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结婚了？ 被全世界逼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被全世界逼着跟前男友结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以及，被全世界逼着跟分手四年的前男友结婚，还得向世人秀恩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木桐正在思考人生。 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木桐所在的车内四个人，后面的一辆车内五个人。 木桐车内四人分别是：利泽野的经纪人、利泽野、木桐的经纪人、木桐。 后车五人，分别是，利泽野的父母和姐姐，以及木桐的父母。 哦，对了，两辆车子的后视镜都挂了大红花——酒店开业剪彩用的大红花。 木桐捂着额头靠在车窗上，斜着眼向利泽野使眼色。 利泽野的表情很淡定，在贴了反光膜的车内，都维持着人前帅气高冷的影帝形象，不发一言，垂眸闭目养神。 空气里流淌着高雅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演奏曲。 木桐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噗嘶——噗嘶——”木桐用气音小声呼唤利泽野，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利泽野瞥了她一眼，眼睛微微眯起，仍旧面无表情。 木桐向前排高兴得仿佛他们自己结婚了的俩经纪人努了努嘴，做了个手势和口型：“怎么逃？” 利泽野轻轻收回视线，压根儿不搭理她。 木桐气得差点要吐血，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啪嗒啪嗒给他发了一长串微信，点击发送。 结果，发送失败！！ 系统提示：“Liz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想摔手机了哦！木桐捏着手机气得发抖。 她飞快地复制粘贴文字发了短信过去。 “叮——” 利泽野的手机一声响动，他瞥了眼木桐，木桐睁大双眼，急切地催促他看手机。 利泽野打开短信一看。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被赶鸭子上架送去结婚哎，再不快点想个办法我们就要真的结婚了！真的结婚了！你难道想跟我一辈子捆绑在一起吗？大哥！喵喵喵？？？快点找个理由掉头回家啊！喵喵喵？？？” 利泽野把手机锁屏，放到一旁，然后继续冷着脸，跷着二郎腿一言不发。 木桐气得双目通红，就差变成狼狗扑上去咬人了。 她立刻又发了条短信过去。 “大哥！我们结婚了的话，你可能会遭遇婚后冷暴力、婚内出轨，以及睡觉的时候被枕边人拿小锤子砸死等等状况！请你三思！” 利泽野瞥了一眼预览短信，仍不搭理她。 木桐继续锲而不舍地发短信： “利泽野，你浑蛋！我跟你没完！” “利泽野！你人格分裂！” “渣男！” “以后离婚了我要分你一半家产！你等着！” …… “叮——” “叮——” “叮——” …… “那什么……泽野，你要不要看看手机，好像有人给你发了很多短信啊。”利泽野的经纪人薛凯正开着车，还不忘提醒他。 利泽野总算说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嗯，澳门赌场诈骗短信，很吵。” 木桐气得大叫：“啊啊啊啊啊！” 木桐的经纪人姜云一惊，扭头看她：“你发疯了吗，木木？” “没，车内空气太闷了，我练个声好准备参加下周的音乐节目。”木桐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解释道。 利泽野冷笑：“呵。” 木桐伸手挽住利泽野的胳膊，捏他小臂内侧的嫩肉：“泽野，你笑什么呀？是不是觉得我能拿冠军呢？” 利泽野忍着痛，磁性的声音微微上扬：“哦？你这半吊子水平，不被淘汰就很不错了。” “承蒙你吉言呢。”木桐手上微微用力——她的确已经被内定淘汰了呢。 薛凯憨傻，呵呵直笑：“你们俩感情可真好，每时每刻都在撒狗粮。” 木桐：喵喵喵？他们明明在互相diss对方，到底哪里撒狗粮了！ 木桐在反思为什么陷入这样尴尬两难的境地。 一群人押着她上刑场一样，往民政局而去，而这群人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纠结煎熬，反而开开心心、普天同庆一般。 姜云还很兴奋地跟两人提议：“你们办好证后，再站到拍照的地方让我们拍一张，晚上你们找个好点的时间，发微博宣传宣传。” “干吗啊？给民政局做广告啊？”木桐黑着脸吐槽。 姜云不赞同地瞥她一眼：“啧，好给你们的粉丝和CP粉一个交代啊，大家都盼着这一天呢。而且，《新婚燕尔》节目组正在物色新一季度的嘉宾呢。” 《新婚燕尔》是当下很火爆的一款明星婚恋类真人秀，以跟拍娱乐圈新婚夫妻生活琐事为节目主要内容，笼络了大批粉丝和CP粉。 姜云冲木桐使了个眼色：“知道了吧？” 木桐闭上眼：“我眼瞎。” “你真的很不乖哦。” “你第一天认识我哦？”木桐懒得睁眼看她。 姜云不理她了，扭头问利泽野：“泽野，你看……这样可以吗？” 因为咖位不一样，纵然姜云跟利泽野很熟，仍旧对利泽野特别客气恭敬，听得木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一声很微弱，利泽野还是听见了，他面不改色地用余光瞧了她一眼，对姜云点点头：“你跟凯哥商量，可以的话就行。” “当然好了。”薛凯忙不迭地答应。 “那可以。” 木桐生气地发出噪音：“哇啦哇啦哇啦！”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姜云捂住耳朵：“你干吗啊？” “练声！我要练花舌！唱歌剧！”木桐吼道。 姜云也生气了：“我这就给导演组打电话让你退赛！” “……” 木桐的心里焦灼不已。 这明明都是利泽野的错，为什么现在变成她要跟利泽野结婚了。 要不是利泽野被人跟拍到跟小模特约会逛街，他们俩会被质疑感情生变吗？会演变成被家里人逼问催婚？ 没错，他们俩是分手四年之久了，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和木芽，没有人知道。因此，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所有人都以为，木桐和利泽野还恩爱如初，一恋就是七年。 为什么不公开分手？ 木桐承认自己很贪心。 她贪图利泽野的名声，贪图外界营造的两人恩爱的虚假氛围，贪图捆绑营销后的人气。 她最贪婪的，是人前利泽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充满爱意的眼神。 人前人后，仿佛一梦一醒，恨不得一辈子沉浸在梦中。 浑浑噩噩，在三线开外徘徊了四年，享受着利泽野青梅竹马的女友头衔七年后，这场梦骤然惊醒。 两周前，利泽野和小模特偷偷约会逛街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开来，似乎压根儿没有狗仔来跟利泽野谈价钱，直接就发到了网上。 利泽野头疼得很。 照片凌晨被人发在微博上，木桐那时还趴在被窝里看漫画，微博头条推送到她手里，打开微博一看，她的微博就被人刷爆了。 “木木，你跟影帝怎么了？” “心疼木桐，最好的七年都被狗吃了。” “利影帝这是人设崩了吗？” “当事人没有回应都别随便下结论！” “我不管，我就是站影帝！” …… 木桐一头雾水地看完头条八卦之后，黑着脸回到自己的主页，发了条微博，瞬间转发评论破万。 木桐-JOY：喵喵喵？？？ 大部分吃瓜群众解读是这样的：“看来利泽野跟小模特有关系，木桐也不知道，心疼。” 大部分粉丝是这样解读的：“看来利泽野跟小模特有关系的谣言，让木桐觉得很可笑，实在太耿直了，可爱！” 以及木桐和利泽野的经纪人是这样解读的：“你不跟我们商量随便发什么微博回应！是不是傻！” 利泽野深夜的时候给木桐发了条微信，没错，那个时候利泽野还没有删掉木桐。 Liz：“你先别着急回应，我跟凯哥商量一下。” 饭桶：“可是……我已经发了回应微博了。” 利泽野大概是去微博看了一下，回来发了串省略号给木桐。 饭桶：“不行吗？” Liz：“你没有别的想法吗？” 木桐看着这条消息，忍不住气笑了。 饭桶：“我应该有什么想法？你是我的前男友，不是我的现男友。看着前男友跟小模特约会逛街，我还应该像个歇斯底里的怨妇一样不高兴地找你理论吗？我哪里有资格啊。” 话说得很酸，利泽野看得眉头紧锁，心里不舒服极了。 Liz：“首先，我跟Kate没有那方面的关系，就是工作上来往；其次，别人不知道我们俩分手了，你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吃亏的是你。” 木桐觉得很委屈，分手四年，利泽野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女人。除了她这个对外公开的女友，利泽野一直没有别的花边新闻出现。这一次突然爆出这样一条绯闻，木桐心里很害怕。 她怕这个Kate对利泽野来说，比她在利泽野心中还要特殊。 这个可能性，让木桐很害怕。 利泽野说得有道理。利泽野是戛纳影帝出身，国内金鸡百花双料影帝傍身，不仅仅是国内，国际上都粉丝无数，口碑人气都无敌，咖位可高了。若跟利泽野分手的事情公开了，对木桐百害而无一利。 Liz：“还有，你别老是提我们俩分手的事，把微信删了，被人发现了不好。” “谁会看你微信哦？女朋友？”木桐心里不舒服地戗他。 Liz：“没有。以防万一。” 这条一再强调没有女友的信息让木桐心里好受不少。 饭桶：“嘁！”后面附了一个小鲜肉翻白眼的表情。 木桐虽然对利泽野的话很不满意，但她犹豫了五秒钟，还是乖乖地删掉了关于分手的聊天记录，想了想，顺手把小鲜肉的表情也删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发这小鲜肉的表情……大概会被他粉丝给黑到回家哭着喊妈妈。 Liz：“把历川游的表情包都删了。”历川游就是这个小鲜肉。 饭桶：“我删了聊天记录了。” Liz：“下载的表情包也删了。听话。” 饭桶：“我傻啊，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Liz：“历川游现在跟我同剧组拍戏，他是男二。” 饭桶：“……” Liz：“他今天还夸你漂亮。” 饭桶：“我删。” 饭桶：“给我他的微信，我要请他吃饭。” Liz：“想都别想。” “垃圾。”木桐撇着嘴轻蔑地发了个语音过去，然后乖乖地删了历川游的表情包。 接着，她扭头就换了个微信号，跑利泽野职业黑粉群里发消息：“有没有建国的表情包！快发我一个！” “建国”是利泽野的别称，利泽野，十月一日出生，别称“李建国”。 这个容纳了两百号人的利泽野职业黑粉群，只要关于利泽野的黑料，一抓一大把，就是没有一条是关于他们俩分手了的黑料，木桐深深地觉得这群黑子太不专业了。 有时候，她都想自己编一条“实锤”爆料发出来，让这群黑子看看他们俩分手的内幕。 偏偏黑粉群里有个公认的态度：“李建国虽然虚伪做作还自恋，但是对木桐很好，对恋人来说是个好男人。” 啊呸！木桐觉得这群黑子大概都是粉到深处自然黑，因为得不到利泽野而黑！ 现在木桐也就是求表情包的时候才会来这群里蹦跶了。果然，求表情包消息一发，半分钟后，利泽野各种表情包顿时挤满了屏幕，木桐收表情包收得手软，忙不迭地道谢。 她觉得，黑粉群还是很有用的，不能因为他们不知道连经纪人都不知道的绝密黑料，就diss他们不专业。 于是出于愧疚，木桐发了个十块钱的随机红包，限十个人收。 很快，她就被人骂抠门。 木桐心满意足地切换回原先的微信号，发现姜云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了。 木桐见她着急，急忙打电话给她。 姜云立刻接起来，说道：“我跟薛凯商量过了，也搞清楚情况了，木木你跟泽野有沟通过吗？没吵架吧？” 木桐疑惑：“啊？” 姜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啊什么啊，我说泽野跟Kate照片的事情。” “哦……我跟他微信有聊过啊。”木桐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没吵架吧？” 木桐笑道：“有什么好吵架的啊，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 又不是真男女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 木桐皱着眉想。 姜云松了口气：“你们解释清楚就好。薛凯也跟我说了，他们是工作上的联系，没什么别的关系，让你别想多。我觉得泽野也不是那种人。” 木桐心说“他太是这种人了”，嘴上却说：“我不多想，你们相信他就好。”她可不相信。 姜云：“嗯嗯，过会儿泽野会发解释的微博，你转发一下，发表一下态度，别用你那‘喵喵喵’的非人类语言，知道吗？” 木桐问：“咯咯咯可以吗？” 姜云反问：“你觉得呢？” 木桐撇了撇嘴：“好啦，那我就说人话啦。” 总算让不着调的三线小艺人听话了，姜云狠狠松了口气，安慰了几句：“辛苦你了，都快一点钟了还没睡觉，为这事忙到这么晚。” “不辛苦不辛苦，姜姐最辛苦。”木桐虚伪地溜须拍马，一点都不提她这么迟还没睡觉是因为刚才在收割“李建国”表情包。 姜云实在困得不得了，没聊两句就挂了电话。 木桐精神倍儿足，发了一会儿呆，又趴回被窝里看她的漫画本子。 她才看了十页漫画，微博头条推送又跳了出来——“利泽野对模特约会照片做出回应！” 木桐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这么积极，真爱蹭热度哦。” 说着，她打开微博，心不在焉地飞快转发了利泽野刚发的回应微博，用嫌弃的表情，撇着嘴飞快地打字，嘴里读着：“[爱心][爱心][爱心]么么哒。” “噫——恶心。”她翻了个白眼，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切回漫画继续看。 以至于，她第二天才知道利泽野那条微博到底发了什么内容，在看到自己微博被转发了五十多万的时候，她差点把手机掉入水槽里蘸牙膏沫。 利泽野：关于今天媒体爆出来的照片，我本不愿意解释。因为这本来是瞒着她的，但是怕她想多，我还是解释一下，我跟Kate是去物色一件很珍贵的东西，Kate在这方面眼光很好，所以我才请她带我去。给大家添麻烦了，抱歉。 木桐皱着眉思索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前面这两个“她”是谁，以及“很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她发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给利泽野。 利泽野在拍戏，没有回她。 木桐就翻了一下评论，顿时惊掉了下巴。 “啊啊啊啊啊啊！牧野夫妇终于要结婚了！” “是去挑钻戒的吧？是去挑钻戒的吧？是吧？是啊？” “容我下楼跑三圈。” “有生之年！” “木桐已经承认了，天哪，终于要看到最爱的牧野夫妇结婚了！我要烧家书给我太爷爷看！” …… 木桐半张着嘴，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为什么评论里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就是不懂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跑“我敬爱的李建国”黑粉群里发了个“李建国”问号表情包，问：“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 黑粉们回答得很快：“建国又来卖深情好男人人设咯，不过我感觉这次他洗白可能是真的，拍到他们的背景刚好是一家高级定制钻戒的门店。” 木桐抽了抽嘴角，刚好有黑粉发了照片，圈出了门店的招牌给木桐解释，木桐才明白过来。 “垃圾李建国！”木桐把牙刷往水槽里一扔，愤恨地说道。 居然顺水推舟这么麻溜儿！张嘴就满口胡话，让大众自己猜测出一场求婚好戏码来。到时候过几个月被问到怎么还不求婚，他又可以说，自己并不是去买钻戒求婚啊，根本没承认过啊之类的。 呵呵，好有心机的男人！幸好他们俩早就分手了！ 等等……他们俩分手了，那利泽野去珠宝店做什么？真的要买钻戒？给谁？ 一想到这里，木桐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般不舒服了。 “这个薛凯跟我说了，但是你嘴巴把不牢，还是不跟你说了。”姜云回答木桐关于珠宝店的问题。 木桐腹诽着，她跟利泽野分手四年都没被人知道，她嘴巴还不牢靠？ “哼，没兴趣，反正又不是真给我买钻戒。”木桐翘着下巴气闷。 在去录制综艺的路上，车内都是自己人，姜云就实话实说了：“有给你买啊。” “什么？！”木桐震惊了。 “嗯，薛凯说，泽野的确是给你买钻戒去了，10克拉的，厉害吧。”姜云笑眯眯地说道。 “啊？干吗给我买啊？居然给我买10克拉的，太便宜了吧！”木桐张口就diss利泽野。 姜云黑着脸：“你知道多少钱吗？” “咦？不知道。” “一千两百万。” “能直接打我卡里吗？” “……” 木桐有些受不了了，吼道：“不是啊，为什么给我买钻戒啊？我不要这东西啊，还不如给我买一箱漫画！” 姜云说：“人家想向你求婚不行啊！” 木桐：“？” 空气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在前排缩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小助理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末了，木桐才问道：“哎？为什么……他真跟你这么说？” “那没有。”姜云说道，“要不是这样，他买这么大一颗钻戒做什么？” 木桐讷讷地问：“拿来当迪斯科球？” “……”姜云抽了抽嘴角，黑着脸。 姜云说道：“泽野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你？” 木桐笑眯眯地耸肩回答：“什么样的锅盖配什么样的茶杯咯。” “啥？”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拜托哦，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刚成年，你都不说他老牛吃嫩草。” “可是你那时候成年了啊。” 木桐拿鼻孔对着她：“谁告诉你他拱我的时候我就一定成年了。” 姜云问：“所以那时候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木桐痛心疾首，还是她倒追的利泽野。 姜云：“……” 缩在副驾驶的助理小周，发现听到了太多秘辛，整个人战战兢兢。 木桐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定结论：“利泽野肯定不会跟我求婚的啦。” 姜云问：“要是真求婚了怎么办？” 木桐撇撇嘴，转了转眼珠子：“那我就答应喽！”反正那家伙不可能求婚，他们俩都分手四年了哎。 姜云出声：“小周。” 助理小周急忙应道：“在……在。” “你作为见证者了哦，还有石司机。”姜云对两人说完，又回头对木桐说，“你不准反悔哦。” 木桐拍拍胸脯：“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木桐参加了一档音乐竞演综艺节目，她只排了两期。也就是说，无论她唱得好坏，她都得在第二期节目中被立刻淘汰。 木桐作为偶像少女组合JOY的主唱，当初主打的就是唱功和门面担当。本来木桐的个子不算高，还做不了门面担当的设定，但利泽野的姐姐利泽晴特别疼木桐，她还是达利集团的总经理，达利集团持有木桐所在的经纪公司陆世传媒20%的股权。于是，她给木桐开了后门，练习生都没怎么做，就直接空降成为JOY的主唱。 当然，陆世传媒的老板没有那么傻，木桐的唱功的确很不错，他才会拍板决定。 木桐在JOY解散后，就全身心投入演戏中，足足三年没有在镜头前开嗓了。这一次参加音乐节目她很开心，不过只有两期，她特别不甘心。 “到时候多半说我唱功不好之类的把我淘汰啦，好气哦。”木桐彩排的时候，在后台不住地吐槽。 姜云翻着白眼给她整理耳返：“拉倒吧你，跟你同台竞演的，资历最嫩的都拿过金曲奖，你算哪根葱？” “前超人气偶像少女组合JOY的主唱？”木桐回答。 姜云翻白眼：“别丢人现眼了。” 木桐瘪了瘪嘴。 排练唱了遍晚上要录制的歌曲后，木桐还嘟囔着：“喉咙好紧。” “我教你怎么开嗓吧？”讲话的人就是所谓的资历最嫩的金曲奖得主张扬。 他跟木桐同龄，同年十七岁出道，只不过人家一直坚持在音乐的道路上，木桐则是一出道就开始跑偏了——毕竟她并不是为了唱歌才进入娱乐圈的。 他们俩私交不错，偶尔还会一起玩“狼人杀”。 “不要哦，我怕跟你学了一下午，我唱歌都带台湾腔了呢。”木桐吐槽道。 张扬故作生气：“你怎么这样！”张嘴就台湾偶像剧的腔调。 木桐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嘛！”张扬继续用他浓重的台湾口音说着偶像剧台词。 木桐快笑趴在地上了。 “这不是你自己演过的偶像剧的台词吗？”张扬拍她的肩膀。 木桐立刻收起笑容，轻咳一声，白了他一眼：“我有演过吗？” “有啊，你刚出道的时候，你们JOY三个人都演了呢，插曲还是我唱的呢。” 木桐面无表情：“那你大概来自平行空间。” 姜云从一旁拿着木桐的手机过来递给她，肃着一张脸：“看看手机，跟我过来。” 木桐收起笑容，被姜云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急忙对张扬说声抱歉就跟着姜云到了后台角落，走路过程中顺带瞥了一下手机屏幕。 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她都要奓毛了。 娱乐记者小王子：#周一见#来了，利影帝女友，小花旦木桐今日被拍到在女性友人的陪同下逛幼婴服装店，难道是喜讯将近？结合昨晚利影帝的声明，大胆地猜测一下，或许是奉子成婚？ 微博还配了三张静态偷拍照，一张动态图。 照片就是上周木桐跟木芽逛街时，进幼婴服装店拍的。木桐逛街不怎么变装，墨镜、口罩、鸭舌帽三件套都没戴。 木桐把手机往姜云怀里一塞，气急败坏：“什么毛病啊！这个王子怎么还没退圈啊！每周都搞什么周一见，烦死人了！” 娱乐记者小王子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狗仔，每个月都能整一出大新闻大八卦，每周一都放几条小八卦。木桐不知道这条八卦在他那二算哪个级别的，不过她知道，多半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身后还有个“李建国”影帝。 “拜托啊，那是木芽陪我给金晨小宝宝挑衣服去的啊！我怀疑他们脑子有问题，还大胆地猜测一下，他们怎么不大胆地跳楼一下！奉子成婚，奉你……” 姜云意识到木桐要口无遮拦地爆粗，急忙瞪了她一眼，直瞪得木桐闭上了嘴。 “哦。”木桐怏怏地瘪了瘪嘴。 姜云说：“你别装了。” 木桐一愣：“咦？” 姜云眼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老妈子看自家媳妇一样，捏了捏木桐瘦小的胳膊，笑道：“瞧你，耳根子都红了。” 木桐：“？？？”她这是气红的呀。 “我会装作不知道的，你也装作不知道，等着好消息。”姜云说完，轻笑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木桐目瞪口呆：“我……什么好消息？喵喵喵？” 录完节目，姜云从头到尾都一副“我家乖女儿要出嫁了”的诡异表情盯着木桐。 木桐被盯得浑身发寒，她忍不住打开话题，想转移姜云的注意力：“下午那照片，我要怎么回应？” 姜云微笑着说：“你跟泽野商量着就好。” “我……”MMP！ 木桐紧紧闭上嘴，瞥了眼副驾驶上侧着头小心翼翼盯着她的小周。 小周急忙摇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做这行最要紧的是口风严实。 “你知道什么啊？”木桐无语。 被姜云用慈祥的眼神送下车，木桐上楼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虚浮的。 出了电梯门，她先踹了一脚隔壁邻居的门，然后才长舒一口气掏钥匙。 结果找出钥匙卡正想插进卡槽里，隔壁门就被人打开了。 门内露出一张英俊却冷淡的帅脸，深邃的双眸里深不可测，他顶着一头湿发，看到来人后，打开门，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双腿交叉着，以一个拍摄时尚芭莎杂志封面型男造型的Pose对着木桐。如果忽略他肩膀上的毛巾的话。 “踹门做什么？”他冷冰冰地问道。 木桐没想到利泽野会在家，眨了眨眼：“啧，你不是在拍戏吗？” “要转场，回家休息两天。” 木桐说：“您大忙人，通告满到爆，怎么还需要休息呢，您应该是无休的陀螺满世界转才对呀。” “说人话，别阴阳怪气。”利泽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语气带着满满的不悦。 “你最好死在外面。”木桐乖巧地说人话，将画外音告诉利泽野。 “你真不怕有狗仔录音。”利泽野算是看出来了，木桐这是在自暴自弃。 木桐说：“高级公寓，顶级安保，要是被录音了，你们达利集团趁早破产吧。” 这套号称十万一平方米的顶级豪华公寓就是利泽野家开发的。 利泽野声音波澜不惊，透着无力感：“你这张嘴，闭上的时候多可爱。” “没想到你是恋嘴癖。”木桐见缝插针地吐槽。 “木桐。”利泽野垂下头，认真地喊她。 四年来，利泽野很少在人后以这么认真温柔的声音叫她名字了，或者说，他们明明就住在隔壁，却极少碰面。木桐听见了，就算再不甘心，心下还是“咯噔”一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就是满满的酸涩。 “叫……我干吗？”她闪躲着眼神。 利泽野叹了口气，问道：“明天有空吗？” “我十八线小明星，做二休五，闲得很。”木桐强撑着底气继续戗。 “好好讲话。” “有空。”木桐眼睛滴溜转了一圈，看似轻蔑，实则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跟我回一趟家。”利泽野说道。 “你家我家？” “不都一样吗？”利泽野反问一句。 木桐被噎得没话说。 他们俩家就住隔壁，真没差。 “家长们说有话要跟我们说，让我带你回家聊聊。”利泽野说道。 木桐问：“聊……什么？”她心有惶惶，总觉得是场鸿门宴。 利泽野没回答，转移了话题：“过会儿回应一下微博，解释一下。” “……”这就转移话题了？真生硬！ 木桐懒得跟利泽野继续聊下去，翻了个白眼，插卡刷卡，打开了门：“知道啦，真是浪费我时间，被蚊子咬死了。” 她嘟囔着，进了屋子，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也隔绝了她碎碎念的声音。 走廊里重新归为安静，只能听到电梯井里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利泽野仍旧靠在门框上，垂着眼沉默，侧耳倾听着什么，许久，似乎听到隔壁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他才轻笑一声。 入秋了，夜晚的空气略带寒气，25楼的公寓，能飞到这么高的楼层，在这个季节还活着的蚊子势必是硕大的蚊子精。 利泽野穿着单衣家居裤，湿漉漉的头发在充满凉意的空气里渐渐吸走他的体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轻叹了一声，进了屋内，将门关上了。 走廊里，一切安静，仿佛刚才的拌嘴从没有发生过。 当夜，木桐发了一条微博解释那几张照片。 木桐-JOY：喵喵喵？？？你们是不知道我的小姐姐@金晨-JOY生宝宝了吗？我这么可爱，当然要再浪几年呀，我还没红呀才不要生宝宝呢。 利泽野看了后失笑，木桐果然很搞怪。 他顺手翻了翻底下的评论，果然一大堆的“哈哈哈”“23333”，以及“对你就是这么可爱”。 木桐不红吗？ 当然红了。 她从出道开始，就以陆世传媒重金打造的偶像组合主唱为卖点吸引了一大批宅男粉丝。没过一年，木桐又大胆任性地不顾当时的组合经纪人阻止，公开了她跟利泽野的恋人关系。当时，遭到了利泽野粉丝的疯狂谩骂和抵制，几乎到了全网黑的地步。她丝毫不退缩，靠自己的毅力和耐心，渐渐获得了利泽野粉丝的认可，并且收获了更多的CP粉。 她的微博粉丝已经三千多万。 虽然公开恋情三年后他们俩就分手了，不过木桐很聪明，选择隐瞒分手的事实。做戏做全套，甚至连经纪人和父母都不知道，木桐只告诉了跟她同龄的小堂妹木芽一个人。 木桐的娱乐圈生涯，充满争议和戏剧性。 她没有多少演技，甚至可以说只能作为花瓶存在于各大影视剧当中。但是她综艺感很强，性格开朗、语言幽默，靠着各种综艺，也吸引到了广大粉丝。再加上从出道以来就跟利泽野捆绑CP营销，她一直都是话题榜上的常客。 虽然木桐一直嘲笑自己是三线小明星，实际上她上头条的频率和流量热度，已经是超一线的水平了。只不过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电影电视剧片酬都是拿的三线演员的水平，不敢要天价，她知道担不起那个价格。 而且，她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她的微博就跟段子手的微博一样，利泽野有时候也喜欢去翻看一下她发的段子。再结合一下木桐生活中的样子，他觉得木桐不适合当花瓶演员。 她应该去讲相声或者脱口秀。 应该比现在要红。 可是，利泽野觉得，她开心就好。 木桐发完微博就把手机放一边了。 桌案上放着本接下来要拍的剧本，下个月进组。因为是讲宋金之争的古装偶像剧，有一部分剧情是在草原上拍的，木桐早早地整理了一堆草原生活必需品放在箱子里。 她拿着支笔，仔细阅读着剧本。她是女三号，副CP，戏份也挺多，而且很讨喜。 这个角色没什么挑战性，但是以木桐的水平，也演不了什么挑战性的角色。 虽然是一个很平的角色，木桐还是在剧本扉页写了一张详细的人物小传，以便更好地剖析人物。 有句话说得好，演员分两种。 一种是天才型演员，另一种是勤奋型演员。 木桐属于第三种—— 勤奋了也没用的蠢材型演员。 她对演戏特别认真敬业，拍戏前就能把剧本倒背如流，可是她演技是天生的烂，台词背得再好，功力还是不行。 这一点，木桐承认，她输给了李建国。 背了一个镜头的台词，她就满脑子纷纷扰扰的思绪，乱得不行，揉乱了头发，气馁不已。 “啊！利泽野怎么可以演得这么好，我真是太笨了！” “明天到底要聊什么啊，太好奇了啊！” 往桌子上一磕脑袋，她邀请了木芽视频聊天。 木芽还在读研三，深更半夜在宿舍里生怕打扰室友睡眠，她跑出来接起视频，郁闷道：“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问你，明天，我爸妈和利泽野爸妈要见我们俩，你说会是什么事？”木桐趴在桌子上，毫不顾及形象地看着手机屏幕里，戴着副黑框眼镜不修边幅的木芽。 两人半斤八两，果然好姐妹。 “呃……桐桐呀，我从我妈那儿听到一个消息哦。”木芽小心翼翼地说道。 木桐好奇地问：“嗯？说。” 木芽说：“呃……我妈说啊，大伯家要办喜事了。” 木桐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弯。 大伯=木芽爸爸的哥哥=木桐叔叔的哥哥=木桐她爹。 “喵喵喵？”她家要办喜事她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看你们俩最近的微博，炒得火热，大伯和利伯伯家觉得，你们俩要结婚了吧。”木芽小心翼翼地说，“毕竟……利泽野好歹也三十岁了。” “他五十岁了也不关我事。”木桐黑了脸。 她……这是要被家人逼着跟前男友结婚了？ 重点是，她的经纪人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第二章 我……真的结婚了。 重新回到去往民政局的路上。 木桐正在思考若拉开车门，跳车，在地上前滚翻两周半保证不毁容的可能性。 为零。 利泽野依旧一声不吭，让木桐觉得无助极了。 那天两人回到家，就发现几乎所有的家庭成员都聚集在了木桐家，包括木芽，都被叔叔给叫到了木桐家。一群人用和蔼慈祥的眼神看着他们俩，薛凯和姜云也在其中，看得人毛骨悚然。 更诡异的是，茶几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奢侈品礼盒，就差没贴大字帖告诉众人这些东西名叫“彩礼”。 木桐被利妈妈温柔地喊过去，试戴金镯子——一种名为只传给儿媳的传家宝。 木桐浑身冷汗直冒，还得憋出僵硬尴尬的笑容表示“好幸福好开心哦”，看得利泽野撇过脸忍不住偷笑。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利家奶奶笑眯眯地握着利泽野的手问。 木桐在另一头沙发上坐着，“羞涩”地笑着抢白道：“讨厌啦，奶奶，问这个做什么。” 利泽野回答：“等我忙完这一阵工作。” “……”木桐的死亡视线立刻穿透了利泽野的双眸。 利泽野撇开视线，温和地看着自家奶奶。 “嘻嘻嘻，我家泽野都定做了一枚10克拉的钻戒准备求婚了，结果被八卦狗仔给拍到了，桐桐你知道的吧？你说泽野怎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利泽晴拍着木桐的胳膊，笑道。 “呵呵……他就是这么没用。”木桐扯着嘴角，感觉自己内心直打战——她，有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这种不祥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寒暄和道贺声中被推到顶点。 木桐在利家女性长辈们的围绕中，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向坐在一旁，同情地看着自己的木芽，眼神里幽怨可怜，泫然欲泣。 终于，这种预感成真了。 利泽晴一拍双手，惊喜地喊道：“对了，泽野，你这两天不是转场休假吗？别等了，这不是时间正好嘛，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了一下皇历，后天黄道吉日，带上你的钻戒，带着桐桐去民政局。” 木芽的妈妈立刻附和：“对啊对啊，后天日子很不错，适合登记！” 利泽野一挑眉，似乎并不意外剧情这样展开。 “钻戒得半年才能做好。”他还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他的确是在陪同Kate订婚戒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订了一枚求婚戒指，但是他短时间内都没有想送出去。 木桐出声：“喵……”喵喵？ 各位，都不先订个婚？ 各位亲人朋友都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 显然大家已经忘记他们还没订婚这件事情了。毕竟在众人眼里，他们俩都同居五六年了，早跟结婚没区别，就差领个证了。 她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表达自己的观点。 利泽晴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给你备了一枚，4克拉，小了点，先将就着用，到时候拿到了再找个黄道吉日送桐桐。” 喂喂喂，当着她面把计划全讲出来一点都不惊喜不浪漫了哦？ 木桐不敢回话，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利泽野，可是利泽野却避开她的视线，平时严肃的脸上带上了畅然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压根儿就不挣扎，反而从善如流地答应：“好的，谢谢。” “噫？”还要谢谢？ 她盯着利泽野不放，利泽野答应下来之后，才回头瞥了她一眼，眼里闪动的笑意在看到她之后瞬间沉寂下来，看得木桐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会被利泽野耍了吧？这家伙是不是早就预见这情况并且乐意之至？ 木桐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被众人拥护着，和利泽野一起从老宅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从老宅回公寓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交流沟通，一直到各自进入家门，两人都不发一言。 这种情况，木桐是真的没有料到，但又在情理之中。让她恼火的是，利泽野似乎毫不意外，也没有什么话想对她解释。 回到家里，她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越想越生气。 于是，木桐发了很多微信给利泽野，怒火中烧地谴责：“你这是欺诈，欺骗亲人的感情，还浪费我的青春，要真结婚了，以后我再找对象就是二婚了！都怪你！” 利泽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你真有自信自己能找到下家？” 木桐气得差点噎住，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利泽野接起电话，就听到隔着一面隔音墙的木桐在手机另一端叽里呱啦的喊叫声：“我这么漂亮聪明可爱，还能赚钱，我怎么不能找到下家了！” 利泽野被她逗笑了，绷紧脸，努力不被她发现自己的笑意，语气却轻松不少：“嗯，就当是吧。” “什么就当是！一定是！我现在就去微博上公开我跟你分手的事情，一定有很多帅哥少年来勾搭我！就跟秦……”木桐一不留神就口无遮拦地讲到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词，木桐的心一沉，卡了壳。 两人都沉默着，只听得见对方有些渐沉的呼吸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木桐张了张嘴，力图破解这种尴尬的魔咒：“呃……总之后天……” 利泽野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木桐，后天我们就是夫妻了，这两天你还可以享受你最后的，单身时光。”最后几个字，利泽野似乎是压抑着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般说出来的。 他生气了。 木桐觉得很委屈，要说到那人的事情，到底谁更应该生气啊！他倒是先一副她打扰他休息的高冷模样，趁早冻死自己算了！恶人先告状！生气！ 木桐正想反驳，又听到利泽野的声音冷漠地说道：“早点睡觉吧，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凯哥会来接我们，晚安。” “喂！”木桐只来得及喊一声，就听见那边“啪”的一声，通话中断了。 整个晚上，木桐都辗转反侧，睡不好觉，又惴惴不安，不知道利泽野气消了没，一想到被家人们强塞的安排，她又觉得特别无奈无助。 于是，木桐在凌晨两点整，发了条微博。 木桐-JOY：唉。 单单一个字，让一同修仙的粉丝们一头雾水，纷纷猜测不已。 然而木桐没有去看评论，因为发完微博后，她就如释重负地睡着了，把悬念全丢给了粉丝们。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利泽野微博的特别关注有了新的更新。 他扫了眼内容，眉头微皱，将手机放到一边。 他仰躺着，一手垫在脑后。沉思了许久，他又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将木桐从联系人中删除，连同聊天记录一起。 睡不着的人不止一个。 该删除的聊天记录，也不止一份。 现在，车子已经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木桐已经认命了。 