犬走狗无异,骨气和尊严是军人最看重的东西,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他仍然在乎这些。   当然肖冰也不完全相信中年人有能力免去他的牢狱之灾,关在秦城监狱里有能量的牛人多了,可没见几个随随便便就免去牢狱之灾,堂而皇之的走出去,有这手段的人那就本事通天了。   中年人见肖冰不说话,微微一笑,道:“你是怀疑我上边那位的能力吧,我就交个底吧,各部委大院包括军委大院除了几个有着红色血统的大家族子弟外北京城那些大小纨绔们都称呼我上边那位为唐少,他若想让你从秦城监狱出来容易的很,执意要把你关进秦城监狱的张家老头子也没胆子说不。”   听到“唐少”这个称呼肖冰忽然想到了曾经检阅过三十八集团军的那位总参最高首长,因为那个老人也姓唐,据说在军界除了几个红色家族的元老,就属唐老爷子的威望高,难道中年人所说的“唐少”是唐老爷子的子孙?   肖冰低下眉目想着心事不做声,直到一根烟抽完,才下了决定,说:“在这里多呆几年也不错,只读了两年初中的我能多看点书,多学点知识,以后出了社会用得着,给别人打黑拳...我没兴趣。”   “呵呵.....”中年人摇头干笑两声,将手中烟头扔在地板上,踩灭,他身后面目表情的“门神”条件反射一般飞身跃出,一记干脆利落的回旋踢扫向肖冰,一连串动作瞬间完成,快若电闪,面对毫无征兆的凌厉杀招,肖冰嘴角挑起一抹弧度,两年了没跟人动过手,终于有了个热身机会,在一脚临身的刹那漫不经心地抬手。 正文 第四章 往事不堪回首   砰!   手腕与脚腕撞击发出低沉闷响,接着噔噔噔三声,黑衣汉子连退三步,他看着纹丝未动的肖冰,冰冷眼眸中溢出前所未有的惊讶,刚才那一腿他用了五分力量,踢折碗口粗细的木桩子没问题,可踢在肖冰的手腕上像是踢在了钢条上,脚腕酸麻深疼。   “好.....怪不得唐少看重你,确实了不得。”中年人起身看了眼还准备继续动手的黑衣汉子,微微摇头,刚才那一招已看出谁强谁弱,虎子手底下的功夫与这个肖冰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啊。   “给你一个星期考虑的时间,一个星期后我再来,希望你会改变主意。”中年人留了一句话,推开牢门走了出去,黑衣汉子深深望了肖冰一眼,跟着离开,刚才短暂的交手使这个从不知怕是什么滋味的汉子生出了些许畏惧。   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虽使肖冰心中起了微澜,但不至于没影响他的生活规律,晚上九点准时走进狭窄的卫生间洗热水澡,秦城监狱的条件不错,每个牢房都有独立的卫生间,而且这里的牢房全是单人间,肖冰洗了澡跳上一米六高的床铺,从枕头下翻出一本书,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两年的牢狱生活肖冰大半时间在看书,“老A”的总教官何长青每三个月给他送一次书,清心寡欲的日子里肖冰自学了高中课程还有高数、大学英语、政治经济学等大学课程,著名的文学著作也没少啃,用他的话说这是给自己充电,刑满出狱后不被这个社会淘汰。   没读过高中和大学兴许是肖冰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初二时他把班里那个骂他是野孩子的小犊子一拳干趴下,肥头大耳的教导处主任扬言要严肃处理他,就没再去上学,而是选择参军入伍,走了另一条路。   他翻开读了三次的《战争与和平》,直接翻到中间从书页中抽出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个穿着牛仔连衣裙的女孩,身材高挑,长发披肩,脸蛋儿上两个淡淡酒窝使女孩的笑容看起来更甜美,在普通男人眼里相片上的女孩应该算是能打八十五分的美女。   这个女孩叫张倩,是肖冰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也是同桌,学生时代的早恋往往是从同桌关系发展的,肖冰和张倩也是,两人青梅竹马经历了不少坎坷,两年前雄姿英发的肖冰穿着笔挺的呢子军装回河西省,在河西省大学读大二的张倩激动不已,差点把处子之身交了出去。   “两年没见....倩儿该读大四了。”回想起初中时骑自行车带着张倩大街小巷飞驰的情景,肖冰嘴角泛起淡淡笑意,笑过之后苦涩意味一点一点浓重,现在自己成了囚犯,以后该怎么面对她,她会用女人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等自己嘛?   往事已不堪回首。   肖冰眼窝子蒙上了湿气,再无私的男人也有自私一面,他希望她能等,没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别人的新娘,他甚至不止一次默默祈祷,他还想听她伏在肩膀上轻轻地唱那首《约定》。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站在屋檐下,幻想教堂里的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我会好好的爱你,傻傻爱你...........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   肖冰躺在床上,双手把相片压在胸口,仿佛听到了无数次令他心尖震颤的甜美嗓音,慢慢闭眼,轻声呢喃:“倩儿....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   第二天早上,肖冰醒来揉眼时才知道昨晚流泪了,张倩的相片依旧放在胸口,把照片收好,按照在部队整理内务的习惯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然后跳下床铺去洗漱,又一天开始了,这样日复一日清心寡欲的过了两年,其中的苦楚与辛酸只有肖冰自己清楚。   