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含恨而终 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灌进来,带着让人背脊生凉的寒意。 纪浅汐被几个宫人摁在地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冻得嘴唇发白。 她却恍然不知,抬头怨恨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终于,男人将目光转移到了纪浅汐身上,那往日让她疯狂的目光,此时全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喝了这杯毒酒,朕还能留你一个全尸。”明桓缓缓蹲下,与纪浅汐平视,“你还是朕的皇后,死后还能葬入皇陵。自然,你陷害小皇子的事情,朕也不再和你计较。” “我没有!”纪浅汐大喊出声,指着明桓身边的女人辩解道,“那都是这个贱人自己制造出来的意外,她根本就没怀孕!陛下,你怎可只信她的一面之词?!” 话音刚落,纪浅汐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瞪着明桓,“陛下?” 明桓收回手,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原本温和的眸子里早已没了温度,“你以为,当初若不是为了拉拢华府助朕登位,朕如何会封你为后?” 语罢,明桓转身便走。 只是冷冷吩咐他身边的女人,“处理干净点,朕不想再看见她的脸。” “你不能走!你回来!”纪浅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就要冲明桓扑过去,“你回来啊!你回来告诉我,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这都不是真的,不是……”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委屈和不甘。 纪玉儿欠了欠身,目送明桓走远之后,才转过头看着纪浅汐,“把她给本宫拉住了,要是让这疯子伤了陛下一分,你们可担待不起。” 宫人齐齐应是,连忙抓住纪浅汐的头发将她拉回来。 “妹妹,姐姐劝你不要挣扎了,”纪玉儿抚了抚鬓发,那双惯会装可怜的眼里此时全是轻蔑,“陛下要是真心喜欢你,又怎会诛杀华府满门,将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呢?” 听到这句话,纪浅汐浑身一颤,“你说什么?诛杀华府满门?不可能……” 纪玉儿心中的恨意徒然升起,她一脚踹在纪浅汐胸口,接着又狠狠踩在她手上,“妹妹还不知道吧?陛下早就下令查封华府,华府满门怕是早被砍了头,尸体都腐烂了呢。对了,你母亲得知消息,也跟着上吊,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死状当真是可怕!” 纪玉儿边说边疯狂的大笑着,“陛下本来还想放过华昱的儿子,可是父亲说斩草要除根,不能放过,然后那孩子就被淹死了。姐姐替你去看过了,浑身泡的皱巴巴的,眼睛还睁着呢。真可怜,明明才五岁……” 纪浅汐所有的期望与庆幸在这一刻都轰然崩塌,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纪玉儿,明眸里全是灰败的绝望。 她疯了一样的挣开控制,向着纪玉儿扑过去,指甲在挣扎的过程中断了,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我杀了你……纪玉儿,我要杀了你!” “拦住!快!给本宫拦住她!”面对发疯的纪浅汐,纪玉儿害怕的往后退开。 宫人齐齐上前,对挣扎中的纪浅汐一阵拳打脚踢,头发不知扯掉了多少,这才将人控制住。 纪玉儿满意的点点头,一边从宫人手中的托盘里拿出匕首翻翻看看,一边勾着唇角对纪浅汐道,“还有大皇子,昨日陛下去看他,他为你求情,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从榻上掉了下去,真惨,摔得鼻青脸肿,鲜血从眼里,耳里,鼻里,嘴里流出来。才三岁就经历这样的事情,真可怜……哦?你要看看么?姐姐这就命人把他带来。” 纪浅汐被摁在地上,满身的伤,牵着她的神经,痛得喊都喊不出来。 宫人很快抱着一个小小的尸体过来,扔在了离纪浅汐不远的地上。 一直没有反应的纪浅汐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纪玉儿刚才说了什么,不顾身后扯着她头发的人,哭喊着往那个小小的尸体爬过去。 纪浅汐将早已没了温度的大皇子搂在怀里,神情呆滞。 都怪她,若不是当初她执意要嫁给明桓为妃,她的孩子,她的家人也不会死得如此凄惨,连埋骨之地都没有。 纪浅汐生无可恋的模样落在纪玉儿眼里,这让她十分满意,勾着唇角笑得愈发阴冷,“我的傻妹妹,直到今时今日,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陛下要是真心喜欢你,又怎会下令诛杀华府满门?又怎会设计纪景泫谋反?你为他肝脑涂地,可结果呢?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设的一个局而已。” 所有说不通的事情好像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清楚的告诉纪浅汐,明桓会封她为后,不过是为了用她身后势力来巩固自己的帝位。 如今他坐稳皇位,重伤劲敌,暗杀自己胞弟,从此再无人觊觎他的皇位,她这个皇后,自然也没了利用价值。 “你说什么?”听到景泫,纪浅汐狠狠一颤,顾不上脸上疼痛,爬起来扯住纪玉儿的裙摆,“景泫,景泫怎么了?你胡说八道,他怎么会谋反!” 纪玉儿看着慌张的纪浅汐,将自己的裙摆从她手里扯出来,而后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入纪浅汐的双手,听着纪浅汐痛苦的声音,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狰狞。 紧接着,又一脚将纪浅汐怀里的尸体踹开,抽出匕首,狠狠踩在纪浅汐的手背上。 手被死死的踩在脚下,纪浅汐痛的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挣扎着要往被纪玉儿踹开的皇儿爬去,“皇儿!你让我看看皇儿!姐姐,妹妹求你了!求你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纪浅汐,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条狗!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你跪在我脚下痛哭的那一天!哈哈哈,你不是问纪景泫怎么了?本宫这就告诉你!来人,抬上来!” 门外有两个人抬着一人进来,或者说被抬着的那个已经不能说是人了,因为他的四肢已经不见了,被装在酒翁里,双眼被挖去,双耳被堵住,舌头被拔掉,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那是一个人彘。 清楚看到这样的纪景泫,纪浅汐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发狂的嘶喊大叫,挣扎着要往纪景泫爬过去。 纪玉儿又怎会让她如意? 她一把扯住纪浅汐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不是医术高明么?你不是说只有你才配是纪家的女儿么?今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看你如何嚣张!” “放开我,放开……纪玉儿,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纪玉儿大笑着狠狠刺在她手腕上,刺目的血色,令她愈发疯狂。 伴随着惨叫声,纪玉儿抽出匕首又狠狠刺向纪浅汐的双眼,划花她的脸,一刀又一刀…… “纪玉儿!我纪浅汐发誓!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纪浅汐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咆哮出声。 下一秒,鲜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纪浅汐恨恨发誓,若有来世,她誓不为后,只为复仇! 若有来生,欺她骗她辱她之人,她定要亲手将她们送去地狱给她的皇儿、景泫,还有整个华府赔罪…… 第2章 重生之时 热。 浑身燥热难耐。 纪浅汐模模糊糊睁开眼,只见床头站着两个人,一人正在撕扯她的衣衫,另外一人站在边上冷眼瞧着,催促道,“魏王等会就要来了,你动作快点!” 这声音有些耳熟,纪浅汐模模糊糊想起来这是纪芳容的声音,将军府那个同是庶出的女儿。只是让纪浅汐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身在皇宫为何会听见纪芳容的声音? 还未等她想明白,一直冷眼看着她纪芳容突然几步上前,一把将纪浅汐的长发扯起来,逼视着她,“姐姐,这‘寻欢’可厉害?” 