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晋代葛洪在《神仙传》中说：很久以前，黄河水每一千年会澄清一次，后来不再澄清了，是因为被彭祖的心血搅浑了。彭祖是彭城（今徐州）人，他活了八百多岁。彭祖做八百岁大寿时，子孙们为他大摆寿筵，正巧神仙麻姑从此经过，听人说彭府彭太太太太太……公做800大寿，便笑着说：“小孩子做什么寿？” 彭祖的子子孙孙们很孝顺，听到这个貌若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口出不逊，就七嘴八舌吵闹起来。彭祖知道来者必非常人，忙叫家人开门迎接。见到麻姑后，问道：“我今年八百0岁，你怎么还叫我‘小孩子’呢？” 麻姑不答，笑着问他：“你看我多少岁？”彭祖说：“十七八岁吧。”麻姑说：“我多少岁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已经三次看到黄河澄清了。”彭祖半信半疑，就问他：“那你说现在离黄河水澄清还要多久？”麻姑说：“还要一二百年吧。”彭祖说：“到了那一天，你带我去看看如何？”麻姑说：“好吧。” 一百多年后，黄河水又变清了，麻姑特地来找彭祖，一问才知彭祖已经死了。麻姑说：“彭祖人死心未死，你们开棺见分明。”棺材打开，果然彭祖尸身都烂了，就是一颗心仍然鲜活。麻姑把彭祖的心带到黄河边，捧着彭祖的心站在岸边说：“彭祖，黄河变清了，看到了吧？”这一叫，彭祖的心就化作滴滴鲜血滴入黄河，黄河水又慢慢变浑了，而且从此再也没清过，“不见黄河心不死，见了黄河就死心”就是这样来的。 在中国，麻姑是家喻户晓的道教神仙。其人其事缘于民间传说和葛洪的《神仙传》。麻姑既是“已见东海三次变为桑田”的长寿女仙，又是永远保持十八、九岁模样的美女天仙。由于王母对她有恩，因此，每年三月初三王母娘娘过生日时，麻姑都会特意酿制寿酒献给王母，这便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麻姑献寿”。 由于青春永驻的麻姑，既有为王母娘娘献寿之举，又有宋代宰相张商英赞美《麻姑献寿》的“玉池且勺太和酒，一醉寿同天地久”的诗文传世，因此，从古到今麻姑在中国的民俗中，一直与女人的美貌、长寿联系在一起。 在道教的神仙体系中，男性长寿之神是鼎鼎大名的彭祖，女性是大名鼎鼎的麻姑，而人们最熟悉的寿星老人——南极仙翁，则是麻姑的得意门生。 自从麻姑成为长寿的代名词后，无论女人生前祝寿，还是死后祭奠，麻姑都是不可缺少的主角。祝寿时亲戚朋友会送给女寿星的是《麻姑献寿图》，祭奠时，亲戚朋友会郑重其事地替女主人举行“请麻姑”仪式。 关于麻姑的出生、姓氏、法术、成仙的原因等相关传说很多，有说麻姑姓蔡的，有说麻姑姓梅的，有说麻姑姓黎的；有说麻姑生而有道术，能履行水上，后负道术，婿怒而杀之的；有说麻姑因吃肉，呕血而死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有关麻姑的身世的多种传法，首先是因为麻姑在民间的知名度极高，其次则是民间传说的变异性决定的。不过，上述传说有一个共同亮点——麻姑都是非常漂亮的，永远十八、九岁的长寿美女。与此同时，也存在一个共同缺陷——都在有意回避麻姑为什么叫“麻姑”的问题。这种现象在民间传说中极为鲜见。 “神话周”认为，人们之所以回避这个不应该、也无法回避的问题，原因只有一个，即：在这个问题上谁也无法自圆其说。 例如：在冀东、辽西一带关于麻姑是秦始皇的女儿的传说有几种不同版本，仅一种版本的开头说，“秦始皇有个麻闺女，行三，很丑，可心地很善良……”，这看似不经意的“麻闺女”三个字，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麻姑是因为脸上有麻子而得名。而这绝无仅有的“记载”，却既不符合实际，也不符合情理。 因为在古代汉语里关于“姑”的注释虽然不少，适合麻姑之“姑”的，只有一种含义，那就是指“出家修行之女”。如：道姑、仙姑、尼姑等等。这在《说文解字》或《辞海》里都有相关注释。若是非在“姑”前面加字不可，就只能是界定其性质的字，如道姑、尼姑、仙姑等等。还有就是代表其姓氏的字，例如道教信徒们称张道陵为张天师，称太上老君为李老君等等。如果，因为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姑娘脸上有麻子，便称其为“麻姑”，那未免太可笑了。因此，因为脸上有麻子，所以叫麻姑的说法肯定不对。 既然如此，难道说这位少女、美女、善女、孝女们久久仰慕的麻姑，为什么叫麻姑，就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么？带着这个问题，“神话周”跑遍了全国各地，终于找到了这个千百年来一直困扰着那些既渴望健康长寿又渴望青春永驻的女人们的正确答案。 长篇神话小说《麻姑》就是从解释“麻姑”为什么叫麻姑开始的。 正文 第一章 好女人是一所学校，男人可以在好女人的启迪下走向良好的人生。家住山西太原的麻秋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他们家的日子，之所以能够像吃甘蔗上楼梯似的——步步高节节甜，正是得益于一个好女人。 麻秋（生于公元303年）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后赵国胡人。尽管他后来曾经因为在后赵国皇帝石虎手下当征东将军期间，因性情暴燥、残忍而闻名于世，并因此留下了一个“杀人如麻”的俗语。但是在没有成为将军之前却处处得益于一位女人。 麻秋是个普普通通的胡人，也是个普普通通的牧民，更是个斗大字仅识三升的粗人。麻秋的妻子熊碧霞（生于公元308-年）不仅是从楚国移民至太原的汉人，而且是楚国公室麻衣贵族的后裔。一个楚国贵族的后裔怎么会轮落到嫁给一个异族牧民的地步呢？还得从秦始皇统一中国的时候说起。 公元前230年秦始皇首先派内史腾灭了当时六国之一的韩国，一年后又派王翦向赵国发动进攻。秦军进入邯郸后赵王迁被迫降秦，公子嘉逃往代郡。一年后，秦将王翦先在易水之西击溃燕军主力，次年攻下燕都，燕王逃往辽东。公元前225年，王贲率兵10万“水灌大梁”，魏王假降。 连灭韩、赵、燕、魏四国之后，秦始皇派李信率军攻打楚国。轻敌冒进的李信先胜后败。公元前224年秦始皇请老将王翦持帅，率60万大军伐楚。楚倾其兵力进行抵抗。王翦采取屯兵练武，以逸待劳的办法麻痹敌人。一年后，楚军斗志松懈，且因粮草不济而开始向东撤退。王翦乘机率军追击，大破楚军于蕲南杀楚将项燕，占领了楚国大片领土。次年，王翦与蒙武合攻楚都寿春，俘获楚王负刍。一年后，王翦又率军渡过长江，平定了楚国的江南地区，从而降服了“百越之君”楚国宣告灭亡——从而为“粗人”麻秋认识“美人”熊碧霞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有机会。 秦人把部分与楚王一样姓熊的楚国“公室”成员强行迁到了山西太原一带。其中，后来的麻秋之妻熊碧霞的父辈便是其中之一。熊碧霞的父辈们是受楚文化熏陶出来的，也用楚文化熏陶着他们的子女。熊碧霞不仅长得“楚楚动人”，而且从小既会针红女织，也能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会——浆衣洗裳，缝穷补破，烧火做饭就更是她的拿手好戏。 麻秋与熊碧霞认识于西晋末年战乱迭起之际，当时胡汉之间的矛盾异常尖锐，而“胡人”中最大的一支主力便是刘渊。十六国时匈奴汉国的创立者刘渊，是南匈奴单于扶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 建安二十一年（216年），曹操分匈奴为五部，以刘豹为左部师居于新兴（今山西忻州市北），刘豹死后，刘渊代为左部帅。太康十年（289年），晋武帝司马炎以刘渊为北部都尉。这时，以鲜卑为代表的胡人纷纷反叛司马集团，表面上因忠于朝廷而按兵不动的刘渊，不断得到晋升。“八王之乱”爆发后，由于中原战乱，并州境内的汉族居民大量流徙江南，胡汉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刘氏贵族见有机可乘，便开始策划“兴邦复业”起兵反晋。 正当刘渊想隐蔽抽身之际，恰逢州刺史司马腾与安北将军王浚联合进攻司马颖。司马颖想以匈奴为外援，竟拜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事。刘渊便托称要回并州招募五部匈奴，大摇大罢地返回了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县）。回到离石后，刘渊立即被诸部匈奴共推为大单于，并于西晋永兴元年（304年）建立汉国，自称汉王。 在此之前，北方流民大部分已经卷入了“八王之乱”和刘渊、石勒、王弥等人所发动的反对晋王朝气战争之中，麻秋则因认识了熊碧霞而成了唯一例外。熊碧霞劝麻秋一定要千方百计地避免搅进那种从形势到目的都不明确的战争里面去。 这场战争造成了胡汉之间的尖锐矛盾，胡人见汉人就砍，汉人则见胡人就杀。麻秋的一家由于处署得当，不仅成功地避免了搅进其中，而且在战争期间获得了一定的经济上的收获。熊碧霞这家“汉人”也因为有麻秋这家“胡人”的保护，而没有受到胡人的伤害。而麻秋能够娶熊碧霞为妻却得益于“汉国”的开国皇帝刘渊。 原来，三国之后出现了晋朝，正值五胡十六国的动乱之际。魏国自曹操死后，汉国自诸葛亮死后，都失去了进攻对方的力量。吴国一向划江自守，孙权死后，也进入了衰落阶段。魏国的司马氏集团，在三国衰落阶段，却成了统一趋势的代表者。公元238年，司马懿灭辽东的割据者公孙渊，完成了北部中国的统一大业。 公元240年，司马懿采用邓艾的建议，掘宽漕渠，引黄河水入汴河。又在淮北淮南，大兴屯田。配制屯田兵五万人，轮番分出一万人守边，四万人经常种田。东南有战争，魏军乘船顺流而下，可直达江淮，沿路储粮充足，可以免去运输的麻烦与费用。因此，司马懿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灭贼之要，在于积谷矣！”并在淮河南北实行屯田积谷，作灭吴的准备。后来晋武帝在这个基础上，终于消灭了吴国。 公元260年，司马昭杀魏帝曹髦，司马氏集团势力愈益巩固，同时汉吴两国愈益衰落，统一的时机成熟了。司马昭定计，汉国国小力弱，出兵先取，取汉以后，再水陆并进取吴。司马昭原定灭汉三年后灭吴，可是他在公元265年便去世了，当年，晋武帝废魏帝，建立晋朝。他需要先稳定内部，因此延迟了对吴国的进攻。 公元280年，晋武帝发兵20余万，分六路攻吴。晋用兵前后不过3个月，便灭了吴国，因为孙氏统治集团早就为吴国人民所厌弃。司马氏政权迅速地消灭汉吴两国，并且在短暂的太康年间，确也曾使社会呈现出一些繁荣的气象。这是因为他们的某些政治措施多少是符合当时人民利益的，因而才有可能完成国家的统一事业和有限度地恢复久遭破坏的社会生产力。 由于晋武帝曾亲眼看到魏国禁锢诸王，帝室主动孤立司马懿父子结合士族，夺取曹氏政权的事实。因此，他一反秦汉以来虚封王侯的惯例，恢复周朝的分封制度，大封皇族为国王，希望这些诸王屏藩帝室，对抗士族中的野心家。没想到，事实和他的愿望恰恰相反，诸王中很多就是野心家。这些国王各拥大批党徒，一有机会就可以起兵作乱。 晋武帝既分封同姓皇族，当然也得分封异姓士族。司马昭在所设五等爵号以外，仍保存汉魏以来乡侯、亭侯、关内侯、关中侯、关外侯等名号。晋武帝大封持族为国王后，以为已经造成了一个皇族势力。他又想造成一个代表士族的势力，以便和皇族势力互相制约，合力拥戴帝室。晋武帝满以为两翼丰满了，临死时，诏汝南王司马亮（司马懿之子）、杨骏同辅朝政。 不料，杨皇后另造诏书，令杨骏掌管全部政权。因此，以杨氏攘夺政权为爆发点，连续爆发了无穷祸乱。这种祸乱的根基，就是统治阶级主要是高级士族的极度腐朽性。 “士”的含义是儒生。西晋统治阶级的当权派，就是高级士族里拥护司马氏的一派，即司马氏集团。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相继用酷刑大量屠杀拥护曹氏的士族儒生，同时用厚利吸引一群儒生到自己方面来，造成一个司马氏集团。其中有贾充一类的功臣，有何曾一类的儒生，有王祥一类的官僚，有阮籍一类的名士。这些都是司马氏集团的主要组成部分，贾充一类人又是这个集团的骨干。封建统治阶级的所有凶恶、险毒、猜忌、攘夺、虚伪、奢侈、酗酒、荒淫、贪污、吝啬、颓废、放荡等等龌龊行为，司马氏集团表现得特别集中而充分。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道德观，封建统治阶级当然也有它的道德观，但在司马氏集团里，封建道德被抛弃得很干净。 晋武帝死后，祸乱首先从宫廷发生，接着爆发了八大诸侯为争夺皇位相互攻杀，战乱历时16年死人数十万，许多城镇遭焚毁，史称“八王之乱”。实际上这次战乱，从公元291年就开始了，首先是由于贾皇后废太子，激化了与司马伦等诸侯的，而司马伦自立为皇，却成了“八王之乱”暴发的主因。结果司马伦等人又被其他诸侯王杀了。 黄河流域居民遭受祸乱特别沉重，战争以及因战争而引起和加重了人祸与天灾，老百姓无法生存，迫使他们盲目地向着自认为可能谋生的地区流亡。所以，在八王混战的同时，又出现大量的流民——从而导致西晋统治的社会基础开始走向崩溃。那么大量外流的主要是哪些人呢？ 魏晋时期游牧民族分布在中国境内的主要有五个，一是匈奴族，当时进入塞内的匈奴有十九种，每种自有部落，不相混杂。其中休屠氏各种族最为豪贵，休屠氏系匈奴太子金日磾的后裔，可以统率诸种。刘姓是休屠各种族中最贵的一姓，此外还有呼衍、卜、兰、乔四个贵姓为刘姓辅佐。虽然匈奴人与汉人杂处，从事农业，已经是晋朝的臣民了，但以刘姓为首的贵姓，仍然拥有传统的声威，他们的号召力很大，并有现成的五部组织，可以迅速变成军事组织——大有眼睛一眨母鸡变鸭之势。因此，刘渊首先起兵反晋，是很自然的。 匈奴人迁居塞内日久，接受汉文化也很深，所以匈奴人都改用汉姓，并采用汉语。刘渊师从上党儒生崔游，文学、武事无不精通。刘渊的儿子刘聪，不仅精通经、史和诸子百家的书籍，而且精通书法，草书、隶书都写得很漂亮，尤其善于作文。刘渊的侄子刘曜好读书，尤其好读兵书。 这些都说明贵族出身的匈奴人，在文化上已经达到了晋朝士族儒生的水准，甚至大有超过晋皇室子弟之势。但社会地位却比晋朝中、下级士族还要低下，通过仕途进入统治阶层的希望更是一点也没有。一般匈奴人只能在晋人中地主家里做田客，有些地主役使匈奴田客多至数千人。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导致匈奴中自觉怀才不遇、前程无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贵族和被奴役的劳苦大众结合起来，成为一支反对晋朝的主力军。 其二是羯族。羯族人高鼻子，深眼眶，多胡须，是入塞匈奴十九种中羌渠种的后裔，他们散居在上党郡。石勒就是上党郡武乡县（山西武乡县）的羯人。羯人汉化较浅。不识文字，姓用汉姓，名仍用本族名，与汉人杂居，受汉族地主奴役。更为不可理喻的是，司马腾竟然派士兵大量捕捉胡人，将他们两人一枷，押到冀州去出卖。石勒也被捉去，卖给了茌平县（山东茌平县）地主师欢家为耕奴。石勒当时仅20余岁，善骑射，勇健而有谋略，师欢怕他鼓动家中的其他耕奴造反，就把他释放了。 此外还有鲜卑族、氐族、羌族。匈奴、羯、慕容鲜卑、氐、羌都是居住在当时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与汉族同是晋朝的臣民。但是，晋朝的统治者虐待他们，必然要引起他们的反抗，再加上西晋朝廷军备空虚，平阳上党的匈奴骑兵三天内可以到达洛阳附近。西晋朝廷的统治者们之所以虐待胡人，是因为他们决不承认胡人是中国人的一部分，其中最具代表性说法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他们主张用兵威驱逐被迫流入中原的胡人出境。 在这种情况下，胡人试图推翻西晋统治的愿望是正义的，不过表现行动却是野蛮的。这种野蛮性表现的强弱，和他们的少数族豪酋长及汉族的失意士人的野心大小成正比。当然，“胡人”的野心能够变成现实，主要得益于西晋王朝，司马氏集团内部的首先破裂——出现了贾氏灭杨氏、八王混战的局面——关起门来“杀家麻雀”的统治机构几近解体。 在这一时期里，黄河流域特别是中原地区遭受极其严重的破坏。主要破坏者是刘渊的汉国（304——318年），刘曜的前赵国（318—329年），还有与“前赵”同时存在的，以石勒为国君的后赵（319——350年）……。 晋武帝时，刘渊为匈奴左部都尉。304年，刘渊起兵据左国城（山西离石县），自称汉王。刘渊首先建立以反晋为号召的汉国，正好迎合了胡人推翻西晋统治的愿望，因此一些势力孤弱者，例如在黄河下游一带被晋兵击败的石勒、王弥等军都来降附——这叫风借火势。刘渊得到这些降军后声势渐盛，随即遣刘聪等十将据太行山，石勒等十将攻掠河北各州郡，刘曜、王弥等攻掠河南各州郡，并于308年，自称皇帝，建都平阳（山西临汾县）——这叫火助风威。 麻秋得益于刘渊，是因为刘渊建立汉国后，宣告匈奴刘氏是两汉刘氏的外甥，他们是为继承两汉才建立汉国的。他这样做大大地缓和了汉人与胡人之间的矛盾。当时一些势力孤弱，在黄河下游一带被晋兵击败的石勒、王弥等军队都来降附刘渊。 正是在这一特定环境下，“地位”得到明显提高的胡人小伙子麻秋，才有胆量也有机会向自己暗恋已久的汉族姑娘熊碧霞求婚，并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而在此之前，特别是在石勒没有投靠刘渊之前，身为羯人的麻秋是不准娶汉族姑娘为妻的。 先前的脾气很坏的麻秋与熊碧霞成亲后，也变得温和起来，一直没有和熊碧霞红过脸。在麻姑出生前，麻秋已经有一个儿子——麻文房（生于公元325年）。不知为什么，自从有了儿子之后，麻秋和熊碧霞便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一天夜里，麻秋梦见自己在河里钓鱼时，居然鬼使神差地钓起了一瓶美酒。同一天夜里，熊碧霞也梦见自己在故乡西阳县（今湖北麻城市）的举水河边洗衣服： 阳春三月，暖风徐徐，流水潺潺。成熟型的美貌少妇，在满山遍野的红杜鹃映衬下，楚楚动人。 正月里来正月正， 家家户户挂红灯。 迎春花开点点红， 男女老少乐开心。 …… 清沏的河水，能看清河底的每一粒沙子，一边唱歌，一边洗衣服的熊碧霞，虽然没注意到有十多条小鱼，在吻她那双洁白的美腿，却因吻得痒痒的，便情不自禁地摇晃着双腿，其节奏正合着其歌曲的节拍。 三月里来是清明， 西阳有个杏花村。 朵朵杏花随风开， 醉倒多少观花人。 …… 熊碧霞唱着，一条大一点的小鱼，在她的左腿上使劲吻了一口后，扭头就跑。熊碧霞的目光好奇地追赶着远去的小鱼。鱼儿渐游渐远，熊碧霞正准备收回目光时，小鱼又游了回来，不一会儿便游到了刚才吻她的地方一动不动。熊碧霞轻轻将其托起后，小鱼竟变成了一颗花生。熊碧霞用三个指头将花生拿稳，准备送到鼻子下面闻一闻，刚送到嘴边，花生不仅再次变成了小鱼，而且一摇头便钻进了她的嘴里……。 五月里来是端阳。 划起龙船把歌唱。 杜鹃开过荷花放， 兰草开花夜来香。 …… 七月里来七月七， 丝瓜藤下戴斗笠。 芝麻开花节节高， 男欢女爱双比翼。 …… 熊碧霞像和尚念经似的，有口无心地唱着那首她从小就会唱的，名曰《报花名》的对花歌。直至麻秋将她从梦中唤醒。 三天后，熊碧霞发现自己怀孕了。麻秋听说妻子怀孕后，立即认定她怀的是男孩子。理由是，三天前自己在梦中钓起了一朵美酒“酒”是男人的特殊癖好。 熊碧霞则认为自己怀的是女孩子，理由是自己在梦中吃花生更是生女儿的征兆，因为民间谜语说：“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谜底是“花生”。而所谓“花生”就是一男一女地“花”着“生”的意思。她第一胎生的是个儿子，第二胎当然应该是女儿。 十月怀胎很快就结束了。临产那天是“后赵国”建平元年（公元330年）即，晋成帝在位时的咸和五年四月初十。出人意料的是熊碧霞临产前，麻家搭建在邺城郊外的毡蓬内外，异香扑鼻。麻秋真是喜出望外，他迎人便说：“我的妻子不仅肯定会为再生个儿子，而且这孩子长大后一定是位贵人。否则怎么会出现一个又的奇妙现象和异香扑鼻的吉祥征兆呢！” 出其意料的是，妻子偏偏为他生了个女儿。这让麻秋很不高兴，因此，当接生婆说：“恭喜麻官人，夫人为你生了个千金。”时，深感意外的麻秋竟恶狠狠地谪诂道：“生了个小丫头片子，既不能驰骋沙场，又不会养马放牧，出嫁时还要老子赔老本，叫哪门子恭喜？我恨不得掐死她！” 奇怪的是，别人的孩子出生后往往大声啼哭，他们的女儿出生后，发出的第一个声音竟是银铃般的笑声。 这一个又一个的奇异现象，让熊碧霞非常高兴，也让麻秋感得非常纳闷。 这一个又一个的奇异现象，带给麻秋左邻右舍的一连串的议论。 赵老大说：“这孩子十有八九是神仙投胎转世。” 钱老二说：“如今正值天下大乱，说不定这孩子是玉皇大帝派到凡间来平息战乱的天使呢？” 孙老三说：“别瞎扯了，就算玉皇大帝真的会派神仙下凡平息战乱，也会派个能够力挽狂澜的铁腕男仙下来，怎么会……” 钱老二说：“这叫以柔克刚知道不？这么跟……” 孙老三打断钱老二的话说：“还‘以柔克刚’呢，你以为像麻秋的妻子管丈夫那样，一个‘以柔克刚’的法子就把麻秋‘克’得服服贴贴呀？这是战争，什么叫战争你知道不？” “战争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以柔克刚’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不会错。如果你能而心地听我讲一个故事，就不由得你不相信了。”钱老二接过话头道：“古代，帝王将相和达官贵人千方百计把墓穴建造得坚固、牢靠，不能说坚不可摧，但用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来形容恐不为过。其目的是为了防备盗墓者盗挖，可事实是，许多墓穴仍然被挖被盗，有的被洗劫一空。洛阳有座古墓，建造于商朝。古墓上已经被盗墓者挖开了大大小小18个洞，从洞里的遗留物考证，盗墓者来自于不同的年代。他们都想盗取里面的金银财宝，却又都半途而废，无功而返。” “该不会是有能够‘以柔克刚’女人把守吧？”孙老三调侃了一句后，很咸兴趣地反问道：“难道这座古墓有什么特别的防盗措施？” 钱老二说：“在建造方法上与其他古墓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其他墓穴砌筑完之后都是用土回填，而这座墓是用沙回填。五丈深的墓穴，上面回填了三丈三尺厚的细沙，表层再填土封盖。细沙里放置了一千多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尖利石块。这就是它的防盗秘密。 “有点意思。”孙老三笑道：“细沙的流动性很强，当盗墓者挖洞时，旁边的细沙会向洞里流动，掩埋刚挖好的洞。当挖的洞很深时，又容易造成塌方，轻则会把挖开的洞掩埋，重则会把洞里的人给埋掉。” “更可怕的是藏在细沙里的石头，随着垮塌的沙子坠落，成了打击盗墓者的武器。”钱老二说：“在盗墓者眼里，再坚硬的古墓都不在话下，唯独这座古墓，面对散软的黄沙，他们竟束手无策。” “这座古墓的防盗办法实在巧妙。一般人都是想尽办法用岩石、夯土等坚硬的材料把墓穴建造得坚固。”孙老三听到这里，忍不住评价道：“而这座墓穴却利用细沙的流动性，采用软防御的办法。” “重要的是它非常成功。谁敢说它不如岩石、夯土等材料坚固呢？”钱老二说：“这也叫以柔克刚知道不？” “算你羸了还行么？”孙老三说着，便口服心服地走了。 不过，熊碧霞没有多想，真正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的女儿生得非常漂亮，凡是见过的都夸“这小闺女真是貌若天仙！” 过满有那天熊碧霞让麻秋给人见人爱的宝贝女儿取个名字，麻秋没好气地说：“我不会！” 熊碧霞说：“就叫麻琼如何？” “麻琼就麻琼吧。”麻秋笑了笑说：“反正你知道我有个爱喝酒的习性……” 熊碧霞打断麻秋的话说：“‘琼’是美玉的雅号，这与你爱喝酒八杆子打不着啊？” 麻秋说：“玉液琼浆不也是这个‘琼’么。尽管我不喜欢女孩子，你却把我们的女儿比做我最爱喝的酒，这不是强迫我喜欢么？！” “夫君言之有理。尽管这不是为妻的本意，也算是歪打正着吧。”熊碧霞笑了笑说：“这都得益于你的汉语水平不高啊……” 麻琼从小娇美无瑕，机敏早慧，不仅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哥哥麻文房对妹妹同样宠爱有加。比麻琼大5岁的文房见人们都夸妹妹貌若天仙，便高兴地喊她“天仙妹妹”。至于“麻姑”二字则是麻琼修成正果后人们对她的尊称。 让熊碧霞没有想到的是，女儿出生后不久，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麻秋，便开始有些不太安份了。麻秋经常在妻子面前念叨：“我想到军队里头去闯闯。”熊碧霞以为丈夫不过是念念而已，就没往心里去。后来，念叨多了，熊碧霞这才意识到丈夫是真心想出去闯荡了。 胡人的风俗与汉人最大的不同是，妻子绝对听丈夫的，女人绝对服从男人。并有“家务事情无对错，男人啥说你啥作”的民谣为证。如果，以此为标准，那么麻秋想弃牧从戎，就不必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了。而麻秋却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将决定权拱手让给了妻子。 因为，他记得在战乱期间，父亲原本打算按传统习惯操作，一是养羊剪毛，二是养牛挤奶。熊碧霞却随口说道：“如果是我，就别的什么也不养，专门养马。“为什么？”麻秋问。熊碧霞说：“战争年代无论养羊还是养牛，都有可能被人抢走充饥，而肉味不美的马反倒会产生经济效益。” 麻秋说：“马是军队必不可少的坐骑，既然有人抢羊、抢牛，难道就没有人抢马么？！” 熊碧霞说：“据我所知，军队根本不准将士们抢马。”“这是为什么呢？”麻秋问。 “大概是担心会断了马匹的来源吧。”熊碧霞说：“其实，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不出意外，你们就能发一笔小财。” “如果，真的混了个一官半职，我一定娶你做官太太！”麻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就算不当官，发了一笔小财，我马上到你们熊家去求婚……。”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熊碧霞说。麻秋点了点头说：“是啊！朝廷根本不承认我们胡人是本国的国民，我们羯人也不准娶羯族以外的女人为妻。真是烦死人了！”没想到几年后，不仅麻秋真的发了财，刘渊也成立了以胡、汉和好为追求的“汉国”，麻秋也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自己爱慕已久的汉族姑娘熊碧霞为妻。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麻、熊两家的父母相继去世。麻秋的养马事业在熊碧霞的精心操持下，也成了后赵国赫赫有名的养马大户。熊碧霞也理所当然地成了麻秋选择职业方面的绝对权威。没想到，好景不长，自从女儿麻琼出生后，麻秋便慢慢开始产生了弃牧从军的念头。为了让妻子同意放自己出去，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甚至，偶尔流露出些许“不服管束”的迹象。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因为我为他生子一个女儿，惹得他心里不高兴么？”熊碧霞经过一番认真思索之后觉得，除了女儿来得不是时候之外，也许还有那位被史学家称之为“胡皇”的后赵中皇帝石勒罪过！ 石勒（274——333），上党武乡（今山西榆社北）人。其祖父、父名都是羯族部落小帅，因战乱的原故，石勒竟沦落为汉族地主的耕作奴隶。晋惠帝大安元年（302年）并州饥乱，石勒杂居于此的少数族人四处求食。石勒在没有生路的情况下，便召集王阳等八骑为盗，后又有郭敖等十骑投奔石勒，便成了十八骑。当时刘渊和公师藩相继在并州、赵魏起兵。石勒率十八骑参加了汲桑领导的牧人起义，一起投靠了公师藩。公师藩拜石勒为前队督，他们在进攻平昌公司马模时兵败，公师藩被杀，石勒和汲桑逃亡。 不久，汲桑招集避乱于山泽的流民、牧人劫掠郡县囚犯，重新组织起一支军队，自号大将军，封石勒为扫虏将军，忠明亭侯。晋怀帝永嘉元年（307年），石勒为前锋都督攻下了邺城，烧了邺宫、掠了财物，杀了司马腾及其部下万余人。晋太傅司马越为石勒的军事胜利所震惊，立即派兵讨伐，石勒大败，汲桑被杀。 战败后的石勒直奔上党投匈奴族张（背）督，并和张督一道投靠刘渊，并被封为辅汉将军、平晋王。石勒在率众连续攻陷壶关、魏郡、顿丘等地后征集了5万兵力扩充了自己的军队。永嘉二年（308年）刘渊称帝后，石勒的兵力已经增至10余万人。在掌握了日益强大的军队后，。石勒开始“有跨赵魏之志”了。 当石勒的军队成为一支劲旅后，也曾引起了西晋政权的重视。晋将刘琨将石勒被卖山东时散失的母亲送还，乘机劝说石勒为西晋效力，并以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的官职相诱。石勒则明确表明了他与晋王朝对立的态度。 大兴元年（318年）刘聪死，石靳篡汉，刘曜移都长安，平阳、洛阳以东之地尽归石勒。大兴二年（319年）石勒称大单于、赵王，定都襄国，史称后赵。 咸和四年（329年）石勒在洛阳一战消灭前赵主力，第二年又入关灭前赵，“秦陇悉平”。到这时，除辽东慕容氏，河西张氏以外，石勒已经统一了中国北部。并以淮水为界，形成了与东晋南北对峙的形势。石勒也完成了他建立王业的雄心大志。次年，即咸和五年（330年）石勒宣布称帝，改年号为“建平元年”。终于从一名奴仆变成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少数民族出身的帝王。 石勒称帝后不久，麻姑便出生了。麻姑出生后不久，麻秋就动了弃牧从军的念头。 熊碧霞从心底里不想让丈夫从军，并不是她瞧不起军人，而是她不想看到“一将成名万骨枯”的现象发生在自己丈夫身上。可是，丈夫的反复念叨和闷闷不乐的心情，说明他决心已定，如果自己强行阻止，也是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因此，夫妻双方，面和意不和地僵持了三年后，熊碧霞不得不松了口道：“夫君，你说的事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说好么？” 熊碧霞本来说的是一句搪塞之言，没想到仅仅搪塞了几个月便“塞”不住了。这机会同样是石勒宣布称帝之后造成的…… 正文 第二章 当石勒从一名奴仆变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少数民族出身的帝王后，他认为石虎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而太子年幼势弱应该为他特色一位强有力的辅佐者。于是，准备对石虎委此重任。但右仆射——石勒的舅舅程遐，却进言道：“石虎久为将帅威振内外，其父子并据权位，恐非少主之臣”。 石虎，字季龙，上党武乡县（山西榆社县北）人。其父早逝，从小随母亲生活，由石勒的父亲抚养，因此，有人称石虎为石勒之弟。石虎十一岁时，不幸走失，由于西晋末年战乱迭起，直到永嘉五年（311年），才由并州刺使刘琨找到石虎送给石勒，那时石虎已经年满17了正值用人之际的石勒，当即将石虎安排在军中。但健壮勇武的石虎生性残忍，喜好游荡骑猎，尤好以弹弓射人。他仗着石勒之势，在军中任意横行，动不动就以弹弓伤人，军士们视其为毒患，纷纷上诉石勒。忍无可忍的石勒狠狠地对母亲王氏说：“这样下去军队非乱不可，一定要把这孽种杀死！” 王氏坚决反对说：“好牛在犊子时都有任性破车的表现，但日后能成大事，你先忍着吧。”石虎就这样活了下来，并继续为非作歹。一年后，石虎在军中干坏事也有所收敛。这时的石虎虎背雄腰，身高七尺有余，矫健敏捷，精习弓马，勇冠当世，军中无人能敌。由于石虎英勇善战，所向无敌，且长于治军，石勒对他十分满意，便封他为征虏将军。石虎也因此全力以赴为石勒建立后赵政权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得到了相应的职权。 石勒听了程遐的进言后，误认为程遐是想以帝舅之名擅夺大权，才不同意对石虎委以重任的。于是决定立程遐为顾命之臣，以便与石虎互为制约地共同辅佐太子。石勒当时任命石虎为太尉，守尚书令，进而封中山王，食邑万户。让他与国舅一起起辅佐太子。没想到石虎并不领情，他自以为功劳高人一等，石勒称帝后一定能让他充任大单于，没想到大单于之职为石勒之子，也就是让他辅佐的太子石弘所得。 从此，石虎开始对石勒不满，他曾悄悄地对自己的儿子石邃说：“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之望实在于我，而授黄吻婢儿，每一忆此，令人不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相传，后来的“子系中山王，得志便猖狂”之说便是脱胎于石虎的此番举止。 为了达这个目的，石虎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多娶妻妾多生子，二是在暗中培植亲信。他先后娶了十八名妻妾，生了十四个儿子。并在召兵买马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同样是“胡人”的麻秋。 石虎是从负责招兵买马的军需官那里听说麻秋这个人的。为了能够将麻秋这个能骑善射的人和麻家的一百多匹好马悉数收入囊中，石虎在军需官的带领下，亲自来到麻秋家中。 一向反对石虎从军的熊碧霞，在听完石虎的一番劝说后，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石虎劝丈夫“带马”从军的要求。石虎做了后赵的皇帝之后，熊碧霞又毫不犹豫地变卖了家产，跟丈夫一起到了邺城。 生性残暴的麻秋，更习惯于充当驰骋沙场的赳赳武夫。近二十年来，出于对妻子的敬重与酷爱，一直听从妻子的劝告，兢兢业业，默默无闻地养马、放马、卖马。如今终于天随人愿地成了一名可以纵横驰骋的军人。因此，弃牧从戎之后的麻秋，不仅英勇善战，而且对石虎忠心耿耿，仅仅三年工夫，便由一个普通士卒，晋升为副将，五年后，又晋升为大将了。 在此期间，后赵国的形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咸和八年（公元333年）七月石勒病重时嘱咐石虎道：“你应该象周公、霍光辅助幼主那样，不要象司马氏兄弟相残失国为后世耻笑。”不料，石虎当面答应得很好，石勒死后便立即胁迫太子，尽杀以程遐为首的石勒重臣，并派儿子石邃率军捉拿太子大雅。只因担心舆论对自己不利，才勉强扶大雅做傀儡皇帝，自任丞相、魏王，掌管后赵实权。然而，石虎并不以此满足，而是力图称王称帝。 面对石虎的侵凌，石勒的亲属们也曾联兵反抗。先是石勒的妻子刘氏与儿子彭城王石堪计谋除掉石虎。针对当时石勒旧臣大多受贬在京外，京城旧属又被石虎死死控制，难以起事的状况，他们准备携王室离开京城到兖州（山东郓城）以廪丘为根据地，以便扶佐石勒之子南阳王石恢为盟主，宣太后诏令，号召各地牧守联合起兵从京外发动进攻，讨伐石虎。但由于各种原因，最终计划未成，刘氏、石堪被杀。镇守洛阳的石朗和镇守长安的石生闻讯即联兵起来讨伐石虎，也以失败告终。 咸康元年（335年），石虎自立为王，并将国都从襄国（河北邢台西南）迁到邺（河北临漳县西南）城。同年，石虎将大雅及其弟弟、母亲全部杀害，石勒的亲属势力也消灭殆尽。永和五年（349年）石虎改称赵皇帝，最终取代了石勒的赵国。 石虎即位后，首先出兵北线进攻辽西鲜卑段辽。他封王华为渡海将军、桃豹为横海将军从海路率十万军队，陆路由龙骧大将军支雄、冠军将军姚弋统步兵十万做前锋，海陆两路进攻段辽，石虎本人则领军做后援。陆路支雄军长驱入蓟，段辽的渔阳（河北蓟县西南）太守马鲍，代（河北蔚县）相张牧、北平（河北遵化）相阳裕、上谷（河北怀来）相侯龛等40余城首领相继投降石虎，段辽逃奔密云山。其左右长史刘群等先后封了府库投降石虎。后赵国的疆界也不断扩大，鼎盛时有“十州之地”。 在南线，石虎任命夔安为征讨大都督，领兵七万进攻东晋的荆扬。其中石闵军和朱保军分别击败晋军。张贺度军攻陷邾城{先为邾县、西阳（即麻城）县合称，后依次改称黄冈、麻城二县；新州（今属武汉市）县、麻城（属黄冈市）二县市}。晋将黄冲、历阳太守郑进领兵投降，夔安掠东晋民户七万而还。 出乎意料的是在夔安搬师回朝之际，石虎突然决定让夔安的部属，时任征东将军的麻秋和头一回出来打仗的麻秋长子麻文房，留在西阳县以“巩固边防”。 建武十二年（公元347年），即是晋和帝永和四年夏末，石虎令麻秋仍然以“征东将军”之名，领兵八千人马在西阳县境内，镇守出入大别山的五个军事要塞。20岁的麻文房则被任命为征东军的“军佐”，负责辅佐麻秋打点军内外事务。为了管理上的方便，石虎又让麻秋兼任弋阳郡守，郡治也设在西阳县。 西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其辖境介乎光（州）黄（州）之间，为守淮要塞、南北要冲，在中国历史上的南北战争期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著名的大别山“五关”均在西阳境内。 横贯神州中部之北岭山系东段的大别山脉，也是江淮的分水岭。它西起湖北广水（原应山县），东至河南商城，湖北罗田、英山，安徽霍丘、霍山诸县（市）之间，险峻崎岖，关隘森列，历代均被兵家视为重险要塞之地。西阳位于大别山中段南麓，大别山十三关中的著名“五关”森列于西阳北境。千百年来，在西阳“五关”上演了一幕幕攻关守隘、动人心魄的战争故事。 麻秋心里明白，石虎让他父子二人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美女。