早上七点去食堂吃早餐,秦城监狱每一栋楼都配有一个餐厅,以便各种类型的囚犯分开用餐,有些极为重要的犯人甚至有专人送饭,不用在餐厅这种犯人聚集的地方露脸,肖冰所在这栋楼关押刑事犯,没啥身份非常特殊的牛人,餐厅倒不怎么冷清,被狱警带出来的犯人们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吃早餐。   肖冰端着餐盘坐在过道边的位置上,这张四人的餐桌就他一个人,早餐是一杯牛奶、一个面包、两个鸡蛋,还算丰盛,监狱里的饭比外边人想象的要好,喝小米粥啃窝头的年代早一去不复返了。   剥了鸡蛋皮,肖冰刚端起牛奶,没来得及喝,冷不防从身边走过的犯人用肥硕的屁股蛋子碰住了他的胳膊肘,杯子里的牛奶随即洒出,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一个面脸横死肉的家伙咧着嘴角正居高临下藐视他。   “王八蛋,看什么看,不服啊?”满脸横死肉的家伙言语嚣张,歪着头、斜着眼、吊着膀子,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周围不少犯人看向这里,这么多年秦城监狱还没出过牢头狱霸,在这里呆久的人一眼看出发横这厮是新来的,不懂秦城监狱的规矩,不知道秦城监狱这潭水有多深。   站在不远处的狱警忙走过来,肖冰没心思与一个傻叉计较,低头继续喝牛奶,这节骨眼上,骂人的家伙又来了一句:“妈的,以后再这么看老子,不只收拾你,老子叫人抛你爷爷的坟。”   “啪!”一声脆响扣人心弦,肖冰手中的玻璃杯碎裂,周围人一愣神,骂人的家伙已哀嚎着飞起来,一百六七十斤的身子飞出五米有余,砸倒了两张餐桌,没一个人看清楚肖冰是如何出手。   肖冰端坐在椅子上,搓掉沾在手上的玻璃渣子,伸手拿起一颗鸡蛋送到嘴边,动作不疾不徐,没一丝火气,似乎刚才出手的根本就不是他,虽然这一拳很可能导加刑半年到一年,但他不后悔,也没理由放过侮辱爷爷的王八蛋。    正文 第五章 猛虎出笼   “我是京城的朱三....你们要是不收拾这小子....我没完!”挨打的犯人挣扎爬起来咳着血厉声吼叫,布满横死肉的脸蛋子在剧痛刺激下扭曲到惨不忍睹的程度。旁边有几人听了“朱三”这名字脸色立变,说朱三或许有人不知道,说起北京城专捞偏门的三爷,道上没几个不知道的,传闻这位三爷的背景深的很,几人没想到三爷也进秦城监狱“享福”来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熟悉朱三身份的几个犯人相视而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六七名狱警蜂拥而至,有人大声训斥肖冰,有人拿出了手铐,丁号楼的狱长冯刚拉长了脸大步走来,这栋楼的犯人哪个有背景,哪个有钱,该巴结谁,该讨好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对待肖冰这类既没背景又没钱的犯人别想他会宽大处理,瞪着肖冰道:“我看你是想在秦城监狱多住几年了,小高把今天的事儿上报监狱领导,一定要严肃处理。”   冯刚身边的年轻警察忙点头称是,几个与肖冰有点交情的犯人很同情的望向肖冰,为争一时快意在这里多呆个一年半载太不值得了,肖冰神色如常,仍旧低头吃鸡蛋,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做事也从不后悔,哪怕是错。   此时两辆挂着总参军牌的猎豹越野车和一辆警车停在了丁号楼外,几名脸色凝重的军官下车,在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张耀华的指引下急匆匆走进大楼,走在最前边的是总参兵种部特战处处长侯国庆大校,后边跟着军刀特战大队大队长郝卫东上校,一个是正师级干部,一个是正团级干部,两人的分量都不轻。   一行人走进丁号楼餐厅,犯人们聚精会神瞅着冯刚怎么收拾肖冰,没注意有不同寻常的人物走进来,六名狱警把肖冰围了个严严实实,拿手铐的警察把肖冰的餐盘推到一边,就要上铐子,冯刚的马脸阴沉沉,喝斥道:“你敢在我的丁号楼挑事儿,不给你个教训...我就不姓冯。”   “这是怎么回事儿?”威严略显急促的洪厚嗓音在餐厅响起,众人一惊,犯人们侧目,冯刚和几名警察忙回头,一看之下立马不知所措了,如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警察们不认识几名军官,可市局的张副局长没人不认识。   “张局....有个犯人不老实...我正批评他呢,不知张局大驾光临有啥事儿?”冯刚忙迎上去满脸堆笑,刚才的阴霾烟消云散,他是明眼人,大清早市局张副局长陪着几名中高级军官匆匆赶来,肯定有事儿,他倒很乐意为张局长跑跑腿儿,混个熟络。   总参特战处处长侯国庆和“老A”的头头郝卫东一眼看到被几个警察围住的肖冰,顾不上搭理别人,急步走过去,几名狱警忙让开,那名掏出手铐的警察刚把一只手铐戴在肖冰右手腕上,瞅见两名不怒而威的军官走过来,一时懵了。   “把手铐打开。”侯国庆瞥了眼狱警,视线移到了肖冰脸上,肖冰慢慢起身,看了看昔日最尊敬的首长,又看了看大队长,下意识昂头挺胸腰板一拔,戴上手铐的右手随之抬起,只抬到胸前又放了下去,摇头苦笑,他现在是秦城监狱的犯人,没有了党籍,没有了军籍,他不想自己犯人的身份玷污了军人最崇高的礼仪。   三个人相视,警察犯人茫然的望向他们,那名给肖冰戴上手铐的警察手忙脚乱的开铐子,受伤的朱三抹去腮帮子上的血迹,伸直粗短的脖子向这边张望,很聪明的闭上嘴不再乱嚷嚷,丁号楼狱长冯刚对张耀华道:“张局....刚才就这个犯人闹事,还出手伤了朱三.....我正准备严肃处理呢...”   “没你的事儿,站一边去。”张耀华瞪了冯刚一眼,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什么时候了还玩上蹿下跳的小聪明,讨人烦。