纪浅汐浑身软做一团,好似泡在温水里,怎么都不舒服。 本就模模糊糊的脑子在听到寻欢二字时,猛地清醒了三分。 她想起来了,元和十七年,魏王明桓在关雎楼“偶遇”将军府庶出二小姐纪浅汐,明桓甚悦,娶为妻。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真正的原因是纪浅汐与纪芳容出游,在喝了纪芳容为她倒的桃花酒之后,中了房事中常用催情药“寻欢”,先了夫妻之实,所以魏王为了名声不得不娶她。 但她刚刚不是被纪玉儿杀死了么?又怎么会出现在关雎楼?为什么会遇见以前的事情,难道是在做梦? 还未想透,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耳边是纪芳容凉凉的笑声,“真想让人知道将军府那个端庄的纪二小姐,究竟是怎样骚浪贱的货色。” 纪芳容一向恨透了纪浅汐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同为庶女,她却比和她们这些在府里夹着尾巴生存的人不同,甚至还敢教训她? 什么东西! 纪芳容下手很重,纪浅汐脸上瞬间多出一个清晰手掌印,同时也让她明白,现在这样子并非是在做梦,而是重新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那年她初遇明桓,被他那一身温润气度迷得神魂颠倒,从此跟着魔似的要嫁给她。如今想来,当时还真是愚蠢的很。 这其中若非有明桓动手脚,就凭一个毫不受宠的庶女又怎会在陷害她之后,还能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只是,既然是重生,为何不能让她早重生一个时辰,至少这被纪芳容灌药之事,也不会发生啊。 但现在她也不能任由事情再次发生。 纪浅汐神情徒然一冷,转头看着纪芳容的明眸之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不顾自己被抓住的长发,将自己从纪芳容的控制中挣扎出来,接着手上用力,一把扯住纪芳容的衣襟,趁其不备,将人压在身下。 上天给她一次轮回的机会,她怎么能就此错过? 纪芳容自己撞上来,就不要怪她拿这个庶妹开刃!祭她死去的皇儿! “妹妹给姐姐这个机会,姐姐可不敢受。”纪浅汐喘着气,死死盯着纪芳容,“不如姐姐成全了你?以后嫁去魏王府,日子总比在将军府好过。” “你……”后面话还没说出来,突然就没了声,人也动不了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纪芳容惊恐的张着嘴,求助的看着纪浅汐,看唇语应该是在向纪浅汐认错。 纪浅汐冷笑一声,手从她的穴位上离开。 纪芳容一向如此,自己掌握别人生死时,恨不得将对方死死踩在脚下,一旦自己落入别人手中,就赶紧装可怜求饶。 “不用谢我。”纪芳容虚软着从床上爬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丫鬟,旁若无人的将衣衫拉好,目光虽是涣散,却能看出里面透露出来的冷意。 她对那吓傻的丫鬟一字一句道,“买一送一,魏王一定欢喜。” 话落,几步上前,趁其还没回神,点了对方穴道,又费力的将她拖到榻上去,颤抖着手解了两人的衣衫。 等做好这一切,她自己已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浑身都被冷汗打湿透了。 脚步也虚软的厉害,甚至连站着都有些困难。纪浅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狠狠插在自己大腿上,清晰的痛楚让她清醒了不少。 出了房间,纪浅汐随意扯过旁边路人,“劳烦小哥去一趟将军府,支会将军府的大小姐一声,就说关雎楼魏王殿下有请。” 那人见纪浅汐脸色绯红,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素手上还沾着血,便伸手要去扶她,“你没事吧?” 被人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起一层鸡皮疙瘩,纪浅汐心里一颤,连忙后退将人推开,又从取下发间另一支玉簪递过,“没事。劳烦。” 那人看看纪浅汐又看看她手中玉簪,只看雕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接过发簪,只当是捡了便宜,跑腿去将军府传话。 纪浅汐膝盖发软,几乎站不住,没了发簪束缚,长发在瞬间倾泻而下,黏糊糊的沾在脸上格外不舒服。 这“寻欢”不比寻常催情药,若是不快些解毒,只怕两个时辰之后,她会七窍流血而亡。在上楼和下楼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纪浅汐决定往上楼上去。 她决定去碰碰运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关雎楼还有一位关键的人物在——晋王明晔。 当初她与魏王明桓的事情之所以能传的这么快,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便是,晋王说他亲眼看见自己和魏王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在算计兄长这方面,明晔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上了三楼,纪浅汐靠在楼梯上往四周观察了一会,这才拖着步子走过去,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房间里点着熏香,推门的瞬间,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混着身上的“寻欢”,纪浅汐只觉得一阵甜腻,膝盖一软,再站不住,直接跪了下来。 房间里有人,被纪浅汐推门动静惊扰到,正依窗喝茶的人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乌发如墨,垂在身后恍如绸缎,那一双狭长的凤眸里噙着几分危险,几分猖狂,几分邪魅。 “何人?” 他刚刚开口,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兮的纪浅汐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还真让她猜对了。 “民女偶然路过,未站稳,未想惊扰到公子,实在抱歉。”纪浅汐说着,打算起身。 天知道她现在连跪着都有些困难,何况是站着了。 还未站稳,身体便晃了晃,眼看要重新摔到地上,那边有人身影晃动,下一刻已将纪浅汐稳稳接住。 第3章 齐聚一堂 “姑娘身段不错。” 男人低哑醇厚的嗓音就在纪浅汐耳边响起,气息似有意无意的撞击着她的耳垂,让她一阵颤栗。 她抬起涣散的目光,就见一身深紫锦衣的明晔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凤眸里全是玩味。 纪浅汐有些忐忑,担心明晔认出她是纪府的二小姐。 她转了转心思,索性当做不认识明晔,道,“那公子可否帮忙?民女身上还有些银钱,买公子一夜欢好可够?” 明晔笑了,身上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凤眸里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想他晋王什么人,竟然有朝一日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当做小倌要买他,目的还是为了解毒! 从这个女人进门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还真是给他演了一出好戏。 他将纪浅汐横抱起来,扔在榻上,随即欺身而上,扣住纪浅汐的下巴。 “正好在下现在无聊的紧,”明晔轻哼道,“姑娘姿色与寻芳阁的姑娘们有得一拼。你不必出钱,在下一两银子买下姑娘。” 纪浅汐当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的身价就只值一两银子,还与京城第一青楼的姑娘们做了比较。 身上的衣衫被一件件扯开,皮肤接触到空气里冰凉,让身体里的一丝燥热得到缓解。纪浅汐深深喘了一口气,主动往明晔靠去…… 明晔是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吵醒,床榻另一端已经没了温度,说明刚才与他一翻云雨的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明晔翻身从榻上坐起,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在毫无关系的人在的情况下,沉沉睡去,甚至连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房门被很有节奏的敲了两下,明晔眸色一沉,捡起被随意仍在一边衣衫穿上,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进来。” 进来的是七寒,晋王的帖身侍卫,刚刚被晋王撵走去做的别的事情了,现在刚回。 七寒无视自家王爷衣衫不整的样子,抱拳道,“王爷,魏王到了,正在楼下。” “哦?”