因为后赵皇族都是一批地道的好色之徒，开国皇帝石勒当权后尽管已经拥有五个既年青又漂亮的皇后，还嫌不够，刚登上皇位不久，立即征召一万多美女为姬妾。这一万多女人全部局限在后赵的京城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不仅对石勒是个沉重的负担，对于国家财政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严重的是，石勒死了以后，他的几个儿子当中亦有与五个皇后淫乐者。相传，石虎之所以能够将石勒的儿子们全部杀掉，达到灭绝了皇族的目的，也与石勒的五个岳父暗中联合起来配合石虎，灭石勒之儿孙有关。 后赵的二任皇帝石虎，在爱美女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石虎十八岁那年在受封征虏将军的同时，聘娶将军郭荣的妹妹郭氏为妻。可是刚结婚不久，便移情于优僮郑樱桃，为了取乐于郑樱桃，石虎竟将妻子郭氏杀死。不久，又爱上了清河崔氏美女，并娶来纵情淫乐。郑樱桃心怀妒恨从中挑拨，石虎不久便杀了崔氏。杀了崔氏后，石虎又娶名千金郑氏、杜氏（郑氏生石邃、石遵两个儿子，杜氏生石宣、石韬两个儿子）。石虎称帝后，又娶了三位皇后。除拥有五个后外，又下令将民间20岁以下，13岁以上的女子征集三万余人，最漂亮的留在宫中，差一点的分为三等后分给官吏。 上行下效，郡县官吏亦仰仗御旨，私征9000余人，甚至连结过婚的百姓之妻也不放过。从而致使一些不甘受欺的妇女纷纷逃跑或自杀。仅建武十年（公元345年），因征集美女而不情愿者被杀、自杀者多达3000余人。为容纳美女，石虎分别在邺城、长安、洛阳兴建宫殿，用人力40万。石虎是因为听说在被杀、自杀的美女中居然有1000多人死在西阳（今湖北麻城）境内，才下决心让麻秋留下来镇守西阳的。 他认为仅仅被杀、自杀的美女达1000余人，境内的美女之多亦可想而知。据说西阳（今湖北麻城）多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西阳境内的老百姓，有一大批都是楚国公室“麻衣贵族”后裔，而当年楚国最著名的故事之一就是《楚王好细腰，宫妃多饿煞》。而“楚楚动人”，便是后人对中国女子的最佳赞美！ 其二是与战争频发，刀兵常见的中原地带相比，西阳是个相对偏远，战争较少的地方，因此，既有不少有钱人，为躲避战乱而来到了西阳，也有不少父母担心自己的女儿因为长得太漂亮会惹祸，故意举家迁来到西阳。其中曾经引发西晋“八王之乱”的著名的美女绿珠，从洛阳的“百丈高楼”跳下后大难不死，也逃到了西阳。“美妇绿珠之墓”至今尚存。 上述两类人的后裔，以及他们与当地土著结合的后代，致使西阳女人越来越漂亮，男人越来越能干。正如男人往往毁在自己的才能上的道理一样，女人往往毁在自己的美貌上。 麻秋尽管在战场内外，包括治军或治民时表现得都相当残暴，却仍然是个非常恋家的人。这这首先是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妻子了，其次是因为他很想妻子熊碧霞再为他生两个儿子；再其次是由于石虎称帝后，胡汉间的矛盾比先前更加恶化，麻秋担心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妻子和长得儿女在邺城受人欺负，而自己的妻子既太漂亮，太能干了，自己十四五岁了的女儿，更是越长越漂亮，而石虎父子又太好色，着实令麻秋不放心。 因此，麻秋在西阳安营扎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委派一员副将带领10名士兵和儿子麻文房一起到“邺城”去接妻子熊碧霞和女儿麻姑。 尽管麻秋一直不太喜欢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女儿，可是麻姑却几乎天天都在念道父亲和哥哥，不过，当她听说必须以离开邺城为代价才能见到父亲时，又很是舍不得。既舍不得邺城，也舍不得“将军哥哥”冉闵。自咸康元年（335年）麻秋一家迁至邺城开始，年仅6岁的麻姑，就与当时已经14岁的小男子汉冉闵竹马青梅，相见恨晚。 冉闵（322——352年），字永曾，小字棘奴，汉人，祖籍魏郡内黄。冉闵的父亲冉瞻曾经是后赵皇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在和匈奴前赵的战斗中不幸阵亡。冉闵除继承了父亲的勇猛外，还善于使用智谋。 麻姑发现冉闵哥哥为人正直，对自己呵护有加。无论什么人欺负她，冉闵都会不由分说，不计回报地挺身而出。从认识冉闵开始，麻姑几乎天天都要和麻文房一起，到冉闵家里去玩。麻文房缠着冉闵教武功，麻姑则缠着冉闵教她读书、写字。为了“争夺”冉闵，麻姑经常与自己的哥哥闹矛盾…… 让冉闵感到吃惊的是，麻姑经常于有意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些关于健康长寿、养生之道、延年益寿的锦句、谚语，居然既有道理，又有依据。更让冉闵吃惊的是麻姑的母亲熊碧霞思想观念之先进和历史知识的丰富，是他见到过的女人当中绝无仅有的。因此，麻姑喜欢到冉闵家里去玩，冉闵喜欢到麻将军家里去玩。 冉闵第一次去找麻姑玩时，麻姑的母亲他问：“小男子汉你姓什么呀？”冉闵回答说：“我姓冉，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冉。”熊碧霞追问道：“你知道你们冉家的冉姓是怎么来的么？” “知道，当然知道。”小冉闵非常自信地说：“听家父说，冉姓源自姬姓，是周文王姬昌的后裔。周文王的第十个儿子名叫季载。季载的才干仅次于其二哥周武王姬发和四哥，人称周公的姬旦。武王克殷后，曾将季载封于冉（今河南新郑），季载死后，其后世子孙便以封地冉为姓。” “你知道为什么春秋末年，冉氏父子兄弟中会有十多人到山东去师从孔子么？”熊碧霞继续问道。冉闵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请‘天仙妹妹’的妈妈告诉我好么？” “那是因为季载的后裔传到第十七代时，有一个人被封为曹叔，也就负责治理山东菏泽的行政长官，因此，冉姓后人又传到了鲁国。”熊碧霞回答说：“当时在鲁国境内，孔夫子的冉姓弟子中，最著名的有五人，他们分别是冉耕、冉雍、冉求、冉孺、冉季，另外还有冉孟、冉烈等，他们为儒家学说的创立和儒家学派的发展壮大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从此，你们冉家便与儒家学派结缘了。” 熊碧霞还告诉冉闵，在过去，人们将儒家学派的先人分为五个层次。最高层次的是孔子；第二层次为四圣：颜、曾、思、孟。其中，子思是孔子的孙子，孟子是子思的学生。第三个层次是十二哲，即：颜渊、闵子骞、冉伯牛、冉仲弓、宰我、子贡、冉子有、季路、子游、子夏、曾参、子张。第四个层次为二十四贤。第五层次，就是著名的“七十二贤人”。其中仅四配和十二哲中，冉氏家族中就有冉耕、冉雍、冉求、冉猛、冉烈五人。所以，冉氏家族的祖庙中多有这样的对联：一门五子从圣，十哲三贤列科。 …… 冉闵当时虽然仅仅是个只有14岁的孩子，他听完关于冉氏家族的有关故事后，表现得比先前更成熟了许多。麻姑发现冉闵从那以后，开口闭口都称自己为“男人”或“男子汉”，称麻文房为小弟弟，称麻姑为天仙妹妹。令麻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冉闵经常找石虎要求带兵打仗！ 八年前，也就是在麻秋奉命以凉州刺史的身份率大军伐前凉，攻下金城（今兰州西北）等地的时候，年仅15岁的冉闵，也顶着“游击将军”的头衔参加战斗了。在著名的“昌黎大战”中，后赵诸军尽溃，唯游击将军冉闵的三千汉军独全。这次大战后，以勇猛著称的冉闵一举成名，被石虎提拔为北中郎将。参加了无数次防卫后赵北方边界的战事，并屡立奇功。 当时的麻姑只知道为“将军哥哥”的一次次凯旋而高兴。美中不足的是，冉闵从小哥哥变成“游击将军”之后和“天仙妹妹”一起玩耍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麻姑知道离开邺城，就意味着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与“将军哥哥”在一起，甚至见面的机会都没。想到这些，麻姑忍不住泪水涟涟。 “将军哥哥”除了给她讲故事外，也别无良策。冉闵对麻姑说，西阳县自古以来就是出英雄、出孝子、出名人的地方。那里在殷商时期仅仅是个小方国，它的范围，大约应包括今黄安、团风、新州，以及光山、新县。它的名字就叫“举国”。直至《春秋》中叶，西阳一直在楚国的控制范围之外，而属于商朝的势力范围。春秋战国时举世闻名的“柏举之战”就发生在那里。 “柏举之战是兵圣孙武的成名之战、是中国历史上最精典的战役，也是西阳首次在华夏史册上赫赫留名的一大历史事件。”冉闵对“天仙妹妹”说：《史记·卷六十五》中有：（吴国）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这里所说的“西破强楚，入郢”一事，就是春秋末期周敬王十四年（公元前506年）爆发的著名的吴楚柏举之战。 当时的吴国，是春秋晚期勃兴于南方地区的一个国家，它在发展过程中，与南方地区的强国楚国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以至长期付诸武力，兵戎相见。从公元前584年第一次“州来之战”起，两国之间在短短的60余年时间里，先后发生过十次大规模战争，其中吴军全胜六次，楚军全胜一次，互有胜负三次。总的趋势是，吴国逐渐由弱变强，开始占有战略上的主动地位。这也最终导致了吴楚两国决定战争胜负的“柏举之战”。 吴王阖闾是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他即位后，励精图治，发展生产，改良吏治，整军经武：“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库”，并大胆地起用了伍子胥、孙武、伯嚭等外来的杰出军政人才，积极从事争霸大业。这时，西方的强楚，就成了吴国胜利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换句话说，也就是只有在过去积小胜的基础上，从根本上打垮或削弱楚国，阖闾才能实现自己成为中原霸主的梦想。 吴楚之战，势在必行。楚国当时的现状，为阖闾梦想得以实现提供了极为有利的契机。 进入春秋以来，楚国同晋国长期征战，争霸中原，搞得民疲财竭，国力中衰。同时当时的楚国内部政治黑暗，军事无能，民众怨愤，君臣离心，也给敌国创造了可乘之机。因此可以说，当时的楚国虽然貌似庞然大物，余威尚存，其实早已外强中干，是经不得风雨飘摇的。吴楚在柏举之战的前夕，楚国实际上已经处于战略上的被动地位了。不过，从整体实力上来说，楚对吴还具有一定的优势。所以当公元前512年，阖闾第一次提出大举攻楚的战略计划时，睿智的孙武立即以“民劳，未可，待之”的理由劝阻住了。 当然，吴国君臣并未消极地守株待兔，他们的厉害，就在于他们从不消极等待敌方出现破绽，而是积极运用谋略，主动创造条件，完成敌我优劣对比的转换。为此，吴国首先伐灭楚国的羽翼——徐和钟吾这两个小国，为进而伐楚扫清道路。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是采用了伍子胥提出的“疲楚误楚”的高明战略方针。 具体做法是，将吴军分为三支，轮番出击，骚扰楚军，麻痹敌手。这一措施实行了六年有余，吴军先后袭击楚国的夷（今安徽涡阳附近）、潜（今安徽霍山东北）、六（今安徽六安北）等地，害得楚军疲于奔命，斗志沮丧。同时，吴军这种浅尝辄止、不作决战的做法，也给楚军造成错觉，误以为吴军的行动仅仅是“骚扰”而已，而忽视了吴军这些“佯动”背后所包藏的“祸心”，放松了应有的警惕，到头来栽了大跟斗。 公元前506年，给楚国致命一击的时机终于来到了。这年秋天，楚国大军围攻蔡国，蔡在危急中向吴国求救。另外，唐国国君也因愤恨于楚国的不断侵凌勒索，而主动与吴国通好，要求助吴抗楚。唐、蔡两国虽是小国，但位居楚国的北部侧背，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吴国通过和它们结盟，遂可以实施其避开楚国正面，进行战略迂回、大举突袭，直捣腹心的作战计划。 同年冬天，吴王阖闾亲率其弟夫概和谋臣武将伍子胥、伯嚭、孙武等，倾全国3万水陆之师，乘楚军连年作战极度疲惫，东北部防御空虚薄弱之隙，进行战略奇袭。吴军溯淮水浩荡西进，进抵淮汭（今安徽凤台附近，一说今河南潢州西北）后舍舟登陆，以3500精锐士卒为前锋，在蔡、唐军队的配合导引下，兵不血刃，迅速地通过了楚国北部大隧、直辕、冥阨三关险隘（在今河南信阳南），挺进到汉水东岸。取得了“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战略效果。这堪称实践孙武“以迂为直”原则的杰出典范。 楚军在极其被动的情况下仓猝应战。楚昭王急派令尹囊瓦、左司马沈尹戍、武城大夫黑、大夫史皇等人率军赶至汉水西岸进行防御。两军隔着汉水互相对峙。 楚军中左司马沈尹戍是一位头脑冷静的优秀军事指挥家。他针对吴军作战的特点，向统帅囊瓦提出如下建议：由囊瓦率楚军主力沿汉水西岸阻击吴军的进攻，正面牵制吴军。而由他本人北上方城（今河南方城县境），征集那里的楚军，迂回到吴军的侧后，毁坏吴军舟楫，阻塞三关，切断吴军的归路。尔后与囊瓦所率的主力实施前后夹击，一举消灭吴军。 囊瓦起初同意了沈尹戍的建议，可是待沈尹戍奔赴方城后，却又听从武城黑和史皇的挑拨怂恿，出于贪立战功的心理，而一改原先商定的作战计划，采取冒进速战的方针，不待沈尹戍军完成迂回包抄行动，即擅自单独渡过汉水向吴军进攻。 吴军见楚军主动出击，大喜过望，遂采取后退疲敌、寻机决战的方针，主动由汉水东岸后撤。 囊瓦果然中计，尾随吴军而来，自小别山（在今湖北汉川东南）至大别山（今湖北境大别山脉）间，连续与吴军交战，但结果总是失利，由此而造成士气低落、军队疲惫。吴军见楚军已陷入完全被动的困境，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同楚军进行战略决战。 十一月十九日，吴军在柏举（今湖北麻城）列阵迎战楚军。阖闾弟夫概认为囊瓦素来不得人心，楚军无死战之志。因此主张吴军立即主动发起攻击。指出，只要吴军一进攻，楚军就必然溃逃，届时再以主力投入战斗，必能大获全胜。但阖闾出于谨慎而否决了夫概的意见。夫概不愿放弃这一胜敌的良机，便率领自己的五千部属奋勇进攻囊瓦的军队。楚军一触即溃，阵势大乱。阖闾见夫概部突击成功，乃乘机以主力投入交战，扩张战果，大胜楚军。囊瓦失魂落魄，弃军逃奔郑国，史皇战死沙场。 楚军主力在柏举决战中遭重创后，狼狈向西溃逃。吴军及时实施战略追击，尾随不舍。终于在柏举西南的清发水（今湖北安陆西的涢水）追到了楚军。吴军“因敌制胜”，用“半济击”的战法，再度给渡河逃命中的楚军以沉重的打击。 吴军继续追击，至雍澨（今湖北京山西南）追上了正在埋锅造饭的楚囊瓦军残部，大破之。并与由息（今河南息县西南）回救的楚军沈尹戍部遭遇。经过反复激烈的拼杀，楚军又被战败，主将沈尹戍伤重身亡。至此，楚军全线崩溃，郢都（今湖北江陵西北）完全暴露在吴军面前。吴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五战五胜，于十一月二十九，一举攻陷郢都。楚昭王凄凄惨惨，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往随国（今湖北随州）。 柏举之战遂以吴军的辉煌胜利而告终结。 冉闵还告诉麻姑，柏举之战是春秋晚期一次规模宏大、战法灵活、影响深远的大战。吴军灵活机动，因敌用兵，以迂回奔袭、后退疲敌、寻机决战、深远追击的战法，一举战胜多年的敌手楚国，给长期称雄的楚国以十分沉重的打击，从而有力地改变了春秋晚期的整个战略格局，为吴国的进一步崛起，进而争霸中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个故事真有意思，‘将军哥哥’能不能再讲个与西阳有关的故事给我听听呢？”麻姑高兴地说。 冉闵真想能够通过自己的故事，让“天仙妹妹”爱上她即将要去的地方，尽管“将军哥哥”的知识渊博，但考虑到在场者其他人的情绪，冉闵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那位专程从西阳县赶来接麻姑的石副将道：“石将军，听说西阳有一条很有名气的河流，名叫‘夫子河’是吗？” 石副将久闻游击将军冉闵的大名，因此，很有礼貌地起身答道：“回游击将军的话，末将一进入西阳境内便听说过有这样一条河流。” “那你就给我们的‘天仙妹妹’讲一讲夫子河的故事如何？” 石将军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游击将军’和‘天仙妹妹’，我和麻军佐虽然在西阳呆了一年多，但因成天忙于行军打仗，根本没有机会听当地百姓讲故事，因此，至今不知道‘夫子河’的来历，不过，这次一回到西阳，末将一定专程去打听一下这个故事！” “我在西阳时，曾经听堂舅熊麻衣讲过‘夫子河’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将军哥哥’说的那个。”和冉闵一起劝妹妹不要哭的麻文房接过石副将的话头道：“堂舅讲的那个故事，也名叫《夫子河的来历》……” 西阳县城南部有一条河，当地人都叫夫子河，其实这条河先前名叫横河。关于河名的变化还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春秋时期，孔夫子偕弟子周游列国，沿途讲学，有一天，他偕弟子驱车路经楚国时，因早就听说过“唯楚有才”和“楚才他用”等歌颂楚人有才的传说，便特别小心，孔夫子尽管有想在楚人面前好好露两手的欲望，却也有不愿在楚人面前丢丑的潜意识。 正文 第三章 这天下午，孔夫子来到西阳县境内，便想看看古代举国是什么样子，举水的源头是什么样子。据古籍记载，大禹时期天下约有万国，到了殷商时期也有3000多个国家，到了西周之初仍然有1773个国家。进入春秋时代后，尽管国家已经大为减少，仍然有1200多个。这些不断减少的“国”，是由于激烈的战争兼并而逐渐灭亡的。西阳，古为禹荆之域；春秋时为古黄国所辖，并与弦、蒋、唐、蔡等小国为邻；在战国硝烟中并于楚，现在是处于吴头楚尾之间，实属战略要地。 正因为如此，所以，孔夫子很想借周游列国的机会，到这一带看看，不料他们刚到一条河边，车子突然坏了，需要修理。但在那种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一没有木料，二没有斧头，么样修呢？孔夫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有个妇人来到河边洗衣裳，孔夫子急忙走上前去说：“大嫂，我的车子坏了，想借两样东西用用……。” 没等孔夫子把话说完，那妇人便回应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拿来。” 