在她放弃跟利泽野撒泼挣扎之后，姜云已经将她洗脑，大致意思就是：“你们谈了七年了，之前的两条八卦也给你们结婚宣传造势铺路了，是时候了。你看利家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就盼着早点抱曾孙子呢，利泽野年纪也不小了。而且你们俩结婚了，粉丝众望所归，人气绝对不会下降，还可以顺势上一波热搜，到时候参加几个情侣档节目，接拍几部对手戏电影，真是完美！” 利泽野先表示了对此的不赞同：“木桐撑不起大银幕。” 木桐不服气：“喂喂，这话我可以自嘲，你说就不行！” 姜云立即改口：“那拍电视剧也行。” 木桐阴阳怪气道：“哦呵呵，利大影帝，哪能屈尊降贵拍电视剧啊，人家可是要冲击奥斯卡的国际影帝呢。” 利泽野说：“电视剧可以。” 打脸太快，木桐目瞪口呆地看向利泽野。 利泽野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向她，看在木桐眼里，满是挑衅。 姜云高兴坏了，急忙要木桐道谢。木桐出道八年，跟利泽野恋爱七年，都没有跟利泽野演过对手戏，要是这一次能跟利泽野演一次电视剧，木桐就能正式步入一线大花行列了。 木桐演技虽然不好，但是跟现在圈内某些一线大花的水平差不多，台词功力甚至更强。要是利泽野私底下再给木桐开小灶辅导一下，木桐以后的通稿指不定还能吹一波演技呢。 这可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木桐满不高兴：“我凭什么要感谢他啊？” 利泽野轻笑一声，没回答。 姜云正想说话，薛凯傻笑道：“姜云你别难为人家小夫妻啦，夫妻间资源倾斜哪里需要道谢的。” 姜云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对个鬼！ 木桐翻了个白眼。 后面家属车里的五人先下了车。 似乎是提前跟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沟通过了，民政局现在没什么人。 姜云和薛凯下了车，看了一下周围，没有狗仔和围观群众，于是打开了车门，让木桐和利泽野下车。 木桐大剌剌地跳下了车，还伸了个懒腰。姜云小声地念叨她，让她注意点形象，把口罩帽子戴上。 木桐觉得莫名其妙：“戴了不是更显眼吗？” 木桐入行几年，姜云就为此念叨了几年，也习惯了，懒得继续讲。 五位家属在民政局里笑眯眯地等着他们，还在不停地给工作人员们发喜糖。木桐为难地回头一瞧利泽野，那厮倒是没戴口罩帽子，但是把墨镜戴上了。 他一身高定，还戴个黑超，头发早上大概也是喷了定型水的，风吹不动的有型。木桐看得直咂嘴。她就化了个淡妆，头发都没洗，绑了马尾就出来了，身上的衣服更是简简单单的白裙子。 要是登记的时候拍照，可能还会被人误认为是大明星和小保姆结婚了。 “就你装。”木桐嫌恶地小声对利泽野说。 利泽野摘下墨镜，挂在胸口，打量了一下木桐：“把头发放下来吧。” 木桐捂住刘海：“不要，我没洗头，油。” “那至少涂个口红。” 木桐连口红也没涂，看起来一点都不郑重。 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很复杂，有些针锋相对，但是利泽野似乎还挺重视这场闹剧般的结婚登记，木桐摸不准他的想法。 “没带。” 利泽野牵住木桐的手，带着她走进民政局，步履轻快稳重。 利泽野只有在人前才会这样十指相扣地握她的手，手掌干燥温暖，手指纤长有力，力道游刃有余。不像木桐，在利泽野的手碰到她的瞬间，她还有些发颤，想要退缩。 真是影帝呢，人前人后都在演戏，就算是在她面前也一样。 木桐有些走神地想，当初他们还在热恋期的时候，这家伙分明不是这样的，他也会吐槽、会脸红、会讲笑话，不像现在这样，端庄得像个外表漂亮的菩萨。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一旁轻呼。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咔擦”一声，有人偷拍照片却忘了关声音。 众人纷纷看向偷拍的工作人员。 小姑娘很尴尬很害怕，低下头不敢讲话。 利泽野温和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你等晚上再发朋友圈炫耀。” 木桐本来以为利泽野会不高兴，哪知道这家伙为了圈粉已经不择手段了，被偷拍还能这么宽容大度。 要是换成她，一定上前讨要照片先看看自己好看不好看。 于是，她多嘴问了句：“拍得我漂亮吗？” 围观的工作人员偷笑着。偷拍的小姑娘急忙点头，脸上两朵红晕，含羞带臊地说：“漂亮，你很漂亮，我是你们的CP粉。” 大概是官方发糖，头顶青天，满足得不行，这位小姑娘几度脸上充血，体温发烫要昏过去一般，最后被请到了休息间避开两位当事人。 利泽野跟利泽晴借了口红给木桐，是木桐很少用的Dior999，涂了大红唇，气质顿时高雅有气场起来。 看到照片的时候，木桐还自恋了一把：“我真的很漂亮。” 照片上的两人，肩并着肩，利泽野比木桐高了快一个头，坐在红色布景前，也差了大半个脑袋，木桐使劲地抻长脖子，拗出一个天鹅颈。利泽野体态自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特别温柔，带着真实的喜悦。 木桐不懂这真实的喜悦是哪里来的。她看了看自己，那像是在拍杂志照一样得体的笑容，可是这个笑脸也有些真切，恨不得笑得跟太阳花一样灿烂。 她心想，俩假情侣被迫领结婚证，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跟傻子一样？ 办证的工作人员笑道：“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登对的一对夫妻，我也很荣幸能为你们办手续。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木桐扬起一个虚假的感激笑容：“谢谢！” 夸她一个人就行了，没必要连利泽野一起夸。还有，百年好合和早生贵子，统统不需要。 就这样，木桐和利泽野，在双方父母亲人的见证下，领了证。利泽晴还要求他们拿着结婚证的封面，背对着民政局的大门，以一个傻子一般的笑脸拍张夫妻合影，务必手牵着手。 拍出来的效果傻极了，但是利家奶奶就喜欢这套，木桐也没办法。 两人被人众星捧月地从民政局送出来，耳边满是恭喜祝福之声，直到上了车，还能听得见。 木桐笑僵了的脸瞬间垮下来，左手甩开利泽野的手。 利泽野扭头看她，只见她已经抱着胳膊，缩在车门旁，一个人暗自神伤去了。 薛凯和姜云还在车外跟木桐父母讲话，利妈妈敲了敲利泽野这头的车窗。 利泽野收回视线，落下车窗：“怎么了，妈？” 利妈妈一声不吭，劈头盖脸就是一把红枣一把莲子，撒完后往后一退，利泽晴又是一把花生一把桂圆，还有意往利泽野后边的木桐身上砸，直砸得两人一脸蒙，脸上脖子上砸得一个个小红印子。 “哈哈，讨个好彩头！”砸完后，利妈妈才笑着说道。 就算是利泽野这么能绷住高冷人设的影帝也憋不住了，他拔高声音说道：“妈，疼死了！” 木桐被利泽野挡着，倒是没被砸多少，看见利泽野头上、衣领里都是红枣莲子，笑得直拍车坐垫。 利妈妈才不管利泽野疼不疼，一直告诫他：“要对我们家桐桐好点知道吗，什么事都让着她，她还小，难免会不懂事，你不要老是欺负她。” 利泽野点头：“哦。”到底谁是她亲生的？而且，现在怎么看都是木桐对他敌意比较大吧。 利妈妈又叮嘱了几句，就回了车上。临上车前，利泽晴对两人挤眉弄眼。 “悠着点，桐桐还小呢，不需要那么早生宝宝啦。” 利泽野的额头都开始发紧了。 木桐也有些尴尬：“呃……” 他们私底下大概碰到头发丝都要觉得自己被玷污了，还生宝宝。 木桐今年二十五岁，按照演艺圈的平均结婚年龄，的确还早，甚至可以说，演艺生涯才刚刚开始。她才没有这么想不开。 薛凯和姜云上了车，将两人送回家。木桐剥了颗桂圆吃，自己吃不算，还攒了一把递给姜云。 姜云接过来，告诫木桐把住嘴巴：“桂圆和红枣太甜了，你不能多吃；花生热量高，禁止食用；莲子都是淀粉，少吃点。” 利泽野明知故问：“有特殊体型的角色需求？” 木桐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们‘花瓶’有多努力吗！”要保持最佳的身材和颜值，很艰难的。 “……” 逗木桐的时候，利泽野心情总是很不错。 “我还以为你有需要塑形的特殊角色。我下一部戏要演的角色就需要我瘦十斤。”利泽野没话找话地聊着。 木桐哼一声：“谁管你哦，你这是在嘲讽我？” 姜云惊叫：“泽野你说的是那部姜凯导演，夏生编剧，打算冲奥斯卡的电影？” 木桐：“！” 她瞪大了眼睛抓住利泽野的胳膊：“你什么时候接的这戏？你什么时候跟夏生勾搭上的？” 夏生是国内奖项傍身最多的编剧，入围过奥斯卡最佳剧本，也是他一手将历川游送上金马影帝的宝座。 木桐对工作虽然敬业，但没有多热爱。不过她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一个是看漫画，另一个就是看小说。夏生的每一部剧本，最后都会由他亲自改编为小说出版，木桐一本不落地看完了。包括他以前在日本当代笔编剧时的作品，木桐都在网上找了译文来看。 她是夏生的粉丝。这是她跟利泽野分手之后的事情，利泽野看她微博也看得出来。 以他的咖位，主演夏生的戏理所当然。利泽野懒得解释。 “你可以来探班，顺带见见他。历川游也在。”利泽野塞了颗莲子进嘴里，莲子心微苦，在舌根泛开来。 利泽野垂眸等着木桐的回答。 演艺圈很小，小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历川游跟夏生是一对。木桐想到历川游夸过她漂亮，于是问利泽野：“你觉得我漂亮吗？”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车内三人都沉默了。 良久，利泽野轻咳一声，平淡地回答：“不辣眼罢了。” 木桐眼睛瞪大，气道：“辣你眼睛真是抱歉啊，你这个直男审美。”看看人家历川游，身为gay，眼光就是比直男要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互相暗讽，明明是硝烟弥漫，但是在薛凯和姜云眼中，这两人就是感情太好了以至于总是相爱相杀，让人欣羡。这才是青梅竹马该有的模样。 一起回了公寓，姜云把两人的结婚证要来，摆在木桐客厅白色的书桌上，对好光，拍了张唯美文艺的结婚证照。 精修一下，把照片发给两人，姜云指了指时间：“晚上十点前发微博，别打扰大家睡眠。” 薛凯和姜云离开后，木桐家里就剩下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一对，备注，前任男女朋友。 气氛一度很尴尬。 木桐虽然很享受跟前男友之间这种无话可谈的尴尬，但是仍旧客气地开了口：“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利泽野好整以暇地坐在木桐的书桌前，朝她摊开手掌：“结婚证。” 结婚证？ 木桐一愣：“不是在桌上吗？咦，结婚证呢？” 刚才姜云拍了照片嘱咐完就离开了，结婚证不应该放在书桌上的吗？两人扫视一周，没看到证在哪儿。 木桐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急忙打电话给姜云。 姜云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刚才两位的家长叮嘱我要把你们的结婚证送给他们保管，我拍了照就收起来了，现在送老宅去。” “啊？”开着扬声器，木桐跟利泽野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交给谁保管？”利泽野沉声问。 姜云说：“泽野的放你妈妈那儿，你的放泽野妈妈那儿。” “……”还带这种交换保管的啊？ 木桐感觉太阳穴发疼，昨晚修仙睡不着，现在大脑都转不动了。 “不是……拿走我们的结婚证做什么啊？” 姜云说：“大概是对你们的一种约束吧。” “什么约束？” “怕你们结婚之后喜新厌旧偷偷跑去离婚？”姜云开了个玩笑，“家长嘛，就是觉得放他们手上才安心。” 完蛋了！木桐捂了把脸，她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木桐说：“他们不知道，结婚证可以补办的吗？” 利泽野在一旁替木桐解答：“很难凑这么好的时间，你我都有空，而且特事特办没人围观。” 这话倒是真的。 他们要是大剌剌跑去民政局补办结婚证，估计全世界都要嘲笑他们这对塑料花夫妻，连结婚证都能搞丢。 挂了电话，木桐几乎绝望。 这下好了，结了个婚，结婚证还不在自己手上。 木桐指向利泽野：“都怪你！” 承受了不虞之隙的利泽野很无语：“怎么怪我？” “要不是你去跟那个小模特约会被拍到，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她丝毫不提自己也被人拍到，疑似待产的新闻。虽然这个很好辟谣，但是却勾起了老人家抱曾孙子，爸爸妈妈想要外孙的愿望。 又提及这件事情，利泽野很无力地解释：“我跟Kate真的真的没有那种关系。” “那你们去什么珠宝店！还……还姿势那么亲昵！我眼睛没瞎，她挽着你胳膊呢！” 木桐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仿佛一个怀疑丈夫有小三的妻子，语气满是妒意。 利泽野也没有注意到这种态度有什么不对，抚着额头道：“我跟她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呵，gay蜜吗？你是她gay蜜吗？挽着手两个人跟小姐妹一样逛珠宝店？Kate姐姐，这颗粉钻好看不啦？好看死了呢！”木桐妒火中烧，开始胡乱猜测甚至表演起了情景剧，“你们私底下这样聊天的吗？” 利泽野原本被她讲得很恼火，可是被她的情景喜剧一搅和，忍不住想笑。 木桐见他表情有异，一拍桌子对着他吼：“严肃点！你以为你真的是她gay蜜啊！你什么性取向我还不知道啊，你这个渣男！” 利泽野被她劈头盖脸又是gay又是渣男地数落了一通，无辜又无奈，心里火气也越来越旺。木桐怎么骂他都没关系，但是无缘无故地责备他渣或者没担当他真的很气愤。 “我最后解释一遍，木桐，我就是陪她去挑钻戒而已。”利泽野压抑着怒火说道，“你要是还怀疑，我也不想再解释了。” 木桐一愣：“要你送她？” 利泽野被她的话气笑了：“没必要告诉你，你是我的什么人吗？” 木桐被这句话瞬间拉回了现实。 没错，她跟利泽野不是什么特殊关系，顶多算个青梅竹马。她能管得了他的交际圈吗？ 不能。 木桐不甘心，一扬手终止这个话题：“好，我们不聊Kate。但是……利泽野，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不也是你推波助澜吗？你跟我没感情了的话，就不要顺道下坡这么麻溜儿。你根本不反对，甚至看起来还很高兴，你是在耍我吗？耍我很好玩？” “我哪里耍你了？”利泽野皱眉。 木桐吼道：“你没耍我就别答应跟我结婚啊！还说什么给我买钻戒！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毁了我！”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语气不免带上了哭腔和委屈，话语间也越加不留情。说完，她还恶人先告状一般地先捂着脸抽泣了。 利泽野最怕她哭，一时间手足无措，正想柔下声音说几句好话，就见她放下了手，用胳膊擦了擦脸。 然后，她小声地碎碎念道：“这个社会对女性比对男性苛刻多了，以后我这种离异少妇多难找男人啊，你以后离婚了肯定更加吃香……” 利泽野听着她的话，额头的青筋都绷紧了。 她，还想离婚找别的男人？ 利泽野嗤笑一声，胸膛满是躁郁的怒火。 气极了之后，他反倒冷静了下来，沉声说道：“木桐，你说我推波助澜？你自己反抗了？拒绝了？你跟我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的局面，我们俩谁都别想撇清责任。我毁了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毁的？我跟你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气木桐的妄加指责，更加气木桐抱着找下一任的想法，于是说出了过分的话语。 话讲到最后，他仍旧不想承认他跟木桐之间没感情，但是木桐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木桐抬着下巴，双眼的瞳孔一缩，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抓着他胳膊的手一抖，缓缓地松开了，垂在了身侧。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一笑。 从来没有人，能像利泽野这样，光是讲话就可以让她这么难受。 她咬着下唇，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眼泪，她带着哭腔愤恨地说道：“反正我是好不到哪里去，你也是个浑蛋！” 原本看到木桐一副受伤的模样，利泽野有些心疼后悔，正想说几句软话，可木桐破罐子破摔的结论语脱口而出，利泽野的心仿佛被利爪刺痛，随机又坚硬了几分。 他撇开脸，低声道：“嗯，浑蛋回自己家了。” “最好别再进我家门。”木桐坐到椅子上，低着头不看他，声音里压抑着伤感。 被她低落难过的情绪感染到，利泽野心里微疼。 他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几秒，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手已经浮在脑袋上方了，又收回了手，放到嘴边握拳，轻咳一声。 “你早点休息吧。” 木桐低哼一声：“怎么睡得着啊！” 利泽野没回答，轻笑一声，清朗的声音压低了之后，在喉间发出的轻笑让木桐回忆起了什么，瞬间红了耳根。她撇开脸，脸色更加不豫，摆着手：“快滚快滚！” 利泽野无奈地轻叹一声，摊手：“好好好，滚了滚了。”说罢，他最后看了眼木桐，转身离开。 从客厅往玄关走的时候，路过电视墙旁边摆着的书架，利泽野顿了顿脚步，眼神微暗，随即加快脚步离开了木桐家。 门“嘭”地关上，利泽野回了自己的家。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木桐“哇”的一声，仰天大哭起来。 “就是个浑蛋！渣男！烂人！一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啦！” 她喊着，声音越来越轻，眼泪也越来越少。 到最后，她沙哑地嘟囔一句：“傻子才会继续喜欢这种烂人呢。” 可是，她就是这样的傻子。 周三晚上九点半整，影帝利泽野在微博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配图是两张鲜红的结婚证照。 利泽野：余生请别放开我的手。 这条微博瞬间登上热搜榜首，达到了“爆炸”的热度。微博流量飙升，卡到动弹不得，技术人员加班加点抢修。 在这种微博客户端崩溃的时候，木桐压根儿没办法转发微博表示态度，她拿着手机发呆。 这个人，太自我了，根本不跟她商量好就自顾自发了微博。现在好了，她连评论都看不了，只能看到热搜第一，“利泽野”和话题旁鲜红的“爆”字。 往下依次排开来的是，“木桐”“利泽野木桐”“利泽野结婚”“牧野夫妇结婚”。 木桐长叹一口气，她连评论都看不到，别提自己发微博了。 退出微博客户端，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发了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的白展堂表情。 底下立刻多了十几条评论。 不是道喜，就是询问情况的。 金晨打电话问她：“真的领证了？” 木桐回答：“嗯啊。” “恭喜啊！你们爱情长跑这么久，也是难得了。”不明真相的小姐妹发自肺腑地感慨。 木桐不好意思驳她面子，只好心不在焉地回答：“嗯，还行吧。” “怎么，老夫老妻了，已经没有新鲜感了？” 木桐笑了笑，说道：“就像是个程序吧，有一种‘啊，我也走到这一步’了的失落感和不真实感。” 更准确地说，是“啊！我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绝望感和不切实际感。 金晨仍旧在欣羡：“利影帝多好啊，对你百依百顺的，长得帅，个高身材好，脾气还好，特别体贴人，还能赚钱。” 木桐嗤笑道：“我家不比他家差。” 木家如果没地位没钱的话，怎么可能跟利家比邻而居二十多年。 她对金晨感慨道：“其实我还是比较羡慕你，跟圈外的小哥哥结婚，人家对你那才叫一个疼爱，时间也多，可以照顾你。你看你，也不缺钱，生活安逸，夫妻感情好，还有个小宝宝，多完美。” 哪像她，工作繁忙，整天忙着甩狗仔。利泽野更别提了，两人的生活都是兵荒马乱的，还针锋相对。结婚了只能代表更多麻烦事要找上门。 看了一夜的小说，木桐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她顶着黑眼圈，终于登上了微博。 此时，利泽野的这条微博已经转发破50万了，热搜第一还没撤下去。利泽野的微博粉丝量也冲击到了7500万，令人瞠目结舌。 木桐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要蹭这波热度，于是她转发了利泽野的微博。 木桐-JOY：我是涂着姐姐的Dior999拍的结婚证件照。 关注点完全偏离，但是这就是木桐的风格。 粉丝们特别吃这一套，又推动了一轮转发潮。 顺带着，也带动了Dior999的热销。 在去往摄影棚的路上，姜云提及木桐发声明的话，特别不赞同。 姜云不高兴地说道：“你先跟我说，我好去跟Dior要广告费！” 木桐回应：“才几块钱，不缺啦。我要睡觉了！” 今天要拍一套杂志照，木桐很担心自己的黑眼圈不上相。 姜云拉着她不给睡，偏要抓住这分秒必争的时机：“我跟你讲，利总给你和泽野，在世纪壹号公馆顶楼留了套大户型公寓，顶楼带泳池的。你跟泽野搬过去住吧。” 利总就是利泽晴，世纪壹号公馆就是木桐和利泽野现在住的公寓。顶楼有两套大户型公寓，都是留给开发商的。木桐没想到居然是利家留着当婚房的。 木桐头痛欲裂，摆摆手：“现在住这儿很不错，不要搬啦。” “拎包入住，可舒服了。你们现在还是隔着栋墙不方便啊，你又把门挡住了。” 木桐看了姜云一眼，没接下茬。她生怕姜云问，她为什么要把两套公寓间开着的小门用书架挡住。 用靠枕挡住耳朵，她含混不清地说道：“随便你啦……”说着，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姜云抿着唇，看她不再有任何反应，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接连一周，木桐和利泽野都在头条上。各种路人拍的木桐和利泽野在民政局的照片都被人发到了网上，铺天盖地，吹嘘得两人的感情简直是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第一感人至深，情比金坚。 木桐接了好几个通告，马不停蹄地忙于工作，不想理会众人的猜测和试探，收到祝福就礼貌地笑一笑。 像陀螺一样忙了一整周，她感觉累得不行，回家躺了一天。 第二天，姜云带着一份合同上门了。 木桐蓬头垢面地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姜云看她兴高采烈地把合同拍在桌子上，笑道：“好消息来了！” “呃？” “《新婚燕尔》第三季啊！来邀请你和泽野了。我和薛凯商量了一下，看时间也排的开，就接下来了。”姜云说着，用手指比了个数字，“报酬这个数哦。” 姜云是真的为自己家空有人气和流量，资源却一般般的三线小明星愁得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上大综艺，她恨不得让木桐签卖身契。 这个数字一集，的确是业界最高了。木桐知道这肯定是沾了利泽野的光，毕竟两人是夫妻了，利泽野给这个数理所当然，没道理给她太低的。 木桐挑了挑眉，兴致缺缺：“不想去啦。再说，我是空闲很多，但是利泽野大忙人，哪里有空啊。” “节目组说了，除了第一期和最后一期要去棚内拍，别的都是跟拍，在不影响你们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下，适当按照剧本来进行拍摄。尽量配合我们的时间。”姜云很高兴，替节目组说好话。 木桐把合同退回去：“不要。在镜头前秀恩爱，太刻意了。” 她很害怕，在跟拍的时候，被细心的观众发现她跟利泽野其实已经名存实亡的恋爱关系。 姜云惊讶道：“可是我们已经答应了，而且泽野那边也同意了。” 木桐瞪大了眼睛：“什么？他没跟我说啊！” “大概忘记了吧，你接吧。”姜云劝说道，又比了比手势，“这个数的报酬，这个数啊！而且热度第一的综艺啊，你上了这节目，人气上去了，有机会拍电影啊！” 拍电影？ 木桐有点兴趣，敲了敲桌子，又问了一遍：“利泽野真的答应了？他怎么说？” “他说可以接，让我们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MMP，所以坏人全她当了？ 被利泽野这一激，她当即一拍桌子：“接就接！” “好好好，那快签字吧，我把章盖上。”姜云笑眯眯地把笔递给木桐，从包里掏出木桐工作室的公章。 看她这么急切而且准备充分，木桐心里咯噔一下，总怀疑是不是入了圈套了。 但是被人摁着胳膊签了名，她反悔也来不及了。 等姜云离开，木桐打开微信，重新加回利泽野的微信好友，质问他：“你接那综艺做什么？你从来不接综艺的吧？” Liz：“这个节目挺有意思的，我有在看。”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闲情雅致……和少女心了。” 木桐无力吐槽。 Liz：“一直有。” “……”她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Liz：“签了？” 饭桶：“嗯……”后面附了个“笑着活下去”的小孩儿表情。 Liz：“那好好磨炼演技，别露馅儿了。加油。” 扑面而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干部教育人的气息，木桐黑了脸。 饭桶：“我去！” Liz：“去吧。” 饭桶：“……” 饭桶：“你个浑蛋！” 发送失败。 系统提示：“Liz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木桐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 第三章 新婚燕尔 高口碑高人气的影帝利泽野跟小他五岁的青梅竹马小女友木桐结婚了！ 这条消息迅速发酵，成为整整一个月的国民话题。 两人从公开恋情到登记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都被挖了出来，有老粉丝剪辑大神甚至将木桐刚出道时在公司当练习生的短暂一个月的练舞视频都发了上来。 配字：“天然小美女木桐青涩蜕变的历程。” “小美女个头啦！我是大美女！”木桐吐槽道。 微博现在不能玩了，漫天遍野都是两人爱的细节，她不敢去看。 忙不迭躲进“亲爱的李建国”职业黑粉群里，看到刷屏的李建国表情包，木桐顿觉呼吸顺畅，空气香甜。 黑粉1：“你们不觉得他们公开结婚证前的那晚，木桐发的一个‘唉’字很有深意吗？” 黑粉2：“有圈内大鹅告诉我，他们是被家里人押着去民政局登记的，并不是自愿要登记的。” 黑粉3：“哇哦！大新闻啊！” 木桐加油呐喊，拿小号发信息。 痛痛痛痛：“继续爆料！不要停！” 黑粉2：“没了。大鹅告诉我，他们小夫妻俩其实还挺开心的样子，有说有笑。” 木桐：喵喵喵？ 她哪里跟利泽野有说有笑了。 这个黑粉的信息来源很令人怀疑啊。 黑粉1：“那大概就是，本来还想不那么早结婚的，被家里人押着去结婚了觉得惆怅吧，毕竟木桐这么爱玩。” 黑粉2：“嗯，大鹅告诉我，木桐就是个小孩子脾气，特别耿直任性。” 木桐：你才小孩子！ 黑粉3：“那什么……虽然我是黑粉，可是我感觉利泽野这种成熟型男，跟木桐这种可爱耿直人设的小姑娘，很搭很养眼……” 黑粉1：“+1。” 黑粉2：“+2。” 黑粉56：“+10086。” 眼看着黑粉群里的动向越跑越偏，木桐立刻退出了微信，发愁。 签合同没多久，《新婚燕尔》的第一期棚内录制很快就提上了日程。距离木桐去内蒙古草原拍戏就一周的时间。 木桐眼看着剧本背得差不多了，乖乖地跟着利泽野，在经纪人和助理们的陪同下去录制现场。 录影棚在Z省台内部，节目是由星月传媒和省台联合制作的。 木桐综艺节目参加得多，跟Z省台合作也不少，因此还挺熟悉省台大楼内部结构。 利泽野就不一样了，他常年在外拍戏，极少参加综艺，最多参加个访谈类节目，Z省台只去过一两个小摄影棚。 木桐扬着下巴骄傲道：“我告诉你，C录影棚在五楼！” 利泽野看着她：“所以呢？” “我知道，你不知道！” 利泽野轻笑一声：“不是有Staff带着路吗？” 他指了指前方的工作人员，木桐脸色一僵，冷哼了一声不理他。 姜云在一旁叮嘱木桐一定要好好表现。 化妆间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三对一年内刚结婚的明星夫妻。木桐也很诧异，这节目真厉害，每年结婚的明星夫妻也就那么几对，他们居然都能凑得到。 三对夫妻中，一对是男方离婚后再婚的，据说还是出轨了的，男方比女方年纪大很多，争议很大，但也是节目看点之一。木桐跟他们俩没什么交集，也不是很喜欢。 另两对年纪都挺年轻的，一对都是演员，交往三年，合作了四部剧，终于在半年前结婚了，办了盛大的世纪婚礼。木桐还出席了，利泽野因为在美国拍戏没赶回来出席。 最后一对是歌手妻子嫁给一知名网络公司老板，男才女貌，很登对。重点是，这个歌手叫金晨。 木桐大呼：“金子！” 金晨惊讶地回头：“咦？桐桐？” 两人都震惊了，没想到会在同一个节目里遇到曾经同组合的小姐妹。 木桐略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节目组一直对外界保密邀请的几对夫妻是谁，连他们也不知道还有谁参加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且金晨和木桐都是当年红极一时的JOY组合的成员，节目组到时候也可以没皮没脸地宣传JOY组合合体。 真是实现了利益最大化啊。 俩姐妹带着另一位小演员，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金晨的丈夫徐旭跟利泽野套近乎：“没想到利影帝会来参加这档综艺。” 利泽野带上温和客套的笑，笑意没有直达眼底，疏离地点点头：“嗯，陪她来的。” 利泽野很忙。他接的戏，拍摄周期都特别长，而且在拍摄前后都需要努力调控身体去适应角色的要求。这是专业演员的要求，不是木桐那种入组前还可以喝着啤酒趴沙发上看漫画的类型。 但是他仍旧执意参加了这档节目的录制。 虽然姜云一直央求薛凯让利泽野参加节目，但是薛凯知道这对利泽野并没有什么帮助。利泽野的影坛地位摆在那里了，并不需要任何综艺和噱头去提高他的人气和咖位，他只需要作品让自己不断得奖。 然而，利泽野在薛凯随口一提打算略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薛凯问为什么。 利泽野说：“木桐需要这个节目。”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木桐需要。 在两人刚结婚的最佳时机，继续搭这趟热度的顺风车，通过超高人气的综艺将身价和人气拔高一大截。 利泽野想，就算木桐再不愿意参加，她还是需要这个机会，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木桐还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讲段子一般聊自己结婚的心得，听得另外两位小姑娘咯咯直笑。那对再婚的老夫少妻组合，妻子年纪比木桐大了十岁，跟这几个小姑娘聊不来，一度尴尬地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化妆。 利泽野拍拍木桐的肩膀，木桐扭头疑惑地看他。 “化妆了。” 木桐冲金晨和小演员摆摆手，坐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拾掇自己的脸。 利泽野已经化好了妆，坐在一旁说道：“金晨的丈夫人不错。” 木桐欣羡地说道：“那是啊，人家斯坦福毕业的呀，智商高，会做生意，还是大老板。” 这句话说得酸溜溜的，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利泽野知道她是在埋汰自己。 “北大很差吗？”利泽野沉声问。 木桐闭上了嘴。 利泽野，北大保送生，一直保送到研究生，法学专业毕业。然而读本科的时候就想不开去当了演员，以至于把当时还在读中学的木桐也带跑偏了。 利泽野又问：“Z省戏剧学院很差吗？”这是木桐的母校。 木桐回答：“世界第一。你可以闭嘴了。” 木桐斜着眼瞪利泽野，利泽野收到她鄙视的眼神，发出一声轻笑，从胸腔共鸣出来，带着无尽的宠溺，却被木桐屏蔽了。 化妆师在给木桐化眼妆，感慨道：“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木桐噘嘴：“拉倒吧，我们俩感情才不好呢。” 利泽野附和：“嗯，就是不小心结了婚而已。” 化妆师：“……”感觉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新婚燕尔》这节目，形式很特殊。第一期是棚内摄影，会请四对MC，隔开答题，测分数，测出每一对的感情指数。木桐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感情指数是什么，大概也就是一噱头，然后会有专家来针对他们的答案和分数来评价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和感情的深浅。最吸引人的是，专家还会神乎其神地分析出他们是否会离婚，大约几年后离婚，生几个小孩儿。 这一点特别准，这位专家已经成功“拆散”了三对参加节目的夫妻了，被爆出来的离婚时间也八九不离十。 在节目的最后一期，会回顾前面十一期节目的经典镜头，并且重新答一次题，再由专家做第二次分析，来看看参加完节目之后，两人的“离婚”指数有没有变化。 这是这档节目，最大的看点。 而中间十期节目，则会有专门的跟拍团队，跟在每一位嘉宾身边跟拍一个月，记录他们工作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几乎无孔不入的地步。有时候会安排剧本，比如跟嘉宾商量着去配偶的片场探班，制造一些撒狗粮的镜头之类的。 真实、玄妙，是《新婚燕尔》受欢迎的原因。 木桐有些忐忑，拉着利泽野小声地问道：“怎么办，要是专家分析出我们俩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下个月就离婚怎么办？” 利泽野无语：“你当专家是上帝吗？还下个月……” 木桐讷讷地说：“好怕啊！” 利泽野拍拍她的肩膀，好心安抚道：“安心吧，他不可能看出来我们俩之间没感情的……”说完，他觉得这话说得很不是滋味，轻啧一声。 木桐嘟囔着：“你这是在夸奖自己演技很好？” 利泽野皱着眉瞥她一眼，前边一位工作人员路过，利泽野顺手揽住木桐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里，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的演技，不会用在这么无聊的地方。” 他的声音明明很清冽，然而压低声音，带着气音说话的时候，就充满了磁性。吐气温热地呼在她的耳畔，木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几近战栗。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木桐的心又沉了沉，几乎沉得发疼。 无聊？喜欢她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吗？ 又一位工作人员经过，看见两人亲昵地相拥，红着脸羡慕地看了眼。 木桐看着对方盯着自己这边不放，于是伸手也搂住利泽野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扣在自己耳边。 木桐带着幸福的笑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抱歉，我演技差，可能会露馅儿。” “你不会的。”利泽野松开她，直起身来，看见周围已经没有人围观了。 木桐靠在角落的墙上，微微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你什么意思？” “你比你想象中，演技还要好。”说完，利泽野就回了化妆间，不再在走廊死角跟木桐闲聊。 木桐僵着脸，脸上面无表情。 她紧咬着牙关，喉间轻轻微动。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木桐越来越听不懂利泽野的话了。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一个人去忘记对另一个人的爱。 木桐做不到。 如果说不喜欢一个人需要花喜欢一样的时长，那么木桐想，她这辈子都没办法不喜欢利泽野了。 没错，他们分手了。她每时每刻都在diss利泽野，喜欢惹恼他，喜欢让看起来波澜不惊、冷静自持的他暴跳如雷。 她只在等利泽野一个明确的答复。 没错，我们分手了。我们真的不爱对方了。 那么她也可以趁早松口气，远远离开利泽野，告诉全世界她单身了，然后扭头就投入大千世界寻找下一站的幸福。 可是利泽野没有，或者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却不愿意去相信，仍旧心存侥幸，或许利泽野是在讲反话。 拖得久了，思绪越重，她跟利泽野的关系就越发复杂，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分手不分离的状态。 木桐是真的不甘心。 她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里，就恍恍惚惚地喜欢上隔壁高大英俊还学霸的小哥哥，一喜欢就是十多年。凭什么要在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下跟他分手后还结婚，浪费了她太多的青春。 利泽野不听家人劝阻，执意要进入演艺圈，木桐还是唯一支持的人。 彼时利泽野十九岁，木桐不过十五岁。 刚成年的年纪，还免不了中二，甚至对于中学生的看法总抱有偏见。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就来支持我。”利泽野对木桐的无脑支持很无语。 少年的声音更加年少清冽，面容有着少年的清瘦和秀气，体格也没有现在这样高大精瘦。 木桐抱着膝盖，坐在秋千椅上，满心满眼只有利泽野的身影。她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不啊，我觉得利泽野你很厉害啊，肯定什么都能做好，一定能成功的！” “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利泽野被姐姐利泽晴批评加打压了一通，心情很郁悒，甚至有点丧失自信。 木桐眨了眨眼睛，眼里除了信任就是崇拜：“就是很厉害嘛。唔……反正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很厉害！” 大概是女孩儿的眼神过于热忱，也或者是言灵这东西真的存在，语言的力量很可怕。 木桐这个年龄什么苦都没吃过，但是她话里真挚的信任和鼓励让利泽野整颗心都在发烫。 利泽野低着头，凝视着仰头认真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心一点点地软下来。女孩儿的眼里倒映着自己渐渐成熟的面庞，鉴于青涩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模样。 她眼里只有自己，真好。 这是利泽野当时唯一的想法。 刹那间，他充满阴霾的心脏瞬间光风月霁。 “嗯，那我坚持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要为木桐对自己的信任努力下去。 利泽野的想法很简单。 木桐的想法更简单：“好哒，只要是利泽野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女孩儿从情窦初开以来，就从没有吝啬过自己对少年告白的热情，只要有时间，她就洗脑式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崇拜和信任。 利泽野参演第一部电影就一炮而红，拿下了当年金鸡奖最佳男配角。 他是天生的演员，靠天吃饭的演艺才能，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成功。 木桐高兴疯了，不分场合地给利泽野告白，也给利泽野带来了很多麻烦。 一开始的时候，利泽野还没有那么红，跟拍的狗仔不多。利泽野一回浮城，木桐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放，接机的时候还做了个大大的灯牌，喊着超级夸张的口号。 后来，他渐渐红了，木桐却仍旧不管狗仔在不在，在浮城还是要跟在他身后，缠着他，不顾场合地大声表达她对他的崇拜。 利泽野害怕传出绯闻，于是他逃了。他离开了浮城，寒暑假也不再回家，不是在北京读大学，就是投身到一场又一场的拍摄中。怕又被人看到一个高一女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夸奖自己，表达崇拜，眼神里还满是爱意。 木桐很聪明，在利泽野第一个暑假没回家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对自己的躲避。 她还没有正式向利泽野告白，很不甘心。 眼看着利泽野越来越出名，演艺之路越来越顺畅，从此以后利泽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支持的了，木桐焦急得很。 于是，她请求利泽晴帮自己出道。 利泽晴从小就疼这个邻家的小女孩儿，也知道木桐对自己弟弟的感情，心里恼火弟弟渣之外，也心疼木桐热脸贴了冷屁股。 于是，她在跟家人商议之后，买下了利泽野所在的公司，陆世传媒20%的股份，把木桐送去象征性练习了一个月，空降在JOY组合里，横空出世，出道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 木桐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这么经典的场景，她居然花了好几秒才回忆起来。 现在，面前屏幕上显示的第一道测试题是：“TA是你的初恋吗？” 木桐选择了“是”。 她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噢，那是木桐第一次见到，利泽野发这么大的火。 他把木桐送给他的出道演唱会的门票揉成一团放进了垃圾桶里。 就算是读了研究生，利泽野似乎还只是个孩子，以为木桐只会满心满眼看着自己，绝对会原谅自己一切的行为。 当时木桐的确原谅了，她噙着眼泪，歪着脑袋问利泽野：“我就是刚好在北京开演唱会，所以想着……请你来看嘛……爸爸妈妈、伯父伯母、晴姐姐都会来……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 利泽野似乎也知道自己偏激了，靠着宿舍的墙壁，平复了很久的心情，才问道：“你要当明星？要出道？你怎么不先问问我？” 木桐愣了一下，心里浮起一丢丢的愧疚，急忙抹了把眼泪，笑着问：“那你支持我吗？” “不支持！”利泽野提高声音说道。 木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啊……为什么不支持啊？” 利泽野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炸开了一样焦躁、难受。 他来回踱步，踹了一脚墙面，气道：“你知道你们这种偶像组合是做什么的吗？” “唱唱歌、跳跳舞……然后拍写真？”木桐只接触过日本的那些偶像少女，也有自己喜欢的小姐姐，觉得挺有意思的。 利泽野气笑了：“唱歌跳舞？拍写真？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这个圈子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一股脑地就钻进来，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木桐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嗫嚅道：“多……多危险？不是有你和晴姐姐吗……” “哈？”利泽野嗤笑一声，“我姐她哪懂那么多。我在这圈子里三年了，我能不懂吗？我当然可以护着你，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得了你，万一我没保护好你怎么办？” 木桐委屈地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嘛……再说，能有什么危险啊……” “你愿意去陪肥头油面的大老板吃饭喝酒唱歌，甚至陪睡吗？”利泽野见她太单纯，忍不住打击她。 话一出口，他看见木桐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然后缓缓转变成煞白。 “啊？会这样？我不知道啊！”木桐揪着衣角，轻声说道。 “特别是你们这种偶像出道的，什么特长都没有，就光长了一张青春漂亮的脸，最讨那些色男人的喜欢了。”利泽野又投了颗重磅炸弹。 木桐紧闭着嘴，瞪着眼害怕，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有晴姐姐在，不会有事的吧……” 利泽野气道：“她能每时每刻跟着你吗？你还没断奶吗？” 木桐被他的话噎得双眼含泪：“我不是……” “你就这么想当偶像？”利泽野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木桐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泪水还没干涸，脸上生气的红晕还没消，她被问得一愣：“不……不是……” 利泽野扬起下巴，等着她的回答。 “我……是因为，偶像少女的要求最低，不需要什么特长，好看就行……”说着，木桐有些尴尬，“以后慢慢学，就能成长的嘛……” 说白了就是想成为明星的愿望太急切，自身也没有什么才能，赶鸭子上架才进了偶像组合而已。 利泽野被她彻底气到了，物极必反，他反倒没有一开始扔门票那么激动了，心里平静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安定下来。 “这么想成为明星？” 木桐摇了摇头，咬着下唇，犹豫再三，才说道：“我……就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利泽野一愣，怔住了。 “你躲着我嘛，也不回我发的信息。”木桐挠了挠脸，“我就想……也许我成为明星，以后能跟你在工作上有来往……你就不会躲着我了。” 多么简单直白的理由。 利泽野感觉心脏烧得慌，仿佛安在炭火上炙烤一样。炙烤了一面，另一面却仍旧带着冰霜，喉咙都艰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错？还是他的错。 利泽野听见自己声音低哑地问面前不知不觉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小姑娘：“为什么？” 这时候他还在走神，心想，女孩子真的到了高中就很难长高了，他到了大学还蹿了五公分，木桐比自己矮了这么多，一年多没见，他才发现。 这样一想，他心里颇有些不甘心。 木桐仰着脸，像只小狗一样，眼睛里湿漉漉的，额头因为刚才的着急恼火冒了汗，刘海凌乱着。 她犹豫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利泽野的双眼，大胆直白。利泽野被她澄澈单纯的视线看得几乎无法招架，想撇开双眼躲避她的直视。 木桐却在这时候，大声地告白：“因为我喜欢你啊！” “啧。”木桐嫌恶地轻嗤一声，手上的电子笔在触摸屏上划过的手感并不好，让人无比烦躁。 “我怎么那时候没给他一巴掌呢？”木桐碎碎念着，心里无比后悔。 说白了，那个时候利泽野就是不高兴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宅男们热烈打call之下唱唱跳跳，大声说爱你们罢了。直男癌作祟。 她到现在，可从没碰见过什么行业潜规则，娱乐圈哪里复杂了嘛。 虽然后来利泽野有道过歉，而且解释过原因。 但是，现在木桐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傻了。 好心送演唱会门票给他，还被他扔垃圾桶里，劈头盖脸就被训了一通，她还得说“我喜欢你啊”，她是不是傻？ 喵喵喵？ 木桐在答题区用力画了个叉：“这种男人就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 这道题的问题是：“如果丈夫认为妻子是自己的所有物，不能给外人见到，你怎么认为？这是爱的表现吗？” 利泽野在隔壁的单间里答题。他们都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为了综艺效果，还得时不时对问题提出质疑和吐槽，有时候还会有画外音跟他们聊天开玩笑。 利泽野从来没有参加过综艺，但是他看过木桐参加过的所有节目，因此对于综艺这一套理解颇深。 木桐参加综艺走的是野路子，她讲话有趣，而且梗多不烂，身为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偶像出道，但是根本不在意形象，开黄腔的时候毫不客气，要跟男嘉宾肉搏时也从不把自己当女人，因此在综艺圈愣是野蛮粗暴地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是，这条道利泽野走不通啊，他塑造了十一年的高冷沉稳人设，怎么能在综艺里坍塌。于是他决定，走毒舌人设，这是他早年的人设，并不过时。 画外音：“利老师，你觉得题目怎么样？” 利泽野：“跟木桐的化妆品一样多。” 画外音：“哈哈哈哈，这样吐槽自己媳妇真的好吗？” 利泽野：“而且并没有什么用。” 画外音：“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头的木桐。 画外音：“木桐，利老师说你的化妆品又多又没用，浪费钱。” 木桐在屏幕上大大地画了坨便便，翻了个白眼：“我花他钱了吗，嘁！” 画外音：“他还说你卸了妆判若两人。” 这个不能忍！ 木桐撂下笔，捋着袖子站起来：“给我开门，我要去卸妆让你们瞧瞧！” 画外音：“哈哈哈哈哈，你们俩好有爱哦。” 木桐“呵呵”两声，吐槽道：“我看你是瞎啊！” 题目真的很多，木桐发誓，绝对比她的化妆品和衣服加起来都多。木桐粗粗算了一下大概有三百道题目，从单选题到多选题，再到判断题和简答题。 木桐对画外音吐槽：“我觉得我可以去考公务员了。” 画外音：“哈哈哈，公务员考情感测试题吗？” 做完这三百道题目，中间还要被画外音时不时地骚扰，木桐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完成答题。 在等待专家分析的过程中，木桐和利泽野之间的那面墙升了上去，两人打了个照面。 木桐笑：“Hey！What’s up!” 利泽野看着她：“你看起来很开心。” 木桐点头：“对啊。” 她在第286题的简答题“你觉得利泽野在你心目中是怎么样的形象，请用简笔画来表达”中，用了一坨便便来表达利泽野在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形象。 她，感觉非常愉悦。 画外音：“……” 利泽野走到木桐身边，在镜头前，牵住木桐的右手捏了捏。 木桐读大学期间就很少提笔写字了，握了这么久的电容笔，右手中指的上关节有些泛红，利泽野在这个地方轻轻捏着按摩。 “答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很温柔，眼神也饱含了深情，眼中只有木桐一个人。 就好像，他真的全心全意只爱着木桐一样。 木桐的心漏跳一拍，脸颊微微泛红，侧开脸看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已交卷”三个大字，嗫嚅道：“跟高考一样。” 利泽野轻笑道：“你高考有这么认真？” “我好歹也是本科毕业的，谢谢。”木桐黑着脸回答。 她双手抓住利泽野的左手，也学着他去找他左手中指泛红的地方，翻来覆去翻找了半天，疑惑道：“你不是左撇子吗？怎么没拿笔吗？” 利泽野点点头，眼里满是戏弄成功的笑意：“嗯，没拿笔。” 木桐疑惑地看着他：“嗯？” 利泽野回答：“有语音输入的功能。” 木桐瞪大眼睛：“What？！” 画外音：“是的，利老师眼尖，找到了我们藏在角落的语音输入键。” 木桐脱口而出：“你他……” 利泽野乜斜了她一眼。 木桐急忙转变语气和用词：“你怎么不告诉我！” 画外音：“您没问呀。” 木桐：“……”MMP。 画外音：“嘻嘻！” 木桐沉着脸，不高兴道：“我好想退出这档节目哦。” 利泽野说：“违约金是两倍。” 木桐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他们俩的片酬，于是憋住了心里被调戏的不甘。 每个人答题的单间里都有小沙发，利泽野拉着木桐在她这个房间的沙发上坐下，等待结果。 密闭的空间里，时间总是流淌得很慢，跟前男友坐在逼仄的沙发上更显得尴尬。 她贴着利泽野的耳朵小声地说道：“你离我远一点。” 利泽野无奈道：“沙发就这么大，我能去哪里？” 木桐指了指相隔十米，利泽野那间房里的沙发。 利泽野指了指房间里四面安放的镜头：“你信不信，现在也是评估分析的重要环节，我若是坐到那边去……” 木桐一摆手：“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再讲下去难保不会被录音，木桐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利泽野是一名务实的男人，身为一名坚定不移的辩证唯物主义论者，对这个节目神乎其神的婚姻分析抱有学术上的好奇心。 没有别人可以聊，于是他就开始给木桐讲解自己内心的猜测。 “我觉得，他们专家的分析，最重要的数据并不是来自题目答案，而是从两人各自在房间里，跟场外主持人聊天的神态、回答，以及两人相处时候的互动表现来评判的。”利泽野的声音带着磁性和清冽，木桐听着直翻白眼。 “嗯，你好棒棒哦，这都被你知道了。”木桐做了一个“请继续你的表演”的手势，“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根据这些数据要怎么分析呢？” 利泽野淡定地说道：“这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学的是法学，不是行为心理学。” 木桐指着自己的双眼，道：“看见我的眼神了吗？” 利泽野看过去，木桐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肩挨着肩，腿挨着腿，他们有大半年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了。木桐觉得肩膀在燃烧，室内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有些口渴。 她伸手喊道：“有饮料吗？” 画外音立刻回答：“有的，木老师需要什么饮料？” 还能点餐？木桐立刻上道地说道：“维他柠檬茶有吗？我有点饿，最好再来一碗猪排饭！” 利泽野提醒她：“姜云不让你喝饮料。” 木桐立刻高声喊道：“你们都保密不要让我经纪人知道哦！” 画外音轻笑一声：“好的。” 画外音的声音很耳熟，是《新婚燕尔》节目组的总导演，跟木桐在另一个节目里有过合作。他很喜欢木桐的性格和综艺感。 工作人员在一旁发愁：“我们没有维他柠檬茶提供啊……” 总导演摆摆手：“走廊的自动售卖机看看，没有的话到二楼的超市买。” 工作人员：“……” 总导演说：“多买几瓶，我也渴了。给你报销。” “好的。” 画外音：“猪排饭没有的哦。” 木桐遗憾地叹了句：“那好吧，有柠檬茶也可以啦。” 利泽野问：“你这么饿？” 木桐摇了摇头：“单纯口渴加上嘴馋了。” 利泽野摁住她头发揉了揉，像小时候一样。 “今天你多喝几口，下次少喝点，糖分太高，不健康。” 他语气语重心长，木桐“嘁”了一声，心里很受用，嘴上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念叨：“管得真多。” 等冷冰冰的柠檬茶被工作人员送进来，木桐刚喝了几口，分析报告就出来了，效率高得仿佛提前做好了剧本一样。 木桐顺口就吐槽了出来。 画外音急忙解释：“我们没有剧本。” 木桐耸耸肩，喝了口柠檬茶。 一份纸质报告递到两人手里，导演在场外用话筒做着总结解读。 薄薄的两页纸放在利泽野的手中，封面写着两人的名字，后缀“婚姻分析报告”。 木桐喝了两大口柠檬茶，感觉有些紧张。 “不会真的看出来了吧？”她轻声地说着。 利泽野瞥了眼正前方的摄影机，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言辞。” 木桐点头，说道：“就是紧张啊！” “不要紧张，现在，请两位打开报告，由我来给你们解读报告内容。” 跟读书时候老师画重点一样，画外音正儿八经地开始讲解起内容。 木桐一手捏着柠檬茶的铝罐，另一只手揪着利泽野衬衣的袖子，都捏皱了。 利泽野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伸手抓住木桐的手，从自己衣袖上移开，然后塞到自己胳膊底下，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获取力量来减压。木桐没有在意他的举动，盯着封面不放。 利泽野打开封面，里面密密麻麻的一面分析报告，还有很多数值，看都看不懂，木桐只觉得眼花缭乱。 画外音：“现在，请两位看最后一段。” “经专家分析，利泽野&木桐夫妇，默契十足，感情深厚，只有经过二十多年的相处才能达到的深度。” 木桐：“？” “木桐性格，天真烂漫，可爱耿直，偶尔会犯小迷糊，比较任性；利泽野性格，沉稳大气，包容性强，体贴爱护妻子。两人的感情已经达到一个稳定持久的状态，但是仍然存在一些小问题，在以后可能会爆发出来，但经过这些考验，两人的感情会更加深厚，真挚。” 利泽野：“……” 木桐：“等等……” 画外音：“经专家分析，利泽野&木桐夫妇，相伴偕老的概率为98%，离婚的可能性1%，丧偶的可能性……” 木桐大喊：“停！” 画外音：“……” “丧偶就不用提了，你算命的啊？”木桐尴尬地笑了笑，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场面一度很尴尬。 许久，画外音突然吼道：“恭喜！鼓掌！” 然后从扩音器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木桐抽了抽嘴角，抬头问利泽野：“我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利泽野黑着脸：“不需要。” 木桐僵着脸：“我也这样觉得……” 第四章 婚礼，不存在的 分析报告很长，里面一串概率，不单单只有离婚率和丧偶率，还有很多别的。 画外音没有讲出来，但是木桐仔细看了一下。 她指着其中一个指标对着利泽野“呵呵”一笑：“你看，男方，出轨率，1.8%。” 利泽野面无表情地反驳：“女方出轨率1.65%，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木桐耸肩说道，“况且，出轨这种东西，有就是百分之百，没有就是百分之零。” “……”跟强词夺理，语文不及格的人聊天真累。 利泽野强忍着没让自己继续反驳她。 两人并没有压着声音交谈，摄制组听得很清楚。 画外音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木老师，出轨率是根据人物性格来的。” 木桐斜着眼盯着旁边与自己视线齐平的摄像机，一脸的不信。 “哦？他看起来就是花心的性格。”木桐双手环胸，朝利泽野努了努嘴。 “以貌取人不可取。”利泽野无语地说道，“而且，我怎么看起来就花心了？” “因为帅？”画外音接了下茬。 木桐“嘁”了一声。 画外音继续解释：“利老师性格稳重，深情且长情，很有责任感。对家人很看重，这一点让他出轨的可能性就很低。” 木桐一脸的嫌弃：“噫……利泽野你听听，你被夸成这样你脸红吗？” “不脸红。”利泽野回答得飞快。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 “那我呢？”木桐问画外音。 “木老师的话……唔……”画外音犯难了，“专家是说，木老师是个比较死心眼的人，而且胆子比较小，不会也不敢出轨……” “那什么专家，把他叫过来，我要跟他好好地聊一聊。”木桐黑着脸。 画外音：“总之，恭喜两位获得《新婚燕尔》三季以来，白头偕老率最高的一对夫妻！为此，节目组有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两位。” “嗯？” 房间门被打开，一位工作人员进来，递上两张卡。 利泽野接过来，顺手递给木桐其中一张。 木桐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这是蜜月机票。可以跟节目组报销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机票，专门给两位度蜜月享受。”画外音解释道。 木桐将上面潦草地写着“蜜月机票”四个字的卡塞给利泽野，嘟囔着：“你们之前喊着缺经费、穷，现在这么豪爽？” “找到金主了嘛。”画外音笑笑。 木桐摩挲双手：“机票而已……我们也不缺，能不能再包个食宿？” 画外音（总导演）：“我相信两位肯定安排好了蜜月经费，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木桐直呼：“不，我很乐意你们添麻烦。” 这破节目第一期录制时间不算长，等他们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他们俩是最慢的。 别的几对早已经出来了。 金晨刚坐完月子，徐旭体贴她，一直在旁边嘘寒问暖，手里还拿着保温杯，里面装了养生粥。 那对演员小夫妻一如往常地相处。 倒是那对老夫少妻组合，很尴尬地坐在一旁，黑着脸话都不讲。 木桐冲金晨使了个眼色，金晨笑了笑，招手让她别嚼舌根。 木桐问：“多少？” 金晨在她耳边轻声回答：“85%，还行吧？” 木桐冲小演员那头努了努嘴：“他们呢？” “83%，跟我差不多。”金晨出来得早，情况都问得差不多了。 木桐咂舌，不满地说道：“这破节目组，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数字吧。啧，玄玄乎乎的，都是骗子。” “不啊，那对。”金晨眼神示意那对老夫少妻，生怕他们发现，用气音说道，“20%，而且专家说他们不出一年就要离婚，双方都出轨。” “真的假的啊？”木桐听得目瞪口呆，“这么邪乎？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丢脸的数据他们会告诉你？” “当然是我跟Staff打听来的啊！”金晨斜了她一眼，“你看他们浑身低气压，我哪敢那么不长眼去问这问题。” 木桐皱着眉在一旁思考这些数据的真实性，金晨用胳膊撞了撞她，小声问：“你嘞？” “……”木桐抬头看她，一脸的委屈。 金晨一见她这表情，心里暗道不好，惊叹：“不是吧，你们俩七年蜜里调油的感情……难道结果还不好？” 木桐摇了摇头，哭丧着脸：“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有……多好？” 木桐瘪着嘴，一脸的生无可恋：“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不然我们都得与子偕老。” 金晨抽着嘴角：“不……好吗？” 木桐刚想摇头，一看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利泽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跟金晨的老公聊天，眼睛却紧紧盯着自己，密切关注着自己的言行。 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点头：“太好了，好到不能再好了，好到我现在无法接受。” “……”金晨想，木桐怕不是有毛病？ 节目录制完，薛凯带着司机来接两人回去，姜云有别的工作就将木桐托付给了他。 等两人上了车，小周坐在保姆车的后面一排，递给两人一人一瓶维他柠檬茶。 木桐瞪了他一眼：“你是谁助理啊？” 小周一愣，哭丧着脸看她。 利泽野拉着她替小周解围：“她脑子不好，别放心上。” 木桐甩开他手：“你才脑子不好呢。你自己没助理啊，我一个月就那么几瓶柠檬茶可以喝，他给了你一瓶，我就没了啊！” 小周：“……”他招谁惹谁了，讨好老板老公还有错？ 利泽野扬扬嘴角，面不改色地威胁：“你今天还喝了什么？” 木桐双眼一瞪，想起跟《新婚燕尔》节目组要来的那听柠檬茶，急忙闭上了嘴。要是被利泽野告密给姜云，那么她下个月的饮料量就少了。 她得想办法去找维他柠檬茶的所属公司谈谈，让她当代言人，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每天喝柠檬茶了。嗯，同理还有卫龙、薯片、KFC。 薛凯在副驾驶位上扭头看他们，一副邀功的表情，憨实地说道：“泽野，桐桐，我和云姐用备用钥匙把你们家一些必要的东西都搬到顶楼的婚房去了，顺便找了人把婚房里的一切东西都检修了一遍，顶楼泳池也放好水了，晚上就可以用。” 木桐瞪大眼：“喵喵喵？” 利泽野瞥了她一眼，对薛凯点点头：“可以。” “可以什么啊？”木桐恼火道，“哎……我什么时候说要搬上去了？你们怎么不尊重我隐私呢，要是把我的银行卡啊、母带之类的东西翻出来搞丢了怎么办啊！” “云姐只把你的衣服和化妆品带上去了。”薛凯急忙解释道，“别的东西等你来了再整理。” 木桐一脸愤愤：“噫，鬼才要整理呢。” 利泽野抬手摁住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薛凯说道：“嗯，晚上我会跟木桐好好整理的。” 利泽野还要回陆世传媒见老总，木桐要去拍一家时尚杂志的封面照，路过陆世传媒，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等拍完照，小周直接带着木桐上了她所住的公寓楼顶楼，刷了房卡打开了专用电梯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热热闹闹的合家欢场面。 利家和木家两家亲戚全在这四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正交流感情，看见木桐来了，急忙喊利泽野过来见媳妇。 木桐硬着头皮应付着，跟利泽野互相使眼色，利泽野都视而不见。木桐无语，忍气吞声地应付他们。 一想到，未来她要每天跟利泽野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想就尴尬，心脏要裂开般的隐痛。 顶楼只有两户，每户面积都是四百平方米，带大泳池，顶楼豪宅，极具君临天下的豪迈感。 每一个亲戚都拉着木桐祝贺一遍，木桐僵着脸疲于应对。最后，姜云带着木桐去参观房子。 四百平方米的大房子里，每个房间都很宽敞。一间书房，一间主卧，一间客卧，还有一间影音室和一间健身房。 他们参观过房间，主卧室入眼就是满眼的大红色，天花板上还顶着红色的气球。正红色的丝绸被套上一对龙凤呈祥的刺绣，中间一个大大的“囍”字。被子上铺满了莲子、花生、红鸡蛋之类的东西。 纵然利泽野是享誉海内外的影帝，木桐也是流量担当的小花旦了——该土气俗气的东西一样不少。 姜云告诉他们：“那床被子找了苏绣大师专门定制的，包括里面的羊绒都是最高级的定制货。一共花了二十万。” “……”二十万定做了这么件农家乐风格的喜被。 “这被子还找梧岳寺的方丈开过光，你们就盖一宿吧，保准你们白头偕老，恩恩爱爱到永远。” 恩爱到永远这件事情，木桐不敢想，而且眼前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婚礼。 家族聚餐的时候，家长们就提出婚礼的事情。 木桐大脑顿时警铃大作。 婚礼！怎么还有这劳什子的玩意！ 利妈妈一脸愁容地考量：“我们也在想呢，可是他们现在都是最忙的时候，没空腾时间办婚礼呢。” 木桐急忙点头：“对对对。” 利泽野放下碗筷，沉声回答：“我和桐桐会商量好的，尽快办。” “……”喵喵喵？ 长辈们顿时眉开眼笑，欣慰地点头，称赞两人懂事。 利家老太太高兴地说道：“好，花它个千八百万，一定要办得隆重、豪华！” 利家从利泽野爷爷辈就开始发迹了，利家奶奶疼孙子，阔气得很，说完这话一扭头又问利泽晴找对象的事情了。 利泽晴转移话题问木桐：“桐桐想办西式还是中式的婚礼啊？” 木桐半张着嘴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呃……还是别了吧，太隆重了我有点怕。” 餐桌上的气氛有几秒钟的迟疑。 “这不行，你们俩的婚礼一定要最盛大，要把商界的大佬们、演艺圈的明星们全请过来给你们站台！”利泽晴拍着桌子豪言壮语道。 木桐紧闭着嘴，不敢多说一句。 利泽野无奈地摁住自己姐姐的手：“你喝醉了。” 木桐犹豫地开口说道：“那个……我跟泽野最近挺忙的，就……先忙完再考虑婚礼的事情吧。婚礼我觉得不需要太隆重，家里人来参加就可以了。” 利泽野心里其实不是很高兴木桐这样说，但是又怕木桐逆反心理乱讲话，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等我们有时间了会好好考虑的。” “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哦。”利泽晴嘟囔着。 等人一个个地离开，都临近十点了。 薛凯和利泽野的助理已经回去了。姜云提着自己的包，小周跟在她身后，他们是最后离开的客人。 姜云冲木桐眨了眨眼：“好好享受新婚夜啊。” “……”木桐一回忆起主卧室的满眼红就两眼一黑。 “哦，对了，《新婚燕尔》的跟拍组会在五天后来，会跟着你一起去内蒙古拍戏，你注意点时间。”姜云翻开手账看了看时间，提醒木桐。 木桐觉得很麻烦，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 姜云立刻指着她的脸说道：“喏，就这个表情，不准在节目组面前露出来，全网捧和全网黑就你这一个表情之差。” 木桐瘪着嘴点头，满心委屈。 “泽野，你们俩之后都要拍戏，跟拍组也会跟着你去。尽量注意一下跟木木多联系，带带她。她玩起来就忘性大。”姜云又叮嘱利泽野。 利泽野点点头：“好的，放心。” 木桐长叹一口气：“好累哦。” “累什么，接下来一周你都是休息时间，除了《新婚燕尔》和一档电台录音，没有别的通告了，你累毛线。”姜云用笔敲着手账一再叮嘱，“还有，少吃高热量的东西，少吃淀粉，少喝饮料，多运动，每天保证一个小时的运动量，听到没！” “哦……你好烦哦。” 姜云离开后，空气里一阵沉默的尴尬。 木桐瘫在沙发上发呆。突然多了一周休息的时间，她在深思自己要做什么。 利泽野倒是有不少访谈和杂志采访，以及代言活动，看了眼刚收到的短信，问木桐：“后天ALPHA的新品发布会，主办方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去参加。” “站台啊？代言还有买一送一的啊？不去。”木桐横了他一眼，不悦道。又没有给她钱，而且她也不便宜，更不希望两人一起打包出现，她的钱还比利泽野少。 利泽野没回答，发了拒绝的短信过去。 这套婚房算是两人的。可是因为没有人住过的烟火气，木桐觉得空旷又凉飕飕的。 她走到露台上去看泳池，伸手试探了水温，被冻回了手。 “这么凉的天气还说可以游泳，姜云怕不是脑子有坑。”木桐嘟囔着。 利泽野一看时钟，催促道：“早点睡觉。” 木桐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睡……睡觉？睡哪儿？那主卧室？饶了我吧。” 利泽野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你先去洗，我去把两间卧室都整理一下，保证你能睡可以了吧。” 木桐微微皱眉：“哦……明白人啊，知道不好意思跟黄花大闺女同床共枕。” 话一说完，木桐觉得自己这话哪里不对劲。 利泽野嗤笑一声，脸上带着无奈和戏谑：“你还黄花大闺女？” “呃……” 木桐看着他，眼里一潭死水。 利泽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顿时也沉默了。 一时间，木桐在泳池旁眯着眼瞪客厅里站着的高个子男人，两人相顾无言，只感觉到一种气氛跌到冰点，又带着火山暗涌的尴尬，不停地耸动。 “我去整理卧室。”利泽野干咳一声，扭头就走。 木桐撇回脸，盯着泳池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很烫。 还北大保送生！利泽野怕不是用钱保送进去的吧，一点脑子都不长。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他当然最清楚不过了。可是现在两人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他还好意思张口就来？ 主卧室被利泽野整理了一番，干净整洁不少，只是那床红色的喜被没有被换掉。 利泽野解释道：“怕妈妈们来检查。” “可能性百分之百。”木桐点头，伸手客套道，“那么，这高贵典雅的主卧室，就让给我们的利影帝了，小的就去客卧休息一宿。” 利泽野说：“不用，尊老爱幼，我年纪比你大，主卧室让给你。” “这时候知道尊老爱幼了，早干吗去了。”木桐吐槽道，“不管，我就要睡客卧，主卧让给你，晚安！” 说罢，木桐将门重重关上，扭头就钻进客卧将门反锁，生怕利泽野要跟她抢客房。 那一床猩红鲜艳的喜被，睡一宿她估计就要晕血了，太可怕了。 利泽野没有追过来，卧室里安静得很，木桐平复一下气息，看着客房里干净整洁的摆设。 床上的被子不是自己的，是利泽野搬过来的。木桐认识这床被子。 利泽野是个勤俭节约的影帝，被套能用五六年。 “唉……真丑。” 格子花纹的被褥，看起来软绵绵的，很舒服。 木桐轻叹一声，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缓缓坐到床上，然后躺下，将被子盖在脑袋上。 被子上有利泽野身上清爽的香味。他的沐浴乳和古龙水是一个香型的，用了七八年了也不带变。 利泽野的确是一个专一的人。 只不过木桐不知道感情上，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专一的人。 枕着利泽野的香气，木桐连漫画都没有看，没有睡前助眠直接飞快地入睡。 甚至一夜好梦。 木桐开始了长达一周的休假。 休假的这五天时间里，木桐跟普通宅女没什么两样，跟干物女一样，穿着睡衣，蓬头垢面丝毫不打扮。 利泽野倒是很忙，木桐起床的时候他人早就没影了，等晚上回来，木桐又回卧室去看漫画了，基本没碰到过面。 中间一天，木桐的电台访谈节目来了。 在家休息了两天，木桐差点忘记了什么叫工作，姜云上门来接她的时候她还跟姜云抱怨。 “为什么还会有电台这种东西啊！不能展示我姣好的面庞的通告为什么要接！”木桐一边抱怨着一边穿鞋。 因为不需要上镜，只要声音出演，她就化了个日常淡妆，随便穿了件套头衫牛仔裤就出门了，上了车倒是不停在喝胖大海。 姜云瞅了她脸半天，说道：“你这两天休假在家……睡眠时间很充沛吧。” “是啊，看出来了？”木桐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应该没有黑眼圈吧？” “不是。”姜云捂着脸感叹，“你现在的皮肤状态好得不得了，建议你去拍个护肤品广告。” “……” “可见你平时都在熬夜不知道干吗。” 莫名其妙因为皮肤状态好而被指责了一番的木桐觉得委屈万分，睡前看个漫画和小说助助眠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一不小心看太入迷了熬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摊手。 电台访谈录制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原本计划是宣传木桐前段时间新播出的电视剧，她在里面演了个女二号，但是电视剧反响一般。主持人临时换了个主题，一半时间都在问木桐的近况。 这个近况还能有什么？ “听说木老师跟利影帝一起搬到新房了？” 木桐黑着脸：“就是住在25楼跟住在35楼的区别。” “木老师感觉结婚后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吗？” 木桐回答：“嗯，接了个新节目罢了。” “咦？难道是网传的那个……”主持人刚想继续说。 木桐一眼就瞥见录音棚外面监视她的姜云瞪着自己，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木桐立即挺直腰杆，插话道：“是我过几天就要去拍的古装片《缫丝传》啦，我饰演女三号。” “可是《缫丝传》不是很早就……” 木桐又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又问下去：“嗯，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主持人：“……” 木桐一瞟隔音玻璃外的姜云，已经横眉怒目盯着自己，仿佛罗刹鬼，她浑身冷汗直冒。 在节目正式宣传前，她都得保密，因此现在外界也只是猜测她跟利泽野是不是参加了《新婚燕尔》，并没有实锤。 从电台出来，木桐被姜云骂得狗血喷头。 “直播，直播知道吗？你在直播！”姜云吼着。 木桐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叹气：“对不起嘛……一不小心就忘记了……” “你讲话能不能过过脑子，麻烦接热线电话回答的时候不要那么像街坊聊天，你看你回答的都是什么东西？”姜云一想到木桐的表现就觉得额头发紧。 节目在后半段有热线电话接入，一共接了三个，其中两个问木桐刚才新节目的话题，木桐硬着头皮否认了。 “不，应该是你们听错了啦，我什么时候讲过接了新节目了啦。”木桐脸皮很厚。 连主持人都在那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另一个电话则是一上来就表白：“桐桐，我是你们的粉丝，我太喜欢你了，好可爱。” 木桐眉开眼笑：“好呀，我也喜欢夸我可爱的人。” “你和利泽野结婚，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木桐嘻嘻一笑，心想，要是你知道真相，不知道还得怎么打脸。 那粉丝又问：“我们都很关心，你和利泽野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呀，要中式还是西式啊？” 这个问题压根儿没有经过木桐的大脑，她立刻回答道：“抱歉哦，我们可能不公开办婚礼哟。” 临了节目结束了，电台送了慰劳的晚饭。 一起吃饭的时候，主持人偷偷问木桐：“木老师，你真的不要紧吗？” 木桐知道自己休假了两天，太放松了，连场面话都讲不来了，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啊，蒋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帮我圆场很累吧？” “是挺累。” ……还真不说漂亮话。 电台主持人蒋岳继续说道：“我们这节目收听率挺高的，不过你也没有讲什么不能说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就是那个……最后那个热线电话的问题……呃……” 问题是不大，《新婚燕尔》那边虽然签了保密合同，但是她没有承认，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而且木桐说漏嘴这件事情说不好还能给节目造势，最后节目播出的时候扒出来，又能炒一波人气上热搜。 