明晔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来的挺快。如何?” 那一瞬间七寒的神色有些怪异,好似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回答。 “事情按计划再走,只是……”七寒在明晔探究的目光之中继续道,“只是纪府的大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唯独不见本该出现的二小姐。” “嗯?”明晔皱眉,脑中闪过刚刚披头散发出现的在她房间里的人,“无妨,少了一个来了两个,照样是一出好戏。” 话是这么说,可刚才的事情仍然是在脑海中挥散不开。同样也是中药,是不是太巧了? 纪浅汐还在关雎楼并未走远,挑了一个比较不起眼位置等着,今日这一出大戏,要是错过了,实在有些可惜。 当初在她被纪芳容算计,沦为京城中所有人荼余饭后的笑话,今日自然要双倍奉还。 没等多久,魏王就到了,关上房门不知道与纪芳容说了什么,紧接着纪玉儿也到了。 纪浅汐再次看见当初将她害得那么惨的两人,只觉自己快要被恨意驱使,恨不能现在就将两人碎尸万段。 指甲生生掐进肉里,痛楚从手心传来,分散了她心中的恨意。 房间里什么情形,纪浅汐不用看也能猜到,远远的见纪玉儿站在雅间门口,晃了晃身体,勉强扶住门框,这才没有摔下去。 “殿下请臣女来,就是为了让臣女为您和妹妹的事情作证?”纪玉儿心系魏王,看到眼前纪芳容衣衫不整的靠在明桓怀里,冲击不小。 纪浅汐恨透了纪玉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人即便气的要死,也还能保持镇定,不动声色。所以当初自己才会上当,被纪玉儿和明桓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桓看了一眼一身鹅黄襦裙的纪玉儿,再傻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本以为他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人,谁知最后竟是成了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本王与四小姐什么也没发生,”明桓心思转得极快,三两下便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今日只是想邀你过来听曲,不想四小姐竟也在,正为难,你就到了。” 可怜纪芳容被点了穴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桓将她当做挡箭牌,让纪玉儿将怒火全部发泄在她一人身上。 远处听了这话的纪浅汐只想冷笑,魏王明桓一向自持身份,对谁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所以当初她才会心甘情愿的被纪芳容算计。 如今在看明桓这幅嘴脸,纪浅汐胃里直翻腾,恶心想吐。 明桓那话的意思是在清楚不过,他只邀请了纪玉儿,至于衣衫不整的纪芳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究竟是借此上位,还是故意做给纪玉儿看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妹妹胆子真大,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纪玉儿用帕子掩唇轻笑了一声,“今日就算是殿下不同你计较,只怕妹妹你回了府,母亲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话落,又对身后跟着丫鬟挥挥手,“来人,送四小姐回府。” 关雎楼里早就因为这三人的出现,而围堵了一群人,正将三人当猴看。一身不整的纪芳容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明桓再让纪浅汐恶心,也改变不了他在京城广大妇女之中温润的形象。 “狗男女,真般配。”纪浅汐嗤笑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起身打算离去。 这场戏还没完,不过接下来的战场不在关雎楼,是在将军府。纪玉儿心胸狭隘,又善妒,尤其看不惯魏王身边的女人。 如今纪芳容触了她逆鳞,她断然是不会放过她。只是她现在也不可能当着明桓的面处罚纪芳容,将军府才是她的保护伞,她会好好利用。 纪浅汐借着人群掩饰,悄悄离开关雎楼。 下楼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带着危险和探究。纪浅汐脚步一顿,却是没有转头,很快又若无其事抬脚下楼。 她能猜到那目光的主人是谁,所以才不能回头。 明晔将目光收回,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凤眸深沉,“七寒,将军府二小姐今日可有出府?” 第4章 借刀杀人 纪府的二小姐,在外界少有传闻,再加上又是庶出,不同于的嫡女,鲜少有机会抛头露面。何况明晔回京不久,更是对这位二小姐知之甚少。 要说不认识也正常。 “有。”七寒回答道,“属下下午打听过了,二小姐与四小姐一同出的门。” 闻言,明晔一双眸子又深沉了不少,“还以为三皇兄才是执棋之人,现在看来,连三皇兄也变成了棋子。七寒,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七寒瞄了明晔一眼,没搭话。 想到刚才扬言要买他的人,明晔眼里就多了一点笑意。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栏杆,“若有机会还真想会会这二小姐。” 七寒不知是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什么,莫名打了一个哆嗦。 而此时已经回府的纪浅汐,只觉背脊一凉,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说她坏话? “着凉了?”二夫人华茹偏头看着纪浅汐,眼里带着一点担心。 纪浅汐摇了摇头,柳茹却是担心不减,“一直未问你,你与四丫头一同出门,怎么回来不曾一路?可是出什么事了?为何四丫头是被人抬回来的?” 关雎楼的事情还未传回来,二夫人又深居将军府,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纪浅汐却是并未打算多做解释,只道,“我哪里知道。” 看出纪浅汐不愿意多谈,华茹皱了皱眉,没打算多问,转了话题,“昨日太后让人送了消息来。魏王有意上门提亲,话里的意思是,属意于你,你……” 话未说完,便被纪浅汐打断,“娘不必担心,女儿不会嫁给魏王。” 这在纪浅汐的意料之中,一点都不惊讶。前世纪浅汐深居简出,少在人前抛头露面,魏王担心她心有所属,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所以才会利用纪芳容的手发生那样的事情,让她名声扫地。 而魏王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扬言要娶她为妻。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不顾娘亲的提醒一门心思要嫁给明桓。等到死了之后,才知道明桓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纪浅汐傻戳戳的往下跳,跳完了还对身后推她下去的明桓感激不尽。 其实明桓早就向皇帝请旨,就算纪浅汐不嫁,有圣旨在,她也不得不嫁。 “只怕魏王手中有圣旨。”这才是华茹真正担心的事情。 “没事。”想起往事,纪浅汐神色又冷了几分,“女儿自有方法应对,劳烦娘给太后说一声,交给女儿来处理就好。” 纪浅汐前后变化太大,华茹在心里小小的吃了一惊,若非眼前坐的就是纪浅汐本人,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出门一趟,她被人掉包了。 “你今日……”后面的话一顿,在纪浅汐投过疑惑的目光时,伸手握住她垂着的手,“我知你这几年一直不痛快,心里憋着气。若是往后要做什么事,不要瞒着娘。我虽半截身体下土,但也能帮你一些。” 纪浅汐眼眶一热,想起华府满门被诛杀,华茹得知消息自尽在自己房中的事情,她便满心愧疚,若非是她鬼迷了心窍死活要嫁给明桓,华府者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 纪浅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不瞒着您。” 正说着华茹院里大丫鬟相如跑了进来,气喘嘘嘘道,“夫人,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刚才去了兰心院,要将四小姐打死……” “什么?”华茹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纪浅汐一眼,“怎么回事?就没人拦着?” “奴婢也不知。”相如道,“只听大小姐说四小姐不要脸,狐狸精,跑出府勾引了谁……” 一旁纪浅汐倒是气定神闲,稳坐如山,见华茹匆匆要去兰心远还慢吞吞的将人拉住,“娘,母亲都不管,你去做什么?” 