冯刚脸一红,陪着笑脸讪讪退在旁边,心里嘀咕莫非自己搞错了,这个肖冰是有来头的人物?   “肖冰同志,你愿不愿再为共和国....为老百姓流血牺牲?”侯国庆面色凝重,换做别人这样说旁听者十有八九会认为是没啥实际意义的官面话,可这话从他嘴里出来蕴含威严的凝重感。   肖冰一愣,扭头瞥了眼神色同样凝重的军刀特战队大队长郝卫东,貌似不像开玩笑,大清早这两位搞什么鬼?他沉吟几秒,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以前...我出生入死,身上的血全是为共和国流的,自认没做过一件错事,可最后进了这里....总觉得那些血白流了。”   侯国庆明白肖冰有怨气,当年他心里也憋屈,但是他没有能力与张家掰腕子,去挽救最看重的人才,点头道:“肖冰,我理解你的心情,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我来之前已经跟有关部门领导讨论过,也经过了上级的批准,只要你完成这次任务....你会获得自由,算是将功补过吧。”   “什么任务?”肖冰下意识问,完成一个任务就获得自由,心里难免要激动,他凝视两人异常沉重的脸忽然有了不安的感觉,郝卫东一把拉住他的手,“时间紧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我详细跟你说。”   郝卫东拉着肖冰向外走的同时随在一边的侯国庆跟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张耀华快速耳语几句,张耀华点头恩了几声,便掏出手机给秦城监狱主管领导打电话马上办理肖冰的出狱手续,两人说话的神情透出如临大敌的凝重。   肖冰穿着秦城监狱的囚衣在八九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出餐厅,缩在人群里的冯刚脸色难看,脑门子上尽是细小汗珠,心里七上八下,判了七年呆两年就大摇大摆走出秦城监狱,难不成不显山不露水的肖冰真是有背景的主儿?今天张局长脸色那么难看,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冯刚患得患失,餐厅里的人更是满头雾水,肖冰自己同样莫名其妙,只是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正文 第六章 清晨的枪声   清晨,京郊密云县通往北京的国道上,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疯狂飞驰,车身上有明显撞痕,两个车前灯碎裂,冲过交警设置的临时检查站进入城区,车速不变,风驰电掣般上了三环立交桥,然后飞驰建国门方向。   几分钟后三环立交桥上警笛声震天,警车从不同方向朝建国门驶去,最终的目标是那辆红色桑塔纳,桑塔纳轿车下了三环驶入建国门使馆区这一片,早上七点半正是车流高峰期,宽阔马路上车流不息。   桑塔纳轿车驾驶位上,身材魁梧的男人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视前方,现出没有了理智的嗜血杀机,他身上的迷彩作训服沾染了不少血迹,副驾驶位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还有一支部队里最常见的八一杠,八三年装备部队的八一自动步枪也是部队老兵们最熟悉的枪支。   前方三四百米十几辆警车已经开始封锁道路,开车的男人很平静的咧咧嘴,将车停在路边,拎起军用背包和八一杠开门下车,渐渐逼近的警笛声异常刺耳,男人却很从容的摸出一盒红塔山,含了一根,点燃,吸烟同时眯眼观察周围地形,对面有几栋高层建筑,军警围堵时必定要在上面安排狙击手,右后方是个供路人休息锻炼的小公园,男人对北京很熟悉,知道穿过小公园再走两百米是座立交桥,地带开阔,不容易被围堵。   哪里可以埋伏狙击手,哪里是狙击手射击死角,哪里最适合拒敌又适合逃跑,矗立在路边的男人一一记在心里,路上的行人看向拎八一杠的男人,觉得有些怪异,但没一个嗅到危险气息。   五辆警车逼过来时路人才开始惊慌,已经晚了,男人扔掉烟头,瞪大了猩红双眼,端起八一杠吼道:“爹...娘...老婆...儿子....我给你们报仇!”   男人粗壮手指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一枪打爆最前边那辆警车的轮胎,车子失控撞在路边的杨树,前排两名警察惊慌失措之时,两粒枪子几乎不分先后射入他们眉心,血雾升腾,由于飞驰的警车突然横在路边,导致后边四辆警车连环相撞,马路上乱成一团,人们惊恐吼叫抱头鼠窜。   男人手中的八一抗接连点射,几个叫声最撕心裂肺的路人被子弹撂倒在马路上,几十米外,警察们打开车门,却没机会下车,有两个警察刚从车上滚下,子弹就准确无误射入他们身体。   如此骇人听闻的射击手法是警察们从未目睹过的,这场突发枪战注定要有很多人丧命,很快数不清的警车从建国门方向驶来,停在马路对面,武警荷枪实弹,市局防暴大队全副武装,百多人聚集在马路对面,发生枪战的马路是京城主干道之一,比较宽,车流量较大,事发太突然,道路未封锁完毕,还有不少车辆驶过。   男人边用手中八一杠点射,退向先前观察好的最佳位置,动作利索,不论是射击动作,还是闪避动作都那么完美,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一种人,身怀绝技的职业军人。一辆公交车沿着马路驶来,里面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当公交车司机发现情况不对,瞅见路上一动不动的躯体,竟然吓得踩了刹车,载有六十多人的公交车挡在路中间。   “去死吧!”   