孔夫子心里想，这个女人真性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跑了，真不知道她会拿个什么东西来给我们。不一会，那个妇人便拿来一把斧头和根木料交给孔夫子说：“先生要的是不是这两样呢？” 孔夫子接过这两样东西后，觉得很奇怪，他一边叫学生们修车，一边问：“大嫂，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两样东西呢？” 妇人笑了笑说：“你不是要借‘东西’吗？《易经》上说：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木、金（斧）不就是‘东西’么？”孔夫子听了连声说：“是！是！”他心里想，看来楚国多才子之说着实不假啊，连一个平凡的妇人都懂得这么多，我还来讲什么学呢？车子修好后，孔夫子连忙坐上车，调头就走了。 孔夫子的车子就是坏在那条横河边上，后来人们把这条河叫做夫子河，并一直叫到了现在。 “讲得好，讲得好！”麻文房的故事刚讲完，石将军和同他一起来的两个士兵便大声叫起好来。 冉闵虽然没有表明态度，麻文房却十分自信地问道：“我讲的这个故事如何？与将军哥哥的心里装的那个故事是不是一样呢？” 冉闵说：“麻文房弟弟的这个故事真的讲得非常好，但与冉闵心里的那个故事并不完全一样。” “将军哥哥的意思是说我讲错了？”麻文房满腹狐疑地问。 “并不是说文房弟弟讲错了，而是说文房弟弟只讲了故事的后半节，而丢了前半节儿。”冉闵笑容满面地说：“也许这么说更准确一点：孔夫子周游列国时，进入楚国境内之后，一共发生了三个故事，你讲的是第三个故事，而在《夫子河的来历》之前还发生了另外两个故事。如果没有发生另外两个故事，孔夫子是不会在车修好后坐上车，‘调头就走’的……” “那前两个是什么故事呢？”麻姑、麻文房不约而同地问。 冉闵回答说：“第一个故事名叫《孔子拜师》，第二个故事叫做《欲速之则不达》。”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孔夫子手下有三千名弟子，七十二贤人么？”麻文房不无怀疑地反问道：“像他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也会拜别人为师？” “怎么不会呢？‘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还是孔夫子说的呢。”麻姑反驳道：“不信你问‘将军哥哥’看有没有这回事？” “‘天仙妹妹’说的这句话是真的么？”麻文房问。 已经24岁，堪称满腹经纶的冉闵当然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因此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麻文房说：“既然如此，‘将军哥哥’何不把《孔子拜师》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呢？” 冉闵望了“天仙妹妹”麻姑一眼后说：“一天上午，孔子一行来到楚国境内后，发现路边有两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事相互争辨起来，双方已经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仍然互不相让。孔子便很感兴趣地问他们遇上了什么难题?两个小孩正愁没人为他们判断是非呢，一听这话便请孔子为他们当评判。 一个小孩说：“我认为早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离人的距离最近，到了中午太阳当顶的时候离我们的距离最远。”另一个小孩说“应该是刚刚升起来时的太阳离我们远些。太阳当顶时离我们近一些。”孔子虽然博学多才，却从来没想过这种只有小孩子才有可能去想的问题，不过孔子觉得提出这样的问题虽然有点幼稚可笑，但正因为幼稚可笑才比大人们提出的问题更有趣。于是，便让他们各自申述自己的理由。 说太阳刚刚升起时离人们最近的孩子说:因为太阳刚升的时候大如车轮，太阳当顶时小若盂盆，所以刚升起时近，正午时远。另一个孩子的理由是:太阳刚出山时清清凉凉，正中午时热如探汤。太阳是火球，近则热远则凉……。孔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说服那两个孩子。只好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孩子不相信大名鼎鼎的孔子没法判定他俩谁对谁错，便满腹狐疑的问道:“不是说你懂得的事情很多么?难道你也不知道我和他谁对谁错么?”没等孔子回答，另一个孩子紧接着也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谁说他知道的事情很多，依我看还不如我们的朋友项托。” “项托是什么人呢？”告别两位“辩日”的小朋友后，孔子师徒数人乘马车继续前行。他正准备让子路去打听一下项托家的住处，突然发现一群孩子在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他们以沙石为武器相互打击对方，由装扮强盗的一方藏于刺丛或石洞，由充当官兵的另一方去捉拿搜捕，玩得非常开心。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远远地站在一旁观看。“好吃贪玩是儿童的天性，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不同他们一起去玩游戏呢?”孔子好奇地问道。 “游戏有什么好处呢?”小男孩回答道：“衣服弄破了难缝，彼此伤了难医，如果回去向大人们告状，说不定两家大人会因此而发生争吵。这样上至父母，下至兄弟都难免要受连累。如果把衣服弄破了，身上弄伤了的真相隐瞒起来不告诉大人，又会陷自己于无礼──因为对父母、兄弟不讲真话的孩子，便是不懂礼貌的孩子。难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么?” 孔子听完之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那小男孩说完后竟不声不响地来到大路中间，用泥土和石块“建造”了一座城池，并洋洋得意地坐在城池之内，欣赏自己的杰作。孔子故意逗他说：“你这孩子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很懂礼貌，这会儿修筑城池却为什么不避开车道呢?”小男孩回答道：“我看你老人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想必也是个圣人君子。难道不懂得自古以来只有车避城，没有城避车的道理么?” 孔子被问得无话可说，只好赶着车从城池旁绕道而行。因为那孩子生得实在太聪明可爱了，所以当车子绕过城池之后，孔子忍不住下车来，挑逗他说:“真看不出来，这孩子，小小年纪，不仅能说会道，而且那么狡猾。” 小男孩回答道：“我听说鱼生三天，便会在江海里游戏；兔生三天，就会在旷野中跑跳；龙生三天，就能张牙舞爪；人生三月，便能识别父母。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狡猾呢？”孔子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说不定就是那位自己要寻找的，让楚国的孩子们无不引以自豪的小神童项托。便问他家住何处，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调皮地一笑道：“我脚踩龙颈岗，家住望花山。姓项名托。因为年龄太小，所以还没有字。” 孔子见项托果然与众不同，便说我车上有三十二粒棋子，老朽愿与小儿一博，不知你意下如何？项托摇了摇头说:“博就是赌，赌即是博。因为赌博无论对谁都有害无利，所以我从来不参加赌博。”孔子说，你小小年纪，恐怕连“博”是怎么“赌”的都没有见过，还谈什么害与利？依我看你不过是人云亦云，鹦鹉学舌罢了。 项托说:“天子好博朝政不理，百废难兴，风雨无期；诸侯好博其国难治，不利于己；文官好博，文案积迟；武官好博，容易中计；君子好博，学业荒废；小人好博，丢财失妻；农夫好博，耕种失时；学生好博，忘读书诗；小儿好博，父母生气，连博三回，皮鞭及至。此事无益，何必博戏?” 孔子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呢?项托说当然可以，先生考学生是应该的。孔子说能者为师，咱们究竟谁是谁的老师，还不一定呢。项托以为孔子仅仅是随便说说而已，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请先生尽快提问，以便能尽快答应收他为徒。 孔子说:“你知道天地纲纪有多少，阴阳之始终有多少，何为左何为右，何为表何为里吗?你知道何为父何为母，何为夫何为妇，风从何起，云从何生，雾从何来，雨从何生，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 项托说:“九九八十一是天地之纲起，八九七十二是阴阳之始终。山东为左，山西为右。山外为表，山内为里。天为父，地为母。日为阳，月为阴。阳者为夫，阴者为妻。风由苍梧之气而起，云因五湖四海之水而生。雾从雨露而来，雨因云雾而生。天的高度有十万八千余里，天有多高，地就有多厚。” 孔子说:“有道是:天罡恢恢，疏而不失。所谓疏而不失，也就是说天罡虽然不是密密麻麻地遍布大地，但那些行凶作恶的人却一个也跑不了。天地如此之大，难道是区区八十一条纲纪能包容得了的么?” “网的总绳叫做纲，由于网之纲如衣之领，因此纲领二字经常连用，正如提起一条衣领便提起了一整件衣服的道理一样。八十一条纲绳便等于八十一张天网。因此，又有人把“天罡恢恢，疏而不失”，解释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于是，人们常说，凡间的王法虽多，法网虽密，但逍遥法外的漏网之鱼却屡见不鲜。天罡看似疏稀，但为恶之人却没有一个能逃脱上苍的惩罚。” 项托说完后，反问道：“老先生，我能向你请教几件事么?”孔子以为项托要同自己探讨学问，便答应了，没料到项托“请教”的内容，如其说是学生向老师请教，不如说是小儿向老者发起反攻。 “为什么同是家禽，鸡不会浮水，鹅与鸭却会浮水呢?”项托的话音未落，:孔子回答说，鹅和鸭的脚上有一张皮将它们的三个较长的脚爪连到了一起，它们的羽毛又都不沾水，鸡既没有划水掌，又没有逼水毛，所以……。项托接过话头反驳道：“鳖无逼水毛，蛇无划水掌，泥鳅和黄鳝既没有逼水毛也没有划水掌，它们为什么能浮水呢?” 孔夫子无言以对。但项托并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请教”道：“请问孔老先生，公鸡和鸿雁为什么能够长鸣?松柏为什么能够常青呢?”孔子说：“公鸡、鸿雁都有长颈，因此能够长鸣，松柏因其心刚实，精脉饱满，所以能冬夏常青。”“蛤蟆无颈其鸣响亮，公鸭颈长但与公鸡相比它几乎是哑巴。楠竹心空，毫无刚实饱满可言，不是同样能四季常青么?” 孔子无话可说。项托又接二连三地提出了许多看似简单，却很不好回答的问题，孔夫子有了前几次教训，便再也没有正面回答项托的提问，而是巧妙地与项托兜圈子。项托问：“天上明明有多少星?”孔子说:“刚才说地怎么一下子又扯到天上去了？”“说地就说地吧。请问地上的房屋有多少间?”孔子说：“我们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何必去谈天说地呢?”项托说：“那就请教先生眼前的眉毛有多少根吧?” “后生可畏，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孔子在发觉自己的确回答不出这些问题，发觉自己在项托面前显得特别无知之后，便打断项托的话说，“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知枉活百岁。老朽真心诚意地拜你为师，请你收下我这位同你爷爷的年纪不相上下的老学生好吗?”项托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了，非打我的屁股不可!” 孔子不仅真心诚意地拜项托为师，后来还专门向楚王推荐了这个人才。《史记》上的“项托七岁而为孔子师”之说便是因此而发。还有《战国策》在记述一则十二岁的小臣甘罗劝说吕不韦的故事时也说：“夫项托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 “这个故事，真是太有意思了。”麻姑听后高兴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故事与西阳县的夫子河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冉闵没有回答麻姑的问题，而是反问大家：“如果说鼎鼎大名的孔夫子能够屈尊拜七岁小儿为师，是他老人家对于“唯楚有才”之说在行为上的认可的话。那么，在西阳县的横河修好车后坐上车‘调头就走’则是心灵上的认可，你们说对不对？” 石副将说：“冉将军言之有理！” 麻文房说：“‘将军哥哥’分析得入情入理。” “‘将军哥哥’别撒赖，你还没有回答项托七岁而为孔子师的故事与夫子河有什么联系呢！”麻姑不依不饶地嚷道。 冉闵说：“‘天仙妹妹’别着急，我说有联系就肯定有联系。” 原来，孔夫子从行动上对于‘唯楚有才’之说在行为上的认可到心灵上的认可之间还发现了一个《欲速之则不达》的故事。冉闵说，孔子进入西阳县境之后，立即打听举水的源头在什么地方，在路过横河之前，他又向一个放牛娃儿打听到举水的源头还有多远。放牛娃儿朝前一指道，已经没有多远了。孔夫子已经不只一次地听到这样的回答了。因此追问道：“没有多远是多远呢？” “如果走得慢，半天就到了，如果走得快可能要两天才能到。”放牛娃一边不急不燥地回答着，一边赶着自己的牛往前走。 “这就怪了。走得慢，只要半天，走得快却要两天，这是怎么算的呢？”放牛娃儿走远了，孔子的学生们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著。孔夫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因暂时还没有找到答案，所以没有发表意见。 这时，负责赶车且一向非常自信的子路说：“一个放牛的娃儿信口开河，有必要让你们如此认真么？”子路说着，扬起马鞭“叭！”的抽了一记响鞭后，又高喊了一声“驾——！”那三匹马立即加快速度朝前飞奔而去。 子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然而谁也没想到，由于山路崎岖，马跑得越快，车颠簸得就越厉害，因此，他们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刚刚来到横河岸边，车轴突然颠断了。“这就叫欲速之而不达啊！”车轴的突然断裂，在让孔夫子找到了为什么走得慢，只要半天，走得快却要两天的答案的同时，又一次从心底里说了一句“唯楚有才，名不虚传”。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少妇为什么送来树木和斧头的故事。修车花去了一天多时间，如果继续前进，正好耗时两日，《欲速之则不达》的经历，让孔夫子把先遇小儿、再遇放牛娃，后遇少妇三件事情联系起来一想，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唯楚有才，果然不差！”然后，跳上马车调头就走。从此夫子河之名与孔夫子之名愈传愈广，横河之名反倒被人渐渐遗记忘了。 “将军哥哥说得对，我听堂舅说，西阳至今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唯楚有才才子广，欲速不达牧童狂。横河浣女知金木，夫子河名永传扬’。西阳人为了纪念孔夫子谦虚好学的美德，还特意在夫子河边修了一座夫子庙，我曾经和父亲大人一起到夫子庙里去过呢。” 冉闵的精彩讲述，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赏。麻姑说：“西阳那个地方，太好了，夫子河的来历真有意思！” 麻文房立即趁热打铁地说：“这么好的地方岂有不去之理？” 麻姑压低声音说：“西阳虽好，却也替代不了我们对邺城的无尽眷恋啊！”说着，眼泪已经流到了腮帮处。 “天仙妹妹，你这么留恋邺城，那你知道邺城的繁盛，应该归功于什么人？” 麻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将军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认为家父镇守西阳是为了去帮助西阳、建设西阳而的么？” 冉闵不知如何回答“天仙妹妹”的提问。他知道麻秋在后赵国的名声很不太好，因麻秋杀人太多，因此“杀人如麻”已经成了后赵百姓的口头禅；他知道麻姑的言下之意是麻秋位后赵国的‘征东将军’能够不在西阳起破坏作用就已经烧高香了。 冉闵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战国时期的西门豹。于是，他话峰一转道：“西门豹这个人物与令尊大人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战国时期的西门豹曾经在当时的邺县，现在的邺城做县令对不对？”麻姑想了想说：“西门豹在邺县期间，治河投巫的故事，几乎妇孺皆知啊！” “既然‘天仙妹妹’了解西门豹这个人就好办了。”冉闵说，魏文侯时，西门豹任邺县令。他到邺县后，会集地方上年纪大的人，问他们有关老百姓痛苦的事情。这些人说：“苦于给河伯娶媳妇，因为这个缘故，本地民穷财尽。”西门豹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回答说：“邺县的三老、廷掾每年都要向老百姓征收赋税搜刮钱财，收取的这笔钱有几百万，他们只用其中的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媳妇，然后和祝巫一同分那剩余的钱。 到了为河伯娶媳妇的时候，女巫行巡查看到小户人家的漂亮女子，便说“这女子合适作河伯的媳妇”。马上下聘礼娶去。给她洗澡洗头，给她做新的丝绸花衣，让她独自居住并沐浴斋戒，还为她在河边上做一间供其闲居斋戒的房子，张挂起赤黄色和大红色的绸帐，给她备办牛肉酒食。十几天后，大家又装饰点缀好那个象嫁女儿一样的床铺枕席，让她坐在上面浮到河中。起初在水面上漂浮着，漂了几十里之后便沉没了。 那些有漂亮女子的人家，因此大多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远地逃跑。因此，城里越来越空荡无人，以致更加贫困。这种情况从开始以来已经很长久了。