纪玉儿是嫡女,早就被大夫人宠坏了。如今没人拦着,就说明已经得了大夫人的默许。此时,若是作为侧室的华茹走在前面,指不定大夫人回头又有什么话说呢。 更何况,华茹的身份还不够管教纪玉儿。 “可是……”华茹有些犹豫,再怎么不讨喜,那也是一条人命,怎能让纪玉儿说打死就打死? “她姨娘受宠,我听说又有了身子,父亲喜爱的紧。”纪浅汐抬袖为自己和华茹沏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邱氏看不惯纪玉儿,怎么会让纪芳容被活活打死?就算娘亲不去求情,纪芳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就是在床上趟个十天半月。” 趟个十天半月,比起她被纪玉儿挖了双眼,毁了容,生生挑断手筋来说,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太便宜她了。 听她这么说,华茹也不好在前去。仔细将前后的原因想清楚之后,便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邱氏不喜欢大夫人,同样也不会喜欢她,自己前去求情说不定不但不会被感谢,还会被记恨呢。 纪浅汐呷了一口茶水,邱氏与纪芳容一向都要面子,在府里被排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会儿纪玉儿要打死纪芳容不会有人去求情。 所以她在等,等纪玉儿自己将事情闹大。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娘?”华茹看着纪浅汐那张熟悉的脸,刚才压下去的怀疑再次冒了上来,“你在外面碰到了什么事?” 往日将军府发生这样的事情,纪浅汐虽然也不会往前凑,但也不会这样冷眼看着。 纪浅汐喝茶的动作一顿,沉默半响之后,将茶杯搁下,“娘,你也知道女儿这几年心里憋着气,不痛快。那女儿找些痛快的事情来做,有错么?” 华茹被她问的无话可说,盯着纪浅汐漆黑的双眸看了良久,摇头叹息,“是为娘的没本事,让你受了欺负。” “爹爹不仁,母亲不义,那就别怪我将气撒到他们身上。”纪浅汐冷哼一声,指甲掐进肉里她也毫无知觉。 华茹看着她的样子,再次摇头叹息。若非那件事,纪浅汐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嫡女。 未过多久,相宜那丫头也回来了,不同于相如的慌张,这丫头脸色煞白,“夫人,邱姨娘……小产了……” 第5章 只为报仇 闻言,华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万万没想到邱氏为了女儿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 纪浅汐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听相宜说完,她才不紧不慢去问二夫人,“娘亲可要去看看?” 华茹看了纪浅汐一眼,没搭话,转身往外走去。纪浅汐今日格外奇怪,自从出府归来之后,性子便与往日格外不同。 华茹不是不怀疑,但那张脸怎么看都是纪浅汐本人,让她怀疑不起来。 纪浅汐没说话,沉默着跟着华茹去了兰心院。 大夫人比她们先到,这会儿正勉强维持镇定,叫人去请大夫。至于纪玉儿,知道自己惹出了大麻烦,倒是收了锋芒,脸色煞白的站在大夫人身边。 纪浅汐与华茹过去见了礼,听华茹问道,“孩子可还能保住?” 在这将军府邱姨娘的因为有孕在身,还算受宠。如今孩子要是没了,纪浅汐她那混账爹要是知道了,身为正室和侧视的两位夫人,怕也会被迁怒。 柳云看了华茹一眼,沉默着没说话,不过脸上忧心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女儿进去看看。”纪浅汐拍了拍华茹的手背,没等她同意,已经先进去了。 她尚且还未出嫁,见不得这种事情。进去内室去探望邱氏,有些不合规矩。华茹想要叫住她却也是来不及,只好对大夫人一欠身,跟着进去。 房间里格外昏暗,四处充满了血腥味。绕过屏风,便见纪芳容跪在榻前,死死的抓着邱氏的手,眼里的恨意连掩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她发钗凌乱,衣衫不整,显然刚才是和纪玉儿有过一番争执,纪浅汐眼尖,甚至还看见纪芳容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 听闻脚步声响起了,纪芳容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纪浅汐之后,脸上的恨意更浓,爬起来便要动手。 “想动手?”纪浅汐抓住纪芳容的手腕,将人往后推开,“若不是你是先动歪心思对我下手,你姨娘也不会因为保护你小产。” 一句话将纪芳容堵得无话可说,攥紧了双手,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一身浅白衣裙的人。 华茹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纪浅汐不打算回答也就没吭声,自顾自在榻前坐下,一边替邱氏把脉,一边吩咐道,“屋里血气太重,你要不想你姨娘死,就去将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再去找些艾草来点上。” “我凭什么听你的?”纪芳容扬着下巴。 “那是你的事情。”纪浅汐淡淡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姨娘死没死。” 邱姨娘死不死对纪浅汐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损失,她此番前来本就不是为了救邱姨娘,只是过来看戏的而已。当然,更多的是为了火上浇油。 身后纪芳容跺了跺脚,到底还是没继续和纪浅汐争辩,转身下去做事。 等人走了,一直沉默的华茹才问,“我在问你一次,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一时,纪浅汐没搭话。房中光线不太明亮,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垂着头,周围阴影笼罩着她,看不清女子脸上的神情。 华茹却能感觉到纪浅汐紧绷背脊,整个人的气场与往日那隐忍沉稳的纪府二小姐截然不同。 良久,纪浅汐收回搭在邱氏手腕的手,起身道,“纪芳容对我下药,想将我送去讨好魏王。” 华茹未想到自己逼问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听完之后,她除了愣愣的张着嘴,发现自己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连担心询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纪浅汐倒是无所谓,自顾自回答,“不过你放心,我与魏王并未发生关系。不然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华茹张了张嘴,“汐儿……” “没关系,娘,女儿知道你要说什么。”纪浅汐淡淡一笑,明眸里带着嘲弄,“娘亲怕脏了自己的手,女儿替你便是。这将军府欠我太多,不讨回来我怕死不瞑目。” 重回一世,只为报仇。就算是孤身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这一点代价她能付。 华茹叹息一声,轻轻将纪浅汐拉回来,按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脊,“娘也欠你。” 等到纪玄暗听闻消息从军营里赶回来,邱姨娘已经保住性命,只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却是化作血水流掉了。 纪玄暗震怒,要重罚纪玉儿,就连柳云跪下来求情都没用。 “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纪将军气急败坏的指着柳云,额头青筋毕露,“你要再敢求情,我连你一起罚!” 柳云跪在一边,咬着牙不敢再求情。不是担心自己被牵连,只是担心自己继续求情会让纪玄暗更加生气,不仅保不住纪玉儿,还会让她受罚更重。 “来人!请家法!” 从一开始就沉默没有说话的纪玉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煞白,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纪玄暗,“爹爹,你是要打死女儿么?” 都到了请家法的地步,可想纪玄暗有多生气。 华茹心软,往前一步,似乎想去求情。被纪浅汐手疾眼快的拉住,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听大夫说,邱姨娘那孩子好像是个男孩。”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让纪玄暗快要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起,“我说了请家法你们没听见么!?” 一屋子的下人好似这才回过神,匆匆忙忙去祠堂将的纪玄暗的鞭子拿过来递给他。 “为父平日忙于朝政,府里上下都交给你娘来打理,想必对于你的管教是疏忽了。”纪玄暗道,“今日为父便教教你,究竟该如何做这将军府的嫡女!” 一旦害怕到了一定程度,反倒会生出一股豁出去的想法,听闻这句话的纪玉儿,扬着下巴冷笑了一声,“您今日就是打死女儿,邱氏肚子里那杂种也不会活过来!” 众人大惊,就连纪浅汐都没想到纪玉儿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眼见纪玄暗手背上青筋暴露,本想留情却因这句话怒火中烧,狠狠一鞭子抽下,落在纪玉儿单薄的肩上,瞬间见血。 “为父今日便成全你!”话落,又是一鞭。 第6章 赐婚圣旨 纪玄暗每一鞭都很重,不过才几鞭,纪玉儿背上已经一片模糊。大夫人在一边哭喊着求情,却是更加曾添了纪玄暗的怒火,连着大夫人一同抽了一顿。 屋里再没一个人敢求情。 一连抽了几十鞭,纪玉儿终于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管家在一边看着,适时求情道,“老爷,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纪玄暗冷哼一声,这才停手,扔了手里的鞭子往兰心院去了,只留下一句话,“你既然教女无方,以后这将军府的所有事宜,便交给侧夫人打理。” 柳云额头冷汗直冒,却是不敢晕过去,俯身跪在地上应了声是。 侧夫人未想多年后还能重掌将军府的大权,竟是愣着不知如何反应,还是纪浅汐在一边替她道,“吴叔,你还是快去找个大夫来,再耽搁下去,只怕母亲与长姐会有生命危险。” 华茹这才回神,叫人将昏死过去的纪玉儿和大夫人搀扶回去。 纪芳容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儿见纪玉儿被打成这样子,心中格外解气。转头看着正要离去的纪浅汐,神色格外复杂。 “我不会感谢你。” 纪浅汐头也没回,“别着急想着要不要感谢我,先将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纪芳容一愣,经她这么提醒,才猛然想起刚才在关雎楼的事情。 无疑,刚才反被纪浅汐算计丢尽了将军府的脸,纪玄暗一想爱面子,她也逃不过被责罚的劫难。 纪芳容那不好使的脑袋瓜这才想明白,自己和纪玉儿都是纪浅汐猎物,在她们两个互相撕咬着要对方性命的同时,隐藏在暗处的纪浅汐悄悄露出了獠牙。 “你在将军府隐藏这么久,就为了今天?”纪芳容快步走上去,抓着纪浅汐的衣袖,将她拉回来,“纪浅汐,你终于舍得露出尾巴了?” “再此之前,你先担心你自己。”纪浅汐将衣袖一点一点抽出来,目光落在纪芳容身后。 “四小姐,老爷找你。” 丫鬟的声音在纪芳容身后响起,本是打算找麻烦的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纪浅汐顺势将自己的衣袖全部抽出,转身离开。 刚回到院中,兰心院便传来消息,四小姐纪芳容在关雎楼丢尽脸面,被打了二十杖,又被赶去了祠堂,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听到消息的纪浅汐只是冷笑了一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纪芳容和魏王明桓有什么关系,日后一旦发现不是,只怕纪芳容这条命都保不住。 一时,所有的风头好似被竹韵院的那位侧夫人抢去,将侧夫人和二小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种事情纪玄暗早就不是第一次做,要换做是以前,纪浅汐可能还千恩万谢,觉得自家父亲还念些旧情,只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只觉得寒心。 纪玄暗想要除掉华茹,但又忌惮华府的势力,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才会将竹韵院推到风口浪尖上,借其他人的手来除掉华茹。 这渣爹当到这种份上,纪浅汐都替他感到心累。 将军府闹腾过后,再次平息下来。 只是未过多久,又炸开了锅。 魏王明桓过府提亲,还是带着赐婚圣旨。 圣旨是皇帝暗中下的,除了皇宫几个人,知道的甚少,自然也就不知道魏王这次提亲的对象的是谁。 只是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众人联想到上次关雎楼的事情,纷纷猜测魏王提请的对象是嫡女纪玉儿,毕竟也只有她的身份才配得上明桓的。 “小姐,你不去看看么?”相宜替纪浅汐重新换上茶水,“奴婢听说晋王殿下也来了。” “不去。”纪浅汐淡淡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就是因为晋王也在,所以她才更加不愿意去。 这两兄弟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各自心怀鬼胎,她哪一个都不愿意接近。上次关雎楼找明晔解毒,本就是迫不得已的事。她要是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凑到跟前去走老路。 “等会儿前院若是有人来请,你就推脱我来了葵水,身子不爽,怕冲撞了两位殿下,招来血光之灾。” 说出这句话的纪浅汐毫无压力,却苦了相宜。 果然如纪浅汐所料,前院那边很快来了人,说是让她前去接旨。 纪浅汐躺在榻上装的格外虚弱,连下榻都有些困难。相宜见了,只好在旁边硬着头皮道,“小姐来了月事,身体不适,怕冲撞两位殿下——” 后面那句血光之灾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来通报的是纪玄暗身边的人,她怀疑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纪浅汐,脸色惨白,额头上也带着冷汗,看起来不像是装的,无法,只好回前院如实回禀。 再过一会儿,华茹也回来了,见纪浅汐坐在凳子上晃着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是胡来,若是叫人知道了怎么办?” 纪浅汐无所谓一耸肩,“父亲可是替女儿接下了那道圣旨?” “自然。”华茹担心的看着她,“圣旨已下,你爹不敢抗旨。” 纪浅汐嗯了一声,起身拉着华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娘且放宽心,女儿说什么也不会嫁给魏王的。我听闻贵妃下月在宫中设宴,邀请各家小姐前去,娘亲可有法子替女儿弄来名帖?” 华茹一惊,意外到道,“你怎么想着去去参加这种宴会?” 自从华茹被降为侧夫人之后,纪浅汐就从未去参加过这类宴会,自甘埋没在这深宅大院,如今听她这么说,华茹自然吃惊。 更何况,贵妃这设宴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突然就想去了。”纪浅汐淡淡一笑,并不做过多解释。 华茹知她有主意,也不在继续追问,“嗯,我去问问太后。” 太后姓华,是华茹的亲姑姑,纪浅汐姑奶奶。她外祖母去世的早,所以华太后未入宫前,华茹与她关系一直很好。 留下这句话,华茹便走了。纪浅汐起身打算去院中走走。 “刚才听相如说,大小姐知道魏王提亲的对象是小姐您,气的在自己院子砸东西呢。”相宜刚刚和相如通气,忙不迭的将消息告诉纪浅汐。 这本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纪浅汐并不惊讶,只是道,“嗯,你去再去打听打听兰心院的反应。” 待相宜领命退下之后,纪浅汐这才道,“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叙?” 第7章 一见钟情 纪浅汐话音刚刚落下,本来只有她一人的院中,悄无声息的又多了一人。 坐着的人并未回头,只是提过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水,悠悠道,“粗茶淡水,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明晔将纪浅汐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见她气定神闲,并未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唐突,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来。 自从上次关雎楼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再次会一会这将军府的二小姐,苦于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日听闻魏王过来提亲,便跟来凑热闹。 不过可惜的是,期间他并未见到纪浅汐,就连最后的圣旨都是纪玄暗替她接的。 略感失望之后,他又拿定主意,让七寒代替他先回晋王府,自己掉头又往这将军府后院来了。他一直藏在这院中的梧桐树后,原本以为不会被人发觉,谁想纪浅汐一出来便发觉了这院中还有其他人。 望着眼前一身素白衣裙的纪浅汐,虽谈不上沉鱼落雁,倾国之姿,却也是叫人看过之后惊艳难忘。 一想到这人今后被人叫称呼一声魏王妃,明晔便又觉一阵可惜,心里隐隐还有些不甘心。 身后的人久久未有反应,纪浅汐终于忍不住回头,明眸里带着一点疑惑。 