男人狰狞一笑,扣动扳机,灼热子弹呼啸而出,在公交车车身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洞,车里哭喊尖叫声响成一片,有人踩踏着倒下的躯体拼了命的从车窗爬出,有人倒下却要牢牢抱住别人,正所谓死也得拉个垫背的,面对这种情况,谁都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金贵。   事后调查小组发现射入公交车的子弹是八颗,而受伤人数突破了四十,如此吓人的数字中多数是被踩伤的,私心这玩意确实可怕。   男人右手持枪,退向路边公园里的一片松树林,八一杠共点射二十九次,压得对面过百军警抬不起头,最后一颗子弹自动上膛的瞬间,他左手伸入军用背包,取出新弹匣,顺势用新弹匣顶开枪身上的弹匣卡榫,空弹匣滑落,新弹匣插入,枪膛中的子弹射出。   这颗子弹的射出时间很讲究,八一杠属于AK枪族,没用空仓待击功能,一旦空膛,上了新弹匣后必须再手动上膛,留一颗子弹在插入新弹匣瞬间发射既省了手拉枪机上膛的动作,又能保持射击的连续性。   这一连串动作就是共和国军人首创的单手换弹匣,以后也成了好莱坞大片中那些神勇男主角最钟爱的耍酷动作,冷酷无情的男人仅用一两秒完成,根本不影响射击的连续性,在他退入松林前又朝一辆黑色奥迪车连开三枪,奥迪车司机当场身亡,轿车与公交车相撞。   路对面射击死角里,负责现场指挥的武警十三支队大队长李杰和公安局局长王强看到奥迪车的车牌同时吸了口凉气,京V029开头的车牌多半是部级以上高干子女或是秘书的专车,真要是哪位领导人的子女出事,更没法交代了。   “快....快救车里的人!通知雪狼突击队,两分钟内必须赶到。”李杰嗓音有点发颤,旁边一位武警军官忙用对讲机下达一连串命令,十几个武警战士匍匐向马路中央的奥迪轿车,已藏身在松树林里的“杀神”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一连串点射将企图救人的武警压了回去。   “这家伙底是什么人,真邪乎了。”公安局长王强急的团团转,但还没冲动地走出藏身的狭小角落,出了这个射击死角保不准枪子会冲自己飞来。   两辆军用卡车停在了交火场地的边缘,配有消声手枪、冲锋枪、重步枪、狙击步枪等先进装备的雪狼突击队赶到,这支专为08奥运会而组建的特警部队行动迅速,他们利用树木、车辆、路边建筑物藏身,短短十来秒,在已经没有车辆行驶和行人的宽阔马路上形成了半圆形包围圈。   同一时间,一辆警车和两辆挂着军牌的迷彩猎豹越野车停在了卡车后边,总参特战处处长侯国庆、军刀大队大队长郝卫东、市局副局长张耀华先后下车,最后一个下车的是肖冰,赶来的路上,他已换了一身衣服,迷彩紧身背心,迷彩裤,踏着一双军用皮靴,展露了军人的英挺和冷酷。   他神色凝重,英挺硬朗的脸颊紧绷着,让人感到压抑和无法形容的沉重,他没因自己能脱离牢笼而有丝毫的愉悦和庆幸,心如刀绞那么疼,因为将要执行的任务是杀死曾经对他呵护有加的总教官——何长青。   ***PS:这一章情节根据九十年代的真实事件改编,本书主要人物完全虚构,大家不要对号入座。 正文 第七章 送我上路(上)   何长青,老家在山东农村,十八岁参军,入伍整整二十年,常跟“老A”的队员们开玩笑说兵龄比八一杠还长几个月,八一杠自动步枪八三年装备部队,何长青同样是八三年进入部队,有能力有实力,却因为人处世太过耿直,军旅生涯较为坎坷。   当了几年义务兵八年自愿兵才提干,一直是兰州军区侦察兵里的尖子,提干后被侯国庆挖到了军刀特战大队,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而这个在部队里呆了二十年的优秀军人搞出这么大动静,使熟悉他的人震惊之余感到无比惋惜和心痛,这些人里就包括肖冰。   一切事出有因。   一个月前何长青由中校升上校的指标被一名有门路的军官占去,失去了四十岁前成为正团级干部的机会,他本想请假回老家看看,顺便散散心,排解一下心里的烦闷,“老A”有规矩队里任何干部不准带亲人进入驻地,一年多没见过家人,何长青确实想他们。   当时国庆陪同总参几位首长视察朱日河举行的多兵种协同作战演习,不在北京,特战处一名副处长就没批给何长青假期,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三天前,何长青远在山东老家的家人决定来北京看他,父母、老婆、儿子四人准备先坐汽车到县城,再坐火车到北京,就在从乡里去县城的盘山公路上,客车掉进深沟,何长青的家人全部遇难。   接连的打击使有血有肉的铁汉彻底崩溃,承受巨大伤痛三天默默无言,最终选择了极端的报复方式,他从军刀大队的枪械库取了最顺手的八一杠,两支2000年才装备特种部队的国产九二式半自动手枪,子弹五百多发,手雷六枚,从位于密云县深山的驻地里出来,劫车杀进京城,选择在建国门停留,是因为使馆区离此不远,他要让全世界知道自己报复社会的方式。   从秦城监狱赶来的路上,肖冰清楚了事发的大致原因,他双眼紧闭靠着猎豹越野车,尽量平复心绪,侯国庆与一群警官军官商量对策,郝卫东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支烟。两人蹲下来,面对面,默不作声的抽完一支烟。   “这是你用过一年多手枪,你出事儿后别人再没用过,队里只有你的射击成绩与老何旗鼓相当...尽量做到一击毙命,我不想老何再乱杀无辜,也不想你丢了命。”郝卫东摸出一支九二式手枪递给肖冰,想再叮嘱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肖冰强压心底难言的窒息感,重重点头,站起来熟练的拉了一下枪机,子弹上膛,然后向交火地带走去,雪狼突击队一名特警见肖冰上身只穿了个背心就往上冲,好心道:“匪徒射击水准很高,心狠手辣,你还是穿件防弹衣吧。”   “什么匪徒,他以前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他为这个国家流过多少血你知道吗?