老百姓中间流传着“假如不给河伯娶媳妇，就会被大水淹死”的说法。西门豹说：“到了给河伯娶媳妇的时候，希望三老、巫祝、父老都到河边去送新娘，我也要去送送这个女子。”这些人都说：“好。” 到了为河伯娶媳妇的日子，西门豹到河边与长老相会。看热闹来的老百姓也有二三千。女巫是个老婆子，已经七十岁。跟着来的女弟子有十来个人，都身穿丝绸的单衣，站在老巫婆的后面。西门豹说：“叫河伯的媳妇过来，我看看她长得漂亮不漂亮。”人们马上扶着这个女子出了帷帐，走到西门豹面前。西门豹看了看这个女子，回头对三老、巫祝、父老们说：“这个女子不漂亮，麻烦大巫婆为我到河里去禀报河伯，要重新找过一个漂亮的女子，得迟几天送去。” 说着就让差役抱起大巫婆抛到河里。过了一会儿又说：“巫婆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叫她弟子去催催她！”就把一个弟子抛到河里。又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这个弟子为什么也这么久不回来？再派一个人去催催！”又抛一个弟子到河里。总共抛了三个弟子后。西门豹说：“巫婆、弟子，这些都是女人，不能把事情说清楚。请三老替我去说明情况。”又把三老抛到河里。西门豹插着笔，弯着腰，恭恭敬敬，面对着河站着等了很久。长老、廷掾等在旁边看着的都惊慌害怕。 西门豹说：“巫婆、三老都不回来，怎么办？”想再派一个廷掾或者豪长到河里去催他们如何？这些人都吓得在地上叩头，而且把头都叩破了，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西门豹说：“好了，暂且留下来再等他们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廷掾可以起来了，看样子河伯留客要留很久，你们都散了吧，离开这儿回家去吧。”邺县的官吏和老百姓都非常惊恐，从此以后，不敢再提为河伯娶媳妇的事了。 西门豹巧妙地阻止了为河伯娶媳妇的事情之后，立即发动老百姓自己动手，兴修水利。他动员当地百姓开挖了十二条管道，把黄河水引来灌溉农田，使境内所有的田地都得到了灌溉。 听完冉闵讲述的关于西门豹的故事后，麻姑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如果家父能够成为西门豹这样的人物，我这个做女儿的高兴得半夜里也会笑的。” “‘天仙妹妹’你也太小看俺们的父亲了。”麻文房接过麻姑的话头说：“西门豹当时只不过是邺县县令，且不说家父那征东将军的头衔不知道比西门豹大多少倍，仅仅家父眼下已经兼任的弋阳郡郡守，便管好几个知县啊。” “我说的并不是说父亲大人的官职比西门豹小，而是说父亲大人如果在为老百姓办事这一点上，能够成为西门豹这样的人物，妹妹也就心满意足了。”麻姑摇了摇头说：“你不要以为官大、权大就好办事，如果缺少为老百姓办好事的善心，官越大权越重，对老百姓的伤害也就越严重……” 麻姑并没有把话说完，她真正想说的是，父亲在石虎大量征召美女这件事情上，虽然谢绝给他分配八个美女，但父亲的表现得并没有她期望的那么伟大。身为石虎的心腹，父亲不仅没有劝阻石虎，反而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便留在了美女如云的西阳（今湖北麻城），当起官来。 “天仙妹妹说得对。同样以西门豹为例，魏文侯的时候，老百姓在开挖管道时，只要稍微感到有些厌烦劳累，就不大愿意干了。甚至有人骂西门豹组织他们兴修水利，开挖管道是多管闲事。”冉闵说：“西门豹却既不急，也不恼，而是心平气和地对大家说：‘老百姓可以和他们共同为成功而快乐，却不可以和他们一起考虑事情的开始。现在父老兄弟们虽然因为我而受苦受累，但十年以后，百年以后你们的子孙们肯定会想起我今天说过的话啊’。” “西门豹的话已经变成了现实。”麻姑说：“正是由于西门豹动员老百姓兴修水利，所以，直到现在邺城周围的老百姓都能得到用水的便利，老百姓也因此而家盈户足，生活富裕啊！” “这么说，天仙妹妹已经想通了，也愿意离开邺城了是吗？”冉闵高兴地问。 麻姑苦笑一声道：“去就去吧，谁让我的将军哥哥不仅把西阳说得那么好，而且又为家父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呢？” 已经21岁的麻文房一听这话，立即高兴得又蹦又跳，冉闵则是既高兴又有些恋恋不舍。不过，由于“天仙妹妹”的工作是好不容易才做通的，因此，冉闵一直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丝毫不敢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情绪。第二天上午为好朋友送行时，麻姑、麻文房一再邀请冉闵有机会一定到西阳去玩，冉闵则一再叮嘱麻文房、麻姑无论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都应该第一个想到他这位“将军哥哥”。 从邺城到西阳不仅要从北到南完整地穿越中原全境，而且走的是最远的路线：经过汤阴、鹤壁、新乡、开封、周口、新蔡、潢川等地再经过与安徽交界的殷城（今河南省商城县）才能进入西阳县。 熊碧霞带着女儿麻姑，坐在一架三匹马拉着的，不仅有遮风挡雨的蓬子、而且装饰比较漂亮的马车上。她们在以石副将为首，麻文房为辅的10余名兵丁的护送下，晓行夜宿地走了一个多月，终于从殷城县（今河南省商城县）的大界岭进入了鄂、豫、皖交界的，洞庭湖之北的西阳县境内。 麻姑听说“快到了”，立即兴奋异常，尽管进入九月下旬之后，早晚的风都比较凉，异常兴奋的麻姑却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将脑袋伸出窗外观看风景。大约走了30至40里路的样子，便到了双庙关，这里离西阳北面的古镇福田河大约15至20里路的样子。这时，骑在马上的麻文房突然在问坐在车里麻姑道：“天仙妹妹，你发现了什么奇妙的景观没有？” “奇妙景观？还不是青山绿水外加一个个的小村庄么？”麻姑回答说：“我看这一路上的风景都大同小异，只不过西阳境内的山更绿，水更清而已。” “其实是既一样，也不一样。”麻文房说：“一年前我一到西阳就发现他与别的地方最显著的区别就是，这里每家每户无论是住茅草房的，还是住砖墙瓦屋的，屋檐下都挂着个大草包。” “如果哥哥指的是这种区别，那我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观——每家每户的房前或屋后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稻草堆。”麻姑说：“我已经仔细看过，稻草堆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每一个都是以活生生的树干为中心，由下而上地堆起来的。” “孩子们，别吵吵了。”熊碧霞见儿女们议论得差不多了，便不失时机地插话道：“那只不过是西阳人与众不同的的生活习惯罢了。有道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啊！” “这么说，妈妈知道这屋檐下挂草包，树周围堆草垛是什么风俗罗？”麻文房不解地问。 正文 第四章 “我们西阳人把这种风俗称之为‘屋挂茅包树结草’你知道么？”熊碧霞说：“这里是妈妈的老家，我听你们的外婆、外公说过，所谓‘屋挂茅包’，就是将稻谷的种子用一种特制的谷草篰包好，挂在房子外面的屋檐下，这样既通风，又不怕淋雨；所谓‘树结草’就是将打过了的稻谷草，以活着的树干为中心，一棵树一棵树地堆起来，这样不仅上面有树冠当雨，中间有树干支撑，牛吃草时拉不倒，而且有野兽捣乱时也拱不翻。这就是山民们的智慧之所在啊！” “啊，原来是这样。”麻文房回答道。 “西阳人真聪明！”麻姑自言自语地说：“难怪左邻右舍都夸妈妈能干，原来就因为妈妈是西阳人啊！” “我的女儿嘴真甜！”熊碧霞高兴地把女儿往怀里一抱道。 “妈妈，又取笑女儿了！女儿说的是心里话嘛！”麻姑正好借机往母亲怀里一滚，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说。当她撒完娇，从母亲怀里坐起来，掀开门帘布朝外张望时，奇迹发生了：她发现双庙关对面的那座山上，满山遍野都是白颜色的花。“妈妈你快来看呐，对面那座山上好多好多花，可惜，看不清是什么花。” 熊碧霞望了一眼之后说：“是菊花，白颜色的菊花。” “妈妈，你怎么知道是菊花呢？”麻文房不解地问。 “已经是农历九月中旬了，这个时候开得如此茂盛的只有菊花。”熊碧霞很有把握地说：“俗话说，桃花三月放，菊花九月开，一般要在土，各自等时来啊！” “妈妈说得真好！”麻姑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一句之后问道：“妈妈知道对面那座山叫做什么山么？” “如果妈妈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地方的大地名应该叫福田河，对面那座山应该叫纯阳山。”熊碧霞说：“我从小就听你们的外公、外婆说过，福田河的白菊非常有名，具有‘朵大肥厚、花瓣玉白、花蕊深黄，汤液清澈、金黄带绿，气清香,味甘美’等特征,是一种药食兼用型中药材。据说人们刚开始种植时是为了观赏，后来有道士采之作茶、入酒，并逐步发现了它们的药用、食疗、保健效果这才被作为药膳佳肴和饮中极品的”。 “菊花是十大名花之一，也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它‘净美香幽具驱邪之气’还有散风清热、明目解毒的功效呢。我记得有一首《菊花诗》这样写道：‘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见花’。”麻姑说：“菊花被誉为‘花中隐者’，千百年来，医家对于菊花的喜爱，也包含着它以孤傲高洁而闻名和‘驱邪’的功效。” “又来了，又来了。妈妈怎么也弄不明白，是谁往你那个小脑袋瓜里装了那么多有关药物的知识。”熊碧霞说的全是实话，平常凡是谈到某个动植物的药用价值时，麻姑总是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麻姑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象上辈子就记得似的，每当需要时，这些知识就会自己从记忆里蹦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你脑袋里的药物知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派上用场呢。”熊碧霞说：“妈妈还听说，西阳民间很早就有九九重阳节登高采菊的习俗，每年春节前后，各地上演的莲湘舞、玩叉灯等民间歌舞、武术活动中，人们也喜欢以福田白菊为图案作修饰，甚至直接歌咏福田白菊呢。” “依我看，这福田白菊之所以这么有名，应该与它的名字中带“福”有关。”麻姑说：“是这个‘福’字，为白菊增添了喜庆、祥和的“福气”啊！还有，那开满白菊的纯阳山，也很有意思……” 不知是母亲与妹妹谈菊花让麻文房插不上话，还是因为麻文房对这样的话题根本不感兴趣，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麻文房突然打断才女母亲和“天仙妹妹”的话道：“你们就这么肯定这里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福田河、纯阳山，就这么肯定那山上一片白雪似的花儿就一定是白菊么？” “基本上可以肯定。”熊碧霞很认真地说：“尽管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 麻文房知道妈妈虽然是西阳人，却同自己一样，也是生在北方，长在北方，而且是第一次到西阳来，自己已经来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尚且说不清楚呢。因此，他对于妈妈刚才的判断有些半信半疑，为了证实妈妈的判断是否正确，麻文房特意问骑马走在棚车左侧的石传力：“石将军，你知道对面那座山叫什么山么？” 石副将回答道：“回军佐的话，那座山叫纯阳山，因为我们曾经在里打过一仗……” “那你知道那山上开的是什么花么？”麻文房追问道。 石副将回答说：“当地人都说纯阳山上生长的全部是福田白菊。” 麻文房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子，并暗暗对自己说，这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他仍然抱着一种不信邪的态度继续追赶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们正在行走的这一带是什么地方么？” “这里是西阳县北部福田河镇的双庙关啊。”石副将回答说：“不是庙观之观，而是关卡之关，关口之关。” “石将军说的这个双庙关是不是西阳境内的‘五关’之一呢？”麻姑说：“我曾听‘将军哥哥’讲过，西阳有五个重要关口……。” “应该不属于‘五关’之一吧？父亲大人曾经告诉过我们，西阳五关是：虎头关、黄土关、穆陵关、白沙关和大城关，而且都在县北。尽管双庙关也在县北，却不及上述五关的知名度高。”麻文房有些迟疑地回答说。 石副将接过话头道：“不过，整个福田河都在西阳北部山区，并且位于鄂、豫、皖三地交界之处，大别山中段分水岭南麓，也是举水河的源头，因此，双庙关的的重要性，恐怕比麻军佐说的‘五关’也差不到哪里去！” 麻姑见哥哥和石副将都往打仗上扯，便故意将话峰一转，向石副将提出了一个十分刁钻的的问题：“石将军，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福田河么？难道这个地名就是冲着那满山遍野的白色菊花来的么？” “听当地老百姓讲，先前因这个镇东面的那条河里的乱石如刀似斧，每当暴雨季节，流水击石，响若雷霆，没人敢过，因此，得名‘沸天河’。”石副将解释道：“后来有个道士在河上架起了一座桥，从此，不仅人们过往便利，引水种田也比先前方便，因此，人们便称其为福田河。至于菊花则是因为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非常有利于菊花的生长，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菊花之乡’。正好，白菊花也是那个道士移到福田河境内的纯阳山上去种的，所以，人们又把‘福’字与白色的菊花联系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麻文房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道。从口气和表情上都不难看出，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哥哥，你不是和石将军他们同一天到西阳的么，怎么石将军什么都知道，你却除了问就是听呢？”麻姑故意逗麻文房道。 “谁说我除了问就是听呀？刚才你问双庙关是不是西阳境内的‘五关’之一，不是哥哥替石将军为你回答的么？”麻文房说：“我这个笨哥哥哪能与你这个‘天仙妹妹’相比呀？谁不知道我的‘天仙妹妹’是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上的事情全部知道呢！” “我不跟你玩了。”麻姑假装生气地把脑袋收回来，往车棚板上一靠，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说：“我不问，也不看了，从现在开始睡觉，一下子睡到弋阳郡府，西阳县衙所在地。” “只怕睡不了那么长时间吧？从殷城到双庙关有40里的路程，从双庙关至县城所在地的阎家河也有40里左右的路程。”麻文房笑了笑说：“从这里到县城要走近两个时辰，也许要到天黑之后才能到呢，我就不相信我的‘天仙妹妹’能够睡得着！” “好女儿快别装睡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你到西阳来，是为了助你父亲一臂之力么？”熊碧霞知道刚满15岁的麻姑人小志气大，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你错过了这几十里路的风物地貌，万一你父亲将来让你到这一带来干点什么，你岂不一无所知么？如果，有朝一日你父亲让你当一回西阳县的女县令，麻烦就更大了呢！” 麻姑知道父亲因太喜欢自己而不会，也没有权力让她当女县令。但是，妈妈的这番话却再次激发了她观看西阳境内沿途的兴趣。于是，她从两路口、三节街、枣树坪、福田河、虎头狮、太阳冲、石香炉、黄土岗、上石桥、碾盘店、闵家畈、万家垸、积雨咀、钩鱼台一路走来。……直到太阳下山之后才到达阎家河。 当马车路过闵家畈时，麻姑问麻文房道：“哥哥，你看这个闵家畈，跟‘将军哥哥’冉闵是不是有些牵连呀？” 麻文房根本没有回答妹妹的提问，而是反问道：“我的个傻妹妹，我们的‘将军哥哥’你说他是……” “哥哥说话不算话啦！”麻姑打断麻文房的说：“两年前你跟父亲离开邺城之前，不是说过，从今以后再也不喊我傻妹妹了么？今天怎么又喊啦？罚！今天一定要罚！你自己说怎么罚吧？” “罚我吃肉如何？” “美得你，谁不知道肉就是你的命呐？” “那就罚我喝酒吧。” “你当我真傻呀？酒对于你来说，比肉还重要。” “你刚才不是说肉就是我的命么？这会儿酒怎么又比肉更重要了呢？” “不错，肉就是你的命，但是，你一见到酒就不要命了呀！” “那就不罚了呗。”麻文房乐哈哈地说：“其实呀，今天根本不能怨我，要怨只能怨你问的那句话太傻了……” “我那句话怎么傻啦？” “我来问你，我们的‘将军哥哥’他是姓冉还是闵呢？ “姓冉，名闵呐。”麻姑不慌不忙地说：“我记得八年前妈妈告诉我，除了那年妈妈对冉闵哥哥说的冉姓的来历之外，冉姓之中的另一支是楚大夫叔山冉的后裔，而且他们是以字为姓的……” 麻文房打断妹妹的话说：“你说了这么多，根本没有一句与闵家畈沾得上边啊！” “妈妈，你看哥哥又撒赖了。他不让人家把话说完，便打断人家的话，还硬要说人家的话与闵家畈沾上边儿！” “房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熊碧霞说：“都21岁的人了，还不懂得打断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么？” “好，我不打岔了，我的个天仙妹妹，你接着说吧。”麻文房很不服气地说：“啊对了，你刚才说到冉姓之中的另一支是楚大夫叔山冉的后裔，而且他们是以字为姓的，你就从这里接着说吧。” “说就说。自古以来就有‘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之说。”麻姑接过话头道：“楚大夫叔山冉的后裔既然能以‘字’为姓，将军哥哥为什么就不能以名为姓呢？