问题就在于最后那个电话。 “你们真的不办婚礼吗？”蒋岳问。 木桐挠了挠脸：“没说不办……就是顺嘴说不公开办……”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利泽野太忙了，我们以后可能就是抽个时间，家里人聚一聚办个小型的婚礼就行……” 这只是借口。她一点都不想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办一个那么盛大的世纪婚礼，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蒋岳很关心地问：“啊，这样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委屈？”木桐一皱眉，问，“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委屈。” 姜云拍着车前的挡板冲着木桐吼：“拜托你说话稳重点！” 木桐狡辩：“我不就靠耿直人设深受大众喜爱吗？” “你这不叫耿直，叫傻……”姜云把话头收住不想爆粗，捂着额头感觉头疼。 她伸手，手掌心朝木桐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两家的家长我来摆平，泽野那边你自己去说。” “说什么啊……” “你跟他商量过了？他同意你告诉大众，你们不办婚礼？”姜云问。 木桐郁闷了：“都说了我没说不办婚礼，就是不公开大操大办嘛！” “这对粉丝们来说跟不办婚礼有什么区别？”姜云翻了个白眼，“你们俩的CP粉占了你个人粉丝的三分之一。” 木桐心里恼火极了：“我自己的婚礼，为什么一定要考虑别人？粉丝是我爹是我妈啊？我一定要去考虑给他们作秀，表演给他们看？CP粉怎么就顶天大了啊？” 姜云抬高声音，拍着车内空调顶部吼道：“没有粉丝你什么都不是！” 这一句话把木桐骂蒙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感觉刚才在电台时候自己讲过的话“啪啪啪”打脸。 哎哟喂，委屈死了。她瘪着嘴，撇过头看车窗，伸手将车后座的挡板摇上去，挡住姜云的脸。 姜云一手摁住挡板：“干吗？” 木桐还没讲话，石司机在一旁小声地说道：“姜云，你就让木桐安静一会儿吧。” 姜云一愣，把手挪开了。身为一名经纪人，却感受到了当妈的辛苦，大龄剩女更加不想结婚生子了。 “这么容易心态崩。”姜云小声嘟囔。 “我才没有崩呢！”木桐反驳。 挡板摇了上去。 小周缩在车后座角落战战兢兢，偷偷递过去一瓶维他柠檬茶。 木桐低眼看他手里的饮料，又机警地瞥了眼前座观察动静，然后飞快地接过饮料，迅速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放下饮料瓶，她冲小周感激一笑。 木桐硬着头皮对小周轻声辩驳：“我不当明星，家里的钱也够我花一辈子了。” “是是是。”小周低声点头应和。 “我家可是暴发户呢！”木桐梗着脖子故作骄傲。 “对对对。” “粉丝算什么，又不是我爸妈。我爸妈才是我爸妈！”木桐气鼓鼓地小声念叨，“现在婚礼都不想办了，说不办，就不办！” 挡板被人敲了两下，传来姜云阴沉沉的声音。 “你说什么？” 木桐立刻噤声了。 木家是木桐爸爸这一代突然发家的，正儿八经做白银和房地产生意起家，带着木桐叔叔，也就是木芽的爸爸一同干。现在白银和房地产都不好做了，木爸爸跟利家打好关系之后，一扭头，转去做连锁宾馆的生意了。 从头到尾，木家就没有接触过时尚和娱乐圈这个名利场。 木家长辈们原本就不喜欢木桐在娱乐圈里混，要不是利泽晴再三保证自己会做木桐的靠山，护着她，木桐的偶像出道路大概在思想萌芽阶段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木桐嘴上说着粉丝不算什么，心里却特别在意支持自己的这一帮天使。 她没什么特长。脑子笨、嘴巴快，因为从小家境优越被宠得有些任性孩子气，又懒惰，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跳舞更是四肢不协调。哦，受到小市民心理的母亲影响，她亿万身家却还有点抠门。 仅仅是长得好看，天生嗓子好，才得以作为偶像组合的主唱出道。但是她只会唱，并没有什么音乐才华。 演戏——就更别说了。她虽然是戏剧学院毕业，但本科还是二辩才毕业的，毕业表演差点不及格。她没有演戏天赋，但是因为勤能补拙，这几年来演技也一点点提升，台词功底更是出色，好歹在演艺圈站稳了脚跟。 若是再没有粉丝支持，她大概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说句被人打的话，没有粉丝支持，她说不定得回家继承几十个亿的家产了。 到了公寓楼下，她看都不看姜云一眼，背上包扭头就扫了指纹，进了安保严密的高级公寓大楼。 姜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带这一个小艺人真是费了八辈子的力气了。 “她喝了红茶心情好点了吧？”姜云问小周。 小周支支吾吾地点头：“骂骂咧咧地……喝完了。” “哦，会骂骂咧咧就是有好转了……什么？喝完了？一整瓶？”姜云瞪他，“那么一瓶高糖分的饮料你居然让她喝完了，你怎么不拦着点？” “她两口就喝光了，我根本阻拦不了。”小周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心理压力巨大。 喝了柠檬茶心情大好的木桐，高高兴兴回到了位于公寓顶楼35层的四百平方米的婚房。 一位名为利泽野的国际影帝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坐着，一手放在扶手上，另一手摁着电视遥控器。茶几上放着他的手机，亮着屏幕。 木桐甩掉鞋子，换上地板袜，蹦蹦跳跳地跳到他身边的座位上，伸手要去抢遥控器，嘴里喊着：“哟，大忙人今天这么早呀，难得难得，可喜可贺。” 利泽野将手举高，木桐伸手要够遥控器，重心失控差点倒插葱摔下沙发，被利泽野一把搂住腰。 木桐一手撑在地毯上，脑袋向下，另一手抓住利泽野搂住自己腰的手，正想罪指利泽野，一抬眼，就看到亮着屏幕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的数字。 FM105.8。 木桐刚才参加的电台节目的调频信号。 哦，利泽野刚才在听电台广播呢。 感受到木桐一瞬间的僵硬，利泽野在她脑袋上方轻笑一声。 “哦，吓到了？” “吓死了吓死了。”木桐不带感情色彩地讲道，慢慢爬起来，然后准备往卧室走。 “站住。”利泽野在她身后喊道。 木桐脚下一顿，回头看他：“做什么？” “过来，有事要谈。”利泽野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哦，沙发坐垫看上去软绵绵很舒服的样子。 她并没有兴趣跟利泽野谈话，跟利泽野大眼瞪小眼，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利泽野皱紧了眉，朝她招手：“乖，过来。” 木桐大概知道他要谈什么，噘嘴嫌恶地说道：“你当我小狗啊，还乖。不过去。” 木桐虽然不肯到沙发那边去，但是也没有扭头就走。利泽野了解她的性格，就隔着一段距离，问她：“今天去电台访谈了？” 木桐闷声闷气地点头：“嗯，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说不办婚礼？”利泽野问。 木桐这次真的要气炸了，跳脚喊道：“我都说了！不是不办婚礼，是不对外公开婚礼！啊啊啊！你们理解能力都有问题啊？” 利泽野原本心里还有气，看木桐这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崽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道长辈们都想办个盛大的婚礼，不对外公开办婚礼，就跟没办一样。”利泽野说道。 木桐喘着气，心里还是各种不高兴，斜眼看他：“喂，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也同意不对外办隆重的婚礼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利泽野怎么回忆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木桐说：“就那天我们住进来，姐姐问要中式西式婚礼啊，我说不需要太隆重，就家里人聚一聚不对外办了。” “我也没说过啊。” 木桐一拍手，说道：“对啊！但是你没有反驳我啊，还说会跟我商量的。你最近没找我商量啊，我就以为你默认了呀。” 利泽野黑着脸：“木桐。” “嗯？”木桐眨巴着眼睛。 “你现在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 “啥？” “强词夺理。” 木桐郁闷地咕嚷着：“你又不跟我沟通，我心里可不愿意办婚礼了。念念不忘，必说漏嘴嘛。一不小心就把真实想法说出去了也不怪我啊。” “诡辩。”利泽野轻啧一声。 木桐抿着唇不说话。 “你就祈祷长辈们没听广播吧。” 木桐朝他嘻嘻一笑：“放心吧，利影帝，姜云说家长们她会解决的。我这么喜欢低调的人，他们会理解的！” “……”利泽野没回答。 木桐耸耸肩，扭头准备回房间，就听见利泽野轻叹一声，唤她的名字。 木桐疑惑地回头看他：“嗯？” “这么不想要婚礼吗？”利泽野沉声问她。 利泽野的声音很认真，木桐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认真了起来。 她慢慢走到沙发旁，拉近两人的距离，将额头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那个……利泽野，你是那种，跟谁都可以办婚礼的人吗？”木桐问他，心里一阵酸涩。 利泽野一时间没明白她的问题，侧着脸看她。看清木桐脸上强装镇定，却早透露了忐忑的表情，他立刻理解了她问话里的意思了，心里顿时燃起闷火。 “木桐，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他语气很差，木桐脑袋往后一缩，声音有些破碎的委屈，伸手比画着，掩盖自己的难受。 “你看嘛……我跟你什么关系都不是，结果现在登记了……要是再办个盛大的婚礼……”木桐犹犹豫豫地说道，“你以后结婚得办多华丽奢侈才能不让妻子委屈啊……” 利泽野听了木桐的话，闷火终于燃烧成了明火，眉头紧皱，强压着怒气：“什么关系都不是？木桐，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再闹了好吗？” “我哪里闹了，你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只考虑眼前啊！”木桐辩解道。 “我看得再长远也看不到我会跟别人办婚礼！”利泽野怒吼道。 木桐一怔，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小声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 “你怎么不考虑考虑你自己？”利泽野讽刺地问道。 木桐眨了眨眼：“我考虑了啊，我以后大概找不到比你更有钱的男的，那就更不能办太隆重的……” “木桐！”利泽野忍无可忍，大吼道。 木桐被他吼得浑身一震，瞳孔微缩，缩着肩膀受惊地看着他。 利泽野咬着牙，脸上愠怒未消，凌厉的视线直冲木桐而去。 木桐眨着眼睛，不断地做吞咽的动作，心虚又有些恐慌，却强装镇定地问：“做……做什么？” “你考虑得真的很多。”利泽野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音冷笑道。 “总得替各方面考虑啊。”木桐学着他冷笑道。 “不办婚礼，你以后不要后悔。” 利泽野的眼神认真又充满了暗示，让木桐又难受又不安。 她撇开视线，心里翻江倒海的不甘心。她什么时候说了不办婚礼了…… 就算是跟前男友的婚礼，她也希望能得到亲人朋友们的祝福啊！谁让这个前男友是利泽野啊！ 木桐心一横，嘲讽地说：“不敢后悔，办了婚礼，要是以后那谁谁谁从英国回来，你该多后悔在我身上花了心思啊。” “……” 木桐故意说这段话激怒利泽野，想看他反应，但是说完都没有听到他愤怒的声音。 她看向利泽野，却看见利泽野侧着脸看着茶几上的手机，沉默不语。 利泽野的脸色很糟糕。 阴沉，乌云密布，浑身低气压。 认识近二十年，木桐太了解利泽野了。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不是恼火，也不是郁闷。 是生气……心灰意冷的那种。 木桐一时间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调节气氛，打算挽回一点：“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哈哈……” 说完，她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巴掌。 利泽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带上手机和钥匙，走到玄关，取下外套。 木桐急忙问：“你去哪儿？”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早点睡。”利泽野冷声说道。 “不是……你去哪里啊？” “回楼下，冷静一下。”利泽野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感慨道，“木桐，你真的太会惹我生气了。” 没等木桐说话，利泽野就打开了门，离开了家。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木桐垂着脑袋，有零碎的声音传来。 “我……故意的啊……” 不惹他生气，还怎么去知道他还在乎她？ 她笨呀，不知道利泽野这个国际影帝，什么时候是在演戏，什么时候是真实的。她已经分不清利泽野是不是真的会关心她，在意她。她只有靠故意惹恼他来确定，利泽野还会在意她。 “就是不小心过火了嘛……” 木桐抽了抽鼻子，委屈难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传开，渐渐地声音转弱，憋闷在胸腔里，仿佛小猫微弱的哭腔。 “可是……为什么那么在意关于第三者的事……” 木桐自言自语，渐渐蹲下来，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生气，也不代表他就是在意她啊。 木桐想，他无法忍耐她提到那个女人。那大概是因为他在意的是那个女人，所以她才会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被丢在这个空荡荡、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没有利泽野的存在，这套婚房没有任何意义。 木桐蹲着抽泣了半个多小时，等站起来的时候，腿差点发软站不稳。 房子太大了，冷。 木桐抱着卧室的被子，还抽着鼻子，下了楼，回了自己的公寓。 利泽野就在隔壁。隔着一面墙，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又拉回了四年前，天涯海角一般。 木桐舍不得有利泽野气息的被褥，忍不住带了被褥下来，铺在自己的床上，却躲在被子里抽泣了一晚，没有睡好。 第五章 都是我的错 次日，木桐是被姜云的连环夺命Call吵醒的。 她好不容易在凌晨睡着，眼睛红肿得根本睁不开，伸手摸索好久才摸到手机，接起电话，迷迷糊糊问：“喂……什么事啊……” “还问我什么事，你人呢？”姜云语气不佳地问。 木桐疑惑：“唔……在家睡觉啊……” “你在家？我进你家了，一个人都没有，你和泽野都没在，你人呢？”姜云气道。 木桐脑子这才转过来，腾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姜云说的“家”是顶楼的婚房，才不是她的公寓。 木桐急忙打圆场：“啊……泽野有事没在家，我一个人住太大的房子有些怕，就回公寓睡了……” 姜云气笑了：“你当我傻吗？你们俩都在自己的公寓呢。你们俩深夜吵架各回各家睡觉的新闻已经炒爆微博了。” “什么？”木桐震惊了。 顶级安保高级公寓？十多万一平方米的高级公寓？ 为什么他们夫妻吵架各回各家睡觉都能被人知道？ 姜云冷笑道：“呵，你们住的公寓周围的高楼，不知道有多少狗仔装了超高像素的相机和望远镜，就盯着你们夫妻闹不和好炒作新闻呢。” “……”太佩服了。 木桐想给这些狗仔竖大拇指。 “微博上全是你们俩各自的公寓灯亮了一宿的照片。”姜云说道。 顶楼比较高，没有人能拍到，但是他们俩住的公寓有同层楼狗仔跟拍。虽然没有拍摄到两人争吵的画面，但是拍到两人分家睡，灯还亮了一宿，还有一两张木桐隐约在阳台上看风景郁悒的照片。 虽然像素不高，画面不清楚，但是足够吃瓜群众脑补一万字了。 木桐惊讶：“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的……” 姜云呵呵一笑：“狗仔无所不知。” “……”实在太佩服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木桐实在不想提昨晚的事情，长叹一声说：“就办婚礼的意见产生分歧，不欢而散。” “哦。”姜云明显不相信。 “唉……晚上就和好啦。”木桐说着，自己都不信。 姜云嗤笑道：“一听就是你的问题。” “怎么就是我的问题啦。是利泽野先摔门走的，我也很难过！”木桐郁闷地说道。 姜云站队利泽野：“利泽野比较成熟，性格稳重，才不想跟你一个小朋友闹脾气。” “我？小朋友？你见过这么美艳万分的小朋友吗？”木桐气极。 “……” “讲道理，我考虑事情也是很充分的，昨天就是因为考虑太充分了让他生气而已。”木桐往自己脸上贴金。 姜云说：“随便你，我到你家门口了，你可以起床了。” “又没通告。” 木桐早就躺回床上，骑着被子，光着大腿地瘫着了。她不想起床，扭捏着不想动弹。 她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电话被挂掉了，姜云的讲话声从玄关口传来。 “首先，跟公关部商量好怎么应对；其次，去跟泽野道歉和好。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哪有隔夜的仇，乖。” 姜云一副跟小孩子谈话的语气，木桐听得翻白眼，一口一个“乖”，倒是为她的乖多给她一点钱啊。连糖都不给，她乖巧有个毛用。 木桐不情不愿地起床，拾掇好自己，在镜子前打理头发的时候，姜云在一旁看着她。 “头发长了不少。”姜云说道。 木桐之前剪了个齐肩的梨花头，还染了褐色的头发。现在工作少，很少去做发型，头发长长了还比较卷比较蓬松。 “嗯，还好吧。”木桐比了比自己的头发长度，“戴发套不会太难。” 姜云跟她聊了一下公关的对策，就赶着她去敲利泽野的房门。 这个点利泽野早就出门了，木桐忐忑地按门铃，果然没有人开门。 “你看，没人。”木桐摊手。 姜云黑着脸：“你不会打电话的？” “……”木桐捂着脸，避重就轻，“哎呀，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会解决的。” 姜云一脸狐疑，木桐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回去工作了。 回到房间里，木桐捂了把脸，深呼吸好几口气。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十几回，犹豫再三，她终于拨通了利泽野的手机。 彩铃是利泽野最新的电影的主题曲。歌曲放到副歌第三句，利泽野就接起了电话。 他冷冽的声音冷不防地传来，木桐还愣了一下，几秒后心脏才有些空洞般，抓心挠肝又不知道到底哪里难受。 “做什么？” 招呼也不打一声，上来就问做什么，木桐心想这人真没礼貌。 木桐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手指扭着抱枕边角的流苏，声音努力镇定：“哦，就问问你晚上回来不。” “……”利泽野叹了口气，木桐听见他那头背景声音很嘈杂，似乎在进行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利泽野的声音很无奈：“木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好好聊天。” 这话让木桐的心脏一下子疼了起来，似乎被人用手狠狠捏成了一团，顺道又踩了一脚。 能否好好聊天，取决于两人是不是愿意跟对方聊下去。 木桐很想跟利泽野好好谈心，但是看起来利泽野并不是很乐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自己的心意。 “那就……不聊啊。”话说出口，木桐又后悔了，绕着头发急忙说道，“那个狗仔拍的照片你看了吗？说我们闹不和……” “看了。” “姜云让我们别闹脾气了……快点和好。”木桐支支吾吾地说着。 利泽野沉默了半晌，语气沉重地问：“木桐，是不是姜云不提，你就不会来找我？” “……” 的确是这样。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利泽野充满低气压的冷脸。 “木桐，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利泽野又问。 木桐一怔，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着：“我……错了？” “呵，你没错。”利泽野冷笑一声，“是我错了。” 木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茬。 “好吧，我们和好。但是我今天很忙不能回家，明天晚上回来，后天《新婚燕尔》得上门来拍摄了吧。”利泽野敷衍一般地说道，转移话题。 生硬地转移话题让木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但是他的新话题，木桐也明白，利泽野明天晚上回来也是因为要做戏给外人看。 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那你……晚上是什么事情啊，不回家住哪里？”木桐轻声问。 “事情很多很碎，看情况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下吧，也可能要通宵。”利泽野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好了，先这样吧，你可以跟姜云交差了。” 木桐呆愣地应着，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就被他挂了电话。 利泽野很忙，这是从四年前开始的。他们在热恋的时候，利泽野每年都会腾出两到三个月的空当，什么戏都不接，什么通告都不上，专门陪着木桐，木桐去哪里他就陪到哪里，木桐也会请一个月的假跟他到处旅游。 那时候可真美好，最美好了。 他们一分手，利泽野再没有这个空当期了，一年到头都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有时候还会出国好几个月拍戏。 木桐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名不副实的流量小花旦，只看到利泽野现在的忙碌，不知道他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是利泽野这样人在浮城却通宵不回家的情况很少。 也可能……是自己不知道吧？ 木桐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委屈了。 她就是被利泽野用风筝线绑着的风筝。她自己剪断了线，被风吹到了某个阴暗的角落，潮湿、孤独、无助。她执拗地认为自己剪断了这根线是合理的，却希望利泽野能寻过来将她捡回去。 利泽野到底是没有来。 他去接别人了。 这是次日早晨的消息了。 木桐连着两天彻夜未眠。 怕再被人拍到，她抱着被子又回了顶楼的房子。 她还发了条微博澄清。 木桐-JOY：夫妻吵架不是很正常的嘛……互相赌气嘛。谁好了几十年一次架都不吵的，那一定是塑料花情侣。[笑哭] 话是这样说，但是觉得塑料花情侣明明讽刺的是他们自己。 “李建国”的黑粉群倒是口风一致地站他们夫妻俩床头吵床尾和。 当全世界都相信他们俩感情深厚不可能婚变的时候，木桐却整颗心脏都吊在悬崖边上，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主动找利泽野和好，却将锅推给姜云。她想要和好却不主动认错示好，反倒是利泽野先认了，虽然并不真诚。的确是她不对，提到了两人心中的疙瘩，利泽野不高兴是正常的。 木桐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然而第二天早晨，木桐的心脏却从悬崖上掉到崖底的冰湖中了。 带着高清照片的劲爆消息刷爆了各大媒体。 “惊！利泽野前任御用造型师林悦笙深夜回国，利泽野亲自接机！” 配图里，利泽野挨着林悦笙低头温和聊天，手上拉着林悦笙的行李箱。从接机口到上车，一共六张图片，每张都高清无码，甚至还标注了凌晨几点几分，放大后几乎能看到林悦笙墨镜后得意的眼神和嘴角肆意的弧度，以及利泽野脸上，难得和煦的笑容。 这笑容在木桐面前，已经消失四年了。 木桐将手机关机塞在枕头底下，走到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大楼。 她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时候对面要是有狗仔在拍，是不是八卦头条要写成：“爆炸！利泽野出轨林悦笙，木桐绝望欲跳楼！” 啊……狗仔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 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呢。 木桐闭门不出，也没联系利泽野，姜云来找她也被拒之门外，直到第二天，《新婚燕尔》的跟拍小组上门。 姜云领着他们上门，为了工作，木桐再不想见人也得开门，还得化个美美的妆上镜。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领头的跟拍导演自我介绍道：“你好，木老师，我是《新婚燕尔》的导演，牛力。” 木桐盯着他常年搬运器械练出来的发达肱二头肌，点了点头，的确很牛。 小组一共五个人，一个跟组导演、两个摄像、一个照相师、一个女助理导演，女助理导演主要负责跟木桐之间沟通和协调。 交涉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贴身跟拍情况，牛导问：“利影帝……这两天会跟你见面吗？” 木桐摇摇头：“不是很了解……他没跟我说。” 助理导演急忙冲两位摄影师招招手，轻声说道：“这里别拍。” 木桐笑了笑：“没事，到时候剪了就好。” 摄制组内心好奇死了——他们俩到底吵架没，到哪种程度了。这是节目一开始播出的爆点，可是他们不敢惹恼两位大佬，总得征得他们同意。 “那……能播吗？” 木桐将麦拿了下来，说道：“还是别播。利泽野最近很忙，没时间跟我沟通，没什么大事。” 她面上装得冷静淡定，实际上内心抓狂。这事情可大条了！ 姜云看木桐经验老到地跟摄制组周旋，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后天就要去内蒙古拍戏了，你们也要跟着去的吧？” 一行人点点头。 木桐问：“你们有路费报销的吧？” “有。”牛导不知道她意思。 木桐指了指自己跟小周：“那我的呢，还有我助理。” “……”牛导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剧组有报销……你别丢人现眼了！”姜云轻声喝她。 木桐眯着眼睛笑了：“开个小小的玩笑嘛。”她学着相声演员的语气说道。 牛导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不会很轻松。 木桐在这两天内没有什么事情，除了整理行李，在偌大的阳台上，对着泳池背台词，对着镜头找女导演对戏，没有别的事情。 家里安装了十几个摄像头，木桐不知道具体有几个。 利泽野一直没有回来，甚至没有回过这栋公寓楼。木桐也没过问他到底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一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木桐才给他发了条微信。 饭桶：“我明天去内蒙古了。我知道我没资格问你什么，你不解释我也就不问了。不过利泽野，就算我没资格，可不代表我不会伤心。” 他们变成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始作俑者就是林悦笙，利泽野却执迷不悟地去接机。 语焉不详地搪塞她，彻夜不归，却在凌晨去给林悦笙接机。 木桐不信利泽野不知道林悦笙对他的感情。利泽野跟谁在一起她都能逼着自己接受，可是她绝对接受不了那个人是林悦笙。 如果利泽野告诉她，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那么木桐想，她大概会闹得鱼死网破。她身败名裂，他们两人也别想开开心心。 木桐从没有这么坚定过。 次日清晨，牛导又带着浩浩荡荡的跟拍组等在了木桐家门口。姜云挤开人群打开木桐家门，赔着笑请他们稍等片刻，然后冲进主卧室——木桐睡到了主卧室去。 她扒开木桐的被子喊她起床。 木桐迷迷糊糊的，双手乱抓一把，想盖回被子，翻了个身子，双眼浮肿，眯着眼看姜云：“做什么啊，冷死了。” “木桐女士，你今天的飞机是上午十点。友情提醒你，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我们这里距离机场需要一个小时，我们得提前一小时到机场，你认为你能在二十分钟内出门吗？”姜云皮笑肉不笑。 木桐颓丧地爬起来，姜云立刻像个保姆照顾小孩儿一样给她换衣服、打理头发。木桐晃晃悠悠地洗漱完毕，面瘫着脸打开大门，冲着在门外等了二十多分钟的《新婚燕尔》摄制组灿烂地笑：“哦哈哟！” “……”姜云一把把她脑袋摁下去，推进卧室，“去化妆，你以为你现在美得很吗？” “难道不美吗？”木桐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话就被推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姜云木着脸，扯了扯嘴角，对摄制组道歉：“各位见笑了。” “不不不……” 木桐的行李装了满满两大箱，姜云工作忙不能跟过去，叮嘱小周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冤大头。 一直到送进安检，木桐都在问摄制组：“你们剧组这么有钱啊，这么多人都跟我一起去内蒙古旅游？” 姜云说：“你以为你去旅游的？” 木桐瘪了瘪嘴：“难得不是横店呢。” “你给我好好拍戏，别整幺蛾子。还有，别跟泽野闹脾气，我问清楚了，他接机是去接姜凯导演的，林悦笙是意外遇到的，就顺便接了。” 一提到利泽野，木桐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委屈。 她瘪着嘴，声音微弱地对姜云说道：“是不是真的意外遇到哦。接机还接一整个晚上不回家啊？再说了，这次他自己也没来送我啊……”明明就在同城，给妻子送机都没时间吗？ 虽然这个解释她信了，心里也舒坦不少，可她仍旧有气。 “谁知道是不是有别的内情……”她小声碎念着。 姜云双目一瞪：“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木桐看了看在一旁整理行李的摄制组，急忙摇头。 “那你进去吧。”姜云说着，又叮嘱小周要好好看着木桐。 木桐不满地嘀咕着，带着一大帮子跟拍组，进了安检。 因为摄影器材都托运了，为了保护隐私，从安检到抵达取行李都是没有拍摄的，木桐乐得清闲，抵达呼和浩特之后，顿时感受到了初冬的寒冷，这跟浮城的气候差太多了。到达剧组下榻的酒店，跟场务联系上了之后，木桐又冷又累，还是强撑着去见了导演组和搭戏的几位主角。 次日是开机礼，木桐见完主创们沟通完拍摄计划就回去休息了。 《新婚燕尔》跟拍组还想跟着，木桐好脾气地跟他们说：“你们也累了吧，休息一下，等我开拍了你们再开工吧。” 因为跟剧组达成了共识，《新婚燕尔》算是作为《缫丝传》的伴生宣传节目，大剌剌地入驻了剧组，跟在木桐身后。 木桐虽然只是个女三号，但是在剧组里俨然是最拉风的演员了，女主角柳如蜜身为超级流量大花，看到木桐这浩浩荡荡的跟班，笑得不行。 “桐桐，你真像宫斗剧里的皇后。” “拉倒吧还皇后，就差睡觉上厕所也跟着了，吃饭都要看着我吃，害得我都不敢边吃边抠脚了。”木桐咕嚷着。 她在人前人后一直都是一个样子的耿直可爱，圈内没有什么不对盘的人，粉丝也了解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因此放眼整个娱乐圈，估计也就她这个少女偶像出身的小花敢说自己抠脚了。 柳如蜜笑得前俯后仰，指着Follow PD说道：“哎，你们拍到没，以后做个视频‘鬼畜’她！” 木桐翻了个白眼：“来给你们增添素材。” 《缫丝传》是同名小说改编的古装奇幻大女主IP，深受原作粉丝期待，又集结了一票圈内流量大花小花小生。柳如蜜作为其中顶尖的流量，着实让这部剧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更别提还有最近结婚的流量小花木桐。 《缫丝传》的路透照时不时就上热搜，更爆料了《新婚燕尔》跟拍组入住《缫丝传》剧组。 这就坐实了木桐和利泽野加盟《新婚燕尔》，然而最近利泽野的绯闻，以及两人不和的消息，让粉丝们众说纷纭，不明白真实情况。 偏偏两位原主都不动如山，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味。 此时此刻，“我亲爱的李建国”黑粉群里，对这一事件的讨论也甚嚣尘上，木桐头一次看到有人对他们俩的感情持怀疑态度的，简直要拍手叫好了，一回头又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黑粉1：“木桐和李建国都在浮城，可是木桐去内蒙古拍戏的时候，李建国都没来送行，你们说这是男人吗？” 黑粉2：“对对对！建国渣男！前任化妆师回国就凌晨去接机，自己老婆上午登机，要离开个把月都不来送一送！” 黑粉3：“我都心疼木桐了，我当初可是JOY的粉丝来着，这个老男人拱了我的小白菜，我才对李建国路人转黑的。” “……”她也心疼她自己了。 没想到真有人因为她对利泽野转黑的。木桐想想自己当初公开跟利泽野的恋情，不知道有多少利泽野的粉丝diss她，说她不配。 木桐激动地@黑粉3：“对对对，我也是，木桐小姐姐是我本命！李建国这个臭男人就是喜欢吃超级嫩草！” 黑粉3：“超级嫩草也不算吧，木桐当时已经成年了，而且两人毕竟好了这么多年了。” “……”怎么又突然替他开脱了，不能坚定一点吗？ 网上众说纷纭，甚至包括木桐的亲人朋友都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特别好奇。然而问起木桐，她的回答都是—— “我也不知道啊！” 木桐在休息区对着电话小声念叨。 木芽压低声音道：“你在片场呢吧？别说脏话，还有Follow PD呢。” 一提到这个，木桐就来气：“你别提这破节目了！”她说着，斜眼看那几位被她支开躲在角落商量节目的导演，“我本来就有点水土不服，他们跟着，我不敢多吃不敢多睡，生生瘦了五斤啊！”短短一周就瘦了五斤。 虽然姜云一直提醒她要控制体型，但是木桐本身就属于娇小瘦弱的体型，这下更是瘦得有些脱相了。 “姜云昨天晚上跟我视频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让小周给我加餐！我吃不下！吃个饭都有人拍着，跟吃播博主一样，我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节目？”木桐碎碎念着。 木芽心疼道：“那你可得好好休息啊，要是生病了可不好了。” 木桐冷哼：“哼哼，我倒希望生病呢，什么活都别干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圈子里都流行敬业人设，生了病也得带病参加活动和录制，哪有木桐说的这么简单。 木芽叹了口气：“你别这么说，你生病了，家里人都会担心的，利泽……咳……”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她轻咳一声。 木桐呵呵冷笑：“利泽野哪会管我的死活，可能跟林悦笙高高兴兴在哪里快活着呢。上次是Kate小模特，这次是老相好林悦笙，哇，敢情只有我是孤家寡人吗？” 木芽听得满头黑线，提醒她：“你身边没别人吧？别被偷听到。” 木桐环顾四周，大家都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小周被她打发去买羊奶了，她最近来例假，肚子疼，小周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羊奶可以缓解痛经，跑去买了。 “没事。”木桐缩了缩身子，把热水袋往肚子上提了提，一手摁在热水袋上。 “我跟你说，锡林郭勒草原可真冷，白天还挺热的，结果一个不注意晚上就冻感冒了，现在姨妈疼个半死。而且你说草原吧，草都黄了一半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唉，还真折腾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挑这里取景。”木桐吐槽着。 木芽问她今天拍什么。 “哦，骑马。” 她好动，虽然四肢不协调，不会跳舞，但是拍古装偶像剧多了，骑马还是不在话下的，因此能比较好地拍几个她骑马的镜头，不需要使用替身。 木桐的武替是个身材跟她相似的武术指导，性别男，上马前，指导了她几遍上马动作和驾马姿势，以及注意事项。 木桐不断比OK的手势。 “行行行，郭老师，你再上一次给我看看，我保证印脑袋里一辈子不忘。” 郭指导穿着跟木桐一样的蓝色古装戏服，轻巧灵活地翻身上马。 木桐感慨着明明一样的个子，他身手怎么就这么矫健。顺手又接过小周递过来的羊奶猛喝几口，木桐捂着小腹揉了又揉，胀痛感不断地在小腹翻滚，温热腥味十足的羊奶顺着食道抵达胃。 最近一直没吃饱，空空如也的胃突然有了饱腹感，沉了下去——木桐瞬间感觉小腹更疼了。 木桐瞪了眼小周，虚弱地说：“什么馊主意啊，我更疼了！” 小周急忙接过羊奶，瑟瑟发抖，问道：“木老师，那怎么办啊？” 郭指导看木桐脸色苍白，草原上冷风呼呼的，她额头上居然冒了虚汗，关心地问：“木老师你可以吗？要不你先休息一下，让导演把别人戏先拍了？” 木桐摇摇头，坚持道：“不能把计划打乱了，就这样来吧，你等一下，我再去贴俩暖宝宝。” 找柳如蜜借了两个暖宝宝，木桐贴在了小腹外的保暖内衣上，才回到拍摄现场。 下午的戏不好拍。木桐需要跟戏里亲如姐妹的柳如蜜吵一架，然后转身骑上马就跑，柳如蜜还得在后面追，这段光对完台词就需要十分钟，更别提木桐和柳如蜜的追逐戏。 在拍第一次的时候，木桐就觉得腿有些发软。虽然小腹上的暖宝宝不断地发着热，但是疼痛没有一点缓解，她的腿越来越没力气，第一次试戏，她在一句台词上顿了两秒，没接上。 柳如蜜看出来木桐身体不适，喊化妆师上来给她苍白的脸补妆，关心地问：“真的没事吗？” 木桐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都快骂娘了。她很少痛到这个地步，现在她痛得想打滚，甚至有些想吐。 正式拍摄，木桐咬着牙，强撑着把台词说完，导演还夸她演得好，把对柳如蜜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和伤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都说你演技不好，我觉得不错啊！”导演夸她。 木桐虚弱地笑了笑：“意外，超常发挥。” 