明晔心思一转,突然道,“只是感叹本王与二小姐无缘,不能娶你为妻。” “既然如此,那王爷娶臣女如何?”纪浅汐自己都没将话当真,随即又道,“殿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明晔未搭话,负着手走过去在一边坐下,端过桌上杯子盏浅尝一口,摇头叹息,颇为惋惜道,“可惜二小姐要嫁的人是三皇兄,不是本王。” 这下轮到纪浅汐沉默不说话了,她斜了明眸瞄了明晔一眼,等着他后面的话。 明晔眼里多了一丝赞赏。不过却是转瞬即逝,他倾身靠近纪浅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二小姐与本王先有夫妻之实,如今却又要嫁给三皇兄。本王实在好奇,二小姐这么做的目的什么。” 两人靠太近,纪浅汐鼻端几乎全是明晔身上的味道。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危险,不动声色往后一扬,想要拉开距离。 不成想,明晔看出了她的企图,竟是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不准她退开。 “二小姐若是如实回答了,本王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一把。” 明晔低沉暗哑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纪浅汐忍不住头皮发麻,“圣命难为,殿下若是想知道,何不去问问圣上的意思?” 闻言,明晔忍不住笑,凤眼里危险更浓,“你这是在警告本王?” “不敢。”纪浅汐干巴巴道,“臣女不过蝼蚁,怎敢警告王爷?” 前世因为纪浅汐眼里只有明桓一人,对其他皇子王爷并未怎么注意,但她知道明晔。 纪浅汐忽然想起,当初在魏王在她和明桓的大婚上,这人笑容浅浅的端着酒杯来敬酒,并且不顾周围目光掩饰他疯狂的眼神,她就知道明晔比明桓还要可怕。 这人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他想要那个位置,所以他张狂不加掩饰,即便后来被明桓暗算重伤,狼狈逃离,依旧尽显锋芒。 就如同现在,明晔对纪浅汐充满了好奇,所以那双狭长凤目里全是探究和危险。 明晔对这回答并不怎么满意,他挑起纪浅汐的下巴,又逼近了一分,“突然觉得能娶二小姐为妻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不如本王也去找父亲请旨?” 纪浅汐一愣,随即警铃大作,猛地站起身往后退开两步,彻底拉开距离。刚才那要明晔娶她的话不过是玩笑,若是当真了就危险了。 她心里惊慌,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王爷真爱开玩笑,圣上已经将臣女赐婚给魏王,又怎么可能再答应你的请求?” 她虽是不会嫁给明桓,但现在被明晔带着这样想法看着,她心里没有高兴,只有恐惧。 “那可难说,”明晔重新坐回石凳上,撑着额角看着纪浅汐,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与三皇兄还未成婚,本王就还有机会娶你,称呼你一声爱妃。” 纪浅汐嘴角抽了抽,不知自己这句话怎么就被明晔理解成了这个意思。若非眼前这人身份地位远远在她之上,她一定过去照着他那张脸嚣张的脸就是一脚! “王爷要故意曲解臣女的意思,臣女也无法。”纪浅汐在心里啧了一声,道,“毕竟王爷现在也只能想想。” 霎时有风吹过,轻抚纪浅汐垂在额前的长发,衣裙也被吹了起来,不知迷了谁的眼。石凳坐着的人撑着额角看着,那双深沉叫人看不透的双眼不知何时柔和了下来,没有疯狂没有欲望,只有对那一身素衣女子的欣赏。 若能娶这人为妻,想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只是纪浅汐浑身都充满了戒备,若他靠近一步,踏进了她心里设下的那道防线,她便会露出一身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风过,纪浅汐重新开口,“王爷要是再不离开,等会被府中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利。” “正好,”明晔突然来了兴致,起身一步步往纪浅汐逼近,“这样就能将二小姐与本王的关系公之于众,你就能嫁给本王,做晋王妃了。” “你有病?”没忍住,纪浅汐终于说出了心声,“你我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不仅不会嫁给你,还会背上一个欺君的罪名。所以,王爷究竟是要娶我,还是要害死我?” 看着自己与明晔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纪浅汐本能往后退,实在是没勇气去直面明晔那危险的目光,无形之中的压力,就是隔着距离她也能感觉到。 明晔一直将纪浅汐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才罢休,“本王当然是要娶你。只是二小姐若是执意要嫁给三哥,本王也不保证本王是不是能管住这张嘴。” “你威胁我?”纪浅汐后背抵着梧桐树干,被明晔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并不好受,“王爷,臣女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要做什么?臣女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 明晔一愣,心里的不甘心再次冒了出来。她竟然忘了与他第一次见是在宫宴上! 惩罚似的伸手缠上纪浅汐耳边的一缕长发,“那又如何?本王对二小姐一见钟情,你有意见?” 第8章 姐妹情分 一见钟情?这才是皇家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王爷自重。”纪浅汐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比刚才还要冷,“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晋王府,王爷若是不想惹来的麻烦,还请你离开。” 眼前的男人好似没有听见这句一样,又往前靠了一分,险些与纪浅汐脸贴脸,“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明晔是什么人?张狂邪魅的晋王殿下,放眼这天下,除了高座上的皇帝,谁也的不放在眼里,且会看不出纪浅汐躲着她的原因? 纪浅汐深深皱着眉,被这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实在不爽。 “你我既然已经坐实了夫妻关系,就应该做好被本王纠缠的觉悟。” 明晔见纪浅汐咬着牙,一副打算英勇就义模样,突然觉得没趣,往后退开一点,又恢复了刚才的漫不经心,“既然是本王的人,想要嫁给别人就要本王点头才行。” 纪浅汐冷笑,硬着头皮盯着明晔的双眼,一句话都不说。反正就算她现在说什么,正在犯病明晔也听不进去。 明晔似乎也不想听纪浅汐回答,自顾自往下道,“本王现在说不行,所以你不能嫁给三皇兄。” “哦。”纪浅汐应了一声,“所以你能离开了么?” 就算明晔同意,她也不会嫁给魏王。才不想管他究竟在犯什么病呢。 明晔一愣,显然没料到纪浅汐憋了这么久,最后也只是憋出了一个哦字,还是一本正经,所当然的样子。回过神,实在是没忍住,伏纪浅汐的肩头闷笑出声。 这下轮到纪浅汐愣住了,伸着手僵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人给推开。 “小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相宜从兰心院回来,就见纪浅汐背靠在梧桐树上,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动作,一副快要起飞的模样。 纪浅汐猛地回过神,下意识的转动目光在院中找了一圈,确定没看到明晔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没什么,兰心院什么情况?” 嘴里这么问着,纪浅汐心里却是忍不住奇怪,刚刚那一瞬间,明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转眼就不见了。 “哦,四小姐好像挺开心的。”相宜转过目光,不小心落在了石桌上,“咦,小姐,刚才有人来过么?” “你怎么——”话音未落,纪浅汐也看到那倒下的两杯茶水,“没人来过,我习惯了。” 相宜不疑有他,完全相信纪浅汐,转眼就忘了这件事,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纪浅汐松口气,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大意。还好是相宜这单纯的丫头,若换做是别人,恐怕不会这么快就被忽悠过去。 纪浅汐转身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过地方,皱了皱眉,总感觉刚才明晔好似和她说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来着? 