只要能够以名为姓，不就可以与闵家畈沾上边了么？” “我的个傻……”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所以，麻文房刚开口立即发现自己又说走了嘴，并立即改口道：“我这个傻哥哥，才出门两年，怎么连自己的天仙妹妹永远有理的道理都忘了呢？就算你说的‘以‘字’为姓’是对的，想要让闵家畈与冉闵联系起来，也只能是若干年以后的事啊！” 麻姑说：“如果，闵家畈与将军哥哥的联系起来是若干年以后的事儿，那么，龟峰山脚下的熊家铺与我们的联系，总该是现在的事情吧？” “天仙妹妹说得对。月形塘村就是妈妈的老家，去年清明我还代表妈妈专程去祭过祖呢。那里，至今还保留着熊姓一世祖的坟墓呢。”麻文房说：“从阎家河往东，走小路大约30里的样子就到了。” 麻姑若有所思地说：“明年的清明节，我也要到熊家铺去祭祖！” “今年就可以去，西阳自古就有春节前向祖先‘辞岁’的风俗。”妈妈熊碧霞插话道：“今年春节前妈妈就带你去。” 一边赶路，一边斗嘴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下山了，不知不觉中，也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西阳县城——阎家河镇。 阎家河三面环山，境内河流交错，阡陌纵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里有许多美丽的民间传说。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但都蓊葱俊秀，在众多举水支流的缠绕中，显得格外灵动。万山瀑流，雷奔而下，与溪中石鼓相触，激而为潭，潭深十余丈，望之深青，如有龙眠，当地人谓之九龙潭。后人以潭名河，将这段河称之为龙潭河。 千里大别山里千沟万壑中一条奔腾的大河，象巨龙一样在这里蜿蜒盘旋，留下一汪清澈的湖水后转身投入长江，流向大海。掩映在龙潭河崇山峻岭中的，众多自然或人文景观，象一块块美丽的宝石，零星地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使阎家河显得更加厚重而悠长。麻文房指着阎家河对麻姑说：“‘天仙妹妹’的到来，说不定会让古老的阎家河驰名八方，扬名天下呢。” “妈妈，你看哥哥又在挖苦女儿了！” 熊碧霞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发现丈夫麻秋来到车前，便说：“琼儿，你看谁了来！” 麻姑兴奋地从车上蹦下来，扑进父亲的怀里…… 已经等待了很久的麻秋早就准备了一席上好的酒菜，为妻子、女儿接风洗尘。既是半个主人，又是半个客人的麻文房，今天晚上反倒成了最活跃的人物。他一会儿为父母倒酒，一会儿，往妹妹碗里夹菜。人们都说“十个男孩九粗心”，这话尽管实属经验之谈，却也有形容得不准确的时候。今日晚宴上的麻文房表现得非常细心，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居然懂得把母亲全权交给父亲，他自己则集中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陪同“天仙妹妹”。 麻文房首先夹了一块肉糕放到妹妹碗里，让她品尝。其实，麻姑刚才往桌子面前一坐，便发现那盆肉糕，切成长方形摆在盆子里，看上去厚薄均匀，像云片糕却比云片糕厚实。当哥哥为她夹到碗里时，又发现它明晃晃，亮晶晶的，似透明又不太透明。当哥哥让她品尝品尝时，她发现这种食物不仅很耐看，而且夹在筷子上随意摆动时，既不破碎也不断裂，颇有轫性。 外观上的美感与好感大大地增进了麻姑的食欲。因此，她朝哥哥友好地望了一眼后，立即放进嘴里认真品尝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麻文房迫不及待地问。 “好吃。这东西我还是头一回品尝。初嚼时觉得很爽口，仔细一品，又发现既有鱼与肉的双重鲜味、香味，又有粉丝般的劲道，也就是耐咬，不是一泯就化了的那种，而是可以经得起咀嚼的那种劲道。”麻姑一边品尝一边评价说：“啊，对了，还夹杂着少量的，像水果却又不是水果的那种脆甜的东西。” “哥哥先前只知道我的天仙妹妹嘴巴会说，没想到你还是个蛮会品评美食的美食家啊！”麻文房说：“这种东西名叫西阳肉糕，不仅是当地的传统食品，而且历史悠久，颇为有名。无论在普通百姓家里，还是在官宦家的餐桌上，无不为人所好，为人所嗜。” 麻姑说：“不就是一盆肉糕么，如果说在这种偏远的小县城里‘颇为有名’我相信，如果说它‘历史悠久’我看未必，或者说它不配称‘历史悠久’。” “刚开始我也不信，时间长了，我发现肉糕实在是西阳县境内，无论大小筵席上，都必不可少的重要食品。”麻文房说：“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当地各类筵席中一道最主要筵席——‘肉糕席’的代名词。一道菜能够成为一道筵席的代名词，这无论是在大地方还是小地方，都是不多见的。” “关于名气问题，你就不必多费口舌了。”麻姑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说它在这里‘颇为有名’我相信。说它‘历史悠久’我看未必。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能够说服我。” 麻文房知道，西阳肉糕早在西汉时期，已经是侯爷、王爷们的美味佳肴了。这是他从一本《西阳食谱》中亲眼看到的。《食谱》上说，西汉时期，汉成帝刘骜于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三月二十一，也就是汉成帝刘骜正式登基那天，与他“同日所封的”一共有王罼、王商、王立、王根、王逢等五位王爷、侯爷。 在当天中午的封侯宴席上，厨师别出心裁地上了一款将鱼肉剁细合烹的佳肴，一瞬间就博得了侯爷、王爷的好评。吃惯了“猩唇熊掌”等珍贵美味的王侯将相们，被这道“奇膳”所折服，“争相访之，何致奇膳？”最后的结论是：乃鱼、肉等五种食物放在一起制成的“五侯鲭”也。”所谓“鲭”，就是鱼和肉的混合物，也就是现在的西阳肉糕（即今之麻城肉糕），可见西阳肉糕已经历了西汉、东汉、三国、西晋、东晋十六国等五个朝代，有近四百年的历史。 刘姓先人发明的肉糕这道“国菜”，很快在刘氏家族中流传开来。相传，西阳县的刘氏家族是汉成帝后裔，在他们保留的一本《刘氏家菜·味官》中亦有“凡会膳食之，鱼宜豚（小猪）而合，味是气味相成也”的描述，这说明刘氏的先祖们在膳食搭配方式上已经摸索出一套“气味相成”的规律。 麻文房因为并不善于文字上的陈述，因此，仅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西阳肉糕的悠久历史后，就“理论联系实际”地说，《刘氏家族菜谱》中还详细地记录了三十多种制作“肉糕”的方法，并且说：“食用时不必再加香蓼等来调味”，如果有条件，“以椒末、姜粉曝使燥”，完全能“和五味而脯美也！”由于原料简单，贫富皆咸。因此，一经传入民间，人们无不竟相效仿。 没有想到，他的这番话，恰恰歪打正着地引发了麻姑的极大兴趣，因此，他那里话音未落，麻姑便问：“哥哥，你还记得西阳肉糕的具体作法么?” “当然记得。“麻文房说：“肉糕的制作方法就是将鱼剁成泥，将猪肉肥瘦各半切成丝，佐以生姜茡荠，拌以漂白豆粉等五种原料，放在一起搅拌均匀之后，置于蒸茏之内，燃以烈火一蒸，大功即可告成了！” 麻姑好奇地问：“如此说来‘肉糕’这种古代官筵上的膳食，先后登上五个朝代的‘大雅之堂’的美味佳肴，如今在西阳已经象‘王榭堂前燕’一样，‘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了？” “我听说关于肉糕的‘资历’有两种恰恰相反的传说。”熊碧霞接过麻姑的话头说：“一个是你哥哥说的，先是‘王榭堂前燕’然后‘飞入了寻常百姓家’，另一个是说肉糕是西阳人在逃兵荒时，因鱼肉不便携带而发明的。” “如果真是这样，哪岂不是先在‘寻常百姓家’，然后再登‘大雅之堂’的么？”麻姑两眼盯住麻文房问：“哥哥，你和妈妈的话究竟谁对谁错呢？” “无论谁对谁错，反正平民百姓家里也有肉糕是不会错的。”麻文房十分得意地说：“西阳这地方的风味食品，除了肉糕，还有火烧粑……” “听哥哥说话的口气，好象你说的‘火烧粑’也有什么趣闻轶事？”麻姑机灵地问。 “当然有……”麻文房正准备介绍火烧粑的来历时，突然西阳县令梅自醒来报：“启禀郡守大人，据可靠线报，今晚狮子峰康王寨上有一股盗贼要下山盗劫财物！” 麻秋忙问：“有多少人？” 西阳县令说：“线报说，少则20人，多则四、五十人。” “来人呐！”麻秋话音未落，一名小校已经人随声而至道：“小可刘能，听候将军大人吩咐！” “传本官将令：命石传力将军领兵马300，在梅县令的引领下，于必经之路设伏，务必将那些盗贼全部捉拿归案，特别是要将他们的首领捉拿归案！” 刘能回复道：“启禀郡守大人，石将军对盗贼一向深恶痛绝，恐怕……” 麻秋打断刘能的话说：“你只管将本郡守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到就是了！” 刘能说了“小可明白了！”转身就走。 刘能的后脚还没迈出门坎，麻文房已经来到父亲面前，自告奋勇地说：“求父亲大人让孩儿去处理这件事情！” “不行！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时候？”麻秋没好气地说：“今天你妈妈和妹妹刚到，你却要去围剿盗贼，这不是成心不让你妈妈和妹妹睡安稳觉么？” “正因为妈妈和妹妹刚到，孩儿才更有责任保卫妈妈和妹妹的安全。父亲大人，你就让孩儿去吧……”麻文房非常恳切地说。 “文房，你今天这是怎么啦？”麻秋见儿子一再坚持，便大惑不解地问：“怎么一点也不理解做父母的心情呢？你往日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是的，孩子在回邺城之前，不是这个样子。”麻文房说：“这次奉命回邺城接母亲和妹妹期间，发现仅比孩儿大三岁的冉闵哥哥，好几年前便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了，孩儿却至今仍然当个小小军佐……。” “行了，行了。文房，你这不是当着你妈妈和妹妹的面找你父亲要官么？”麻秋打断儿子的话说。 “官职大小并不重要，最难为情的是，报出军佐的职务来，听者十有八九会追问‘军佐？军佐是做什么的呀……”麻文房说：“孩儿并不是在要官，而是在要责任，在争取历练自己的机会。近两年来，只要孩子一要求参战，您老人家就以担心孩儿的安全，或者是以不要让妈妈担心为由，不让我去……” 麻秋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我的个傻儿子。那不是为你好么？” 麻文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十分委屈地说：“今天，又不是打什么大仗，只不过是配合石将军，围剿几个盗贼而已，父亲大人，就算是让儿子去长长见识还不行么？！” “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啦？”麻秋痛爱地将麻文房轻轻地揽在怀里说：“别撒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先陪父亲喝杯酒该可以吧，” “不嘛，孩儿今天真的很想去。”麻文房非常诚恳地说：“孩儿保证注意安全，甚至仅仅站在旁边看，还不行么？” 麻秋还没来得及开口，熊碧霞见儿子的态度如此真诚，便抢先开口道：“老爷，你就让房儿去吧。有道是‘大丈夫志在四方’，男孩子不能像母鸡护小鸡似的老是用两个翅膀护着他们啊！” “夫人，我这都是一直在按你的意思办事啊。”麻秋有些委屈地说：“你怎么……” “老爷，不必再说了。让房儿去吧。”熊碧霞打断麻秋的话回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麻秋见儿子仍然站在那里，以恳求的目光望着自己，便说：“你妈妈已经开口了，你还愣在哪在做什么？还不快去！” “军佐——麻文房遵命！”麻文房高兴地一大步迈出门外，刚出门又似有所悟地回过头来说：“谢谢妈妈！爹妈你们慢慢吃，天仙妹妹请你也慢慢吃，吃完了先别睡觉，坐在绣房里等哥哥的好消息！” 麻姑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麻姑答应到西阳来，除了思念父亲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冲着西阳美女这件事件来的。她想在关键时刻借助自己的特殊身份帮一帮西阳美女们，至少不能让美女被杀、自杀的事情在西阳境内继续发生。没有想到，美女的事件还没有眉目，又发生了围剿盗贼的事。 麻秋见女儿的情绪不对，便催促儿子道“文房儿，你快走吧，慢了就赶不上石将军他们了。” 麻文房大步流星地走了，并很快赶上了刘能和县令梅自醒一行。他们一起来到石传力将军的军营驻地，石传力是个一听说打仗便异常兴奋的人。因此，正在喝酒的他，一听说麻郡守令他去围剿盗贼，立即高兴地说：“哈哈，好长时间没打仗了，我的手正痒痒呢……”说话间，将酒碗往桌子中间一推道：“不喝了，这喝酒没有打仗过瘾！” 让麻文房不解的是，石将军并没有按照他父亲麻秋的命令，仅仅带300兵马，而是自作主张地带了800多人，在盗贼们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一个长长的“口袋”，静静地等待对方来钻。 不知为什么，他们从一更天一直等到三更天，也没见到盗贼的影子。鸡叫头遍之后，麻文房有些沉不住气地问石传力：“石将军，这么晚了，那些盗贼十有八九不会再来了吧？” “大少爷、麻军佐。干这种守株待兔的活路，凭的全是耐心。”石传力说：“再等等看吧，如果到了四更天仍然没有动静我们再撒也不迟啊！” 那时候，每过一更，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为了消磨那漫长的时光，也是出于好奇，或者说为了从石传力那里多学习一些关于打仗的知识，麻文房便小声地和石传力聊了起来：“石将军，你为什么没有按家父说的带300人马，而要带那么多人出来呢？” “嘿嘿，连这个你也不知道哇？麻郡守的意图仅仅是捉拿或打散盗贼，有300人马就足够了。”石传力神秘地一笑道：“我的意图是全歼盗贼，而且要干净彻底，一个也不让他们漏网，所以带来了800多人。” “全歼？石将军的意思是想一个不剩地全部杀光么？”麻文房问。 “当然。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啊！”石传力毫不含糊地说。 “石将军，你没搞错吧？听我堂舅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些被逼得走途无路的老百姓，可不是战场上那种你死我活的敌人啊。”麻文房大吃一惊道：“再说他们下山来的目的只不过是想从富户人家那里敲诈或者是偷盗一点钱财而已，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杀人的，对他们采用歼灭的办法，是不是太残忍了？！” 正文 第五章 “听你堂舅说？军事方面的事，要听你父亲征东将军的，怎么能听你堂舅的呢？”石传力说：“你父亲征东将军，最爱说也最引以为傲的一句话就是‘我用兵于五都之间，攻城略地，往无不捷……破军杀将最多，筑城最长……’我这样作叫做杀一儆百，你刚才说的那叫妇人之仁你懂吗？好好跟本将军学着点！” “家父说那话，指的是你死我活的战场。”麻文房说：“今天我听得非常清楚，家父的意思仅仅是‘务必将那些盗贼捉拿归案，特别是要将他们的首领捉拿归案’啊？家父是这样讲的，刘小校和梅县令也是这么转达的。” “是这样么？我怎么没听到呀？！” “石将军如果真的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转达一遍。”麻文房十分认真地问：“石将军如果仍然坚持要那样作，我就要向家父打小报告了！” “我才不怕呢。”石传力说：“首先，麻少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退一步说，就算打了小报告也没有关系。不是还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说么？” 当天晚上，麻姑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总觉得，小校刘能说的，石将军对待盗贼一向深恶痛绝的话，似乎在向父亲暗示什么。而麻姑知道，自西晋而后赵，自后赵而东晋，这些年来，由于战乱对于家禽、家畜和农业、手工业生产等方面的全面破坏，弄得民不聊生，许多人或者为了逃避抓兵，或者出于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上山为匪为盗。若是真像刘能所说的那样…… 生性善良的麻姑很想等哥哥回来打探结果，因此，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动静。从一更天一直等到了四更天，也没听到麻文房回府的动静，四更天过后，由于实在太疲倦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麻姑刚睡着就开始做梦，她梦见麻文房与石传力在路边一直等到四更天仍然没有动静。“石将军，我们是继续等还是撒？”石传力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天都快亮了，如果他们再不来的，也许就不可能再来了。那就撒吧。” “石将军，前面好象有人来了！”石传力话音刚落，刘能便小声报告道。石传力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轻轻一吹，示意别出声。果然，不一会儿，就见远山深处，一支队伍，在一根香火的引领下由远而近地，以较快的速度朝这边走来。 麻文房见大约25到30个人的盗贼队伍恰好走进了他们事先布置好了的口袋阵。便拉了一把石传力的衣袖，示意他盗贼已经全部钻进了他们的口袋，可以动手了。石传力却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个合围的手势，意思是不要慌，等盗贼全部走到包围圈中间后，再收拢口袋，将他们包围起来，以便一举全歼，不使漏网。 麻文房心里不同意石传力这样作，却因指挥权在石传力手里，也只能干瞪眼。 25至30人的盗贼队伍，很快就走到了口袋阵中间，石传力一声令下，800余名官兵很快就像包饺子似的将他们包围起来。“活捉贼首，驱散盗众！”麻文房不失时机地大声呼喊着，但由于石传力没有发话，士兵们根本不听麻文房的。 伴随着一阵枪刺、刀砍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盗贼们便一个不剩地倒在了血泊中。 麻文房嘴里念念有词地清点尸体：“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呀！”