等拍骑马戏，木桐切切实实感觉到不对了，她疼得浑身无力。 跟柳如蜜对完最后一句台词，转身向马走去的时候木桐脚步就很虚浮，在一旁看着的郭指导看得皱起了眉。 木桐要表现出愤怒，一把拉过缰绳，速度很快地翻身上马，这一系列动作倒是完成度很高，可是连小周都看出来木桐很吃力了，她上马的时候是咬着牙，用力得脖子骨骼和青筋都凸出来，分明可见。 幸好机位角度拍不到她的表情，导演也就没有喊停。 现场气氛很紧张，看着木桐在马背上有些摇摇欲坠的，小周急得捏紧了手。跟拍的《新婚燕尔》剧组有位女导演知道木桐的情况，在一旁问小周：“跟导演说先休息一下？” 小周摇了摇头，女导演旁边的导演正拿着小摄像机拍着他的脸，他们不能拍拍摄现场，防止剧透，但是可以拍木桐身边的人，侧面展示木桐。 小周说：“木老师是很敬业的人，她不想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影响整个剧组的拍摄的，除非有别的客观因素。” 这一点早有耳闻，可是跟木桐平时展现给人的人设反差有些大，跟拍组都有些惊讶。 现场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急忙看向场内。 木桐眼前一阵发昏，伴随着小腹如影随形的疼痛，她揪着缰绳，实在忍不住，弯下腰缩起了身子，脑袋抵在马脖子上，浑身无力。 红色的高头大马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场外的围观人群一声惊呼。 郭指导意识到危险，喊道：“快去拉住马！” 话音刚落，马似乎受到了惊吓，颠了一下，木桐没有任何抵抗地摔下了马背，郭指导和马场工作人员急忙跑上去将马拉住，防止马踩踏木桐。 现场一片混乱，小周冲进人群，看到木桐昏在地上，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木桐在初一那年夏天来的例假。 她跟利泽野、利泽晴一起去爬山，小姑娘无知无畏，根本不知道前两天小腹胀痛是怎么回事，穿着一条白裤子就去爬山了，还漫山遍野跑得飞快。 利泽野拉不住木桐，跟在后面，眼看着木桐的白色裤子上，渐渐渗开殷红的血迹。 小女孩儿长大了。利泽野红着脸，用自己正常的跑步速度追上木桐，一把将她拉进山路旁的林子里。 木桐很疑惑地看着他，利泽野轻咳一声，说你裤子上有血。 刚好学了生理知识的木桐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屁股，顿时满脸通红，饶是觉得尴尬，她仍旧硬着头皮，装作不在意地说：“哈哈，我发育啦！” “……”利泽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只好脱下自己的短袖衬衫，在她腰上围了一圈，挡住这尴尬的血迹。 “我姐应该有，你问她要。” 利泽晴远远落在后面，好不容易追上，就遇到木桐腰间绑着利泽野的衣服，支支吾吾跟自己要卫生用品，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她轻笑一声，送木桐进公共厕所，一扭头，看见利泽野上身只穿着件无袖白T恤，光着胳膊，快成年的少年还跟个愣头青一样，此时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木桐在卫生间里，听见外边利泽晴大声地对利泽野说：“我家桐桐长大了！你可不许欺负她！” 木桐听得满脸通红。 再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木桐逐渐开始痛经，极少有不痛的时候。利泽野算她的生理期算得极准，总是会在木桐即将来亲戚前一天叮嘱她不要忘记随身带必备品，不要贪吃冰激凌，不要着凉。 等他自己有空了，就抱着木桐给她揉肚子，后来他还学了按摩三阴交穴，专门给木桐止疼。 可以说，在恋爱的时候，曾经一度，木桐最期待的日子就是来例假。 木桐醒了过来，木木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小周守着她，见她醒了，就比木桐小了一两岁的小男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木老师！都怪我！都怪我啊！” 木桐一脸惊吓地看他：“你什么毛病？” “木老师，要不是我给你买羊奶，你就不会食物中毒，你不食物中毒，你就不会摔下马，你不摔下马，你就不会骨折啊！”小周捶胸顿足，后悔万分。 木桐眨了眨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使劲抬头一看，自己的右脚正挂在支架上，打了厚厚的石膏。 脑袋摔回枕头上，木桐无奈地安慰他：“没事没事，这还是我姨妈的错。” 小周仍旧自责不已，喊着要引咎辞职，姜云推门进来责备了他：“你这事以后再算。” 木桐很惊讶姜云怎么在这里，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姜云扭头看木桐，虽然心疼，语气却很不好：“我一不跟着就伤筋动骨，你可真是厉害死了。” 木桐委屈道：“我难道不疼吗？居然还怪我！” 姜云摆摆手：“得了得了，跟剧组商量过了，你先养一段时间，能稍微移动了再拍文戏，武戏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只能找替身了，到时候补拍你的特写。” 木桐糟心极了：“哇，显示得我太不专业了吧，是不是还得抠图啊！我很看重这部戏的好吗！” “不抠图，拍摄期长，还行，你休息一个月先，别的再说。”姜云比木桐还糟心，“小周拍你躺地上的照片时，看你生死不明的样子，吓都吓死人了。” “……”小周这白眼狼居然还有心情拍照片。 姜云赶来了，一切就顺当多了。木桐昏迷了一天，醒过来就无碍了，也没有脑震荡，姜云在锡林浩特的医院陪了她两天，她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利泽野，利泽野答应了要赶过来陪木桐，木桐听她的话，还真忐忑地等了两天。 然而最后却等来利泽野的一条微信：“对不起，我暂时来不了。” 以及风尘仆仆赶来的利泽晴。 那一刻，木桐感觉到了心死。 第六章 同居演好戏 利泽晴来了，提着大袋小袋的保养品，从机场直奔医院，气喘吁吁地进了木桐的病房，东西一扔就扑到床边嘘寒问暖，间或骂自己弟弟工作狂，老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不来看看。 利泽晴是受利泽野的委托来的，她当着利泽野的面骂骂咧咧数落了他半天，还是焦心地带着各种利泽野准备的慰问品上了飞机，心想她这工作狂弟弟真让人讨厌。 木桐从收到利泽野的短信开始就心如止水，此时反倒心情平静，表情和善地笑了笑：“他最近拍戏很忙，实在脱不开身吧，他是主角，不能随便请假。” 跟她不一样，她只是个女三号，后期还可以补拍镜头，而且因为是古装偶像剧，就算真的抠图了，影响也不大。而利泽野拍的是要进入戛纳主竞赛单元的电影。 这么客观的理由，木桐仍旧无法释怀，但是表面上她却善解人意得紧。 利泽晴看到木桐瘦得脱相，下巴尖都可以戳死人，脸色还苍白，躺在床上，右腿小腿绑着石膏，吊在支架上，看得人心疼万分。 木桐跟她相差八岁，利泽晴从小就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邻家妹妹，把木桐当自己的亲妹妹带大的，眼看着木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网传的现场受伤视频又那么惊心动魄，千钧一发，她都恨不得自己代木桐受伤了。 自己这个做姐姐的都这么难过，偏偏利泽野这个做丈夫的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以自己工作脱不开身为由，冷静淡定地求自己来代他看木桐。 利泽晴拍着桌子大骂利泽野渣男，越想越不忿，扭头问木桐：“桐桐，你别有顾虑，告诉姐姐，你们俩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木桐躺在床上尴尬万分，又不能说出实情。她硬着头皮解释道：“姐姐，我们真的没什么，吵架是因为我们俩就办婚礼的意见没达成一致……别的没什么。他真的是要忙着拍戏脱不开身。” 利泽晴狐疑地看着她：“那个林悦笙怎么回事？” 木桐心里仿佛扎进了一根刺，抿了抿唇，解释道：“林悦笙是他以前的御用化妆师嘛，我们都认识的，她在国外好几年，现在终于回来了，利泽野去接她也没什么吧……” “你太天真了！”利泽晴恨铁不成钢，“那林悦笙现在又给利泽野做化妆师了！” “……”木桐呼吸一滞，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姜云从卫生间回来，就听见利泽晴的这句话，也有一瞬间的意外。林悦笙出国前跟利泽野传过绯闻，姜云本身就不待见林悦笙，没想到这女的又跟利泽野扯上关系了。 利泽晴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弟弟解释了几句：“我了解我弟弟，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错事的。可是那女的可不是那样的人。桐桐，你得多跟泽野沟通啊，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妻子、他爱的人。” 木桐想，她心里可没底谁才是利泽野最爱的人呢。 支起个笑脸，木桐勉强道：“嗯，我知道了。” 又住了两天医院，木桐就被利泽晴和姜云带回了浮城。坐着轮椅上了飞机，《新婚燕尔》跟拍组拍了一路的木桐轮椅照，木桐哀怨不已。 她问牛导演：“我现在在镜头里是不是很病娇，我见犹怜的样子？” “……”牛导看着木桐躺了这五六天，养得面色红润的小脸，违心地点了点头。 木桐满意得很：“我也觉得我很我见犹怜。” 到了浮城国际机场下了飞机，木桐坐轮椅上刷了会儿手机，发现跟自己受伤消息同样刷得漫天风雨的，是一条让人讶异的新闻。 “昔日人气实力派演员秦于归回归。” 木桐手一颤，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对姜云嚷着自己要去卫生间。姜云推着轮椅送她进了卫生间，把轮椅放在了隔间外面，想着木桐大概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就让木桐有事情给她电话，自己去卫生间附近的便利店买咖啡去了。 木桐上完厕所出来，跷着一条腿跳着，感觉自己也能自我行动，于是就坐到轮椅上，自己转着轮子出了卫生间。 姜云买的轮椅很高级，木桐操作着还挺顺，心情大好，正要出卫生间，就听见男卫生间门口传来一个异常耳熟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 “木桐？” 木桐好奇地抬头去看那人，顿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秦于归？” 秦于归仍是记忆中温和英俊的模样，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得特别温柔，柔软的黑发刘海略长，微微遮盖额角。他双眼里也满是惊讶，看着木桐。 木桐见他手边拎着只行李包，猜他应该也是刚下飞机。 “你怎么在这里？”木桐问。 秦于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木桐看了看四周的动静，眼见着女卫生间里有人要出来，她忙让秦于归推着自己到角落里去。 自己是流量明星，更别提还有伤，是狗仔追逐的焦点，秦于归虽然沉寂了四年，但是当初也是红极一时的男演员，两人过去还有不清不楚的绯闻，还是避着点好。 然而机场宽敞明亮，几乎无死角，姜云马上就要回来了。 秦于归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哪个死角。 木桐一指手边的无障碍卫生间：“我是残疾人！” “……”秦于归半张着嘴看了看木桐，又看了看卫生间上面轮椅的标志，忍不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却动作迅速地推着木桐进了无障碍卫生间。 关上门，木桐还扬扬得意：“早知道我刚才就进来用了，姜云还傻不拉几地推我进女厕所。” 秦于归看着木桐一如记忆里的跳脱可爱，心里各种情绪翻腾，最后融汇成一句话：“木桐……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 木桐一愣，脸上的得意收敛了起来，她怕这种久别重逢的尴尬，双手交错轻轻捏着手指，低声道：“嗯……真的很久不见了。听说你要复出了？恭喜！” 秦于归轻笑一声，点点头：“嗯，谢谢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的腿……还好吗？” 木桐在片场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的新闻在那天冲到热搜榜头条，秦于归关注了很久，一直不知道木桐住院伤养得怎么样了，没想到会在机场遇见她。 木桐抬眼看秦于归，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绅士得很，在尴尬的场合就用眼睛轻轻带一眼自己，不会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自己的轮椅上，以一个谦和守礼的态度对待自己。 “好多了，过阵子伤养好一点就可以去拍文戏了。”木桐活跃气氛，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现在我就偷个懒回家吧。” 秦于归点点头，带着笑。 他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道：“还没祝贺你，新婚快乐。” “……”木桐抿着唇，心里感觉被扎了一刀。 快乐个头。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谢谢。” 秦于归在退隐前，有那么一只脚掺和在木桐和利泽野的感情里，深知两人的感情曾经有间隙。现在看到木桐的表情，心下怀疑他们之间的疙瘩怕是到现在还没好。 “他对你不好吗？” 木桐扯了扯嘴角：“还行吧，至少给我订了个迪斯科球那么大的钻戒。” “……”看不出来哪里好了，但是看出来很贵了。 “如果他欺负你……”秦于归心下紧张，舔了舔唇，“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他顿住了，他能帮得上什么？或许还是倒忙。 木桐倒是很接受他的好意：“帮我找水军黑他，谢谢。” “行吧。”秦于归心下一松，笑了。 木桐耸耸肩：“不过要是利泽野知道我跟你还有联系，怕是会心态爆炸。” 这一点木桐很了解。拿到结婚证前吵架那天，她就不小心提了个秦于归的名字，才说了三分之一，利泽野就心态爆炸地删了她微信。 虽然不一定是利泽野吃醋，但是利泽野对秦于归似乎天然有着敌意，不是因为她。 秦于归知道利泽野对自己的反感，苦笑道：“木桐，当年他那样对我其实……”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木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木桐冲秦于归歉意地笑笑，接起了电话。 “木木，你跑哪里去了？我回来怎么找不到你了？” 姜云在电话那头问。 木桐紧张地说道：“我在无障碍卫生间里，你说这么为我量身定制的专用卫生间不用，你推我进正常人用的卫生间里，你真不关心我，我现在跟正常人能一样吗？” 姜云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卫生间门口：“你就是骨折，别装得自己半身不遂一样，你快出来吧。” 说罢，她挂了手机，敲门：“木木，出来吧。” 木桐紧张地看了看秦于归，指着门后面，小声说道：“躲门后。” 秦于归点点头，躲在门口，木桐操作着轮椅打开门，制止了姜云进门推轮椅的举动，身残志坚地表示要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出门。 两人离开了，秦于归松了口气，过了几分钟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离开了机场。 利泽晴已经取了车，在接机口等他们。《新婚燕尔》的跟拍组先回了公司换装备，次日再来家里重装定点机位。小周在接机口里边看见两人，冲过来接替了姜云。 上了车，木桐问姜云：“去哪儿？” “回家啊，你还想住医院？” 木桐一想到可能会看见利泽野，心情又忐忑又不高兴，臭着脸冷哼了两下。 “你什么态度哦？”姜云不满地问。 利泽晴表示理解：“是我我也生气。桐桐你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木桐说：“谢谢姐姐，不如我们结婚吧。” “唉，谁让我是女的呢，我要是男的，利泽野早就没戏了。”利泽晴开玩笑道。 木桐不停讲笑话努力缓和自己内心的紧张，等电梯上了顶楼，她的心脏还是提了起来，收得紧紧地，喘不过气。 她捏紧自己的手，看着姜云刷了门卡，小周推着她进了门。 四百平方米的豪华顶层大公寓的冷清感扑面而来，顺带迎接她的是握着个咖啡杯，站在吧台去往客厅的必经之路上的高个子影帝。 看到一行人出现在玄关，他有些惊讶，打量了来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木桐受伤的脚上，定定地看着。 “回来了？”他又将视线转移到利泽晴身上。 利泽晴白了他一眼：“你老婆受伤了都不关心一下。” 似乎是“老婆”这个词有些刺激，利泽野轻咳一声，喉结轻动，沉声问木桐：“痛吗？” 木桐冷着脸回答：“不痛，光荣工伤，保险可以赔五十万。”她人身险保额还挺高，为此木桐还有些高兴，觉得这一波赚了。 “……”利泽野给了木桐一个“我就知道不能问你”的眼神。 木桐别开脸。 “你这什么破问题，差点被马踩死你还好意思问这个。”利泽晴气不打一处来，“滚一边去，我们进去，桐桐你想去哪儿，卧室还是客厅？” 木桐不想看见利泽野，又怕他们看出来两人分房睡，说道：“我想去书房。” 一行人簇拥着木桐到书房，利泽晴数落了利泽野好半天，才离开。姜云提了一下明天跟拍组上门的时间，就带着小周离开了。 小周想了想，趁着姜云没注意，塞给木桐一罐维他柠檬茶，匆匆跑走了。 木桐手里攥着这罐柠檬茶，靠着窗边坐在轮椅上，心里的失落跟爬山虎一样飞快地攀满整个情绪。 小周都知道拿柠檬茶安慰人，利泽野居然就以一个“痛吗”来作为关心人的问候语。这家伙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因为她不是他最在乎的人的缘故？ 想着想着，木桐委屈得想哭。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利泽野迈着无声的脚步进了门，端着杯牛奶放到木桐旁边的桌子上，看到木桐手里的柠檬茶，正想伸手取，顿了顿，冷声说道：“少喝饮料，喝杯热牛奶吧。” 木桐把柠檬茶往外套里一塞，捂住肚子，耍赖皮：“哼，我就要喝，你别想跟我抢！” “……”利泽野无奈地扬了扬嘴角，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敲了敲桌子，“那先喝牛奶。晚饭想吃什么？” “不想吃，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木桐别开脸。 利泽野叹了口气，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耐心地解释：“木桐，这么多天没见，我们都冷静下来了。我知道之前冷战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很忙，包括你受伤……”他说着，不知为何顿了顿。 木桐抬眼看他，发现他喉结快速动了几下，抿着唇，两腮微微用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利泽野，想从他双眼里看出什么异样。 利泽野却率先别开了眼睛，垂着眼盯着牛奶说道：“我真的很忙，我也……很想去看你，想陪着你，可是我脱不开身。”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木桐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狐疑：“真的吗？” 利泽野苦笑：“木桐，你真的以为我是那种冷血的人吗？” 木桐噘嘴，没回答。 在这一刻之前，她真认为利泽野是这样的人——赌气地认为。 利泽野说：“我连着三天大戏，拖一天都是拖累整个剧组，你也知道……我没有赶过去是我的错，对不起。” 木桐当然知道利泽野是这样的人，她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演员，虽然是最烂的那个，但是敬业精神却是学了七七八八的。 利泽野的道歉比木桐的要真诚一百倍，木桐一时间心软了，她跟利泽野认识那么久，极少见他跟人道歉。可见他是真的很后悔没去看自己吧？ 木桐翘着下巴，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利泽野扬了扬嘴角：“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做晚饭。” 利泽野很早就独立生活，偶尔会自己做饭，做饭手艺居然还不错。 其实木桐很好奇，利泽野既然这么忙，为什么今天还有时间在家里做饭。 她这么好奇，就推着轮椅跑厨房外，盯着他问了出来。 利泽野瞥了她一眼，手上切菜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有赶过去接机，再不在家等你，我成什么人了。” 木桐嘀咕着：“那你就在家等我，还不来接机？” 利泽野一愣，说道：“我也是刚回家。” 他的声音有些郁闷，木桐不置可否，心想他大概就是回家做戏给利泽晴看，于是说道：“其实你不需要做饭的，我在家没问题的，你可以回去工作。” 利泽野跟没听见一样，没理会木桐。 木桐摸了摸鼻子，怏怏地回了主卧室。 主卧室的被子还是她离开前的那床利泽野的被子，打理得整整齐齐，看四周的摆设，跟自己离开前没什么区别。 除了床头柜上的一副无框眼镜和一本英文原文书。 木桐认出来是好莱坞一位著名导演，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的手绘分镜。 利泽野就喜欢看这种电影相关的书籍，特别是手绘分镜和剧本，以前利泽野就对她说过，自己以后演戏演累了就想当导演，看来他现在想法还没有改变。 她打开大大的衣柜，她的衣服在另一边的柜子里，这个柜子在她离开前是空的，此时已经满满当当挂满了利泽野的衣服，从短装到长款，分门别类，清清楚楚。 木桐顺手打开自己那边的衣柜，她原先乱七八糟的衣柜也被整理得干净利落。 利泽野这段时间都睡这里吗？ 木桐轻啧一声，心里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才能对得起自己这尴尬的处境。 蹒跚地爬上床，她脱了外套，往被子里一钻，闻着被子里利泽野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利泽野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电饭煲里的米饭焖得刚刚好。他解下围裙，喊了一声木桐。 没有听到回应，利泽野轻皱眉，找了几个房间，最后小心地进了主卧室。 床上的被子鼓着，木桐缩在被窝里睡得很香。 利泽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沿坐下，果然看见木桐整个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跟以前一样，她只要一睡觉就会无意识地将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 利泽野轻轻拉下被子，露出了木桐的睡脸。 木桐瘦了很多，原先就不大的小脸显得更加瘦小，下巴尖尖的，虽然看起来脸色红润，但是她仍旧带了点憔悴。她眉头紧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利泽野轻轻撩开盖住她侧脸的头发，手有些微颤。 没有人知道他看见木桐受伤的现场照时，有多么恐惧。 他正在等待拍戏，那张照片就从小周助理的微信发了过来，吓得他差点没拿稳手机。 木桐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形容瘦削，更别提她的腿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似乎生死不明。 那一瞬间，利泽野特别害怕，也特别后悔。如果木桐醒不过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为什么要跟木桐一样孩子气地闹脾气，他还没有跟木桐和好，还没有给木桐一个完美的婚礼，还没有告诉木桐自己很爱很爱她。 若是木桐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利泽野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却没有得到解答。 幸好木桐没事，只是骨折，她还能活蹦乱跳地怼自己。 利泽野几乎是颤着唇，轻轻在木桐脸上虔诚地落下一个吻，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后怕的情绪。 半晌，他恢复了自己冷静的声音，轻轻拍着木桐的脸：“醒了，吃晚饭了。” 木桐眉头一皱，嘴巴一瘪，身子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利泽野又喊了她几声，木桐呜咽了一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不高兴地说道：“好烦哦……不吃了啦……我要睡觉。” “不吃会饿，起来，吃饭。” 木桐叽叽咕咕着仍旧不愿意起来，利泽野又说了好几遍，她才不情愿地起来吃晚饭。 两人大半个月没见，面对面吃饭也没有什么话好讲，气氛很尴尬。 利泽野倒是从容地放下筷子问：“什么时候拆石膏？” “大概一个半月吧。” 利泽野点了点头，木桐也吃得差不多了。 “还记得受伤时的感觉吗？”利泽野问。 木桐抬眼看他：“好奇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说，“都怪小周买的羊奶，我食物中毒了才昏过去的，本来例假疼还不至于这么惨。” 利泽野手攥成了拳头紧了紧，说道：“小周也是好心办坏事。” 木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你居然会帮小周说好话？” 利泽野轻咳一声，没说话，兀自去洗碗了。 木桐皱着眉歪了歪脑袋没想明白，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推着轮椅去客厅看电视了。 利泽野洗完碗，薛凯打了个电话给他。利泽野接起电话应了几声，随即皱了眉，看了眼在客厅嘻嘻哈哈看着综艺节目的木桐，快步走进了书房。 “嗯，过会儿发给我。” “你确定？” 木桐回头看了眼利泽野离开的身影，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几分钟后，木桐接到了姜云打来的电话。 “莫西莫西！” 姜云一听到木桐的声音就气急败坏：“你今天在机场到底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怕不是要气死我才行啊！” “啥？”木桐愣了一会儿，想起来今天见了的人，顿时冷汗直冒，心虚地问，“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照片都发薛凯那儿去了，开价二百五十万！你自己看着办吧！”姜云气急败坏地吼道。 木桐整颗心拔凉拔凉的：“什么……照片？” “我发你了，你自己看！” 木桐急忙用iPad点开微信，姜云发了三张照片进来。 分别是，秦于归推着木桐进卫生间的，木桐从卫生间里出来，秦于归从卫生间里出来。 镜头语言极佳，仿佛说完了一个一万字欲语还休的、不可说的故事。 木桐双手冰凉，努力维持自己的颜面：“就三张啊，讨厌啦，人家上厕所也拍。” “薛凯那里还有十几张，你要看看吗？” “……” “二百五十万，买断这组照片，或者明天就上头条。”姜云冷声说道，“对方开的条件，薛凯让我问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木桐心情差极了，她委屈又无奈，根本没话好讲，略显急躁地解释道，“我跟秦于归真的是偶遇，进无障碍卫生间也是因为……怕被人发现嘛，机场那么空旷也没个隐私的角落。我们毕竟以前有过绯闻，被人看见了也不好。” “于是就在卫生间里幽会？真想看看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垃圾！”姜云恶狠狠地骂道，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解释的话你去跟泽野说，我是不想理你了。” “什么幽会啦……别用这么暧昧的词，我们俩清清白白……” “闭嘴，你知道你们俩以前有绯闻，你偶遇可以当作没看见，躲远一点吗？你知道泽野不喜欢秦于归，利家全家都不喜欢秦于归！” “为啥，秦于归人很好啊。”木桐气呼呼的，“所以现在要怎么样，为什么开这个价格，显得我很二百五。” “因为你就是个二百五！薛凯在我旁边，正跟泽野商量着。泽野的意思是钱他出。” 木桐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心说，明明谈的是同一件事情，还要关上门来密谈，利泽野戏真的很多。 心里又忐忑又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利泽野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及她跟秦于归谈的东西——根本只是老朋友叙旧。 最后，她无奈地说道：“我出就好了……是我的绯闻。” “那行。记得好好跟泽野解释沟通，我挂了。”姜云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去处理了。 因为家教关系，就算是木桐存款的九牛一毛，她还是很心疼钱，但是更怕第二天头条上写着“木桐和昔日影星秦于归厕所幽会”，看到这标题的人大概都能想出一万字小黄文了。 利泽野从书房出来，冷着脸，脸色很难看。木桐盯着他看，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往客卧走去。 “那个……”木桐尴尬地开口喊住他。 利泽野顿住了脚步。 “我跟秦……”木桐看到利泽野的侧脸一僵，明显很不想听到秦于归的名字，于是改口，“我跟那个人只是偶然遇到，没地方可以谈话，才进的卫生间，只是谈了我的伤，没别的事情。” 利泽野侧过脸看了木桐一眼，浑不在意地说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木桐的心被针扎了一下般，她咬了咬牙，问：“那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生气？” “我只是不想看到不想看到的人而已。” “你说我还是秦于归？还是我们俩你都不想看到？”木桐眼眶红着，质问他。 利泽野别过脸没回答。 木桐顿时酸了鼻子，抽了抽鼻子，强压住自己的哭腔说道：“利泽野，我还没问你呢，你跟林悦笙是怎么回事？你能三更半夜去接机，却不愿意来送我上飞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在片场，他们没拉住马，我出什么事的话……” 利泽野眉头皱得紧紧地，回过头来看木桐。 木桐侧过脸不看他：“你会后悔吗？” 利泽野张了张唇，喉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后悔，现在他就已经很后悔了，他要是紧紧跟着木桐，她压根儿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让她又跟秦于归有牵扯。可是一想到她瞒着自己跟秦于归私会，他又硬着心没回答。 “你不想看见秦于归，我还不想看见林悦笙呢！”木桐说道。 利泽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恰好在机场接姜凯导演，林悦笙也同班飞机而已。” 这个解释木桐在姜云那儿听过一回了，她信，可是利泽野彻夜不回这个事却还是没得到合理解释。 “你喜欢林悦笙吗？”木桐问他，眼神死死盯着他。 利泽野皱紧眉看她，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木桐轻笑一声，笑他装傻。四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居然还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利泽野叹气，两人的话讲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他对木桐不认错的态度已经疲惫了，扭头往客卧走去。 木桐偶遇秦于归没错，想跟他叙旧也没错，利泽野也愿意相信两人没有什么事，虽然他心里不舒服。可是木桐错就错在两人怕被人拍到而进了卫生间私会，还被人拍下来。 如果是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交谈，还不至于显得那么有故事。 太小心而被小心害了，说的就是木桐。 也是幸好，这次的狗仔愿意来谈，而不是一声不吭就发照片。他们俩刚结婚，利泽野不希望木桐出跟自己一样的负面新闻，影响她的形象。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木桐还年轻，还需要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形象更加重要。 木桐闷声提醒他：“明天姜云薛凯和跟拍组都会来，你想睡哪儿？” 利泽野脚步一顿，说道：“我去拿被子，打地铺。” 照片的事情拿钱摆平了，木桐睡前躲在卫生间里跟木芽用微信吐槽。 “我知道我不小心是我的错，可是利泽野问题不是更大吗？” 木芽：“嗯？” “我绯闻拿钱摆平了，他直接曝光了，这说明他根本没采取措施，他这是希望跟林悦笙闹绯闻啊！指不定就是为了以后跟我离婚，林悦笙上位做铺垫呢！好歹毒的男人！他这个是婚内出轨啊，以后分家产我要让他净身出户！” 木芽：“……” 木芽：“姐姐，你是用语音的吧？” “对啊，你不是听着嘛，提醒你我现在也是语音！”木桐说道。 “姐姐，你小心隔墙有耳。” 木桐没当回事，等关了微信，出了卫生间，她冷着脸看靠着床沿，坐在地铺上，戴着无框眼镜看书的利泽野，轻啧一声。 利泽野抬眼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 “需要去做财产公证吗？”利泽野突然问道。 木桐疑惑：“嗯？”他们俩结婚突然，婚前财产公证没来得及做。 木桐脑袋一个激灵，意识到利泽野是在回答她跟木芽聊微信的话。 她冷哼一声：“你偷听！” 利泽野解释道：“我不是无动于衷。” “嗯？” “是毫无防备。” 木桐没明白他意思，正想问什么意思。 利泽野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放，摘下眼镜，说道：“睡了，关灯。” 木桐反着来：“不要，我还要看漫画！” “近视了还看。” “要你管！”木桐拿着手机打开漫画APP。 利泽野没理她，将台灯灯光调暗了一点，戴上眼罩和耳塞，睡下了。 木桐垂眼肆意地看着他，没有一点看漫画的心情。 时隔四年，他们第一次在一个房间睡觉。 利泽野什么时候睡觉这么敏感了，还需要戴眼罩耳塞，是嫌她吵还是怎么样？ 以前利泽野拍戏很忙，回到家的时候往往都很晚，一上床搂住她就能睡过去，哪有现在这么精贵。 四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比如利泽野就在床下的时候，她居然失眠了。 她轻声问：“睡着了吗？” 许久没听见回应，木桐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 “脑袋别钻被窝里，对身体不好。”利泽野的声音突然传过来，隔着被子模糊不清。 木桐在被子里反驳：“要你管。” 声音闷闷的，说是这样说，她又小心地钻出了被子，不想被他听到声音。 利泽野听见黑暗寂静的房间里，左上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扬了扬嘴角。 再怎么嘴硬，还是曾经那个听话的小姑娘。 因为照片的事情，利泽野在私底下对木桐的态度更加冷然，木桐也不待见他。 虽然还会偶尔交谈几句，但是冷战仍旧继续。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二百五十一万花的值，对方没有公开照片——木桐嫌二百五十万难听，加了一万当封口费。 这么多钱买断一组照片，还是可以让自己陷入舆论风波的照片，木桐心如刀割。 姜云领着《新婚燕尔》跟拍组上门的时候，木桐脸色很不好。 姜云乜斜了她一眼，跟利泽野打招呼。利泽野穿着很休闲家居，头发柔顺地贴服着，跟平时在人前见到的严谨严肃、一丝不苟的影帝形象大相径庭。 摄影师的镜头急忙在利泽野脸上打了个特写。 木桐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说道：“来来来，快点调整摄像头，昨天所有摄像头都关了，你们去看看。” 木桐离开后，这些摄像头都没有关掉，利泽野跟木桐不在一个地方，没法拍摄到两人相处的画面，因此摄制组跟拍或者看监控的时候都有些兴致缺缺，也不强求镜头。 木桐昨天回来，利泽野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摄像头。他们算是久别重逢，一定会有冲突。 原本摄制组还抓耳挠腮地想办法怎么让两人互相探班制造互动，现在木桐受伤了，简直天赐良机，让两人能安安稳稳在一个地方相处，还能拍到利泽野细心照顾木桐的画面。之前跟拍了半个月的内容只能剪半期，作为铺垫。 为了照顾木桐，以及木桐坐轮椅角度的变化，摄制组调整了机位和角度。 木桐看他们进出主卧，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节目组，真的不是拍小片子的吗？” 牛导冷汗直冒：“不是，我们只在床头放了一只。我们远程可以操控，你们要睡了就主动切断电源。就是希望两位老师能睡前，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我们可以有东西好剪。” 木桐本着拿来主义，伸手：“那给我台本，我背一背吧。” “……我们真的没有台本。” “开个小小的玩笑嘛，别这么认真。”木桐笑道。 木桐推着轮椅上前摆弄固定好机位的摄像机，牛导给她遥控器让她玩。木桐玩了一下，看着镜头能够360度旋转，觉得还挺有趣的。 “到时候你们要听我的指挥，我说往上就往上，显得我有超能力一样。”木桐玩心大起。 牛导抹了抹汗，这要求他只在某档亲子类真人秀的孩子们那儿听到过，第一次在成年人这里听到。 Follow PD不多，也只在两人出门的时候跟着，在家里基本都靠远程操控摄影机。 其他人都离开后，姜云叮嘱木桐准时吃药，不要整幺蛾子后就离开了。 木桐抬眼瞥了眼利泽野，正巧撞上利泽野看自己的视线，她急忙收回视线。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俩得在一个屋檐下，演一出新婚夫妻的恩爱秀了。 心理压力很大，木桐道：“第一次跟你同框出演，多多指教。” 这是木桐出道八年以来，第一次跟利泽野同框参加录影。他们虽然在人前谈了七年恋爱，却从没有合作过。 利泽野低下眼，沉声道：“嗯，我有点紧张。” 木桐扑哧笑了：“当然，综艺你的经验还是不如我啦，叫我声前辈我就教你怎么玩。” 利泽野看了眼她骨折的右腿，瞥开眼看了看沙发上的摄像头，说道：“这不是你以前参加的《逃出无人岛》那种节目，况且你不能走路，怎么玩？