啧,算了,想不起来。 用过晚膳,纪浅汐打算四处走走,消消食,谁知才刚刚离开院子,就碰上了纪玉儿。 一看到那张脸,纪浅汐胃里就犯恶心,担心自己等会儿会忍住将人杀了分尸,正要绕路时,纪玉儿已经先看见她了。 “妹妹怎么看见姐姐就要跑?”纪玉儿莲步轻移,往纪浅汐走去,“莫非是妹妹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姐姐?” 纪浅汐袖中手狠狠攥紧,指甲掐进肉里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相宜一旁轻轻叫了一声小姐,纪浅汐才松开手,转回身道,“这话应该问你才是。不知姐姐夜里可有梦见邱姨娘那未出世的孩子?” 此事是纪玉儿的逆鳞,谁提跟谁急。 偏偏纪浅汐好似不知道一样,笑吟吟的开口,专往纪玉儿伤口上撒盐,“真是可惜了,不然再过几月说不定这将军府又要添弟弟了。” 两句话的功夫,纪玉儿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连肩膀都在颤抖,脸上却是端着没有表现出来。 这倒是在纪浅汐的意料之中,纪玉儿本来就很能忍。仅从前世一直以贵妃的姿态,卑躬屈膝于她多年,一直到最后才动手,就能看出,她忍耐力究竟有多好,不会被纪浅汐这几句话挑衅。 “那件事是我失手,”纪玉儿柔柔笑了一声,装的一副端庄姿态,“父亲已经惩罚过我了,妹妹就不要用这件事开玩笑了。” 不愧是纪玉儿,推脱的同时还不忘往她身上安一个罪名,果然和明桓是绝配! 纪浅汐笑了笑,转身要走。 这件事落在纪玉儿的眼里就成了落荒而逃,她几步上前,强硬的拽过纪浅汐的手臂,将她拖往不远处凉亭,挥手制止了要跟上的来丫鬟,不让任何人过来。 “纪浅汐,你我就不要装了,”纪玉儿开门见山道,“纪芳容那小贱人早就告诉本小姐那天在关雎楼,是你陷害她在魏王面前丢脸。” 纪浅汐冷冷看了纪玉儿一眼,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转身在凭栏上坐下,“纪芳容跟你说了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圣命难为,我不可能为了你抗旨。更何况,我们关系的也没到可以为对方抗旨的地步。” 从出生开始她就和纪玉儿关系不合,再加上她重活一世,带着仇恨归来,更不可能成全纪玉儿,让她称心如意。 贵妃?哼,就是魏王侧妃也不可能! “妹妹,”纪玉儿也在一旁坐下,脸上笑吟吟,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寒意,“你若执意要嫁给魏王,别怪姐姐往后不顾姐妹情分。” “哦?”纪浅汐挑了挑眉,好似听到了一个格外好听的笑话,“长姐这话还真让妹妹害怕,就担心你哪日心血来潮顾念姐妹情分。” 纪玉儿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纪浅汐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和纪玉儿就是浪费时间,她撇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起身拍了拍衣摆,转身便走。 她是有病才会在饭后听纪玉儿一番挑衅的话。 纪玉儿一直坐着未动,等人走远之后才牵了牵衣摆,看着衣袖上的绣花,脸上笑容温柔婉转,“魏王殿下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谁也不能……” 第9章 祸从口出 入夜,纪浅汐刚刚躺下,还未睡实,就听见房中一阵轻微细响,像是有人潜入。 她心里一沉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到了枕头下面,来人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若非纪浅汐鼻子灵,先闻到了味道,此时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等人进了,纪浅汐察觉到落在她身上视线,抽出枕头下的匕首,从榻上一跃而起,直接往那人身上刺去。 对方没料到纪浅汐警觉如此之高,情急之下,往后退开两步,偏身躲过之际,反手抓住纪浅汐的手腕直,按住对方的穴位,后者脱力,手中匕首落下,被潜入的人接住。 只见他拿在手里抛了两下,这才漫不经心抵住纪浅汐的脖颈。 “本王要是死在二小姐的房间里,二小姐打算如何交差?” 纪浅汐仰着头,即便脖子上还抵着一把随时能要了她命的匕首,她也依旧不动声色,“晋王殿下夜闯将军府二小姐的闺房,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纪浅汐现在很后悔,要是知道明晔这么难缠,她一定宁愿七窍流血而亡,也绝不会一时脑抽去找这人帮忙。 “规矩是什么?”明晔往前凑了一点,黑暗里他的双眼格外明亮,“若是二小姐将规矩看的如此重要,又怎会和本王一番云雨?嗯?” 果然这人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纪浅汐咬着唇,想要与明晔拉开距离,却又因为脖子上明晃晃的威胁而不得不忍着,“那日是走投无路。更何况,这对王爷来说并不吃亏,不是么?” “谁说本王不吃亏?”明晔用力一个巧力,将纪浅汐按回榻上躺着,自己也跟着压上去,“二小姐分明是先与本王发生关系,如今却是要嫁给三皇兄。成功挑拨了本王与三皇兄的关系,你说本王是不是损失惨重?” 两人离的太近,明晔说话时,所有气息几乎全喷在她脸上。 这感觉不太妙,纪浅汐几乎是同时想起那日在关雎楼她与明晔之间所发生的事情,险些连明晔之后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就算没有臣女,王爷就会和魏王殿下和睦么?”纪浅汐勉强稳住心神,唇角挑着一丝讽刺的笑意,“王爷,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与魏王殿下一向都是势不两立,什么时候拿对方当兄弟了?” 她说出这种话来,无疑就是在找死。 明晔心思之重,肯定会从纪浅汐的话里联想出什么。最好是将人误认是明桓的奸细,然后离她离得远远的。也省了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纪浅汐也提心吊胆的等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明晔忽然伏在她肩头笑了起来,低低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回响,让纪浅汐有一瞬间的茫然。 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立马起身离开么?这突然笑起来又是什么情况?被刺激过头,疯掉了? “你果然知道什么。”等笑够了,明晔才抬起头在黑暗里盯着纪浅汐的双眼道,“若之前只是试探,那今后便是真格了。二小姐可要做好被本王娶回晋王府的觉悟。” 纪浅汐茫然的盯着明晔,心里咔擦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原以为可以让明晔离得远一点,放弃娶她这个愚蠢的想法。谁知明晔不但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还更加认真起来。 纪浅汐叹口气,真是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想法都有了。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纪浅汐伸出手,将明晔从身上推开,翻身从榻上坐起,“夜深了,王爷该回去了。” “谁说本王要回去?”明晔扣住纪浅汐的手腕,又重新将人拉进怀里,一手禁锢住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再说了,走夜路多不安全,你放心?” “很放心。”纪浅汐挣扎着从明晔怀里起身,张嘴时还是那句话,“王爷请回。你在这里只会给臣女带来困扰。” 明晔也不想将人逼急了,让她往后见了自己就知道躲。但也仅仅只是松开了纪浅汐,没将人禁锢在怀里,而他自己却是翻身在榻上躺下,理所当然的拉过被子躺下。 “天色已晚,本王要歇息了,二小姐自便。” 看着背对着她在自己榻上躺的理所当然的人,纪浅汐气的想吐血。 自你个头的便!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都说晋王明晔张狂邪魅,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京城那些做着美梦想要嫁给他的人,几乎能从城东排城西,其中不乏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之类的。 就连曾经他父皇将素来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关内侯家的嫡小姐赐婚给他,他也敢在大朝会上抗旨不尊。 如今细细想起来,前一世也没见他中意哪家姑娘说是要娶来做王妃,一直到最后被明桓重伤,狼狈逃离京城也一直是孤身一人。 纪浅汐百思不得其解,盯着榻上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王爷你该不会是好男色吧?” 