最后，则满脸沮丧地像是对石传力，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28个，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呀！” 石传力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下令道：“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 梦是什么时候做完的，自己是什么时候重新静静地入睡了，麻姑什么都不知道。直至第二天早晨，妈妈喊她起来吃早餐时，麻姑才懒洋洋地苏醒过来。不过，麻姑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询问：“哥哥回来没有？” 妈妈熊碧霞说：“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麻姑立即反问道。 妈妈随口答道：“天刚朦朦亮的时候。” “不错。应该是那个时候。”麻姑自言自语地说：“他还没起来吧？” 熊碧霞问：“没有。你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哥？” “没别的事。只是想核实一下昨天晚上他们是不打死了28个人。” “打死了那么多人？”熊碧霞反问道：“你父亲不是说，将盗贼捉拿归案，特别是要将他们的首领捉拿归案么？” “妈妈千万不要将女儿刚才说的话当真了。”麻姑说：“那些话只不过是女儿昨天夜里在梦中梦见的。” “原来你说的全是梦话？”熊碧霞说：“不过，这也很难说，一般人都说梦是反的，但是你的梦往往十回就有八九回是准的。” 麻姑说：“但愿这一次做的是个与现实恰恰相反的梦。” 麻姑话音刚落，麻文房已经从自己的卧室里来到前堂。他是五更时分才回来的，因为四更天过后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并听到了妈妈与妹妹的对话后才爬起来的。 麻姑一见到麻文房便迫不及待核实情况，当她说出自己的梦境后，麻文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天仙妹妹”所梦见的与他的现场经历几乎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在四更天之前，自己与石传力的那番对话，虽然没有进入麻姑梦境，但天仙妹妹在分析群盗为什么会成为盗贼的原因时，居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麻姑与哥哥一样，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如实向父亲禀报。不过，麻文房和麻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早餐期间，当他们将有关情况一五一十地合盘托出时，麻秋居然无动于衷似说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父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 麻文房、麻姑少不了要据理力争，麻秋却态度严肃地阻止道：“为父已经说过，让你们不必再讲了，你们是耳朵有毛病还是故意将为父的话当耳边风呢？！” 从小受过严格管教，且在军营干过两年的麻文房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顾埋头吃饭。 一心希望父亲能够成为西门豹式的爱民之官的麻姑却不肯就此罢休。怎么办呢，麻姑的小脑袋瓜儿一转，立即有了主意——向母亲求援。她知道父亲最听妈妈的话，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妈妈开了口，父亲就没有不答应的。至于，如何向母亲求援麻姑更有经验，每到关键时刻，她只要撒娇式地喊一声妈妈，母亲就会立即会心领神会地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说话。 拿定主意后，麻姑立即嗲声嗲气地喊了一声：“妈……妈！”但不知为什么，妈妈今天竟一反常态地站在父亲一边，劝麻姑说：“琼儿，不要撒小孩子脾气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一切听你父亲的知道吗？” 麻姑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母亲与父亲恰恰相反，一向是爱憎分明的菩萨心肠，今天这是怎么啦？！一向爱憎分明的妈妈，今天为什么不问清红皂地偏袒父亲呢？因为想不通，所以一整天都不高兴。由于心情不好，当天夜里麻姑早早地便回房休息去了，刚躺下不久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麻姑竟自己醒了，她听见母亲在劝父亲道：“老爷，今天早餐时其实是你的不对。为妻是为了在儿女们面前维护你这位父亲、将军、郡守大人的威望才违心地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知道吗？” “夫人的美意，麻秋心领了。不过，我向来反对晚辈们干涉我所管辖的军政事务，这一点夫人是知道的。”麻秋说：“更何况捉拿盗贼与围歼盗贼，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你不知道那些盗贼有多么讨厌……。” “老爷，我也反对晚辈们干涉你的军政事务，但反对干涉，却并不等于拒绝接受建议啊。因为干涉带有强制性，儿女们的建议却是友善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熊碧霞说：“儿女们的建议应该认真对待，首先在于你的下属不应该乱杀无辜，其次还有你的下属不应该违背命令。因为前者失去的是至关重要的民心，后者失去的则是将军、郡守的权威。” 麻秋接过话头道：“人人都称赞我的夫人是个有才能、明事理的‘有才夫人’，孩子们更是尊你为‘有才妈妈’，不过夫人今天的这番话麻秋却不敢恭维。借用你的话说就是‘言重了’。首先，因为盗贼并……” “老爷的意思是，盗贼并不是无辜者，因此，即使将他们斩尽杀绝，也不会失去民心的对吧？”熊碧霞接过麻秋的话头反驳道：“可是，不知老爷听说过这样的话没有：‘凡人之为盗贼者，原非天性使然也。或为贪官污吏所迫，或遭势豪大户侵凌……如非饥寒逼身，一念之错，岂肯坠身苦海？每当抱头鼠窜，官兵追捕，静夜自想，岂无一点迁善改过之心？’” “当然听说过，仅从夫人的教诲中，便不只一次地听说过。第一次是麻秋从军前，第二次是麻秋被任命为凉州刺史之后……”麻秋嘴里回答着，心里却赞同石传力那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因此，他继续说：“眼下的情形是，盗贼着实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原本以戍边为职责的官兵，却不得不为围剿盗贼而疲于奔命。麻秋因为对夫人的教诲牢记在心，所以经常下达诸如‘活捉贼首，驱散盗众’之类的命令。麻秋的下属就未必人人能够惟命是从……” 熊碧霞似有所悟地问：“这么说，老爷是因为体谅自己下属‘疲于奔命’的难处和不愿意‘疲于奔命’的情绪，才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 麻秋点了点头说：“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这完全是盗贼太多，防不胜防的严峻形势逼出来的啊。” “其实，恰恰相反，正因为盗贼着实太多，让你们防不胜防，才更应该严格遵循‘严惩盗首，轻办盗众；既往不咎，再犯从重’的原则。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捉拿归案的普通盗贼，不仅不应计较旧案，即使已有新案者，只要有人出面担保，他自己又愿意改过自新，就可以放了他们。但有一条，必须警告他们，如若再犯，则不仅要严惩盗贼，而且要追究担保者的连坐之罪……。为妻觉得动人心的办法比石副将杀人头的办法会更有效……” 妻子的最后一句，深深地震憾了麻秋的心灵，因此，突然打断熊碧霞的话说：“也许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真的不妨一试……” 麻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父母的卧室在东院，自己的闺房在西院，根本不可能听见父母亲的谈话，但实际上自己却真的听得一清二楚，她掐了自己一下发现能够感觉到疼痛知道不是梦。不过，见怪不怪的麻姑没有往心里去。奇怪的是，第二天吃早餐时，麻秋竟主动与儿子、女儿打招呼道：“房儿、琼儿，为父昨天夜晚仔细一思想，发现昨天早餐期间你们提出的建议很对……” 麻姑忙说：“谢谢父亲大人！” 麻文房跟着妹妹也来了一句：“谢谢父亲大人！” 谢谢的话虽然说出了口，但麻姑的心里并不痛快，甚至认为父亲那种在战场杀人如麻的秉性，也许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掉的。因此，吃完早餐后，麻姑突然说：“父亲、母亲，女儿想到堂舅家里去住几天行吗？” 麻秋倍觉意外地望了妻子一眼，好象在问，琼儿这孩子又怎么啦？ 熊碧霞知道女儿心里不痛快，觉得让她到堂舅家里去住几天，散散心也未尝不可，便说：“既然琼儿想到乡下去，就让她去玩几天吧。” 麻秋见妻子这么说，便吩咐儿子道：“文房，你安排一下，让他们派一辆马车把你妹妹送到龟峰山熊家铺月形塘村去。” 麻秋话音未落。麻姑便回答说：“不！我不想坐车！” 麻秋说：“那就骑马去吧。” “女儿不会骑马，也不想骑马。”麻姑说：“在来西阳的路中，听哥哥说，从县城到熊家铺月形塘村的堂舅家，走小路只有30里左右，这么近的路，我和哥哥一起步行去就行了。” 麻秋从来都是只娇惯儿子不娇惯女儿的，而麻姑说话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她还在生昨天晚上的气，便没有再说什么。 熊碧霞知道女孩子走人家，特别是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要住上一段时间，少不了要带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便劝她最好坐车去，但麻姑坚决不同意，母亲在劝告无效后，就让儿子带上了一匹军马，一是替麻姑驮东西，二是为了防止麻姑万一走不动了，还可以当坐骑。 那天，天气很好，熊碧霞为女儿准备了她能想到的一切东西。大到被子，小到路上喝的水。带被子是担心从小养得很娇贵的女儿，不习惯睡农村那种又厚又硬的被子。明知30里左右的路程，有一个半至两个时辰足够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熊碧霞还是为儿女们准备了途中食用的干粮。 由于有哥哥领路，有马帮忙驮东西，而且既不担心口喝，又不担心肚子饿，因此，这天上午麻姑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一路上欢歌笑语，玩得自由自在。他们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一直朝东，不能偏离大方向，在不偏离大方向的前题下，麻姑是哪里好玩就在哪里玩，想多玩一会儿就多玩一会儿，不想多玩就少玩一会儿。因此，30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半时辰才到达目的地。麻文房和麻姑是吃早早饭从阎家河出发，当他们到达月形塘村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你们这趟路是怎么走的，这么一点路怎么走了一整天呀？”晚饭前，堂舅熊麻衣在与他们聊天时不解地问。 麻文房哈哈一笑道：“我的天仙妹妹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玩路。我平常从阎家河到月形塘来都是先走叶家垸，后走方家山，再走李家垸、三屋畈等地就到了。今天我们却是舍近求远地，先走叶家垸，后走石头嘴，再走玉皇殿、合河坪、周家岗，一直走到了龟峰山脚下，这才回过头来从龟峰山尾部顺着韩家庙、柿饼山、梨树山、大峰尖这么插过来。少说一点也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啊，我明白，我的外甥女儿想必是为了看龟峰山，而故意舍近求远的对吗？”熊麻衣反问道。 “难怪哥哥说舅舅能掐会算，原来真的料事如神啊！”麻姑高兴地说：“我的心思舅舅一下子就猜准了。” 麻姑急着要到月形塘去，首先是由于月形塘村，是她母亲的娘家，南方楚地熊姓家族中的一世祖就葬在龟峰山下，也可以说是某种认祖归宗的情感在起作用。其次，吸引麻姑的是从麻文房那里听说的龟峰山一带的美丽风景以及《神龟吞日》的故事等等。 神龟吞日的故事，又名《龟峰山是怎样形成的》。传说在远古时期，现在的西阳境内，有只大乌龟，修炼了数万年后已经得道成仙，成为神龟，经常利用自己的法力为黎民百姓做好事，行善举。东方殷民族有一位名叫帝俊的君王。他娶了三个老婆，大老婆叫娥皇，二老婆叫常羲，三老婆叫羲和。她们各有各的本领。大老婆娥皇很会生孩子，几年工夫就生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姓姚。因为他们都长着一个脑袋，三个身子，所以叫三身国，三身国的老百姓都会一种奇特的兽语，可以使老虎、豹子、狗熊等为他们服务，做他们的奴仆。 二老婆常羲是月亮女神。她一胎便生了十二个非常漂亮的月亮女儿。常羲在西方荒野找到了一潭清凉的泉水，经常在那里为女儿们洗澡，把十二个女儿都洗得洁白明亮、光彩照人之后就在每天夜里派一个女儿到天上去为老百姓照明。每个女儿负责一个月，十二个女儿轮流一遍便是一年，从此以后就有一年十二个月之分。 帝俊的第三个妻子羲和是太阳女神，她一胎生了十个儿子都是太阳。他们住在东方一个名叫汤谷的地方。十个孩子经常在汤谷里洗澡，因此，那里的水一年四季都像汤一样沸腾，汤谷也因此而得名。汤谷中有一棵大树名叫扶桑。扶桑有十个枝杈，每个枝杈上都住着一个太阳。羲和每天都派一个儿子到天上去为老百姓送光明。每天轮换一次，十天轮流一遍，因此人们把十天叫做一旬。 扶桑树顶上有一只玉鸡，玉鸡认为太阳上天是件非常庄严的事情。所以一看到当班的太阳准备升天时，立即张开翅膀“喔——喔——喔——”地叫起来。玉鸡一叫，桃都山上那棵“屈蟠三千里”的大桃树上的金鸡也跟着叫起来。金鸡一叫各处名山胜水的石鸡也叫。石鸡一叫，凡间的村村寨寨，家家户户的雄鸡便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这时人们便可以看到东方破晓朝霞万道，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雄鸡一唱天下白”了。 玉鸡叫过之后，当班的太阳便出发了。太阳上路之前先要跳进咸池中去把身上的灰尘洗干净，再从扶桑顶端坐在妈妈准备好的龙车上正式上路。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分为八刻，八刻中又分上四刻和下四刻，每四刻为一小时。每小时经过一个“驿站”，每个驿站都有一个代表时间概念的名称。 第一站叫曲阿又叫旦明，也就是完全大亮了的意思。第二站叫做曾泉又叫蚤食，因为在古汉语中“蚤”与“早”相通，所以蚤食就是早餐。第三站叫桑野又叫晏食，也就是比较晚一点的早餐。第四站是衡阳又叫隅中，隅的本义为偏僻，隅中就是偏中，接近中午时分的意思。第五站是昆吾又叫正中，也就是太阳已经当顶，再往后就该走下坡路了。因此，第六站鸟次又叫小还。第七站悲谷又叫‘食甫’，意思是又到了该“钦食”吃饭的时侯。 第八站是女纪又叫大还，第九站渊虞又叫高舂；第十站连石又叫下舂——高舂、下舂是指到了该准备晚餐或明天米面的时间，该舂面、舂米了。第十一站是虞尔又叫黄昏，最后一站是蒙谷又叫定昏。到了定昏，太阳儿子便完成了当天的职责。羲和把儿子牵到蒙谷浦的热水中漂一漂，再牵上龙车送回汤谷。 从那以后，天上、人间不仅有了昼夜之分，而且白天有太阳送来的温暖，夜里有月亮带来的光明，还可以根据月亮和太阳出没运行的规律，将一年分成十二个月，一个月分为三旬，一旬分为十日，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分为上四刻和下四刻。白天六个时辰干活，夜晚六个时辰休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很有规律。 太阳和月亮的出现功德无量，帝俊和他的妻子儿女也因此被封为天神。帝俊封为东方天帝；羲和被封为太阳女神，常羲被封为月亮女神。帝俊的儿子们被封为太阳神，女儿们被封为月亮神（又叫太阴神）。全家老小全部位列仙班，真个是：光宗耀祖其乐融融。 太阳儿子受封之后，他们自恃有功便在父母面前耍起娇来，刚开始是上下龙车时要妈妈抱，出巡回来，到虞渊池洗凉水澡时要妈妈背。 羲和爱子如命，儿子们故意耍娇时她反倒觉得讨人喜欢，对孩子们的一切要求都百依百顺。年长日久十个太阳儿子都被妈妈惯坏了，他们越来越不听话，有一天夜里，小弟弟突然冒出一句：“明天我们十兄弟一起上天去怎么样？”兄弟十人都投了赞同票。第二天，晨晌时分，羲和备车时突然听见“呼”的一声，十个太阳便一起飞了出去，又蹦又跳地奔向那广阔无垠的天空。 顽皮的太阳们只顾自己快活，还自以为老百姓会因为能不分昼夜沐浴阳光而感到高兴呢。他们哪里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人们白天热得不能干活，晚上热得无法入睡。直晒得河流干涸，大地生烟，禾稼尽死，寸草不生，地方的老百姓，也晒死无数。就在十个太阳玩得最得意忘形的时候。黄河、长江都被他们晒断了流，只有西阳境内的“龟头河”的水却怎么也晒不干，原来，那是善良的神龟在用自己的眼泪赈救生灵。 神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劝十个太阳赶快回扶桑去，不要给人间造成更大的灾难，可是十个帝子把神龟团团围住，大鼻子哼哼地说：“天是我父王的天，地是我母后的地，我们想在哪里玩就在哪里玩！你个老王八，再管闲事，我们就晒死你！” 忍无可忍的神龟，立即张开巨口，一口气把十个太阳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帝俊手下没得一个能降服神龟圣母的将领，只好亲自来央求神龟吐还他的儿子，哪怕只还一个也行。神龟一想，地上一团漆黑，也不是件好事，决定吐出一个太阳来。