我不帮你你能从这里到阳台吗？” 木桐气得横眉竖目，拍着扶手：“你等着，我飞给你看！” 跟利泽野一起参加节目，一点都不开心！ 第七章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两人进入正式生活录影的第二天，《新婚燕尔》的官宣就开始了，同时还放了四对明星夫妻，参加第一期棚内录影时的各种有趣小片段。 别人吵架互怼可能只是甜蜜的小打闹，但是木桐和利泽野互怼那是真互相看不顺眼。然而不明真相的粉丝们仍旧炸开了锅，大呼有爱，两人吵架也那么萌那么可爱那么感情至深。 木桐就要问了：“你们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感情至深了？” 她给利泽野的形象画印象画，画了坨大便都能被曲解成“爱到深处自然黑”？ 木桐害怕了。 怕不是她到时候说他们俩分手了离婚了，粉丝们都能拍着手叫好道：“你们这是寻找热恋期的激情故意先分个手吧？” “这届粉丝不行啊！想象力太丰富了！”木桐给木芽发微信说道。 木芽回复：“能理解啦，你们看着感情真的很好啊。看到你们就觉得又能相信爱情了。” “我不相信爱情啊！” 家里摄像头太多，被监视的生活，让木桐都不敢发语音。 更加不方便的是，木桐都得先跟利泽野在床上进行亲切友好的睡前语言交流之后，关闭摄像头，再赶利泽野去打地铺。 比如昨晚上，木桐跟利泽野的尬聊是这样的。 木桐问：“你睡前看的什么书？” “《决战前》的分镜原稿和剧本。” “……”木桐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她又不是连个英文单词都看不懂。木桐努力支起笑脸，“所以你为什么看？”又不是他的戏。 “随便看看。” “……”木桐忍不住了，指着利泽野右手边的摄像头说，“利泽野，你这样回答，会被人说无趣的哦。” 利泽野瞥了眼镜头，那眼神里带着无奈和一点嫌弃，还有点威胁。 木桐眼睁睁看着那摄像头，缓缓地，慢慢地转了180°，面朝死角。 “……”木桐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利泽野摘下眼镜，把书放到一旁，关掉摄像头，抬起身子伸手去关木桐那边的台灯。 木桐拍他胳膊：“我自己不会关啊，我断的是腿不是胳膊！” 利泽野没回答，径自关了灯，收回了身体。 木桐那侧的灯光蓦地暗下，视线恍惚中，她感觉利泽野的嘴唇似乎贴着自己额前的刘海滑了过去。她皱了皱眉，晃了晃脑袋调整刘海，碎碎念了几句不高兴的话，往被窝里钻去。 因为怕被发现利泽野打地铺，所以打地铺的被子被隐秘地放在衣柜的上层，他们现在盖着的是同一床被子。 木桐往被子里一缩，身子和脚就不可避免跟利泽野有接触。 她冰凉的脚丫意外碰到利泽野温暖的脚踝，利泽野的脚踝被冰得一颤，木桐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收回脚，才有些贪恋那温暖。 利泽野还坐在被子里，木桐的肩膀和被子间留了个空隙，凉意灌进来，木桐催促他：“你快出去，冷死我了。” 冷空气南下，最近气温骤降了十几度，木桐怕冷，体质虚还偏寒，手脚都冰凉。 利泽野看了眼她：“等会儿。” 说着，他拿了自己的毛衣围住木桐的肩膀和脖子。 他动作间，脚就往木桐的方向靠，贴在了木桐的脚旁。 木桐不自觉地缩着脚，寻着那温度贴了过去，抬着眼小心看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小声地念叨：“冰死你！” 利泽野眼里划过一闪而过的无奈，由着她。 “明天的药我放在客厅茶几上了，别忘了吃。”利泽野看着手机，提醒她。 木桐“嗯”了一声。 利泽野片场开工早，幸好片场就在本市，能够回家。不过有时候拍夜场戏，利泽野就通宵不能回来。近期没有夜场，他只是起床早，晚饭多半都是回来吃的。 这期间木桐一个人在家，有时候木芽或者姜云会来照顾她，但是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吃药，利泽野每天晚上都要不厌其烦地提醒她。 这情况有点像回到了四年前两人热恋的时候。利泽野就是这样话不多，但其实很会体贴照顾人。 就像现在这样，他知道她脚冷，就故意不下床打地铺，由着她借由自己的脚取暖，等她脚暖了再离开。 或许因为以前太过亲昵，现在的亲密他们居然怡然自若，没有半点尴尬和不自在。 但是现在的亲密，也是因为在镜头前演戏，所以其实是虚假的吗？ 木桐读大学时，住的宿舍朝北，冬天阴冷得让人无法安眠，骨头都冒着寒气，针扎般疼。 大一强制住宿舍，利泽野只好给木桐买了过冬的各种取暖物，从暖炉到电热毯，甚至还有电热袜和电热鼠标垫，可惜暖炉不出一周就被宿管阿姨收走了。 大二可以在外租房了，利泽野立刻就让木桐申请外住，带着木桐搬进了他们现在住的高级公寓，一人一套公寓，中间开了扇门连通在一起。他当时还在北大读研究生，又要拍戏，木桐在浮城本地读的戏剧学院，于是经常一个月三个地方来回奔波。后来，他就跟薛凯做了个约定，冬天最冷的那两个月不要接任何戏，他要留在浮城陪木桐。他研二没什么课，正好可以空下来写论文。 那个时候两人真的是跟胶水黏在一起一样，分都分不开。一天到晚除了木桐上课，几乎都腻在一起。 利泽野给木桐买的过冬神器几乎一样都没用到，木桐全靠窝在利泽野怀里取暖。 利泽野总说木桐需要中药调理这体寒的毛病，木桐苦着脸反驳：“中药苦死了，而且我要上课要排练还要录歌，哪有时间喝中药。” 那时候JOY还没解散，超人气偶像少女组合虽然红，但是路演不多，大多都是打歌之类的宣传，三位成员也都在上学。 利泽野听她的话，笑了，捂着她的手揉搓着：“哦，没时间喝中药，就有时间拿我当暖炉了。” “这你自愿的啊，而且你这个暖炉恒温调控，发热稳定，还不会像暖炉和地热一样让人皮肤干燥，多棒啊。”木桐笑道，捏着利泽野的脸颊揉了揉。 利泽野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手欠的行为：“我这么优秀，你给点什么奖励吧？” 木桐的双脚贴着他的小腿肚子取暖，闻言，双脚从他小腿肚子滑到了脚踝，她在利泽野腿间跪坐起来，抬起身子凑近他的脸笑道：“啧啧啧，你这人真是贪得无厌。” “怎么说？”利泽野一手扶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扬了扬嘴角问。 木桐抿唇调皮地笑：“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还想着要什么奖励啊？” 利泽野笑道：“那再多喜欢一点吧。” “不行，再多喜欢一点就不是喜欢了。”木桐噘着嘴。 利泽野轻皱眉毛：“那是什么？” “是爱啊！” “所以你不爱我咯？” 木桐歪了歪脑袋，做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啧，这怎么能让你知道呢？” 利泽野笑道：“嗯，那我也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什么？” “不告诉你我是不是爱你。” 渐冷的空气里，一声淡淡的叹息在黑暗中凝结。 在高层公寓的顶楼，自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寂。除了高楼间的霓虹，看不到星辰。 影影绰绰的光亮从窗帘间隙中洒在床上，铺到地上。 明明有两个人在房间里，却孤单得像是一个人，内心复杂狂乱得仿佛千万个人在逼仄的斗室里角斗。 利泽野摘下眼罩和耳塞，侧脸看向床沿，床上的被子落了个角落在床沿下，他盯着那被角出神，手不自觉地伸出去碰触。 床上恬静的呼吸间，突然传来木桐含糊的梦话声。 “别告诉他……” 利泽野像是触电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他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什么？”利泽野轻声问。 说完，他苦笑一声。真幼稚，居然想着跟睡糊涂了说梦话的人对话。 “别告诉他，我还爱他。” 利泽野的苦笑僵在了脸上。 “很爱很爱他……” 他瞳眸微微震颤，半晌，他深深叹气，眼眶竟红了。 到底，谁不要告诉谁。 木桐在家里宅了一周，待不下去了，跟节目组商量着想出门玩。 牛导征求了姜云的意见之后，问：“那木老师你想去哪里？” 木桐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是单纯不想在家里待这么久，而且私生活都在摄像头360°无死角的拍摄下。 商量了半天，木桐决定去买只狗养着解闷。 姜云很不同意：“你和泽野都忙，平时这狗给谁养？” 木桐想得很美：“要是家里没人的时候就送老宅去啊，我爸妈肯定会养的呢。” “求求你负责任点！”姜云郁闷地说。 “我很负责任的！我早就想养狗了！原来你说楼下公寓太小了不好养。现在这么大房子，我养只狗，阳台那么大，还有泳池，狗都可以游个来回了。养只狗多好啊！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雇个保姆啊！”木桐说着，开始琢磨起要养什么狗。 “雇保姆照顾狗吗？你还是人吗？”姜云气得要吐血，“你等晚上泽野回来，自己跟他商量，养家里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是他同意，明天你再出去买，我没空，你找小周或者木芽陪你。” 木桐不悦极了，嘟囔着：“利泽野是皇帝啊，一定要得到他首肯。” 当晚，木桐踌躇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利泽野第一时间就否定了。 “不行。” “为什么？” 利泽野刚将饭菜端上桌，围裙还没摘，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你养不活的。” “谁说我养不活！你这话是污蔑哦。”木桐瞪大眼睛。 利泽野解下围裙，坐到木桐对面，认真地问：“我问你两个问题。” “讲！” “一，你小时候养死的乌龟埋在哪里了？” “……”木桐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 “二，你有空每天遛狗吗？” 木桐一想自己真没空，小声反驳：“我在家的时候我尽力保证嘛，没空都说了可以送老宅去。” 利泽野定定地盯着木桐，看得木桐心虚不已。 她嗫嚅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想养狗……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能养吗？” 利泽野一愣。他当然知道木桐从小就想养只狗的愿望了。 木桐是在他十岁那年，举家搬到老宅隔壁的别墅里去的。 他早熟，懂事有礼，听说隔壁那姓木的暴发户一家，家里装修得金碧辉煌，极尽奢靡的风气，发家可以追溯到民国年间的利家对此不屑一顾。可是利泽野倒没有看不起木家。 当然后来，利家对木家态度翻了180°大转弯，可以说百分之八十是靠木桐。 一日，利泽野背着书包出门上学，照例逗了逗他家当年还健在的拉布拉多，正要坐上车，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两条小辫子，脸蛋红扑扑的，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蕾丝公主裙，扒着他家的篱笆，小脸挤在两道篱笆桩中间，一脸羡慕地盯着他家的狗不放。 小嘴微张，显得惊讶又可爱。 利泽野看着她，小女孩儿见他发现了自己，眨了眨眼，脸又往前挤了挤，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利泽野眉心微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他听见小女孩儿说道：“大哥哥，那是什么狗啊？好大好帅！” 她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盯着拉布拉多不放。 那只拉布拉多叫柚子，性格很温柔，看见陌生小姑娘也没有敌意，反而凑上去闻她的脸。 小女孩儿咯咯直笑，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去碰它的脑袋。 利泽野问：“你是隔壁家的孩子？” 女孩儿“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逗着狗。 一般这种年纪的小孩儿见到拉布拉多这种大狗都会怕才对，可是这小孩儿胆子却很大。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终于将视线抬起移到了他身上，回答：“木桐！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利泽野。” “李泽野？” “利，不是李。”利泽野纠正她。 小木桐噘着嘴：“有区别吗？” 该怎么向没识字的小孩儿解释两个字的区别？利泽野选择了放弃。 “我要去上学了。你早点回家。”利泽野说道。 木桐说着：“好的，李哥哥再见！”一边想把脑袋从篱笆桩之间抽出来。 她试了一下，脖子有些疼，愣了几秒。 又试了一次，木桐双手扒拉着篱笆，怔愣了几秒钟，猛地大哭：“哇——我出不来了！” 利泽野侧过脸轻咳一声，忍不住偷笑。他本来就想她脑袋可能会被卡住，但是见她已经挤进来了，就没有提醒她。 那一早上，利泽野迟到了。利家、木家的家长全跑出来扒小木桐的脑袋。 四五岁的小姑娘脑袋卡在篱笆桩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一群大人和哥哥姐姐都哭笑不得，一边笑一边想办法。 最后还是报了119来才把她脑袋给拔出来的。 拔出来之后，利妈妈还拍着她脑袋责备：“谁让你长那么大脑袋！” 木桐哭声稍停，被她这一指责，愣了几秒，又是一阵大哭：“我脑袋才不大啦！” 在场的大人们都笑得不行。 这一闹剧，让两家关系开始亲近起来，一直到木桐成年，这个黑历史还被拿来逢年过节逗木桐。木桐自己没多少印象了，但仍旧觉得羞耻。 没过几年，老拉布拉多柚子去世了，木桐哭得比利泽野还惨，俨然是自己家的宠物没了。她家里不给养狗，于是就暗搓搓劝说利泽野和利泽晴养狗，均告失败。 想到这些过往，利泽野的表情都柔和下来了，他不免有些心疼木桐这深沉坚持的养狗心。 洗完碗，木桐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利泽野坐到她身旁，说道：“明天我有空。” “啥啊？”木桐乜斜了他一眼。 利泽野看了看她：“你不是要买狗吗？” 木桐一怔，双眼一亮，抓住他的胳膊问：“真的吗？你同意了？你带我去买吗？” 利泽野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心软了。 “我只是想到你脑袋卡篱笆桩里的事情了。”他解释道。 木桐黑了脸：“这件事你可以不用说的，告诉我决定就OK了。” “先约定好，要好好照顾好狗。” “好好好。”木桐连连点头。 木桐心情一好，在一旁碎碎念着要给狗狗取什么名字，着急得不行。 利泽野说狗还没买到就取名字会不会太早了。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不是要买了嘛。” 因为马上要养狗了，木桐激动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跟利泽野商量买什么狗，利泽野被她吵得睡不着，只得说道：“明天去买了你再定吧，现在，睡觉。” 木桐侧躺在床上，瘪了瘪嘴，嘟囔着：“哦，臭脾气。”说着翻过身，不想理他。 利泽野躺在地铺上，看着天花板无奈地摇了摇头。 次日，木桐醒了个大早，就见利泽野穿戴整齐正要出卧室，见她醒来了，他有些诧异。 木桐疑惑地问：“你去哪里啊？” “抱歉……”利泽野脸上满是歉疚，“有两个镜头需要补拍……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木桐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那么兴奋激动，一半原因是因为能养狗了，另一半原因……是因为利泽野说要带她一起去买。 现在这一半的喜悦没了，她像是被人闷头浇了一脸盆冰水，顿时清醒了过来，手脚冰凉发麻，心脏还微微有些疼。 “真的……对不起。”利泽野低声，垂下脸说道。 两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俩的时间很难同步，聚少离多。按理已经该习惯了，可是眼下的特殊气氛，木桐居然对此有怨念。 她声音故作镇定：“哦……没事。” “我……叫木芽来陪你吧？要不我叫我助理来？” 木桐摇摇头：“没事，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利泽野认真地看了眼木桐，发现她垂着脸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对自己有多失望，利泽野想象得到。 他对木桐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实现过几个。 是他对不起木桐。 “早饭在蒸笼里，你热一热再吃。”利泽野叮嘱道，别过脸，余光看着木桐，说道，“那……我走了。” 木桐没说话，伸手打开了床头的摄像头。 Follow PD上门的时候，看见利泽野不在家还很奇怪。 木桐微笑着解释：“他要补拍镜头，回片场了。我们说好下次再一起去买，等我腿伤好了再去。” 导演组们遗憾地“啊”了一声，多好的素材，就这样错过了。他们没有注意到木桐用的是“回”片场，而不是“去”。 木桐想，这里不是利泽野的家，只是拿来装温情、展示演技的舞台。 就像导演组特地找金晨过来，趁利泽野在家的时候，让好姐妹聊天，把利泽野也拉入话题里。 木桐不喜欢煽情，也不喜欢回忆过往。这都是在揭她伤口，并且在伤口上撒盐，告诉木桐她现在多可怜。 可是利泽野却不这样。 他会双眼带笑，一脸温柔深情，带着感慨和趣味地描述他们从小到大的故事，从第一次相遇到自己出道，再到他们俩热恋。有些很小的事情木桐都已经忘了，他却能够将细节描述得仔仔细细，仿佛当时录了影像一样。 这更让木桐难受。 利泽野演技炉火纯青到这个地步。他可以一脸深情地将两人的过往摊开来给众人看，告诉全世界他跟她的感情经历，却丝毫不顾及他们两人现在如此尴尬的关系。 或者他在演戏的时候，已经太入戏了。 木桐演技差，她做不到，只能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她怕她不笑就要哭出来。 过去太美好，就显得现在的自己又愚蠢又可怜。 木桐没有去买狗，木芽来看她，本来想带她出去玩，木桐却拉着她看了部悲情爱情片，哭得稀里哗啦。 发泄过后，木桐心情好了点。等晚上利泽野回来询问买狗的事情，木桐解释自己现在不方便养，顺带开着玩笑问：“是不是突然松了口气？不需要应付我这种孩子气的想法了。” 利泽野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木桐脸上笑着，可是眼里根本没笑。 她对自己的不满更深了。 睡前，利泽野问她：“气吗？” 木桐笑道：“不气啊。为什么要气？而且对你的生气，四年前就用光了。” 利泽野表情一僵。 “利泽野，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木桐说道，“但是我希望你在片场，可以跟某些人不要太近，毕竟，我们还在录制节目，你也有Follow PD跟着呢。” 利泽野皱着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咯。”木桐说着，关上了台灯，“睡了。” 两人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然而次日，导演组整了个幺蛾子，说要带木桐探利泽野的班。 木桐想去但是又有点怕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想要拒绝。 牛导说：“之前您说想出去玩，这次就当是玩好了。” “哪有去片场玩的。而且我这副模样，到底是谁探谁的班啊。” “可是你们在同城，探班还是比较方便的。去吧，我们专车接送。”牛导说着，拿出个保温盒，“慰问品我们都准备好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她拒绝有什么用？ 木桐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探班了。 在家里养伤也有小一个月了，节目录制即将接近尾声。她腿伤好了一大半，拄着拐杖可以走一段路。 节目组将她扶上车，叠起轮椅塞进了保姆车的后备厢。姜云工作忙，就拜托小周跟着。 小周上了车就塞给木桐一听维他柠檬茶，这是本月第一罐。 木桐在家休息，为了防止长胖，饮料零食全都列为禁品，天天吃利泽野做的清淡的饭菜，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一拿到维他柠檬茶，木桐就有些热泪盈眶。 “宝贝，我好想你啊！”她轻抚着易拉罐感慨。 小周扶了扶帽子，说道：“木老师，云姐要我看着你别偷吃给利老师的慰问品。” 木桐浑身一僵。 车上除了节目组准备的十全大补汤，还有姜云准备的一堆给剧组的慰问品，从甜品到高级海鲜日料便当应有尽有。 木桐自己平时都没得吃，姜云刷她工作室账上的钱讨好别人，她心理很不平衡，原本就打算在车上偷吃一盒的，没想到姜云早就看穿了她。 她心虚地嘟囔：“我哪有这么贪吃。” “……”小周没回答。他不想违心回答。 《次日黎明》是利泽野主演的，准备参加戛纳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姜凯导演，夏生编剧，男配有历川游。 这部电影起点这么高，外界自然关心，各种路透照和小道消息层出不穷，片场外蹲了不少狗仔。 木桐腿脚不便，怕自己跑不过狗仔，对小周叮嘱：“过会儿下车你就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推我进片场。” “……” 牛导笑道：“偷拍就让他们拍吧，就当免费宣传了。” 木桐不太乐意：“我没化妆。” “……” “我想着就是见利泽野，也不上镜头，没什么问题吧？”木桐摸了摸自己的脸。 众人看着她在家养得白里透红，充满胶原蛋白的皮肤，心说，不化妆就很好看了。 小周戳穿真相：“木老师……现在不就在拍节目吗？” 木桐一愣，随即双眼瞪大了，指着镜头惊恐：“我的妈！太习惯你们了，我都忘记了我在录制节目！啊！我要去死！” “没事，老师你化不化妆都好看。”牛导立刻安慰她。 木桐捂着脸：“可是化了妆更好看啊！” “……” 借着女导演零碎的化妆品，木桐化了个淡妆，才进了片场。 节目组提前跟利泽野说过了，利泽野在休息室等木桐。 木桐心里很忐忑。以前她倒是经常去利泽野的片场探班，四年来这还是头一遭，不知道利泽野在拍戏的时候的表现是不是还是那么让人震撼。 更别提，现场还有个知名化妆师名叫林悦笙。 林悦笙长得很精致艳丽，跟木桐偶像少女系可爱清纯的漂亮不一样。林悦笙的漂亮是时尚界最喜欢的那种，瘦削中带着高傲冷艳，她打扮又很成熟性感，是男人们最喜欢的那种性感尤物。 在木桐没跟林悦笙不对盘前，利泽野还曾经开玩笑对木桐说过，他觉得也许自己跟林悦笙看起来更像情侣，跟木桐在一起总有种带孩子的错觉。 当时林悦笙还是利泽野的御用化妆师，跟木桐关系曾一度很友好。木桐没有想多，只当利泽野是跟自己开玩笑，还跟利泽野打闹，没一会儿就抱在一起腻歪了。 现在一想，利泽野怕是并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吧？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找到场务带路，小周推着她进了休息区。利泽野的休息室在走廊尽头。 木桐笑问场务：“利泽野确定在休息室吗？” “在的呢，林老师正在给他补妆。” 木桐的笑顿时僵住了。 场务没个眼力见儿就说出口了。见木桐笑容僵硬了，他顿时想起来前段时间利泽野跟林悦笙的新闻，顿时着急了，红着脸连连道歉。 木桐摆摆手，友好地说道：“没事。” 到了利泽野休息室的门口，木桐敲了门。 里面传来“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地上，木桐心脏一紧。 然后，她才听见利泽野的声音低沉地传来：“谁？” 木桐深吸口气，道：“我。” 她提不起兴致搞怪，甚至不想讲话。 门被人从内打开，利泽野出现在门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木桐。 木桐抬眼看他，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情绪，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带着惊慌和哀求。 “木桐，好久不见。”女人的声音从利泽野身后传来。 木桐一震，眼神绕过利泽野的身子看向休息室内。 林悦笙站在化妆台旁，笑盈盈地看着她，显得友好而坦荡，仿佛她心里的戒备和不愉快都是笑话和小气。 林悦笙脚边有一只化妆箱，摔在地上，盖子开着，里面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见木桐盯着自己脚下，林悦笙慌张一笑，解释道：“刚才没拿稳，不小心摔地上了，我马上整理好。” 木桐脸色很难看。 林悦笙的话和表情，无一不是表示，刚才她跟利泽野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敲门声吓到了才不小心将化妆箱撞地上的。 木桐已经脑补了一出好戏，脸色越发苍白。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摄像机还没绕到她面前，她的假笑难看得紧。 木桐对林悦笙说道：“没事，过会儿让利泽野捡，你能出去吗？我跟利泽野想单独待一会儿。” 林悦笙看了眼利泽野。利泽野的脸色也很差，跟木桐对视着，沉默不语，但是也没有反对。 她笑道：“哦，夫妻俩要谈心吗？” 谈什么心？没矛盾哪里需要谈心？ 林悦笙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在场的人除了正主都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说着，就绕过众人到了门外，回头巧笑倩兮地对利泽野笑道：“泽野，你好了的话，叫我一声，妆还没补好呢。” “……”木桐喉间一紧。 林悦笙叫得这么亲切。她这四年都疏离地喊“利泽野”，可是林悦笙却能毫无芥蒂地叫得这么亲密。 利泽野点点头。林悦笙出了门转身就进了隔壁房间。 木桐对节目组和小周说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我跟利……跟泽野有一些私事想说。” 小周欲言又止，她看了他一眼：“别问，夫妻间的事情你少问。” 木桐很少这么严肃，小周吓到了，急忙点头。 牛导倒是很体贴，他们是真人秀节目，但不代表就没节操什么都拍，明星也是有隐私的。跟拍这么多天，是个瞎子都看出来这对相恋七年的娱乐圈模范情侣之间有很大的矛盾。 他们因为无孔不入地跟拍，恐怕是比姜云和小周还要了解这对夫妻俩的关系。 第一期里的专家分析得很对，他们俩对对方都很在意、关心，可是存在着矛盾，无法真正敞开心扉，但是这个矛盾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开。 跟拍组体贴地离开了现场。 小周将木桐推进门内，帮他们带上了门。 利泽野站在化妆台旁看着木桐将保温盒放到台子上，问：“节目组准备的吗？” 木桐手一顿，点头：“别的慰劳品已经在外面交给场务了。” 利泽野应了一声。 木桐抬眼看他，故作不在意地问：“你的Follow PD呢？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她最在意的也是这点。如果有Follow PD在休息室内，她可能只是看到林悦笙不高兴。可是刚才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没看到其他人。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俩有什么问题了。 木桐已经没脾气了。 利泽野解释道：“想休息一下，他们跟着没法休息。悦笙说她要给我做的妆效是机密，不能被拍到，就让他们也去休息了。” 什么破理由。 木桐轻笑一声：“悦笙……叫得真亲密。” “……”利泽野深呼吸一口气，“木桐，你不要想多。” “我没想多。这个化妆箱也只是你跟她不小心撞地上去的，你们俩单独在房间里真的只是补妆。”木桐阴阳怪气地说着。 利泽野皱着眉，头疼地揉了揉鼻梁上的穴位，说道：“你好好讲话。” “我有好好讲话啊。”木桐一脸无辜，“我还很好讲话。你的私事都与我无关，反正我们只是逢场作戏。” 利泽野随着她的话，眉毛越皱越紧，最后已经完全阴沉着脸了。 “逢场作戏？” 木桐看着他，没说话。 利泽野抹了把脸，没有顾忌脸上的妆，说道：“木桐，我现在解释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是吧？” “你都没解释，你怎么就知道我听不进去？” 这就是听不进去了。利泽野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用好一点的语气跟我说话，冷静听我说，我跟林悦笙，真的没什么。” 木桐翻了个白眼：“那你至少拿出证据来啊。相反，当年林悦笙追过你，我心里这个疙瘩怎么可能会消除得掉。就算你觉得你们真的没什么……利泽野，为什么当年林悦笙出国，现在一回来仍旧要做你的化妆师？” 利泽野喉间有些艰涩。他知道他的答案说出来，木桐一定会生气。 可是他别无选择。他眼下的境遇，替他选择了只能这样回答。 “是我邀请她……继续做我的化妆师的。” 话音落下，利泽野久久没听到回答，他看着木桐。 木桐看他的眼神里有前所未有的陌生，失望、猜疑等各种情绪冗杂在一块儿。 最后，利泽野听见木桐冷笑道：“利泽野，认识你二十年，才发现你居然是这么善良的人。” 利泽野动了动唇没说话。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嘴唇微颤，眼眶渐渐泛红，眼眶里聚满了泪。 “你对别人的宽容和善心，为什么从来不施舍一点给我呢？” 利泽野眼神一动，正想解释，就听见木桐恶狠狠地啐骂。 “幸好我没有真的煲汤给你。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木桐大声喊道：“小周，过来救驾！” 门没锁，木桐一喊，小周就跑了进来，一看屋内尴尬的气氛，愣在了原地。 木桐对他说道：“发什么呆，我要回家啦！” “那探班……” “这不是探完了嘛，走了啦！” 跟拍组还在门外近处待命，一见这架势也不敢再说什么，架起摄像机拍。木桐瞪了摄像机一眼：“别拍啦，丑死了！” 一行人来得急，离开更是一场风。休息室内只留下利泽野一个人，垂着脸看不清神色，许久，只留下一声叹息。 利泽野的Follow PD正好赶上个尾，疑惑地面面相觑。 林悦笙从隔壁休息室出来，轻描淡写：“夫妻吵架咯。” “怎么回事？他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其中一位导演问。 林悦笙讥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也许，他们并不如我们看见的，感情那么好呢？” 第八章 意外搭档 木桐问过利泽野，为什么会邀请林悦笙重新做他的御用化妆师，她对他们俩的感情造成的影响多大他没阴影吗？还是他已经选择了林悦笙？ 利泽野却始终不肯直面这个问题，他情绪低落声音也带着沙哑：“我暂时不能说，但是木桐，请相信我，我跟她真的不是你猜想的那样的关系。以后，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木桐连“什么时候”都懒得问了。 这一次轮到木桐单方面冷战了。 利泽野不愿意解释，总是拖着时间，木桐就由着他。对一个人的信任就是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逐渐土崩瓦解的。 节目拍摄接近尾声了，紧锣密鼓地后期制作加上宣传，眼看着第一期节目很快就要播出了，但是木桐和利泽野仍旧没有和好。 之前利泽野被拍到凌晨去给林悦笙接机已经让舆论众说纷纭了，但是利泽野偏偏不动如山，对这件事情没有做过任何公开解释。但因为助理一起去接机的，利泽野的表现也显得很大方，木桐也没有公开表达过不满，大家都以为，真的只是去接多年好友，没有别的意思。 最开始，节目组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这次探班以后，他们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这两人的感情根本没有人前显示得这么稳定，虽然明眼人都看出来两人对对方的关心和爱意。 节目组着急得不行，眼看着最后一期棚内拍摄就要提上议程了，他们俩还是不紧不慢地冷战着，吃饭睡觉没说一句话，要是这样到结尾，他们这满分情侣保不准就被专家预言要离婚了。 别的夫妻闹离婚，对他们节目组影响还不大，甚至还能带动收视率，可是利泽野和木桐不一样啊！ 他们可是娱乐圈里公认的模范情侣，无数CP粉追了他们七年，声称自己又相信爱情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俩的感情甜到掉牙，能够百年好合。 若是他们离婚了，粉丝们可能还会责怪是节目组的错，让两人的矛盾更深，最后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 导演们不敢跟利泽野提意见，于是就来跟木桐谈心。 木桐知道他们怕什么，也有些歉疚：“抱歉，我们俩现在这种情况还来上节目，让你们担心了。” 牛导安慰道：“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早晚会和好的。” 这个早晚，得有多久。木桐心里没数。 她苦笑了一下。 木桐的腿好了不少，不坐轮椅也能就着石膏走一点路了。 姜云联系了一下《缫丝传》的导演，让木桐早点回剧组拍戏，可以先拍特写和半身，全身等拆了石膏再补拍。 木桐知道导演为什么这么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在这段时间被利泽野养得胖了四五斤，虽然她执意说这四五斤是石膏的重量，但是要是再不回去拍戏，脸胖太多，就不能接戏了。 不接戏，是请假最可怕的结果。 木桐跟牛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去拍一些近景文戏，这一次Follow PD就不跟着去了，等要录制最后一期的时候她再回来。 反正他们粗剪的内容都够做五十期节目了，不缺这两周。 姜云和薛凯商量了一下，同意了这个方案。 晚上利泽野回来，木桐等着吃饭，看他又拿了猪筒骨和牛肉出来。 虽然不想跟利泽野说话，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吃晚饭。” 利泽野手里正拿着猪筒骨，闻言疑惑地回头看她：“为什么？” 木桐指着自己的脸：“胖了。” 利泽野皱着眉仔细打量半天，否认：“没有。” 还是那张小脸，虽然没有瘦得两颊凹进去，但是看木桐身形，锁骨突出，仍旧是很瘦。这样怎么养身子。 利泽野没理会她。 木桐急忙说道：“真的！胖了四五斤啦！导演说我胖了点，再胖下去就别接戏了。” 利泽野听着，把牛肉放回了冰箱：“那喝点骨头汤，补钙。睡前牛奶还是得继续喝。” “……”木桐对他这么老派的食疗思维无法评价。 看着监控的《新婚燕尔》节目组却对这一幕感动得满脸泪水。 看看他们的利影帝，多么宠自己的妻子。无理取闹小娇妻VS无原则宠妻影帝，棒棒棒。 蓝荧荧的监控屏幕前，一群导演静静地鼓掌。 木桐见说不过利泽野，也放弃了，但是晚饭剩了大半碗米饭，看得利泽野直皱眉。 “你会饿的。” “不可能。”木桐斩钉截铁地否定。 利泽野点点头，没再坚持。 他洗完碗，坐到客厅沙发上，给木桐削了个苹果，问：“听薛凯说，你后天要去内蒙古？” 木桐想也没想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看着电视点点头，二十年的青梅竹马养成的默契和亲密，让她压根儿就不把利泽野给她削苹果当回事了。 “不是说了嘛，不然接不了戏了，你看你做饭大鱼大肉，把我当猪养。” 利泽野说：“你太瘦了。”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们花瓶靠的就是苗条吗？胖一斤都是要我们的命。” “……” 木桐又说：“你忙你的吧，不用在意我去内蒙古的事情，等最后一期棚内录影我会回来的。” 利泽野一皱眉：“什么意思？” 木桐看了他一眼，耸耸肩，淡淡地说：“这一次，我不期望你会来给我送行啊。” 利泽野的心有一瞬间的刺痛。 木桐这句话，很冷漠，其中包含的意味太多，他无法去一一体会。 她上次去内蒙古，是真的期盼他来送机的。但是她对他失望了太多次，以至于这一次已经没有期盼了。 木桐说完，又想到现在在录节目，脑子很灵活地补了句话：“你这么忙，就不麻烦你了。” “我跟你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利泽野闷声说。 睡前，关了摄影机之后，利泽野犹豫许久，对木桐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我气，等节目录制完，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我把事情跟你解释清楚，你等我，好吗？”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漠不关心：“等你想好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吗？” 利泽野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如何应对话中带刺的木桐。 木桐铺上了电热毯，房间里还有地热，她已经不怕冷了，赶着利泽野下床。 利泽野还想跟木桐说话，木桐摆摆手：“不需要跟我解释啦，我们也就是有本证而已，并没有别的关系。” 利泽野心一凉，像是一盆凉水迎头浇下，他蓦地冷静了下来。 晚上，木桐说不期望他去送她，让他心里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在木桐这句话更如当头棒喝，让他清醒了过来。 是了，他们俩，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他爱她，可是在这种时候却无法说出口，也拉不下脸。 这么多天同居录制《新婚燕尔》，让他都产生了两人是真正的新婚夫妻的错觉。 他们在五年前曾经构想过的生活就是如此。一起居住在大而明亮的房子里，他给木桐做饭，睡前坐在温暖的被窝里聊天谈心，或者耳鬓厮磨。 当然，现在并没有耳鬓厮磨，只有木桐冰凉的脚丫子抵在他腰上赶他打地铺。 “你说得对。”利泽野的嗓子有些沙哑。 木桐一愣。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对吧？”利泽野沉声问她，声音似乎带着点受伤。 木桐心脏有点疼，她呆呆地看着利泽野，呼吸都有些疼了。 她没说话，两人互相凝视着，良久，她下巴微点。 利泽野绷紧的脸颊线条突然一松，柔软了下来。 他低低轻笑一声，仿佛在自嘲。 木桐心脏也蓦地一松，绵长的疼却从最底处不断地蔓延开来。 “嗯……我想也是。”他声音仿佛很轻松。 木桐喉咙绷紧，小声问：“所以……你要重新开始吗，跟别人？” 话一说出口，木桐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总是不断地试探利泽野的底线，用自残的方式撕开自己的心脏让自己感知那种疼痛。 她看着利泽野的脸渐渐阴沉下来，脸色难看。 他扬了扬嘴角，不气反笑：“不关你的事。” 木桐脸色苍白。 利泽野不再看她，径自下了床，打好底铺，睡觉。 木桐抿着唇，垂着脸看着自己的被角。 直到听见利泽野一声：“关灯。” 她才反应过来，伸手关了灯。 卧室顿时陷入黑暗中。 木桐缩进被子里，越想越委屈。她从小到大只喜欢利泽野一个人，都快成了执念了。可是利泽野呢，今天一个小模特，明天一个林悦笙，完了还要吃她跟秦于归莫须有的醋。 