你一个没经历过战争...没上过战场....没杀敌立功的武警兵蛋子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无比压抑的肖冰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狠狠痛责了特警。   劈头盖脸训了别人一顿,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石头压在心头的沉闷感散去一点,看着茫然无语的特警战士,觉得自己骂的有点过火,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你嘴里的匪徒...是我昔日最亲密的战友之一,你也是个兵,应该能理解我。”   肖冰说完这话,大步向马路对面走去,几百双眼睛凝视这个透出一股子悲戚的挺拔身影,特警战士怔在原地,战友情他懂,刚生出来一点愤懑顿时消散,倒有些敬佩肖冰,杀昔日的战友不啻与大义灭亲。   郝卫东蹲在地上,背靠猎豹车,双手紧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溢出,“老何....你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你了。”   带着哭腔的呢喃是郝卫东对十余年战友情的悲戚宣泄。   “就过去一个人.....够吗?”公安局局长王强小声问侯国庆,这么多警察特警奈何不了隐蔽在松林里的狠主儿,一个人一支枪能有啥用。侯国庆表情严肃,望着肖冰远去的背影道:“我手下的军人...我了解,他要是不行....整支雪狼突击队冲上去也无济于事。”   王强点点头不再有异议,直辖市的局长是正厅级干部,论官阶他与正师级的侯国庆是平级,抛开个人感情因素,他认识的军人里边最佩服的就是侯国庆,侯国庆每抬起少了三根手指的左手,他自然而然的生出敬意。   二十多年前,那位使共和国走上改革开放发展道路的南巡首长说小朋友不听话了该打打屁股,西南边陲便爆发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大规模战斗结束,双方以特种兵进行无休止的敌后偷袭,当时侯国庆是侦察连连长,带领一支特种作战分队,摧毁越军后方十一个战地医院,三个炮兵指挥所,一个师级指挥部,兵锋所到之处没一个活口,他左手三根手指在一次任务中被机枪子弹打断永远留在了越南的土地上。   为这个国家流血立功的军人值得尊敬。   路中央,几辆车撞在一起,那辆挂有特殊牌照的奥迪A6里隐隐约约传出孩子的哭声,奥迪车的车头和公交车的车尾冒起浓烟,有火苗攒动,肖冰到了交火地带靠住路边的树干,正好发现两米处一名蹲在警车后的警察探头向对面公园那片松树林张望,这种拙劣的观察方法在何长青的枪口下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刚要出声提醒,一声枪响,探出头的警察再没机会把头缩回来,扑倒在路面。   肖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从树干后跳出,飞身跃过路边的警车,然后滚到在地,快速翻滚,几颗子弹擦着他身子呼啸而过,滚过十几米距离,蹲靠在了奥迪车后,里面略微稚嫩的哭声听的更清楚,伸手拉了拉车门,大概是与公交车剧烈撞击的缘故,车门锁死,拉不开。   奥迪后座的玻璃是只能从里看清外边的黑色玻璃,肖冰干脆不看里边情况,攥起拳头砸碎车窗玻璃,后座上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哭个不停,八一杠的子弹洞穿司机头颅,以至于这孩子粉嫩脸蛋和半袖衫溅上了粘稠血液。   六七岁的孩子见了这血淋淋一幕,哭还是小事儿,胆子小点的会留下心理阴影,可能影响他一辈子,老何真是造孽呀,肖冰瞥了眼驾驶位上死不瞑目的司机,轻声叹息,微微直起身子将孩子抱出来。    正文 第八章 送我上路(下)   侯国庆、郝卫东以及市局正副局长抽烟等消息时,一名警察匆忙跑进临时指挥所,对公安局长王强耳语几句,王强神情立变,脊梁沟冒出了寒气,冷飕飕的,狠狠吸了口烟,对正看向他的侯国庆道:“侯处长,那辆奥迪车是送杨老重孙子上学的专车....”   王强说到“杨老”这两个字儿是语调很特别,凝重而又低沉,充满了无比敬意,侯国庆马上明白过来,神色更为凝重,走过雪山草地战功彪炳的军政界元老已凋零的差不多,杨家老人和叶家老人是仅存的硕果,两家的子孙是真正的红色家族子弟。   “希望他老人家的重孙儿平安无事....”侯国庆说了一句,低头抽烟,杨家老人的重孙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几个人就得以死谢罪了,马路中间正在燃烧随时有爆炸可能性的奥迪车无疑成了几人心中最大牵挂。   “别怕,有叔叔在就没事儿。”肖冰靠住车身搂住虎头虎脑极为可爱却哭的伤心的小家伙,用手指抹去稚嫩笑脸上的血迹,以前在“老A”里以硬朗刚强著称的肖冰可不是爱心泛滥同情心旺盛的男人,但见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哭的伤心,看着可爱,又觉得可怜。   小家伙揉着红肿双眼,瞧眼前救自己的人不像坏人,哽咽了好一会才哭道:“叔叔....我的书包在车里...你给我取....”   肖冰松了一口气,小家伙能这么说,那就是没被血淋淋惨景吓出心理毛病,他又伸胳膊拿出印着米老鼠头像的蓝色书包给小家伙背上,指着了路边一排警车,低声道:“听叔叔的话,背好了书包,往那个方向跑,别回头。”   肖冰一人可以在何长青枪口下“侥幸”存活,多一个小家伙就未必会像跑过来时那么幸运了,只好让小家伙独自离开最危险的地方,自己留下来吸引何长青的注意力,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了声“去吧,别回头。”   “何教官,我是肖冰,先别开枪!”肖冰高吼一声站起,紧盯着松林中最适合射击的位置,同时推了小家伙后背,示意快跑,别看小家伙哭的一塌糊涂,还挺机灵,双手紧攥书包带,向路边那排警车跑去,几百军警屏气凝神,神经紧张如张弓紧绷,稍有异动便会产生一连串石破天惊的剧烈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此时每一秒的流逝带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直到小男孩到了安全地带,松林里仍旧死寂沉沉,何长青没有开枪说明未完全丧失理智,还记得“老A”里他最喜欢的年轻人。   “何教官...我想跟你说说话,咱们只叙战友情....别的一概不谈,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朝天鸣枪一声。”肖冰绕过奥迪轿车,缓慢走向公园,他这么说并非想玩什么能一击毙命的阴谋诡计,是真想和他曾经敬重过的人谈谈心,哪怕是什么不说,靠在一起抽根烟也好,算是送这个有着悲惨遭遇的老军人最后一程。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是一声令肖冰欣慰的枪响,他昂头挺胸大步走向公园那片松林,直奔何长青隐蔽的位置,“轰!”燃烧的奥迪轿车爆炸,车前盖飞起十几米高,肖冰走出了七八米依旧能感受从背后涌来的炙人热浪,冲天火焰将他笔直身形衬托的更挺拔。   一颗老松粗壮树干后,何长青坐在杂草地上,背靠树干,对爆炸声置若罔闻,猩红虎目落下一滴一滴眼泪,紧握八一杠的双手在颤抖。   “我该死....该死.....”   肖冰静静站在松树旁,瞧着神情异常痛苦的何长青,心房重重抽搐几下,三个月前老何去秦城监狱送书还叮嘱自己不要自暴自弃,而现在他却成了这模样,无比心酸,“老何...有烟吗....给一根,老弟边抽烟边跟你聊聊,以后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   何长青点点头,终于松开摸了十来年的八一杠,从裤兜了掏出皱巴巴的红塔山烟盒,扔给肖冰一根,自己拔了一根,又用地摊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两根烟,眯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冰子...老哥这次是造了天大的孽,明白了也迟了,终于体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滋味儿,你再晚来一会....指不定....哎....”   “别说这些,谁都有犯错犯浑的时候,人无完人嘛,一辈子轰轰烈烈的犯次错....也值了,我坐监狱两年,老哥始终把我当好战友,现在我也没把老哥当杀人犯。”肖冰干脆盘腿坐在了草地上,挤出一丝笑意,他从小就没青史留名的野心,自然也不觉得遗臭万年有多么可耻。   何长青靠住树干,仰头吐出一口烟雾,痛苦自责的神色缓和一些,肖冰的话使他沉重的心理负担卸下不少,洒然笑道:“老哥的爹娘...老婆....孩子都走了,一年多没见...他们肯定想我,抽完这根烟...你就送老哥上路吧。”   肖冰望着笑容凄楚的沧桑面颊,心头肉仿佛被钢针狠狠戳了一下,胸口又似压块石头,憋闷的难受,眼圈也红了,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出口,只是默默抽烟,一支烟抽完,肖冰抬头见十几名特警正悄悄向公园靠近,右手伸向背后拔出手枪,砰砰砰,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十五颗子弹。   子弹在十几名特种兵脚尖前溅起一片片尘埃,惊呆众人,武警十三支队队长李杰负责现场指挥,看到肖冰开枪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肖冰再抽风发狠无疑是雪上加霜,他有个发小是野战军侦察营的军官,讲过关于老A的传闻,单兵丛林作战赤手空拳可消灭常规部队的加强排。   肖冰站起来,怒火冲天指着他们骂道:“滚回去,我执行任务不用你们插手,谁再靠近....我毙了谁。”   肖冰发泄完,将手里的九二手枪扔在草地上,何长青趁他骂人的时候慢慢摘下中校肩章,深深望了一眼,有悔恨,有爱惜,只有真正的职业军人才明白这个男人此时的感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终将肩章塞进肖冰手里。   “老哥的血不能污了这东西,留给你做个纪念,送老哥上路吧,记得打准点....别因为不忍心打偏了...还得补第二枪....老哥会笑话你的。”何长青从军用背包里摸出一颗九二式手枪子弹,扔给肖冰,从容的让人心痛。   “老何....”肖冰语调有些哽咽。   “送我上路!”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军人才有这般豪气冲天的口吻,老何昂头望向肖冰,神情肃然,这时候的老何才是以前那个在西南边境空手击杀七十一名雇佣兵毒贩的何长青。   铁骨铮铮,荡气回肠。   肖冰脑海里闪过两个词,直腰挺胸,立正,然后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给敬佩的老战友敬了最后一个军礼,而且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以军人的姿态敬礼,弯腰捡起自己的枪,把黄铮铮的子弹压入枪膛,利落地拉动枪机,瞄准了昔日的老战友。   “老哥....一路走好。”   肖冰扣动扳机那一瞬间,闭上了双眼。    正文 第九章 杨家有女名采薇   砰!   