话落,房中一片寂静。寂静到连银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一直没等到明晔的回答,纪浅汐只当他是默认,一边取过屏风上的披风,一边往外面走,“难怪一直不见你娶妻,原来是因为这个。” 正所谓祸从口出,纪浅汐还没从榻前离开,就被明晔重新扣住手腕拉回了榻上,“本王是不是好男色,二小姐试试就知道了。” 明晔手往下移,挑开纪浅汐松松系着的衣带,而后只手探进衣内继续往下。 纪浅汐一惊,总算是回神,不管不顾的抬脚就是一踹,也不去看那人脸上戏谑的神色,连滚带爬的从榻上离开,躲得远远的。 太危险了。 因为想起以前的那个晋王,一时放松警惕,说出不该说的话,险些沦为他的口中肉。 纪浅汐惊魂未定,心跳极快,大有下一秒就要从她喉咙里跳出来的意思。慌慌张张将松开的衣带重新系好,甚至打了个死结,起伏不定的心绪才得以平复。 却在这时,纪浅汐听到了明晔那压在嗓子里的熟悉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王爷也不怕笑死在榻上。” 第10章 王爷垫背 等榻上的人笑声渐渐低下去了,纪浅汐才重新开口,“王爷也很想要那个位置?” 明晔沉默,并未急着开口。他在榻上翻个身,撑着上半身看着那上躲在桌子后面的人。 房间里很黑,夜色将她包裹着,她垂着头将自己隐藏起来,留给旁人一副冷漠面具,不肯露出一点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来。 那日在关雎楼,见她狼狈的从外面跌进来,分明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但那双明眸却一直很明亮。不让自己被欲望所驱使,甚至不惜自残。 那时明晔便想,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才能狠心对自己下手?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人,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他连自己都意外。就连七寒都说他与往日不同。 果然是一旦有了牵挂,做事就变得犹豫起来。 “放眼这天下,何人不想要那位置?”明晔翻身从榻上坐起,一整衣摆打算离去。 他该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该做什么了,为了一个仅是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还真不像是他晋王能做出来的事情。纪浅汐是嫁给明桓,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黑暗里,纪浅汐垂着头道,“殿下若真想要那位置,臣女可以帮你。” 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的明晔在听到这句话时,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他眯着双眼往桌子后面看去,也只是看见一个漆黑的脑袋。 “不过臣女有个条件。”纪浅汐终于抬起头,却是看向明晔所在方向,“殿下若是答应了臣女,臣女可以为殿下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哦?”明晔突然来了兴致,撩衣在凳子上坐下,“二小姐不妨说说,是什么条件。” 纪浅汐将垂下发丝别到耳后,“有朝一日殿下若是坐上了那位置,请你放华府和臣女一家一条生路。” 明晔撑着额头,唇角一丝笑意,“只怕本王放过纪将军,纪将军不会放过本王。” 纪玄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别说是明晔忌惮他,就是当今元和皇帝也忌惮他,随时随地都在找机会除掉他,可惜到死都没能成功。 “王爷误会了,”纪浅汐回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双眼盯着对面的人,“王爷登基之后如何料理纪府与臣女都没关系,臣女口中的一家指的是臣女生母和胞弟。” 这话着实让明晔小小意外了一下。只是意外之后,他更多的又是好奇,对纪浅汐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知道在这人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过去。 纪浅汐却像是察觉到了明晔的意图,没等他开口,便抢先道,“王爷,臣女好心提醒你一句,对一个人太过好奇是对她喜欢的开始。你一定不会想喜欢臣女这种人。” “说的倒是。”明晔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漫不经心的问,“若是本王没能登上那位置呢?” “不过是一死。”纪浅汐说道,“能有晋王这样的人做垫背,臣女倒是划算。而且臣女相信王爷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这话倒是说的晋王殿下十分舒心,也没计较纪浅汐这拉着他做垫背的想法,起身道,“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 语罢,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纪浅汐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未动,一直到天亮,相宜推门进来,她才僵硬的挪动步子去洗漱。 “小姐,老爷让你去书房找她。” 纪浅汐正在陪华茹用膳,相如那丫头便推门进来说了这么一句。 纪浅汐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仍旧坐在凳子未动,继续用膳。倒是旁边华茹不太放心的问,“相如,你可知道老爷找她何事?”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相如道,“奴婢在外面碰见了合欢,是她让我给二小姐传话的。不过听合欢的意思,大约是与昨日魏王的事情有关。” 魏王? 听到这个称呼的纪浅汐不由自主的呼吸一顿,夹起来的菜掉在了桌子上。 华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身体不适?” 纪浅汐很快回神,若无其事重新为华茹布菜,“没有。”回头又对相如道,“你们陪娘亲用膳,我去找父亲。” 相如欠身应是,看着纪浅汐放下筷子起身,带着相宜离开竹韵院。等到连背影也看不见了之后,相如才撩袖为华茹盛粥。 “总觉近日二小姐变得有些奇怪,”相如无意道,“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昨日夜里好像听见小姐房间里有人。” “什么人?”华茹问道。 相如嘘着华茹的脸色,未能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不悦的神色之后,方才继续道,“奴婢没看见,只听小姐好像叫了一声王爷。” 这下华茹脸色变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转头看着垂首站在一边的相如,“我记得当初从街上将你买回来时,你一身的伤,可怜的抓着我的衣袖让我将你买回去。我同情你,还把名字给你用。相如,你如今便是这样回报本夫人的?” 将军府的侧夫人华茹,母家是皇商,几乎所有出入京城的生意都得从华府经过。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华府的六小姐华茹,更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这样一个身份高贵又有才华的女人,却是心甘情愿嫁给当时只是一个小小武将的纪玄暗,着实让人费解。 相如仔细将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并未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她跪下道,“夫人,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被奸人所害,所以才……” “住嘴!”华茹一掌拍在桌子上,“此事往后休要再提!不然休怪本夫人不念旧情!” 以往华茹秉承的是相安无事,受不受宠都无所谓,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便好。如今听纪浅汐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这想法到底有多愚蠢。 她若不主动出手保护她的孩子,他们在这将军府就不会安全。 相如跪在地上垂着头,颤抖着肩膀,神色却不见一丝甘心,隐隐还能从眼里看出一丝不屑来。 “你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华茹起身往内室走,再无心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