到底谁欠谁的啊？ 木桐在被子里抹了抹眼泪，抽了抽鼻子，睡了过去。 夜渐深，利泽野从被子里爬起来，看着床上被子里鼓起的一个蒙古包，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被子拉下，让木桐的脸露在外面，就着窗外的光，利泽野眉心微皱。 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木桐的脸颊和眼角，感觉到指腹上的湿润。 弯下腰，低下头，利泽野轻柔地吻上木桐的脸颊，吻去那几滴泪，然后慢慢吻上她的唇。 “对不起。” 十八岁的木桐要二十三岁的利泽野对她承诺，如果她因为他哭了，无论是谁的错，都是他的错。 所以，二十五岁的木桐缩在被子里偷偷哭了，这一定也是三十岁的利泽野的错。 第二天早上，木桐被闹铃吵醒。 她定了比较早的闹铃，距离姜云上门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原本想着利泽野还在睡觉，没想到一睁眼，地上的地铺已经不见了。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利泽野出现在门外，应该是听见了闹铃声，料想木桐已经醒了，他才过来看一下的。 “醒了？你先换衣服洗漱一下，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利泽野这么体贴，木桐有些疑惑，欲言又止。一瞥见床头的摄像头，电源灯亮着——正在工作。 她垂下眼，将思绪压在心底。 这家伙，是在演戏吧？演一出好男人好丈夫照顾伤残妻子的戏码？ 木桐点点头，瘸着腿，拖着石膏进了卫生间。 利泽野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回了厨房。 等木桐换好衣服，缓缓移动到餐厅，早饭刚好全摆上了桌，香味四溢，阳光从大阳台洒进来，显得尤其温暖。 木桐小声嘟囔：“你起这么早啊？” “嗯，过会儿送你去机场。”利泽野给木桐盛骨头粥，随口说道，“我跟姜云说过了，她和小周在机场等你。” 木桐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不用了嘛，你不是还要拍戏？” “上午没戏。”利泽野解释道。 他把上午的戏份拖到下午去了，导演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木桐怎么想都觉得利泽野这份刻意让人意外又不解，而利泽野其实只是想弥补自己的错误而已。 只要一想到上次他没有去送木桐，结果木桐在片场摔下马，差点被马踩到的惊险画面，他就有些后悔莫及。若是那成为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而被他生生错过了，那么他可能要后悔一辈子。 虽然话不好听，但他不想再错过这一次。 或者说，他不想错过未来的任何一次，只要有机会。 木桐的脸一直僵着，可是利泽野又是做饭又是洗碗，还帮木桐把行李准备齐全，药也一一贴好标签叮嘱她怎么吃，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摆脸色了。 利泽野推着轮椅，送木桐进了电梯，回身关好门，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Follow PD只跟到机场就不会再跟，现在三个人挤进电梯围着他们录制。 木桐没话找话问利泽野：“我记得你以前也有一次受伤了还带伤去拍摄的。” 利泽野点点头。其实带伤拍摄次数很多，只是那一次最严重，木桐印象比较深刻罢了。 那次利泽野吊威亚撞到了腰，肾出血。 他那次住了两周医院，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就回去拍戏了。其实伤没痊愈，但是也跟木桐一样，怕不能接戏，而且剧组不能为他一个人停工。 木桐那时候看到利泽野昏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伤好了七七八八了，她倒是会开玩笑了。 “我那时候哭，是怕我守活寡。你说撞哪里不好，撞肾！” 利泽野黑着脸问：“你该庆幸是肾，不是别的地方。”说着，他给木桐递了个眼神。 木桐一会意，当即面红耳赤，嗫嚅着：“要真撞那儿，你也太不会保护你们男人的尊严了。” “……” 现在，带伤上工的人变成木桐。木桐一再感慨真是可以写一百篇通稿吹嘘自己的敬业精神。 利泽野说：“带伤拍戏很累，你要注意一点，实在坚持不住就跟导演说，有什么需要的就叫小周。他是男生，力气大，你要是走不动或者轮椅不方便，就让他背着你走。” “你话很多哎。”木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小周那个小身板，怎么背得动我啊？” “别小看男人的力气。”利泽野意味深长地说着。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等到了机场，姜云和小周早等在那边了。 小周背了两大袋的行李，都是姜云和利泽野叮嘱的，给木桐带的一些必需品。考虑到木桐的痛经，他干脆带了各种取暖用品，还带了一床羊绒被。 这一托运就花了好几百。 木桐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带被子做什么？” 小周挠了挠脑袋，看了眼利泽野，才说道：“内蒙古现在比上次去还冷，草原都下雪了，在片场冷，你可以捂一捂。” “在片场盖着被子？我是去睡觉的还是去拍戏的？” 小周为难了。 姜云看不下去了，帮小周说话：“反正你也是坐在轮椅上的时间多，盖床被子也不碍事。” 木桐瘪着嘴没再说话。 姜云怎么都不太放心木桐，问：“要不要我在公司里找个小姑娘跟你一起去？小周是男生，很多地方都照顾不到，要不我请假去吧？” 木桐摆摆手：“没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利泽野沉默片刻，说道：“我这边很快就结束了，结束了就去看你。” 木桐一脸狐疑：“可别，你是影帝，大忙人，飞机人，哪有那空来看我啊，怕是刚下飞机就要赶下一个片场了。” 利泽野被她说得很无奈，解释：“我接下来有两天的空当，没有任何安排。” 这倒是奇事，木桐面无表情地鼓掌：“那你很棒棒哦。” “……” 临进安检，利泽野将小周拉到了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远看着小周连连点头，木桐有些莫名其妙。 她问姜云：“他跟小周，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姜云说：“咦，你不知道吗？” 木桐疑惑：“什么？” “小周是泽野介绍来的啊。”姜云说道。 木桐目瞪口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小周是两年前被工作室录用，作为木桐的生活助理的。这小伙子大专毕业，刚毕业就被姜云介绍进来，木桐本来正发愁以前的女助理结婚生小孩儿去了，没人照顾四体不勤的她。 小周这男生虽然年轻，但是很有眼力见儿，细心会照顾人，手脚麻利，而且很听话。木桐虽然不会刁难人，但是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有点小孩子的任性，有时候提的要求让人很为难，但是小周都能四处跑动给张罗了。 木桐对她这个助理很是满意。 她还以为是姜云眼光好，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人才，没想到居然是利泽野介绍来的？ “不是啊！利泽野为什么要介绍助理给我啊？而且是个男的啊！”木桐拍着大腿难以置信，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云比她更加疑惑：“我以为你知道的呢……他没跟你说吗？” “……”两年前，木桐跟利泽野可是冷战得最厉害的时候，利泽野一整年有三分之一在飞机上度过，木桐又不会主动联系他，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 “之前的王助理辞职了之后，我就跟薛凯提过一次，没过几天薛凯就发了小周的联系方式给我，说这小孩儿是他亲戚，除了有点害羞，以及一点小毛病，别的都没得挑，给你当生活助理再合适不过了。”姜云说道，“既然是薛凯介绍的，肯定是泽野的主意啊。” 木桐听了只想捂脸。小周居然是薛凯的亲戚……那她总是在薛凯面前数落小周不给她零食和饮料，是不是被薛凯都记在本子上了？ “小周还有啥别的小毛病啊？”木桐疑惑地问。 姜云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姐，我现在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就当我是个白痴吧。” “哦，小周出柜了，所以跟家里决裂了。”姜云随口就说出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来，“薛凯在娱乐圈当经纪人，见得多所以理解小周，就帮他介绍工作。” “……”木桐抿着嘴，一言不发，双眼里已经没有神采了。 直到利泽野和小周回到安检口，木桐仍旧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盯着小周不放。 小周摸了摸脸，疑惑：“木老师……我怎么了吗？” 木桐摇摇头。 利泽野皱着眉：“你做什么？” “没事……”木桐有气无力地问，“你跟小周说了什么？” “没事，就随便聊了点。” 等一行人送他们入了安检，木桐终于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利泽野和《新婚燕尔》节目组，登了机。她用陌生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小周。 小周莫名其妙：“木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看不出来啊，小周。”木桐拍拍他肩膀，“什么时候带男朋友来见见我？” 小周一愣，腾地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道：“没……没男朋友……” “啧。别骗我啦。”木桐撞了撞他肩膀，笑嘻嘻地说，“真的，佩服你，有种！” 敢跟家里坦白，看看她，跟利泽野分手了都不敢跟家里坦白。 小周挠了挠头，小声说道：“现在其实跟家里关系也缓和了，呃……他出了很大力。” “哦……”木桐一脸八卦地鼓掌。 “……” 木桐想到了一件事，问：“对了，你告诉我，我摔下马前，喝羊奶的主意，真的是你网上搜到的缓解痛经的方法吗？” 小周抽了抽嘴角，没想到木桐会秋后算账，磕磕绊绊地说道：“不……不算是……” “哦？” “呃……就是……利老师告诉我的……我顺手搜了一下发现有这说法才买的。不过我买的羊奶有问题是我的错，跟利老师无关。”小周给利泽野开脱。 木桐僵着脸，摆摆手：“没事。这口锅，他无论如何都得背下。”她就觉得小周突然跑去买羊奶这件事很蹊跷。 “你跟利泽野，有没有什么交易？”木桐做了个手势，眯着眼问。 小周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有时候利老师关心你，托我帮忙带点东西，或者帮忙买点东西给你，没别的了。” 说完，他抿了抿唇，掩饰自己的心虚。 木桐没看出来他撒了谎，只噘着嘴皱眉：“谅你也不敢，行了，以后利泽野的馊主意少听。他就是从小到大指手画脚习惯了，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小周点点头，松了口气。 他不单单是利泽野的跑腿，更是耳目。木桐今天做了什么事，跟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话，甚至在片场挨了多少次骂，他都会一一告诉利泽野，有时候还会有照片或者视频为证。 就像上次木桐受伤的事，他挤进救助人群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了照片，然后才跟着众人抬木桐上担架——这样一说，又觉得自己吃里爬外。 但是这……也是为了能让两人的感情更加好，更加稳定啊。 小周很愧疚，把自己那份飞机餐的鸡排让给了木桐。 剧组派人来接木桐，刚一到剧组，木桐就知道了一个让她震惊的重大消息。 男三号换人了！ 也就是木桐演的女三号的CP换人了！ 木桐震惊，她知道原来的男三号是个刚出道的小鲜肉，走后门进来的，原本对方经纪人还找过姜云想问问看炒作CP的事情，被姜云拒绝了。开玩笑，木桐跟别人炒CP？她跟利泽野的CP粉不得把新CP给撕烂了！ 虽然是后门进来的小鲜肉，但是木桐也没啥偏见，对手戏也没演几个镜头她就受伤了。 不想这一次回来居然直接就换人了。 木桐目瞪口呆地问选角导演：“老李，咋回事呀？” “咳，他跟赞助方闹崩了。马导本就不喜欢他，就顺着赞助方的意思，把他换下来了。”李导解释着。 木桐挠挠脸，感慨这个圈子里的机会真是转瞬即逝，谁知道今天红了明天就Flop了呢。 她关心地问：“所以谁来演这个角色了？演多少了，不得补拍很多啊。” “是啊，幸好我们拍摄周期就长，原先那位拍得还不算多，补得算快。”李导说着，一拍手，“哎呀，说起来顶替的演员你认识呢。” “嗯？” 李导高兴地说道：“秦于归啊！你的老搭档了！你们以前搭过戏，肯定有默契在了，天助我也！” “啥？” 木桐怎么也想不到顶替的演员居然是秦于归。 说起秦于归和她，也是一段孽缘了。 木桐离开JOY转型演员接的第一部戏就是跟秦于归合作的正剧。 那个时候她跟利泽野在一起还没满一年，公开了关系之后，抨击她的脑残粉千千万，木桐顶着压力想摆脱什么都不会，只会卖脸和梦想的偶像少女的刻板印象，于是转型当演员，为的就是能站在跟利泽野比肩的地位上。 当然，《梦醒时分》这首歌木桐已经唱了六七年了。 梦想总是美好的嘛，木桐是这样觉得的。 刚出道的时候演过一些脑残恋爱偶像剧，也红过一两部，并不需要演技。 转型当演员后跟秦于归的第一部戏反倒是她这么多年演艺生涯里，最考验演技的一部戏。 电视剧名曰《替罪》。女主不堪丈夫的家庭暴力出轨后，和男主相爱，意外杀了丈夫，结果男主顶替她入狱的故事。 木桐当时拿着剧本对利泽野得意地说：“看看，社会伦理剧！演好了我就是个老师了！” 这部戏是利泽野和姜云争取了好久才帮木桐拿到的，利泽野当然知道剧本有多棒。 他轻轻瞥了她一眼：“演不好，你可能就摆脱不掉偶像这个头衔了。” 木桐噘着嘴，不高兴：“别说丧气话嘛，怎么就演不好了，我会努力的嘛，你教我怎么演！” 利泽野也怕木桐被人诟病太多，她压力大，他看着也心疼，于是他每天研读剧本到深夜，手把手教木桐怎么演好她的苦情女主，甚至自己演各种角色和她对戏。 到真正拍的时候，木桐对每一镜都拿捏得很熟练，不至于被人再看出来这家伙是真的没有演技。 原本到这里，木桐就能够成功转型了，利泽野教了她这么久，也知道她有多么孺子不可教，全靠他的耐心和她的努力上进了。木桐好歹到了及格线，熟能生巧地复制每一个镜头的演技。 可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秦于归出来了。 秦于归就像当年刚出道的利泽野一样，极具演绎天赋和舞台表现力。科班出身的他，一毕业就接到了这部戏。 木桐跟他演对手戏，被吊打得体无完肤，明明是及格线的表演，却被秦于归对比得仿佛白痴演戏一样。 那部戏成就了秦于归的新人奖，也让木桐转型彻底失败。 到现在，她再也没演过正剧，一直都演着各种偶像剧。她身上偶像少女组合JOY主唱的标签没有完全摘掉，就被盖上更加牢固不可卸下的新标签——利泽野青梅竹马的女友，现在是妻子了。 虽然演了十几部电视剧，但是她从来都称不上是演员。明明她在《替罪》里的表演，已经完全合格了。 木桐也放弃挣扎了，跟条咸鱼一样，按照自己的节奏努力着。 秦于归的出现反衬了木桐演技的差劲，但是木桐跟秦于归关系却很好。 秦于归是个温和善良又上进的人，很照顾木桐，知道木桐笨鸟先飞排练了那么多戏，也很欣赏，私底下也会给她指导，奈何木桐没有天赋。 可是利泽野对秦于归天然就抱有敌意，在杀青之后更是让秦于归不要再出现在木桐面前。 当然，利泽野对秦于归“赶尽杀绝”，是秦于归对木桐表白，被利泽野发现之后的事情了。 木桐至今不理解，秦于归不过是想追求自己，为什么利泽野会愤怒得用自己强大的背景，让秦于归在演艺圈混不下去，像颗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很快就隐匿了。 而现在，秦于归复出了。 他当年带给演艺圈的惊艳还让人印象深刻，这使得他一复出就接到了好工作——救场出演《缫丝传》的男三号。 跟男二号和女二号纠缠在男女主的关系里不同，男三和女三是独立的副CP，有完整且讨喜的人设和剧情，绝对能够大热的角色。 木桐看中的也是这点，才会接这部戏的。 一想到过去的事情，木桐就有些害怕。 她对选角导演说道：“李导，你怕是对我和秦于归当年的合作，有错误的认识。” “嗯？合作不愉快吗？” 木桐欲哭无泪：“不是啊，合作是挺愉快的，可是他太厉害了，我演得就跟小丑一样，当时我可是想转型当专业演员的呢。” 李导愣住了，沉默半晌，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木桐啊……人啊，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 “就算没有秦于归，当年那部戏，你也只能是个演了女主的明星而已，不能算是演员。”李导说的话让木桐的心沉了沉。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没有秦于归也有李于归、王于归，她总是比不上那些会演戏的人。 李导又说：“可是现在的你，虽然称不上专业演员，但是我觉得，可以称得上是个演员了。” 木桐一怔，睁大双眼傻傻地看着李导。 “你是说……” “我看过你很多作品，真的很欣慰，你慢慢进步，不断突破自己。”李导鼓励她，“你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演员了，你的台词功底可以吊打绝大多数的当红小花，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专业演员的。像张曼玉一样。” 木桐双眼发亮，期待地问：“像张曼玉一样又美又有演技吗？” “我只是做个类比。” 木桐的台词功底是多年听广播剧，背台词琢磨感情练出来的。她没天赋，靠的就是努力，虽然人前总是不着调，但还是特别刻苦敬业的。 她台词好是整个演艺圈公认的，百分之七十的剧，都是她自己配音的，这也是粉丝拿来跟别家流量小花撕的利器。甚至还有动画电影找中文配音发过邀约，木桐档期排不开就没接。 被李导夸了一通，木桐整个人都飘飘然，小周推着她进片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红光满面。 柳如蜜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笑了：“果然，在家里养胖了不少，面色红润气色好，利影帝很照顾你吧？” 一提到利泽野，木桐就拉下了脸：“别提他了，每天猪脚、猪筒骨，年纪轻轻跟老年人一样听信老旧说法。我胖得快接不上戏了。” “幸好，你拍得不多，而且跟刘然的戏都不能用了得重拍。” 刘然就是被换掉的男三号演员。 一说到这个，木桐就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找秦于归的身影。 柳如蜜哭笑不得：“你做什么呢，跟做贼一样？” “嘘，蜜姐，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利泽野在电视剧开播后才知道秦于归是我搭档吗？” 柳如蜜一愣，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木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身子一僵。 “你就这么怕利影帝吗？” 木桐尴尬地转过身，摆了摆手：“嗨，好巧。” “不巧，我等你来呢。”秦于归轻笑道。 木桐挠了挠脸，抓心挠肺地恼。 要是他们厕所叙旧这事没被人拍到，她还能自如地跟秦于归相处。可是被人拍到照片了，她就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觉，生怕自己跟秦于归又有些什么互动被人抓到把柄。 就算不怕利泽野拿来质问她，她也心疼那封口费啊！ 第九章 他来探班了 秦于归看了看她的腿，问：“伤怎么样了？” “啊，恢复得还行。”木桐说道。 秦于归点点头，递给木桐一罐牛奶，说道：“我们先对个戏吧，接下来我们要好好合作了。” 秦于归的表情坦荡自然，木桐有些愣神，随即释怀地笑了。 “嗯，跟你合作，我很放心。” 四年前，秦于归二十四岁，年轻气盛，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温柔阳光，还有些青涩和害羞。 他跟利泽野对上，争吵的时候，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利泽野面前无所遁形，利泽野的有条不紊和胜券在握让他自惭形秽。 可是现在的秦于归，经历四年现实的磨砺，已经成为一个男人，成熟大方、不急不躁，井井有条地进行自己的一切计划。 木桐当然也有长进，她演技进步了。 秦于归很高兴：“这一次你不会被我比下去了。” 木桐摸摸鼻子，咕囔着：“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了一点点长进而已。拍了六七年戏了，要是还是以前那种业务能力，我怕是别在圈子里混了。” 秦于归顺手就想摸她头顶的头发安慰她，手在半空中一顿，木桐抬眼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退，这一退一顿，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呃……” 木桐抽了抽嘴角，捞过脚边的保温杯，扶着把手坐回轮椅上，嘴里念叨：“休息休息。” “嗯。”秦于归坐到木桐身旁的折叠椅上，顺手接过木桐手里的保温杯，帮她打开。 一打开杯子，他闻了闻杯子内传来的香味，吸了吸鼻子，笑道：“党参乌鸡汤。” 木桐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小周还让后勤每天给我变着花样煲汤，我明明现在闻着党参就想吐。” 秦于归说：“看着挺好喝的。” “送你了，不谢。” “你喝吧，你是伤员。”秦于归递回给木桐。 木桐顺手接过来，向杯盖倒了点汤，又翻找出了筷子，夹了块乌鸡肉塞进杯盖里，送给了秦于归。 “天气冷，你也补补身体。”木桐说着，打量了一下秦于归的脸，“总觉得你瘦了不少，感觉骨骼分明了很多。” “大概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秦于归笑了笑。 木桐乜斜了他一眼：“别人年纪大了发福，你怎么还能瘦的。” 秦于归没有说话。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木桐看着心里不是很舒服。 秦于归跟利泽野不一样，利泽野人前总是装得高深莫测，带着点从容淡定的微笑，但很少会真正开怀大笑，现在在木桐面前更别提了，基本上都是黑着脸。秦于归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笑。木桐以前就很喜欢看秦于归的笑脸，因此还diss过利泽野老在粉丝面前装×。 而现在呢，秦于归居然好的不学，学了利泽野装×的笑。 木桐喝了口汤，哈了口白气出来，侧头看秦于归：“你……这几年过得是不是挺不顺的？” 也只有木桐一张口就是这么直白的问题。 也只有木桐问了，秦于归才不会恼。 他苦笑道：“有这样揭人伤疤的吗？” 木桐耸耸肩，朝身后虚无的方向随手一指：“反正我也代表不了那家伙，没办法向你道歉啦。但是我会认真听你诉苦，然后向他转达你的痛恨，并帮你出气的。” 当然出不了气了。木桐也只是随口一说。 秦于归却听得一愣：“你们都结婚了，怎么代表不了了？” 木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张了张嘴，掩饰性地笑道：“我又不是他，我说他错了，就凭那家伙的傲娇，怎么会承认咯。” 秦于归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利泽野的性格高傲得很，面对他，总是高高在上。再者，利泽野针对他，也不是全因为木桐，更深层次的原因才是最主要的导火索，不能责怪利泽野要打压他。 “我这几年，过得也不算差。”秦于归说道。 “嗯？钱够花吗？”木桐眨了眨眼睛，张嘴就问。 秦于归哈哈大笑：“多谢关心。那两年我赚得不少，够我省吃俭用一辈子了。而且我在老家找了个舞蹈教师的工作，教小朋友跳舞。嗯，靠以前的老本行，生意很不错，钱虽然没有拍戏多，但是稳定又轻松。” 比起拍戏，的确是稳定又轻松的钱了。 木桐不免有些羡慕：“我也想要稳定又轻松地赚钱。不过我不工作，我家的钱也够我挥霍一辈子了。” 秦于归笑道：“木桐，你这话说出来会被人打的。” 他知道木桐是在开自己玩笑，活跃气氛，不让他想到当初匆匆隐退的伤心事。 而且木桐本性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从不掩饰内心想法。他喜欢的也是木桐这样。 木桐拍拍他的肩膀：“不难过，你复出了嘛！坐等你功成名就，把利泽野从神坛上赶下来，顺便替我踩着他的脸碾两脚！” “你们俩是夫妻吧？” 木桐嘻嘻一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秦于归看“我亲爱的李建国”黑粉群：“跟你说，我在利泽野的黑粉群里围观了一堆利泽野的黑料，都说利泽野的演技被抬太高了，吹嘘过头了，而且卖高岭之花人设，假得不行，还有黑粉说你就比他更有灵气，而且人设接地气。我看好你哦。” 木桐一边刷着群聊一边对秦于归说。 秦于归看着木桐眉飞色舞的表情，心里的温暖一阵阵的，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木桐一点都没有变。或许她成熟了一点，会演戏了一点，可是她人前人后的行为、性格，仍旧一分都没有改变。 大概是家人和利泽野将她保护得太好，她没有经历过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的肮脏，就像一张白纸，干干净净，也沾染不上污渍，毫无保留地给世人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她是这个娱乐圈里，难得的真性情，可爱得想让人珍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到的真。 秦于归想，如果自己是利泽野，拥有了木桐，怎么会舍得她断着腿还出来拍戏，一定会宝贝地牵着她放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看着，绝对不让像自己这样的人去接近她。 他跟木桐不一样。他从底层泥淖中爬出，一点点爬到这个光怪陆离、光鲜亮丽的圈子里，登过顶峰，也被踩入谷底，如今受到过去朋友的帮助重新回来，他知道会遇到各种非议。 他放下尊严抢戏，才抢到这个角色，这中间遭受到的曲折他不想让木桐知道，也不会让木桐知道，她只要知道他过得还不错就行了。 秦于归不想让木桐一直对自己有愧疚，毕竟愧疚不能变为爱，甚至会成为拖累。 小周苦着脸捧着保温杯，求着木桐把乌鸡汤吃光，说：“木老师你不吃光我就要遭天谴了。” 木桐挑了挑眉：“哪个天？你的God不是我吗？会发工资的God。” “不是啊，您是Boss。” “什么？还有比Boss更厉害的人？姜云？”木桐惊道。 小周表情古怪地想了想，点点头：“对啊，云姐让我一定要确认你吃光了才行。说你体虚，内蒙古这气候你熬不了多久。” “我是林黛玉哦？放心，我例假刚过去，等下次例假来，室外戏就拍得差不多了。”木桐心大地说道。 在木桐心里，姜云的确比她地位要高点。毕竟虽然她是老板，但姜云才是真正决定给多少奖金的人。说白了，不放心木桐的管理能力，姜云的股份跟木桐是差不多的。 小周丧着脸，对着保温杯看了又看，又冲木桐一个劲儿问饱了没。 木桐不耐烦地回答饱了，就让小周给她灌热水去了。 秦于归忍不住笑：“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听话会照顾人的男助理的？” 木桐翻了个白眼：“明明是鸡婆。把他找来的人比他更鸡婆。” 秦于归一愣，转念就想明白是谁了，想想觉得利泽野这挑人眼光也不差，没点体力和耐心，很难照顾好木桐。 秦于归刚签了家小公司，公司配了个新助理，年纪有点大了的男人，手脚虽然勤快但是脑子不是很灵活，见秦于归跟木桐关系好，于是就跟在小周后边问长问短，希望能蹭点资源。 小周烦不胜烦，耐着性子对那男助理说道：“你想找我套近乎，还不如想着怎么把秦老师照顾好吧？还有，别想着去跟我老板套近乎。” 男助理一愣，没明白小周话里的意思，居然一拍脑袋，真想去找木桐套近乎，倒了两杯咖啡，一杯给了秦于归，另一杯给了木桐。 小周在一旁看得都快昏厥过去了。 秦于归喜欢喝咖啡，但是木桐不喝。 秦于归淡淡瞥了男助理一眼，接过咖啡，轻笑道：“泡多了不舍得浪费吧，不过咖啡冷了就不好喝了。” 木桐在一旁等着拍戏，正闭着眼睛聚精会神背台词，没注意到自己旁边折叠桌上多了杯咖啡。 不想那男助理没有眼力见儿地回答：“另一杯是给木老师的。” 小周一捂脸，转身蹲下来翻书包里的暖宝宝去了，一边翻一边碎碎念，摇了摇头。 秦于归轻笑一声，冷淡地说道：“木桐不喝咖啡，你倒了吧，换杯温牛奶。” 小周急忙站起来，拦住男助理：“我去，我去。这是我的事。” 木桐睁眼看他们：“咋了？” “没事，小周给你倒牛奶去了。” 木桐急忙对小周喊：“哎，我要开水啦，渴死我了，牛奶喝了不解渴！” “好好好。”小周忙不迭答应着。 秦于归对男助理没说什么话。 第二天，木桐就发现他换了个助理，还很疑惑：“怎么换人了？” “原先那个不是很机灵，咖啡放太多糖了。” 木桐当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也不戳破，笑嘻嘻道：“你还真是严格呢。” “不严格怎么当演员。”秦于归笑道。 小周把这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利泽野，然后话多地添了句：“虽然秦老师挺照顾木老师的，但是我觉得距离太近了不好。” 这纯属拍马屁了。 利泽野仍旧不满意：“他不是什么老师，直接叫名字。” “……”利影帝真的好严格哦。 这笔钱不好赚，还是老板比较好哄，一罐维他柠檬茶就搞定了。 秦于归和木桐合作默契好，导演和制片人都很欣慰，虽然赔了笔违约金，但是换上了更好的演员，炒作话题度也有了，不亏。 秦于归回归演艺圈的消息最近甚嚣尘上，签约了新公司，参加了什么活动都上了热搜。而他回归的第一部戏就是《缫丝传》跟木桐搭戏，被人有意透露出来，瞬间就点爆了微博热度。 “秦于归木桐继《替罪》后再续前缘！” 木桐百无聊赖点进“李建国黑粉群”里瞄了一眼，发现这帮敬业的黑粉果然开始八卦当年秦于归和利泽野的矛盾，说得像真的一样。 黑粉1：“当年李建国动用他姐的势力，让秦于归没戏可以接，最后逼着秦于归隐退，心机多深啊！” 黑粉2：“秦于归不就是喜欢木桐嘛，也没见他撬墙脚啊，都没当上小三呢，利泽野忒记仇了。” 黑粉3：“咦，楼上你怎么知道秦于归喜欢木桐的？” 黑粉2：“圈内大鹅是我姐，她亲耳偷听到秦于归跟木桐表白的，不过木桐拒绝了。秦于归也没说要继续追求，建国自己就不干了啊，知道了这事立刻开始打击报复，心眼很小。” 黑粉4：“哇……吃瓜吃瓜！” …… 黑粉10086：“那现在秦于归复出还跟木桐搭戏，建国不得爆炸了？” 木桐：“……”妈呀，她怎么忘了利泽野这出了。 要是利泽野心眼小到这个分上，那多半真的……心态得爆炸了。不管他们俩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么多年感情和红本本是假不了的。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这个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下午拍完戏就收工了。晚上休息，剧组里几位演员招呼大家一起去吃烧烤唱歌，木桐腿脚不便就没去。秦于归原本也不想去，但是被导演拉走了。 她一个人在宾馆也乐得清闲，小周给她送了晚饭，安排好一些生活琐事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这次木桐一个人住大床房，躺在床上看漫画，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觉。 一开始不过八点来钟，睡又太早，木桐强撑着眼皮。后来已经接近十一点多了，木桐又稍微清醒了点。 门“丁零丁零”地响了。 木桐完全清醒了过来，爬下床，揉了揉眼睛，踮脚趴门上看猫眼，嘴里问着：“谁呀？” “我。”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与此同时，木桐透过猫眼看清了门外的人。 “利泽野？你怎么来了？”木桐惊讶喊道。 利泽野轻啧了一声，对门内的木桐说道：“坐飞机来的，把门打开。” 木桐打开门，迎面就问：“你来做什么哦？” “……”利泽野轻轻瞥她一眼，“探班。” 木桐以为又是节目组要求，在他身后找了半天Follow PD。 利泽野进门就把门带上了：“就我一个人。” “咦？你一个人？没有狗仔？没有粉丝跟航班？” “我的粉丝都很理智。”利泽野看她一眼，“不像你。” 木桐很扎心：“喂，我要是有这么疯狂的粉丝，我做梦都笑醒了！” 利泽野一手握住木桐的胳膊扶着她，自己一侧身就进了门，另一手将行李箱推进来之后，反手就将门关上了。 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木桐特别无语。 “利泽野……你缺这点钱吗？”木桐坐在床上，看着利泽野蹲在电视机柜旁边，开箱子整理行李。 利泽野侧过脸看她，一脸疑惑：“嗯？” “你一年几个亿的赚……另外开个房间的钱都没有啊？”木桐挠了挠脸，指了指自己身后，“我这是大床房。” “嗯，我知道。”他低回头，继续整理行李。 木桐见他无动于衷，双手撑在身后，屁股往外挪，努力用自己完好的左腿支撑着身体，拿右腿的石膏板去抵利泽野的脊梁骨。 “知道就带着你的黑卡出门下楼梯开房啊。” 利泽野感觉到身后的撞击，无奈地闭上眼。他扭头过来一把握住木桐的石膏腿，卡在胳膊底下，沉声警告她：“我稍微一用力你就会摔下来。” 木桐只靠一条腿和两只手支撑着身体，屁股已经完全离开了床沿，石膏腿被利泽野紧紧卡着，岌岌可危，她急忙大喊道：“你别动别动！我左腿很危险，怕是要折！” 木桐这姿势看着滑稽得很，利泽野被她逗笑了，又强忍着笑意，嘴角扬了扬，眼里带着笑意，放开了她的腿，快速地起身托住她的臀部，抱住她坐回床上。 木桐一安全了就开始叽叽歪歪，拍开利泽野的手乜斜了他一眼：“手摸哪里呢！” 利泽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又不是没摸过。” “不给摸就是不给摸！”木桐说道，“快去开房间吧。” 利泽野冷着脸说道：“首先，整间宾馆被你们剧组包了，没空房。其次，谁不认识我？我来看你，单独开房间，而你还伤着，你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 木桐不高兴地转了转眼睛：“哇，国民度高了不起哦。可是这房间可小了，打地铺都不能够啊。” 利泽野点点头，从行李箱拿出一只大袋子出来：“嗯，我知道。” 木桐双眼一亮，盯着他走到床头：“难道你自己带了被子？可以啊利泽野，想得很周到！” 利泽野看了她一眼，从袋子里拿出一套床上三件套，被套、床单和枕套，看花色还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木桐整个人呆住了。 利泽野把三件套放在一旁，双手绕过木桐的背和双腿，将她抱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你在这里等等。” 木桐目瞪口呆地盯着利泽野熟练利落地把宾馆的被套床单和枕套换成了自己带来的，末了还拍了拍枕头，一脸的满意。 “尺寸刚好。” “……” “好了，你可以睡了。”利泽野把木桐抱回床上，帮她把袜子脱了，把被子盖到她身上。 木桐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利泽野。” “嗯？” “所以，你不开新的房间，也没办法打地铺，也不想多要一床被子，只是自己带了个被套，就因为你的小洁癖？” 利泽野微皱眉，纠正她的错误：“还有床单。” “我不想跟你睡一起啊！”木桐恼火道。 “嗯。我知道。”利泽野一脸淡定，“但是多要床被子也会被人怀疑。你别用酒店的被套床单了，很脏。” “……”木桐无力地摇了摇头。 “很晚了，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不过一周没见，他们先前的冷战气氛就被利泽野强行抛到了脑后一般。明明没有节目组跟拍，他仍是那副强行要照顾木桐的态度。 大概是从小被他照顾到大，木桐虽然觉得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却不觉得哪里尴尬，反倒挺自然的。 特别是她现在受伤了，一个人一间房确实不方便。小周就算是有男朋友的，可毕竟是男生，有些时候也不方便。 利泽野就不一样了。他们俩虽然说窝里斗，可是毕竟曾经那么亲密过，什么事情没做过，有些稍微隐私点的事情，利泽野也可以照顾得到。 就比如利泽野一推开卫生间门，看见水槽台子上放了一堆的换洗衣服，乱七八糟的。 木桐还很细心，可以见人的衣服都随便放在了台子上，等第二天小周上门来洗。贴身衣物她都攒在了一个塑料小篮子里，放在水槽底下。 锡林浩特的星级酒店很少，他们住的不是什么好酒店，清洗服务也没有，木桐也不放心酒店的清洗业务，所以贴身衣物她就想着攒一周的量，有空了一口气洗掉。 利泽野从水槽底下拉出这只塑料筐，放到台子上，紧皱着眉，两根手指夹着一件又一件的内衣内裤，甚至还有塑身内衣出来，足足数了有二十多件。 利泽野感觉额头青筋都有些发紧了。 要是两人还在恋爱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责备木桐一遍，教育她要及时洗衣服，不然内衣内裤发霉了对身体不好，然后还会任劳任怨地搓洗干净。 如果现在不是这个时间，木桐不是伤员，他也会说她懒，然后指导她洗干净衣服。 但是现在接近午夜，利泽野实在不忍心把木桐叫起来洗衣服。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先脱了，然后把一大堆衣服搬进浴室里，默默无语地开始卖力地洗衣服。 如果被他的粉丝们知道，他去探木桐的班第一件事是给她换被套床单，第二件事就是给她洗衣服，沦落到小周助理的地位，估计粉丝们都要哭爹喊娘着羡慕木桐上辈子拯救了宇宙。 利泽野想，自己也就这样了，对木桐的事情总是放不下心，想亲力亲为。 他有想过给木桐找个女助理，可是木桐自己不是很喜欢那么多人跟着，有个小周，体力足够好，什么事情都能胜任就很不错了。 等洗完衣服洗完澡，利泽野提着满满当当的洗衣袋，轻手轻脚地打开浴室门。 房内只开了一盏地灯，昏暗中，柔和的灯光显得温暖干净。 床上，在巨大向阳花图案的被子里，木桐整个人都藏进了被窝里，沉沉睡着。 利泽野把洗衣袋放到门口，回到床边，借着地灯柔和的灯光，找到露出木桐头发的那个被角，轻轻掀开被子，让木桐的脑袋露在外边。 他给她掖好被角，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木桐的侧脸。 她的半张脸被自己交叠在胸口的双手挡住了，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轻皱着眉，长卷的睫毛乖巧地趴在眼睑上，盖住下眼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小巧挺立的鼻子下面，红唇半张，微露贝齿。那个弧度很好看，仿佛在索吻。 利泽野伸手轻轻触及她的唇，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她睡着了比醒着的时候乖巧很多，安静不好动。 利泽野无声地叹息。 