清脆枪声响彻松林,传出去很远,肖冰持枪的手慢慢放下,呆望着曾经亲密无间的老战友,承受着那种让人呼吸困难的悲戚压抑感,真希望死的人是自己,他教会自己怎么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教会自己如何在最绝望的时刻不放弃完成任务的信念。   何长青靠着树干,依旧昂头挺胸,虎目圆睁,大概是想看清子弹如何射入自己眉心,微挑的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十几名雪狼突击队队员迅速靠近,大批武警警察闻风而动,一路狂奔冲进松林,肖冰拎着枪,出了松林,侯国庆、郝卫东、王强三人迎了上来,除了王强脸上有那么一丝笑意,侯国庆和郝卫东心情沉重。   “老何....他....”郝卫东张了张嘴,最后摇头叹息一声,眼圈红了,与何长青有十几年的交情,刚才听到枪响,他难受的很。   肖冰把枪交给郝卫东,算是跟这支曾陪他执行过多次A级绝密任务的九二式半自动手枪彻底告别,这辈子不会再用,估计也没机会再用,扭头对侯国庆道:“任务完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以后你是自由之身,路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记住....你曾经是个军人,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良心。”侯国庆捏着肖冰肩膀语重心长道,老A失去了两名最优秀的军人,他心痛无比,也担心肖冰以后走错路成为第二个何长青。   “我知道,侯处长....郝队长...我先走了。”   肖冰郑重点头,转身离开,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的苦一场,发泄一下,侯国庆和郝卫东目送他渐渐走远,公安局长王强若有所思道:“很不错的小伙子,希望以后别走了邪路。”   “他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侯国庆转身向松林走去,去看何长青最后一眼,算是悼念老战友了,戎马生涯大半辈子,当年在老山前线经历了太多次生离死别,这辈子他亲手埋葬过二十二个战友,一张张失去生机的脸孔是一次次刻在脑海深处的沉痛回忆,今天依旧是。   “姑姑....就是那个叔叔救了我,叔叔....叔叔别走....我姑姑要见你。”稚嫩的声音带点哽咽的哭腔,钻进肖冰耳中,他侧目顺路边看去,几十米外停了一辆银灰色宝马,车牌很普通,在北京街道上这辆车根本谈不上显眼,获救的小男孩一手拉着个二十三四的女孩,一手指着他。   女孩上身穿着略微宽松T恤,下身是深蓝色牛仔裤,裤子也很宽松,可掩不住臀部的挺翘丰盈,裹着臀部的布面绷的很紧,勾勒出妙曼弧线,有点经验的男人也能从略肥的裤管想象出里面两条玉腿是何等修长圆润,着装很普通,可偏偏这女孩就穿出了不一样的韵味,不一样的性感,让人第一眼就能记在心里。   肖冰心情极差,只是心不在焉地扫了女孩一眼,他刚才救人从没指望别人回报什么,是自然而然的去做,所以只对着小男孩摆摆手,准备低头离开,女孩却拉着小家伙主动走过来,笑盈盈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小侄儿。”   肖冰抬头细看,女孩面若挑花,五官精致,盈盈笑意中有那么点妖冶的妩媚,撩拨人的心弦,肖冰也是心神微微一荡,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儿八经的爷们儿面对这女人要是没点反应那就有问题了。   “没什么,我以前是名军人,救人是我该做的,如果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肖冰扭头看向一边,与面前的女孩对视会莫名局促,心跳加快,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心理嘀咕莫非是在监狱两年没见女人导致“抵抗力”下降了?   “这么急着走....难道我的模样很吓人?”女孩饶有兴趣打量肖冰,嘴角泛起狡黠笑意,言语举止相当自然,一颦一笑恰到好处,绝非有胸没脑子那类花瓶的矫揉造作可比。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仰脸瞧着肖冰,一本正经道:“叔叔....好多男的说我姑姑是美女....你是不是见了美女不好意思啦?”   小家伙来了这么一句,肖冰摇头不行,点头也不是,心里那才叫个变扭,尴尬道:“别误会,我是有事儿。”   “那握个手吧,算是表达我们全家人的谢意,恩....我叫杨采薇。”女孩沉吟一下说出了名字,杨采薇,挺好听的名字,而混迹军政界上层圈子的牛人都清楚杨采薇是杨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是京城公子哥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蹲了两年监狱的肖冰一穷二白,距离所谓的上层圈子太遥远太遥远,自然不知这个名字有多大分量,仅仅是微微点头,与女孩伸出的纤纤玉手手轻轻挨了一下,算是握了手,然后勉强一笑,转身离开,倒像是怕人家女孩子突然变花痴粘上他。   他清楚自己的分量和地位,得想着今后如何面对这个现实的社会,满脑子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想法是纯粹的浪费精力,开宝马的女人和骑破自行车的男人很少擦出火花,何况他裤兜里连买自行车的钱都不够。   “有意思的男人....”杨采薇浅笑,如出水芙蓉般明艳夺目,想起平日里部委大院几个出类拔萃的公子哥没事找事儿总要跟自己凑近乎,变着法的搞浪漫情调,这家伙倒好,把自己当成瘟神了,避而远之。   她摸着小侄儿的脑瓜顶,望着走远的背影,渐渐敛去蛊惑人心的妖冶妩媚,典雅气质中多了拒人于千里的冷漠,这才是她平时面对那些二世祖公子哥的神态,对肖冰的另眼相看完全是出于感激。   不过她心底多了一丝好奇,也仅是好奇,见一面就心动的一塌糊涂,爱的死去活来,这情况多半存在于幼稚男人那善于意淫的大脑中。    正文 第十章 哭的像个爷们   街头枪战的消息被全面封锁,离开了建国门其它街道井然有序,北京在九十年代被老外们叫做自行车之都,到了03年自行车大军的影子没了,机动车数量庞大到惊人地步,街道上车流不息。   路边行人匆匆迈步,大多戴着口罩,“非典”肆虐了大半年,老百姓们心有余悸,一层薄薄口罩未必挡得住病毒,但让他们心底踏实,随在人流中的肖冰漫无目的走在现代化气息浓重的国际性都市,久在牢笼里的犯人重获自由是件值得欣慰的喜事,可肖冰心里除了沉痛,就只剩下茫然。   一身杀人绝技,举手投足致人死地,用狙击步枪可击中六百米外的一元硬币,执行三十八次A级绝密任务无一失手,只要是交通工具不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样样精通,有这么大能耐的肖冰仍对未来充满迷茫,或许是在部队里呆久了,习惯了只服从命令缺乏自我主见的生活。   随意摸摸裤兜,里边只有郝卫东塞给他的三百元钱,好在北京有几个比较铁的战友,吃喝住行的问题好解决,在一条小街道里找了一家IP电话吧,给北京军区的老战友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一辆挂着北京军区牌照的墨绿色吉普车停在了话吧门口。   来人正是肖冰当年在三十八集团军特战大队结识的铁哥们杨斌,当年他们一起参加了爱沙尼亚举行的世界侦察兵大赛,杨斌东北人,性子豪爽,二话不说先给了肖冰两拳,然后曾共患难的两人热情相拥。   肖冰拍打着杨斌后背,道:“我提前出来了,没想到吧。”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别担心以后怎么办,有哥几个在....你小子不出人头地也不会比别人差,我通知了老黄....二蛋....海龙,今晚上哥几个在北京饭店摆一桌,给你接风顺便洗洗监狱里的晦气。”杨斌豪爽一笑,把肖冰推进吉普车。   肖冰坐进车里,一股暖流在心间淌动,失去了党籍、失去了军籍、失去了用鲜血换来的荣耀,但最重要的东西还在。   “不过....我没告诉守义,冰子...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转业后随他老婆进了河西省公安厅。”杨斌发动车子顺便说了一句。   “三级士官转业能进河西省公安厅相当牛逼了,看来也是沾了他那个从政法大学毕业的老婆的光,也不枉我两年前为他老婆打抱不平,等我回河西倒要痛快的宰他几刀,让他出出血,补偿我一下。”   肖冰洒然一笑,两年前就是因为张家那纨绔在饭店调戏罗守义老婆,还给了罗守义两耳光,他才悍然出手,废掉了张家那个见了有点姿色的女人就动手动脚的废材,失去了一切,蹲了两年监狱,没后悔过,更没怨恨老战友。   说那厮沾老婆的光不为过,三级士官转业分配是要随着老婆走,也就是老婆在哪个单位工作,就优先进哪个单位,去年就听说罗守义老婆从政法大学毕业找门路进了河西省公安厅,估摸他转业后找了找关系就顺理成章跟了进去。   杨斌笑道:“别看三级士官不是官....可每年的名单由军委直接批,转业了能安排工作,这就是它的独特之处,冰子...你准备留在北京还是回河西?”   “我的根在河西,当然要回河西了。”肖冰眯眼望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脑子里浮现出时常出现在梦境中的甜美笑脸,回地处西北的河西省完全是为了她。   杨斌不再言语,说去北京饭店就去北京饭店,轻车熟路只用了二十分钟,去了饭店给肖冰订了一间豪华客房,把房卡交给肖冰,留了一千块钱便匆忙离去,部队里有事儿,他这是开着队长的车偷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肖冰第一次在五星级酒店开房,房间华丽奢侈的装饰使他多了点不自在,进卫生间洗脸,拧开水龙头后一直压在心底的悲戚彻底爆发,扶着洗脸池,咬着嘴唇,开始一滴一滴落泪,最后张大了嘴,嗓子里只发出低微的呜咽。   两年来的辛酸,大义灭亲之后难以压抑的揪心悲痛,这些谁又能体会的到,二十二岁的他承担了太多别人无法承担的东西,象牙塔里的男生们在二十二岁正过着考试作弊泡妞卖力的惬意生活。   肖冰哭了,这个为共和国流过血的男人所流下的眼泪绝非懦弱的体现,哭的更像个爷们了。   ....................   当晚为肖冰接风的人有十三个,六名北京军区特战大队的军官,七名士官,这些人与肖冰的关系都不错,一桌子人畅快淋漓的喝了一顿,饭后有一半人是被搀扶着离开饭桌的,关系铁喝出血,部队里的人讲究这套,没人在酒桌上拿捏作假,能喝一斤绝不喝九两。   第三天郝卫东来北京饭店,塞给肖冰三千块钱,聊了十几分便离开,因为何长青事件在部队造成了恶劣影响,“老A”处于紧张时期,所有队员接受严格政治审查,高层已经将特战处两名副处长撤职,处长侯国庆记大过处分,他这个队长同样挨了处分,得回去安抚人心。   肖冰看着手里一沓百元钞票,心里发誓日后有钱了要加倍还给队长,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是爷爷在世时最常说的一句话,转念想到两年多没给老人家扫墓,心底涌起一阵愧疚。   肖冰在北京饭店住了十天,天天酒席不断,压抑在心中的烦闷渐渐消散,杨斌和几个老战友除了招待肖冰,还凑了两万块钱,肖冰没要,这些老战友虽是部队干部,但一个月两千多的津贴刚刚够自己,他是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哪能要老战友的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