是天使啊。 可是这家伙一醒来就是个小恶魔。 聒噪得很，又总是说不出好话，古灵精怪的。 他摇了摇头，转身拎着洗衣袋打开了门。 门外正好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嬉闹声、聊天声轰然而至，伴随着一阵浓郁且不好闻的酒气。 利泽野皱眉，快速地拔下房卡，出门扭身将门关上，把噪音隔绝在门外。 然而从他出现在走廊那刻开始，刚才走廊的嘈杂声顿时像是鸭子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了一样，戛然而止。 利泽野心有疑虑，往走廊那侧看去。 一大群人在走廊那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这帮人都穿着便服，三三两两搂抱搀扶着，看起来都有些喝大了，兴奋至极，此刻却硬生生被卡住了情绪，惊讶地看着利泽野。 利泽野扫视一圈目光所及的人，不少是熟人，领头的就是柳如蜜和总导演。 他轻咳一声：“你们好。” 总导演终于回过神来，捂了把脸，晃了晃头试图醒酒：“哎呀，泽野啊，你怎么在这里啊？”话刚说完，他一眼瞄到利泽野身后的房间号，扯了扯嘴角，“哎呀，来看木桐啊，她最近表现很好呢，基本都是一条过，进步神速。” 利泽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多谢关照了。”说着，他往这帮人身后看去，眸色幽深。 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利泽野瞳色渐深。 柳如蜜盯着他的洗衣袋很久了。那袋子最上面的那件套头衫，她见木桐穿过。 她忍不住问了：“利影帝，你这……帮木桐洗衣服吗？” 利泽野轻咳一声，耳根有些烫。但是他这么多年人设不倒，心理素质极强。他淡定地说道：“嗯，她懒，又想睡觉，我就帮她洗了。” “哇！真是好男人啊！木桐真幸福！”柳如蜜感慨。 利泽野点点头：“那么，失陪了，我去晒衣服。” 场务急忙帮他指路：“大阳台在三楼走廊走到底。” “好的，谢谢。”利泽野点点头，脸上仍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淡然和高冷，手里却提着木桐粉色的硅胶制大大的洗衣袋向三楼走去。 刚走过木桐房间的隔壁，隔壁房门突然开了。 小周似乎是听见了门外的响动才开门出来，看见利泽野，一脸惊讶地跑出来：“啊，利老师您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啊！”他一低头又看见了利泽野手里的洗衣袋，大惊失色，“这这这……您怎么就把衣服洗了呢！这是我的活呀。” 利泽野剜了他一眼：“没事，你回去睡吧。” 小周不肯：“还是我去晒吧，您快回去睡觉吧，这么赶着过来，肯定累了，还要洗衣服。” 利泽野不放手，小周就想着伸手去拿袋子。利泽野眉头微皱，把袋子换到了另一只手，让小周够不到。 “没事，我去晒就好。” 小周仍旧坚持自己去晒。 幸好贴身衣物已经晒在浴室内了，浴室内有暖气。利泽野也实在有些累了，就顺手把东西给了他，自己回了房间。 刚转身，利泽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小周：“那个人住哪里？” 小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谁，他小声说道：“506。” 利泽野轻点头，说了声谢谢，便回了房间。 小周拎着洗衣袋，诚惶诚恐。这本来是他明天要洗的衣服，结果被老板老公洗了，多尴尬。 刚走到走廊拐角，小周正想按电梯按钮，就见一个人站在电梯旁的安全通道门外。 小周往门外一张望，发现是秦于归，他一愣，好奇地问：“秦老师，你怎么躲在这里？” 秦于归被他问得一怔，随即苦笑道：“嗯，是躲。” 小周立刻明白了过来。 还能躲谁？他“老板娘”呗。 两人不和是全国都知道的事情，更别提，秦于归的确是因为利泽野才会在四年前隐退的。 不过小周也算了解利泽野，他怎么想都不觉得利泽野是那种因为感情的事情就如此针对一个人的人。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小周指了指拐角后边：“利老师回房间了，你快回房间吧。” 知道利泽野一定是跟木桐在一起，虽然早就知道，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秦于归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他脸色一暗，点点头，感激地对小周说道：“好的，谢谢你了，小周。” “没事的。”小周心累地摆摆手。 电梯到了，小周跟秦于归道了别，下了楼。 秦于归长叹一声，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刚才大部队碰到利泽野的时候，他在人群最后边。意识到利泽野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他见面，于是躲进了安全通道。 真是狼狈。 他往房间走去，他的房间跟木桐的房间是一个方向的，只是更靠走廊里边。而且他跟助理住一块，跟木桐这种享受单间大床房的奢侈可不一样。 刚拐过弯，秦于归就看见利泽野双手环胸，靠在木桐房间外的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看见秦于归出现，利泽野微微抬起下巴，脸上表情没有变化，眼里却带着复杂的情绪。 秦于归知道自己逃避不了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秦于归微笑着，疏远礼貌地对利泽野打招呼。 利泽野“嗯”了一声，轻点下巴。 没有人想着伸手出来客套地握手。 这两人连这种客套都不想跟对方虚与委蛇。换句话说，看到对方就心烦，无论是谁对谁。 “新婚快乐。”这是秦于归发自内心的祝福，“希望你能让她幸福。” 利泽野皱紧眉，听着很不舒服。他跟木桐的事情，秦于归多半是不知道的。 快乐不快乐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让木桐幸福…… “不需要你说。”利泽野说道。 “嗯，那最好。”秦于归点点头，轻笑。 利泽野低声问：“自己主动抢的资源？” 秦于归知道他在问什么。利泽野幽深的眸色盯着他，秦于归却笑了。 秦于归一向会将虚假和真诚糅杂在一起，此时此刻让人看着像是真心的温和的笑。 “既然有机会，总得去争取。”秦于归说道。 利泽野一向厌恶秦于归的这种笑，他从小就不是很爱笑，也只有跟木桐在一起时，被她逗着才能开怀一笑。一看到秦于归这种分不清真假的笑脸，他就觉得不舒服。偏偏木桐似乎很喜欢秦于归这种笑，觉得他很温暖。 “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利泽野道，“下次要抢，也别总绕着她转。” “这可真冤枉，这是巧合。”秦于归笑道，“这部戏很可能是明年的收视冠军，人总是会为了好资源努力的。而且木桐很厉害，能拿到这么好的资源。” 利泽野没回答。在他心里，木桐拿再好的资源都不是问题，前提是不要跟秦于归扯上关系。 “你复出可以，但不要出现在我们家人面前。不然，下一次你可能连国内都待不了。”利泽野低声说道。 说罢，他淡淡地看了秦于归一眼，眼里不带任何感情，转身刷卡，进了房间。 门轻轻关上。 秦于归在原地呆立了半晌，苦笑着自言自语：“除了她，我可没有别的任何想法啊。” 无论是利泽野有的一切，还是利家的一切，他都毫不在意，除了木桐。可是就算他不在意，现实和过去的纠葛让他不得不被缠绕在其中。 房间内很安静，地灯仍旧散发着恬静和安定的光芒。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 利泽野松了口气，换上了睡衣，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被窝里，犹豫了片刻，伸手从背后将木桐搂紧，轻轻贴着她的头发落下一个吻。 木桐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脸埋进利泽野的怀里。 她似乎是睡迷糊了，有些不安，嗫嚅含糊地念着利泽野的名字。 利泽野低声应着。 听见利泽野的声音，木桐似乎是安心了下来，脸磨蹭着他的胸口几下，一手揪着他胸口的衣服继续沉睡。 利泽野喉间轻轻一动，最终只是长长叹息。 第十章 吻戏现场 次日，清晨。 木桐从冗长的美梦中缓缓醒过来，身遭温暖，很有安全感。强而有力的臂弯，宽厚地笼罩着她的身子。 木桐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胸口，眨了眨眼睛。 她微微抬眼看身边人的下颚。利泽野安静的睡脸卸下了往日人前高高在上的冷静，温柔得像个孩子一样，头发乱乱地贴着鬓角。 木桐抿着唇，想看看时间，又怕吵到他。这时刻有些难得，她不忍心破坏。 犹豫半晌，她干脆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没想到，闭上眼睛还没半分钟，木桐就听见门铃声，伴随着小周的敲门叫早。 “木老师，咱们要上工啦。” 这个时候的木桐，真的想辞退如此尽职的小周。 利泽野眉头一皱，喉间发出一阵呜咽声。他动了动胳膊，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呼出一口气，低头看木桐，双目清明：“早。” 利泽野刚醒就能迅速进入清醒的状态，一直以来都如此。木桐也很佩服他的克己能力，若是她，闹铃都得早定半个小时，然后在这半个小时内反反复复地醒醒睡睡才能慢慢爬起来。 利泽野坐起身，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果然比他得知的开工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 堪堪六点半。 以木桐的磨蹭程度，能踩着点赶上时间都是万幸了。 木桐恶人先告状地对利泽野说道：“你居然跟我一张床睡！快下去！” 利泽野默默翻了个白眼，没理会她。 小周又按了下门铃，喊着：“木老师？” 姜云的教诲，一定要叫早叫到木桐不耐烦应答为止。小周恪尽职守，心里有些打鼓，万一是老板和老板娘昨晚上……太“嗨皮”了怎么办？他是不是很没眼力见儿？ 木桐的声音没响起来，小周倒是听到了利泽野的声音，在门内有些听不清，但是沉声冷静。 “知道了。” 小周手指正摁在门铃上，闻言立刻松开了手。 小周有些尴尬，看来他果然是破坏气氛了吧？ 房间内，木桐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她惺忪着睡眼，一脸不悦地看着利泽野干净利落地脱下衣服，露出他坚实的后背。 木桐摸摸鼻子，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耳根渐红。 利泽野换上便服，看木桐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床上发呆，微皱眉，疑惑地问：“还要睡吗？” 木桐已经醒了，而且有利泽野在，她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摇了摇头：“起床吧。” 利泽野点点头，本来想帮木桐拿衣服，刚打开衣柜，他就呆住了。 他的动作太自然，几乎没经过大脑的考量，完全是习惯作祟。明明已经四年了，但是照顾木桐的习惯却已经刻入骨髓，在他生命里将延续一辈子。 衣柜里的衣服被小周整理得很整齐，分门别类挂着方便找，底下放着个折叠收纳盒，木桐的贴身衣物都在里面。 木桐招呼他：“帮我拿一下衣服，随便拿件就好。冷死了。” 利泽野呼出一口气，给她配了套保暖又舒适的衣服，打开了收纳盒，一看见满满当当乱七八糟放着的衣服，就感觉强迫症要犯了。 木桐见他蹲下来了，就意识到他在找什么，汗毛直立，喊道：“别动！放着我自己来！” 然而已经迟了，利泽野带着全套的衣服放到了床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快点换好衣服。”他丢下一句叮嘱就进去洗漱了。 木桐又气又羞恼，说道：“十分钟不准出来。” 等木桐换好衣服，利泽野也洗漱完毕，烧了壶开水。木桐单脚跳进卫生间刷牙洗脸，但是因为一直站不稳，平时小周会进来当人体拐杖，现在轮到利泽野了。 利泽野扶着木桐，看着她闭着眼刷牙，无语道：“这么困就继续去睡。” “那怎么行，上午有我的戏呢。”木桐含糊地说，“而且昨晚睡得也挺好的。” 水槽上干干净净，木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利泽野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洗了。” “……”木桐大惊失色，“什么？” 她低头一看脚边的小框，也空空如也，顿时满脸通红：“你怎么都不先问我啊！” “洗个衣服而已。”利泽野莫名其妙地看她。 木桐比较懒，东西堆了一周，能好看到哪里去，利泽野说也不说就趁她睡觉的时候洗掉了。木桐有点羞恼，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羞愧。 终于洗漱完，利泽野早就把药和放凉了的温水都准备好了。 木桐斜眼看他：“我觉得你别演戏了，当我助理挺好，让小周下岗吧。” 利泽野乜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木桐吃了药，坐化妆镜前化淡妆，顺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利泽野坐一旁跟薛凯用微信联系行程，闻言回答：“今天。” 木桐一愣，扭头看他：“你昨天晚上快半夜了才到的啊。” “嗯，本来有两天空闲，但是临时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今天一个整天了。”利泽野解释道。 木桐心里有些打鼓，不可遏制地去想，是不是就单单这一天的空隙，利泽野也想陪着她？ 可是怎么想木桐都觉得不太可能，一定是她自作多情。 “那你几点的飞机？”木桐问。 “晚上九点。” “这么迟？”木桐掰着手指头数，“那你到浮城不得凌晨了。再晚个点，你就别睡了，直接等第二天开拍吧。” 利泽野挑眉问：“很希望我早点走？” 木桐摸摸鼻子：“那倒没。喂，利泽野，你……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利泽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抬眼看她：“有空了，就来看看你。” 木桐一怔，下意识地问：“《新婚燕尔》那边呢？” “素材足够了，不需要再跟着了。等你下周回去录最后一期就行。” 木桐心跳有些快。利泽野真的是特地来看她的？没有别的理由？在忙得喘不过气的工作里，这么宝贵的一天休假，特地坐晚上的飞机来看自己？还帮自己洗了衣服…… 利泽野想了想，犹豫地问：“木桐，问你个事。” “嗯，说。”木桐歪着脑袋给自己戴耳坠。 利泽野竟觉得有些紧张，他轻舔上唇，低声问：“秦于归，有对你说什么吗？” 木桐扣着耳坠锁扣的手一僵，松开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樱花的耳坠小巧可爱，透过吊坠，是利泽野看着自己，紧绷着的脸。 她垂下眼，微微扬起嘴角，问道：“你指的是什么话？” 这应该就是没有说了。利泽野回答：“不，没事了。” 木桐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她心脏有些发寒，钝痛缓缓而至。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姣好的面庞，竟然觉得陌生，更别提坐在身后沙发上的利泽野，简直像个陌生人。 “那，利泽野，我也问你个事儿。” “嗯？” “你真的……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木桐轻声地问。 利泽野一愣，抬眼看木桐，却不期然在镜子里，跟木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木桐面无表情，双眼干净澄澈，认真而诚恳，让利泽野那深沉复杂的心思无所遁形。有那么一瞬间，利泽野很想将一切都告诉木桐，但只是电光石火间，他又稳住了心神。 “嗯。”利泽野点头，“你腿脚不方便，我有些不放心。” 他没有撒谎。当然，他想看着点秦于归，防止他跟木桐太接近也是事实。 木桐轻笑一声：“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我？” 利泽野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丈夫？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木桐问。 利泽野心里一阵无名火，正想说话，木桐又说：“算啦，不重要。至少你都帮我免费洗了衣服了。” 她转身冲利泽野嘻嘻一笑，强把心里的不愉快压下去。 小周来接木桐的时候，就看到利泽野推着木桐的轮椅出来。小周很不好意思，这明明是他的工作，却都被利泽野接手了。他再不积极一点，岂不是要英雄无用武之地，被炒鱿鱼了？ 他忙说让自己来，利泽野摇了摇头：“你去摁电梯。” 小周急忙跑过去摁电梯。 一些工作人员和演员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楼下的大巴和各位演员的保姆车都等着，大家都赶着时间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利泽野仿佛自带聚光灯一样，身材颀长，气场强大，推着轮椅都跟走T台一样，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一个个小声恭敬地跟利泽野打招呼。 等电梯来了，那帮狗腿子愣是不敢跟利泽野挤一部电梯，于是他们一行三人占了整部电梯。 木桐沉默半晌，才对小周说道：“周啊，我发现，你也没错。” “嗯？什么？”小周一头雾水。 “原来别人见到利泽野比你还狗腿，你至少还知道我是你老板。”木桐说道。 小周汗颜，尴尬地笑了。 利泽野来探班，让今天的片场气氛很压抑。不是让人不愉悦的压抑，而是演员们都有了极大的动力想要演好戏。 连带着导演的要求都变高了。 这可苦了柳如蜜和木桐。 这一大一小俩花旦，本身就走的花瓶流量路线，不靠演技吃饭。木桐还会靠综艺和利泽野在演艺圈站稳脚跟，柳如蜜完全是靠出演大IP的偶像剧和时尚代言在演艺圈成为头号流量花旦的。 整部戏里，好些配角都是科班出身，在话剧院摸爬滚打好几年，木桐和柳如蜜见了都得喊声老师。就比如女二江细，在话剧院里一直都演悲情女配角，这次在《缫丝传》里演女二，作为反派，她的演技可圈可点，让人看着都觉得咬牙切齿。 木桐心理压力巨大。 “姐，我不想演戏了。”木桐跟柳如蜜咬耳根。 柳如蜜也很难过：“你快让你老公走，他在我根本不敢演戏。你看他那眼神，一直在挑刺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就像跳梁小丑。” 木桐很有同感。 她转行前，就演过一两部偶像剧，利泽野没来探班过。后来两人在一起，她转行当演员后，利泽野拿了戛纳影帝，更加忙，很少来探班。就算来探班，也只是趁着木桐休息的时候跟她聊聊天，关心关心她。 像这样站在一旁，盯着她演戏一整天，真的是前所未有。 木桐想起了出演《替罪》时，被利泽野教训的恐惧。 同样不好受的人，还有秦于归。 他的演技在这帮演员里是数一数二的，不怕利泽野挑刺。可是……接下来好巧不巧，就是他跟木桐的吻戏。 木桐和秦于归都在怀疑，利泽野是故意挑今天来探班的，他在剧组里一定有内线。 导演过来给他们俩讲戏，要他们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以及马上又要分离的悲伤，有层次地表现出来，要有依依不舍，缠绵到死的深吻。 木桐冷汗直冒。 利泽野就在他们相隔两米的地方，将导演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秦于归镇定地点头：“嗯。” 导演瞄了眼利泽野，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哎呀，泽野啊，这个……演戏嘛，你不介意吧？” 利泽野面无表情，沉声道：“介意。” “……” “你会改戏吗？”利泽野问。 导演很为难：“这个……这个不好改啊。” 利泽野点头：“所以我介意也没用。” 导演松了口气：“还是你大度。”说着，他冲身边的副导演拍利泽野马屁，“你看看，这就是国际影帝的气度！” 然后，他又扭头对木桐说道：“你看，你老公多尊重你，木桐你很幸福啊！” 木桐黑着脸：“……” 导演在秦于归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安慰道：“于归啊！别怕，影帝都说可以了，你尽情吻，好好吻！” “不是……”秦于归欲言又止，瞥了眼利泽野，心里很无奈。 利泽野身上的冷气可以冻死一匹马了。 小周急忙送了杯绿茶给利泽野，让他降降火。 导演继续给他们讲戏，一直强调要放开了演亲密戏，又讲：“就把这个当作是培养感情，毕竟你们接下来还有床戏嘛！” “我不是……我没有……”木桐捂着脸，绝望地说道。 利泽野端着杯子的手一颤，小周坐在一旁心里一颤，看了眼利泽野，发现他黑着脸正瞪着自己。 “床戏？”利泽野吐出两个字，带着疑惑和威胁。 小周垂着脑袋，一个劲挠着自己的板寸：“这个……那个……利老师……可能是之前没有的戏……您说……他们男三号女三号，还演什么床戏啊……又不是男女主……一定是后来加的戏……” 这当然不是加的戏。 木桐为这段床戏还跟秦于归私底下讨论了好几次要怎么演，小周都在旁边看着，偶尔还出谋划策呢。 纯粹是因为，小周想着今天利泽野就回去了，他不告诉利泽野也没事。等戏上映了，都成既定事实了，利泽野气也没用，而且利泽野也不见得那么闲会去看这种肥皂剧。 木桐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疼。 要是跟别人演亲密戏，利泽野知道了，他都不一定会生气。可是对方是秦于归，利泽野早上还特地问了有没有跟她讲什么不该讲的话的秦于归。 木桐有时候都怀疑利泽野是不是其实喜欢秦于归，不然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在意。 她觉得这戏演不下去了。今天还只是演吻戏，等利泽野离开后，紧接着是床戏，虽然就只是很简单的两人搂着在铺满粉色飞纱的床上翻滚，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足够暧昧了。 现在，木桐穿着古装，披着厚重的坎肩，戴着水貂毛帽，这场戏需要她跟秦于归在一马平川的草原，火红落日之下深情接吻。 当然，想要达到壮观的草原落日，大雁南飞的场面很难，导演不是学院派，于是——剧组就拉了个绿幕。所以其实是，两人需要在绿幕前深情接吻。 木桐不是没拍过吻戏，可是在利泽野面前跟别人接吻还是头一遭。 她冷汗直冒，号称世界一流防水妆都快花了，她拉着化妆师给自己补妆，小声跟副导演讨饶：“你跟导演讲一声，借位不OK吗？我跟秦于归有练过借位呢。” 副导演有些为难，挠了挠头，正想说自己去咨询一下，利泽野就在一旁走了过来，说道：“你跟秦于归私底下还练这个？” 木桐脊梁骨一阵发寒，脸上一阵抽搐，化妆师用粉扑拍拍她的脸，安慰道：“放松。” “总得私底下对个戏啊，不然被他压戏了，我脸上无光啊。”木桐强撑着面子说道。 利泽野挑眉：“床戏也练了？” 木桐一个激灵，大声吼道：“没有！” 她没把控好，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木桐缩了缩肩，不高兴地闭上了嘴。 小周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这个修罗场，他不敢去碰。 秦于归在他身边感慨：“他们俩感情还是那么好。” 小周两年前才来，对木桐和利泽野以前的相处模式不了解，只是点头应和：“嗯，一直都这样。” “利泽野还是这样，很有占有欲。”秦于归又说。 小周想了想，除了这一次，他倒是没觉得利泽野哪里有占有欲了。不过他一直跟在木桐身边，也没见木桐有什么别的男性朋友，交友圈简单得很，利泽野似乎也很放心她，唯独对这个秦于归…… 小周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秦于归。 没错，唯独是秦于归。果然以前秦于归喜欢木桐的传闻不是假的，难怪利泽野这么在意秦于归。 为了打消秦于归那死灰复燃的念头，小周挺身而出，对秦于归八卦道：“利老师对木老师特别好，好得不行。” “……”秦于归直觉小周要提什么。 小周指着木桐坐着的轮椅上，盖着的那床羊绒小被子：“那床被子，就是利老师托我带过来的，说草原上风大，冷，木老师腿脚不便，容易着凉，盖着保暖。” 秦于归盯着木桐腿上的被子，默默不语。 小周再接再厉：“我每天托后勤煮的汤，也是利老师给我的单子，让我每天照着单子准备。说木老师体虚，需要多补补。” 秦于归轻笑一声，对小周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周点点头，心里颇有些得意。 “但是，这一切，木桐知道吗？”秦于归反问他，“我的意思是，木桐，知道利泽野对她这么好吗？” 小周愣住了。 “不……不知道吧……利老师让我别告诉她……”小周说着都心虚。 他一直很不解，为什么利泽野不让自己告诉木桐，明明是很甜蜜的事情，可是利泽野却偏偏要将这种甜蜜的关心变成默默付出，看着让人很着急。而且木桐似乎根本不喜欢利泽野这种无孔不入的关心——于是遭殃的总是他。 秦于归点点头，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看着又高深莫测的：“感情上的事情，知道就是存在。不知道，那就是不存在的。” 小周有些听不懂，刚想继续追问，就听见导演在喊演员就位。 秦于归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利泽野退到了一旁，看到小周躲在角落，招了招手让他过来，问他：“刚才你跟他在聊什么？” 小周摇摇头：“没什么，他问您和木老师感情一直这么好吗，我说是。” 利泽野点头，不置可否。 试戏开始了。 因为要切远景，木桐还不能全身入镜，所以秦于归还需要跟替身演员借个位，但是近景特写是两人真吻。 木桐瘸着腿走到镜头前，卡好机位，跟秦于归开始试戏。 这一段没有什么台词，就是两人从远处相对着跑过来，相拥在一起，深深对视，然后接吻。 原本木桐很入戏，看着秦于归的时候，神色和眼神都很到位，深情中带着诀别，双手握着秦于归的手也很稳。 可是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如炬般盯着她的侧脸，凌厉中带着审视。 木桐手有些微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紧张得脸颊抽动。 “Cut！”导演大喊，“木桐，你微表情太多了，这是特写，专心！” 木桐抽了抽嘴角，急忙道歉。 导演摆摆手，安慰她：“没事，只是试戏，接下来正式拍你可不能这样了。” 木桐急忙说绝对不这样了，一扭头，脸朝向绿幕，无语地叹了口气。 秦于归问她：“还行吗？” “行！怎么不行！”木桐狠狠地说道。 怎么可能行。 木桐太紧张了。她想自己明明跟利泽野分手了，虽然两人现在都领证了，可是毕竟有名无实，她跟谁接吻都是她的事，更别提她还是在拍戏。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秦于归的脸渐渐低下来，靠近她的脸，他深情沉静的眼神，明明以往是最能让她入戏的法宝，可是现在却让她无法直视。 她紧紧闭上眼睛，等着秦于归的唇碰及自己的。 “Cut！”导演又大声喊了一句。 木桐脱力地松开秦于归，丧着脸看导演，这已经是第五次卡了。 “木桐，你闭眼睛没问题，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鼻子都皱起来了。” 木桐太紧张了，她控制不住自己。 瞥了眼在监视器旁边，好整以暇坐在折叠椅上看戏的利泽野，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利泽野就道：“导演，麻烦你把无关人等请出去，不然我罢演！” 罢演，在整个演艺圈都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涉及一个演员的人品和职业道德。 但是放在木桐现在这种情况，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有趣又无奈。 木桐这话讲得严重，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什么。 导演“扑哧”一声笑道：“木桐啊，这个我们也没办法啊，我哪有那资格请你老公离场。” 木桐双手抱胸，气得冷哼了一声，瘸着脚，踩着石膏，蹒跚到自己的轮椅上坐下，又是一阵冷哼，侧过脸生闷气：“我不管，把他请走，不然我不演了。” 利泽野的确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任何不好的话，可是他的眼神和气场太可怕了。整个人都在低气压状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跟秦于归不放，微微眯着眼，满眼的不悦，明眼人都知道他很不高兴。 木桐做足了心理建设也没办法忽略这个眼神。 导演也很无奈，木桐这小孩儿脾气说来就来，他仰头央求地看了看利泽野：“这个……” 利泽野看了眼还站在绿幕前的秦于归，随即缓缓移开视线，低声丢下一句：“风有点大，我回车上。”然后头也不回，也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径自上了木桐的保姆车。 导演感恩戴德地在他身后说谢谢。 利泽野一离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木桐见利泽野这么配合，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冲在场人员笑了笑，回去配合地过了这条戏。 其实说是深情的吻戏，也只是点到即止，秦于归很礼貌，嘴唇亲亲有点摩挲，然后就用手扣着木桐的后脑勺，微微侧了点角度，用头部角度的变换来表达两人吻得很深情。其实两人只是浅尝辄止地碰触。 导演看了感觉效果也可以，就过了这条。 利泽野坐在保姆车内，隔着暗色的车窗，远远眺望着场内的动静，心里焦躁不已，眼里跳动着不耐烦的暗光。 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 利泽野拿出手机，亮起来的屏幕带着蓝光，映在他脸上，划开一个阴阳面，阴影中的脸，晦暗不明，垂眸读信息的眼里，一闪而过狠厉和决绝。光亮中的脸上，嘴角却微微扬起。 手机上的信息显示着：“今天晚上我想逛街，陪我，顺便一起吃晚饭。你明白的。” 等拍完这条戏，利泽野才回来，手上拿着小周给他的保温杯，塞给了木桐。 木桐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接过了保温杯，感觉有些奇怪。 利泽野盯着她的唇，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喝水。” 木桐皱着眉歪了歪脑袋：“哈？” “多喝点。”利泽野说完，轻咳一声，撇开了视线，看着远方的草原。 木桐莫名其妙，喝了两口温度适宜的热水，末了真的觉得有些口渴，就多喝了几口。 利泽野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我飞机改签了。” “嗯？” “下午就要回去了。” 木桐一怔，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心里却不能克制地燃起巨大的失落感，仿佛重锤砸在地板上，心脏鼓动得她耳膜生疼，呼吸都有些滞缓。 “为什么啊？”她扯开一个难看的笑，想显得自己如释重负。 短短十几个小时，大概是环境不同，木桐感受到了平时从未见过的利泽野。虽然两人的隔阂还在，可是她感受到两人相处中不一样的情愫。利泽野对她的关心是真的，对她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就算两人没有和好，她也希望这一天不要结束。 “有个镜头导演不满意，要回去补拍，晚上就要拍，比较急。”利泽野说着，回头看木桐，补充道，“刚才薛凯给我打电话说的。临时接到的通知。” “那……机票改到了几点？” “下午两点。我还可以陪你吃个午饭。” 木桐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笑道：“还是别了吧，剧组盒饭不好吃，你去机场吃点好的，然后睡一觉。” 利泽野对她莫名其妙的体贴不予理会，仍旧在剧组一起吃了盒饭。 盒饭是后勤的厨师烧的，每个人带着自己的餐盒去盛大锅饭。木桐和小周都只有自己的餐盒，原本小周想把自己的给利泽野，被利泽野拒绝了。 木桐嘟囔着：“你看，剧组的饭又难吃，你还没餐具，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吃一盒饭吧。” 利泽野从善如流：“嗯，你先吃。” 木桐没吃几口，小周就端着今天的例汤过来了。今天煲的虫草花鸭汤，木桐喝了汤感觉很饱了，就把餐盒和餐具都给了利泽野。 利泽野顺手接过来，一边吃一边还挑刺：“你把芹菜都剩下来了。” 木桐一边啃着鸭肉一边反驳：“芹菜不好吃啊，你爱吃你吃，不够后勤那儿还有。” 利泽野又说：“为什么青椒都剩下来了，你不是会吃青椒吗？” “因为生。”木桐说道，“你也别吃，很生。” 利泽野点点头，把木桐剩下的饭菜都吃光了。 小周和其余离得近的人看着都替利泽野心酸。堂堂国际影帝，无论是演艺圈的地位还是社会地位都高高在上的，在他们剧组居然吃别人的剩饭，看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连没熟的青椒都吃光了。 太心疼了。结了婚的男人真可怜。 木桐和利泽野都没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多自然多闪瞎单身狗的眼。他们在过去一个多月同住一个屋檐下，在摄像头前展示夫妻情深，还要每天睡前谈心，不知不觉间感情进展飞速得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不对劲。 秦于归远远看着，微微扬了扬嘴角，心里却为木桐感到欣慰。 他本来以为，四年前那件事情，会让木桐和利泽野的关系彻底破裂，回不到原点，可是现在看起来，结局比想象中好很多。而且，利泽野跟林悦笙似乎也没有如他所想的哪样，彻底决裂，而木桐似乎…… 不，木桐从没有提到过林悦笙，她或许有别的想法，却不告诉任何人。 秦于归想，这一切都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利泽野吃完午饭就要去机场了。木桐的司机开着保姆车送利泽野去机场。木桐想着下周就要回浮城录节目，也就没有惺惺作态地表示不舍，摆了摆手就让他上车自己回去排练了。 利泽野在车内，凝视着木桐的背影，目送着她在轮椅上进了棚内，转头对司机说道：“走吧。” 车子启动了，往机场而去。 这一路很漫长，利泽野本来想睡一会儿，却因为蠢蠢欲动的好奇，在车内翻找木桐藏着的各种东西。保姆车就像是艺人的第二个家，一般会顺手放艺人最常备的各种东西。 在柜子里翻出两罐维他柠檬茶和两包卫龙之后，利泽野意识到自己高估了木桐的品位。抱枕底下塞着本封面很露骨的耽美漫画。利泽野在座位底下拉出一只小篮筐，一翻，居然翻出了木桐的内衣内裤。 “……”利泽野手里拿着那两片布料半晌，急忙塞回去，飞快给小周打了个电话。 小周解释道：“哦，那个啊，我们不是有时候拍戏弄脏衣服或者淋湿了，就常备一些要换的衣服嘛。” “那连内衣内裤也换？” “木老师说就算里面穿着防水的雨衣，有时候也会渗进水，很不舒服，一刻也不能忍。” 利泽野捂着额头，道：“知道了，你盯着点，车子里和更衣室都多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利泽野料想木桐肯定会嫌麻烦就在保姆车里换衣服。虽然保姆车是很私人的事物，可是车子毕竟是暂时跟剧组借的，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应该摆的东西，比如摄像机。 小周很上道：“好的，我一直都提高着警惕。” 利泽野挂了电话，靠在车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在离开的时候，他又扼腕自己为什么这么繁忙。这不足二十四个小时的相处太让人上瘾，利泽野想一直陪在木桐身边。 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他还得回去面对，更加残酷的现实。 木桐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十点多回到宾馆。小周助理送她回了房间就去收了衣服，回来撞见秦于归，小周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想离开，却被秦于归喊住了。 “今天利泽野这么着急回去是为什么？” 小周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答道：“有戏急着补拍。” 秦于归点点头，有些狐疑的神色，让小周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了吗？” 秦于归皱紧了眉：“我有个朋友……” “嗯？” “是做狗仔的。” 小周一愣，抽了抽嘴角：“那个……第一狗仔？娱乐记者小王子？” 秦于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轻咳一声：“不是……但是跟王子也是朋友。” 小周八卦心起，好奇地问：“怎么了？” “他跟我说，王子手上有第一手的照片。” “嗯……” “关于今天晚上八点，利泽野跟林悦笙亲密逛街的照片。” “嗯？”小周一脸莫名其妙，“利老师？怎么可能啊？” “千真万确。虽然都变装了，可是利泽野太好认了。” “……” “现在应该在谈压新闻的价格了。你……尽量别让木桐接触网络，至少过了今晚再说。”秦于归叮嘱小周，“我觉得利泽野应该不是那种人，但是木桐性格比较单纯，别让她想多。” 小周点点头，因为没看到照片，他还没有实感，晕晕乎乎地往木桐的房间刷卡进门。 木桐坐在床上看电视，间或发出一阵笑声，见到小周，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 小周把东西放好，咬咬牙，对木桐说道：“木老师，明天时间改了，七点开拍，我们要早点睡了。你今天晚上早点睡吧。” 木桐一愣，拍着枕头吼道：“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刚下了一部漫画打算看的！” 生气是生气，木桐还是乖乖提前睡下了，睡前对小周抱怨：“明天我黑眼圈太明显的话，我可不可以罢演？” “不行。老师，快点睡吧。” “我命怎么这么苦，做个花瓶都这么累。” 小周心惊胆战地等到第二天六点去敲木桐的门，提前看了看微博上没有爆什么新闻，才松了口气。 木桐碎碎念地换了衣服起来，架着小周牌拐杖进卫生间刷牙。 此时时间将将七点，木桐念叨着：“是不是要迟到了，是不是要挨骂了？” 小周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导演说迟一个小时也没关系。” “你在逗我呢吧？” 手机“叮”的一声，推送了条信息。 木桐用牙齿咬住牙刷，伸手进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屏保一看，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啪”的一声，牙刷掉在了水槽上，牙膏沫子溅了木桐衣服一身。 小周顿觉不好，探头一看手机—— 疑似婚变！利泽野探班归来，与化妆师亲密逛街！[图] 那化妆师，不用想都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