她怕吐出的太阳再伤害万物，就不惜用自己的道法化成一团仙气，紧紧将吐出的太阳裹住，将其吐进东海，让它尝尝挨淹的滋味。 同时，也可以灭一灭太阳的火气。老百姓得救了，而留在神龟的肚子里还有九个太阳，具备法力时倒也不觉得，失去法力之后九个太阳立即变成九个大火球，活活地将神龟给烧死了，可怜的神龟烧得两头翘。神龟死后，它的身子化作了高山，那就是现在的“龟峰山”。 麻姑对龟峰山好奇，月形塘村的人们则对麻姑比对龟峰山更好奇。村里人对这位来自后赵国都邺城的大美女，早就充满了神秘的期待，因为他们早在两年前便从麻文房的描述中听说他有个“天仙妹妹”怎么怎么美，怎么怎么漂亮，如何如何聪明智慧，如何慈悲善良。后来，又从熊麻衣那里得知麻文房的天仙妹妹很快就要到西阳来、到月形塘村来了。 因此，麻姑来到月形塘村的那天下午，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部跑出来，站在山坡上，像看天上来客似的围看麻姑。他们关于麻姑首轮评语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漂亮！” “太漂亮啦！” “美，太美啦！” “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美得令人头晕目眩！” 月形塘村人对麻姑的第一印象是：这位“天仙妹妹”穿的、戴的、用的、盖的……样样都好得不得了，新鲜得不得了，奇妙得不得了。月形塘村人对麻姑的第二印象是：麻姑说话的声音比村里的姑娘们唱歌都好听，麻姑的笑声不仅令人陶醉，而且，附有一种让人不愿意离开的磁性魅力。至于，麻姑的歌声如何动听，则是几天之后的事儿，因为第一天下午，没等村民们要求麻姑唱歌，麻姑的堂舅熊麻衣便劝退众人把麻姑接回家去了。 麻文房因公务在身，第二天一早就回县城去了，留下麻姑一个人独自面对月形塘村的父老乡亲们。前三天，麻姑对月形塘村人的印象是，他们看上去那种土里土气的感觉有点令人意外，那种木讷的表情有点让她吃惊，他们居住的房屋比她在邺城住的地方大约落后一百年，比她在郡府居住的地方大约落后五十年。 三天后，麻姑却有了全新的感受，她从村民们的土气中意外地发现了弱者应对困境时那种难能可贵的质朴；从村民的木讷中吃惊地发现了缺少话语权者，长期形成的无奈；从村民们居住的房屋中发现，自己也和当权者们一样，应该倒退五十年到一百年，去体验民间疾苦。 不过，让麻姑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清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围巾不见了。门外却传来嬉闹声，她抬头看见一群少女们正抢着她的围巾，把它戴在自己脖子上，像是一种体验，当围巾传到她的手上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麻姑傻了眼。 隔天，麻姑又发现自己放在外面的鞋袜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竟相传看，还有不少人，用它们为模特，用晒干后的竹笋之皮剪样子，或画样子。让麻姑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既土气，又木讷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比一个画得逼真，一个比一个剪得惟妙惟肖。 再往后，麻姑吃饭的饭碗、喝水的杯子、梳头用的梳子、镜子、抹脸用的护肤油等等，也都成了村里人的稀罕物。村里人拿着她的饭碗和杯子，像是拿着天外来物，翻来覆去看新鲜。村里没有这种铜碗和杯子，大都是竹子或木头加工而成的，也许用了几十上百年的，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碗和杯子，还有极粗糙的陶瓷土烧碗。 村里人拿着麻姑那制作精美的梳子、镜子，和他们从未见过的，抹脸用的护肤油，就像欣赏皇宫里的奇珍异宝，小心翼翼地反复亲吻、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麻姑也不例外。一直生活在北方的麻姑对于南方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民情民俗、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等等，同样具有浓厚的兴趣。正是这种相互吸引，互感兴趣，你想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你的缘故，使麻姑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了与月形塘村人之间的距离，从第三天开始，麻姑一有空便主动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在一起，向她们讨教各种各样自己既感兴趣，又不懂的问题。 作为回报，麻姑便教小姐妹们踢毽子、荡秋千、猜谜语等游戏活动。踢毽子,又叫“打鸡”。毽子是用鸡毛和金属钱币做成的，取材非常方便。踢毽子起源于汉代，两晋时期主要盛行于宫庭贵族，并深受青少年儿童的喜爱，尤其是少年女子最为喜欢。不过，由于那时踢毽子的活动尚未普及到民间来，因此，麻姑仅仅玩了盘、拐、磕、蹦四种基本动作，就让在场的小姐妹们看呆了。 “听你堂舅说？军事方面的事，要听你父亲征东将军的，怎么能听你堂舅的呢？”石传力说：“你父亲征东将军，最爱说也最引以为傲的一句话就是‘我用兵于五都之间，攻城略地，往无不捷……破军杀将最多，筑城最长……’我这样作叫做杀一儆百，你刚才说的那叫妇人之仁你懂吗？好好跟本将军学着点！” “家父说那话，指的是你死我活的战场。”麻文房说：“今天我听得非常清楚，家父的意思仅仅是‘务必将那些盗贼捉拿归案，特别是要将他们的首领捉拿归案’啊？家父是这样讲的，刘小校和梅县令也是这么转达的。” “是这样么？我怎么没听到呀？！” “石将军如果真的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转达一遍。”麻文房十分认真地问：“石将军如果仍然坚持要那样作，我就要向家父打小报告了！” “我才不怕呢。”石传力说：“首先，麻少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退一步说，就算打了小报告也没有关系。不是还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说么？” 当天晚上，麻姑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总觉得，小校刘能说的，石将军对待盗贼一向深恶痛绝的话，似乎在向父亲暗示什么。而麻姑知道，自西晋而后赵，自后赵而东晋，这些年来，由于战乱对于家禽、家畜和农业、手工业生产等方面的全面破坏，弄得民不聊生，许多人或者为了逃避抓兵，或者出于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上山为匪为盗。若是真像刘能所说的那样…… 生性善良的麻姑很想等哥哥回来打探结果，因此，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动静。从一更天一直等到了四更天，也没听到麻文房回府的动静，四更天过后，由于实在太疲倦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麻姑刚睡着就开始做梦，她梦见麻文房与石传力在路边一直等到四更天仍然没有动静。“石将军，我们是继续等还是撒？”石传力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天都快亮了，如果他们再不来的，也许就不可能再来了。那就撒吧。” “石将军，前面好象有人来了！”石传力话音刚落，刘能便小声报告道。石传力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轻轻一吹，示意别出声。果然，不一会儿，就见远山深处，一支队伍，在一根香火的引领下由远而近地，以较快的速度朝这边走来。 麻文房见大约25到30个人的盗贼队伍恰好走进了他们事先布置好了的口袋阵。便拉了一把石传力的衣袖，示意他盗贼已经全部钻进了他们的口袋，可以动手了。石传力却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个合围的手势，意思是不要慌，等盗贼全部走到包围圈中间后，再收拢口袋，将他们包围起来，以便一举全歼，不使漏网。 麻文房心里不同意石传力这样作，却因指挥权在石传力手里，也只能干瞪眼。 25至30人的盗贼队伍，很快就走到了口袋阵中间，石传力一声令下，800余名官兵很快就像包饺子似的将他们包围起来。“活捉贼首，驱散盗众！”麻文房不失时机地大声呼喊着，但由于石传力没有发话，士兵们根本不听麻文房的。 伴随着一阵枪刺、刀砍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盗贼们便一个不剩地倒在了血泊中。 麻文房嘴里念念有词地清点尸体：“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呀！”最后，则满脸沮丧地像是对石传力，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28个，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呀！” 石传力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下令道：“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 梦是什么时候做完的，自己是什么时候重新静静地入睡了，麻姑什么都不知道。直至第二天早晨，妈妈喊她起来吃早餐时，麻姑才懒洋洋地苏醒过来。不过，麻姑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询问：“哥哥回来没有？” 妈妈熊碧霞说：“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麻姑立即反问道。 妈妈随口答道：“天刚朦朦亮的时候。” “不错。应该是那个时候。”麻姑自言自语地说：“他还没起来吧？” 熊碧霞问：“没有。你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哥？” “没别的事。只是想核实一下昨天晚上他们是不打死了28个人。” “打死了那么多人？”熊碧霞反问道：“你父亲不是说，将盗贼捉拿归案，特别是要将他们的首领捉拿归案么？” “妈妈千万不要将女儿刚才说的话当真了。”麻姑说：“那些话只不过是女儿昨天夜里在梦中梦见的。” “原来你说的全是梦话？”熊碧霞说：“不过，这也很难说，一般人都说梦是反的，但是你的梦往往十回就有八九回是准的。” 麻姑说：“但愿这一次做的是个与现实恰恰相反的梦。” 麻姑话音刚落，麻文房已经从自己的卧室里来到前堂。他是五更时分才回来的，因为四更天过后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并听到了妈妈与妹妹的对话后才爬起来的。 麻姑一见到麻文房便迫不及待核实情况，当她说出自己的梦境后，麻文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天仙妹妹”所梦见的与他的现场经历几乎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在四更天之前，自己与石传力的那番对话，虽然没有进入麻姑梦境，但天仙妹妹在分析群盗为什么会成为盗贼的原因时，居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麻姑与哥哥一样，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如实向父亲禀报。不过，麻文房和麻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早餐期间，当他们将有关情况一五一十地合盘托出时，麻秋居然无动于衷似说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父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 麻文房、麻姑少不了要据理力争，麻秋却态度严肃地阻止道：“为父已经说过，让你们不必再讲了，你们是耳朵有毛病还是故意将为父的话当耳边风呢？！” 从小受过严格管教，且在军营干过两年的麻文房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顾埋头吃饭。 一心希望父亲能够成为西门豹式的爱民之官的麻姑却不肯就此罢休。怎么办呢，麻姑的小脑袋瓜儿一转，立即有了主意——向母亲求援。她知道父亲最听妈妈的话，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妈妈开了口，父亲就没有不答应的。至于，如何向母亲求援麻姑更有经验，每到关键时刻，她只要撒娇式地喊一声妈妈，母亲就会立即会心领神会地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说话。 拿定主意后，麻姑立即嗲声嗲气地喊了一声：“妈……妈！”但不知为什么，妈妈今天竟一反常态地站在父亲一边，劝麻姑说：“琼儿，不要撒小孩子脾气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一切听你父亲的知道吗？” 麻姑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母亲与父亲恰恰相反，一向是爱憎分明的菩萨心肠，今天这是怎么啦？！一向爱憎分明的妈妈，今天为什么不问清红皂地偏袒父亲呢？因为想不通，所以一整天都不高兴。由于心情不好，当天夜里麻姑早早地便回房休息去了，刚躺下不久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麻姑竟自己醒了，她听见母亲在劝父亲道：“老爷，今天早餐时其实是你的不对。为妻是为了在儿女们面前维护你这位父亲、将军、郡守大人的威望才违心地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知道吗？” “夫人的美意，麻秋心领了。不过，我向来反对晚辈们干涉我所管辖的军政事务，这一点夫人是知道的。”麻秋说：“更何况捉拿盗贼与围歼盗贼，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你不知道那些盗贼有多么讨厌……。” “老爷，我也反对晚辈们干涉你的军政事务，但反对干涉，却并不等于拒绝接受建议啊。因为干涉带有强制性，儿女们的建议却是友善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熊碧霞说：“儿女们的建议应该认真对待，首先在于你的下属不应该乱杀无辜，其次还有你的下属不应该违背命令。因为前者失去的是至关重要的民心，后者失去的则是将军、郡守的权威。” 麻秋接过话头道：“人人都称赞我的夫人是个有才能、明事理的‘有才夫人’，孩子们更是尊你为‘有才妈妈’，不过夫人今天的这番话麻秋却不敢恭维。借用你的话说就是‘言重了’。首先，因为盗贼并……” “老爷的意思是，盗贼并不是无辜者，因此，即使将他们斩尽杀绝，也不会失去民心的对吧？”熊碧霞接过麻秋的话头反驳道：“可是，不知老爷听说过这样的话没有：‘凡人之为盗贼者，原非天性使然也。或为贪官污吏所迫，或遭势豪大户侵凌……如非饥寒逼身，一念之错，岂肯坠身苦海？每当抱头鼠窜，官兵追捕，静夜自想，岂无一点迁善改过之心？’” “当然听说过，仅从夫人的教诲中，便不只一次地听说过。第一次是麻秋从军前，第二次是麻秋被任命为凉州刺史之后……”麻秋嘴里回答着，心里却赞同石传力那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因此，他继续说：“眼下的情形是，盗贼着实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原本以戍边为职责的官兵，却不得不为围剿盗贼而疲于奔命。麻秋因为对夫人的教诲牢记在心，所以经常下达诸如‘活捉贼首，驱散盗众’之类的命令。麻秋的下属就未必人人能够惟命是从……” 熊碧霞似有所悟地问：“这么说，老爷是因为体谅自己下属‘疲于奔命’的难处和不愿意‘疲于奔命’的情绪，才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 麻秋点了点头说：“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这完全是盗贼太多，防不胜防的严峻形势逼出来的啊。” “其实，恰恰相反，正因为盗贼着实太多，让你们防不胜防，才更应该严格遵循‘严惩盗首，轻办盗众；既往不咎，再犯从重’的原则。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捉拿归案的普通盗贼，不仅不应计较旧案，即使已有新案者，只要有人出面担保，他自己又愿意改过自新，就可以放了他们。但有一条，必须警告他们，如若再犯，则不仅要严惩盗贼，而且要追究担保者的连坐之罪……。为妻觉得动人心的办法比石副将杀人头的办法会更有效……” 妻子的最后一句，深深地震憾了麻秋的心灵，因此，突然打断熊碧霞的话说：“也许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真的不妨一试……” 麻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父母的卧室在东院，自己的闺房在西院，根本不可能听见父母亲的谈话，但实际上自己却真的听得一清二楚，她掐了自己一下发现能够感觉到疼痛知道不是梦。不过，见怪不怪的麻姑没有往心里去。奇怪的是，第二天吃早餐时，麻秋竟主动与儿子、女儿打招呼道：“房儿、琼儿，为父昨天夜晚仔细一思想，发现昨天早餐期间你们提出的建议很对……” 麻姑忙说：“谢谢父亲大人！” 麻文房跟着妹妹也来了一句：“谢谢父亲大人！” 谢谢的话虽然说出了口，但麻姑的心里并不痛快，甚至认为父亲那种在战场杀人如麻的秉性，也许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掉的。因此，吃完早餐后，麻姑突然说：“父亲、母亲，女儿想到堂舅家里去住几天行吗？” 麻秋倍觉意外地望了妻子一眼，好象在问，琼儿这孩子又怎么啦？ 熊碧霞知道女儿心里不痛快，觉得让她到堂舅家里去住几天，散散心也未尝不可，便说：“既然琼儿想到乡下去，就让她去玩几天吧。” 麻秋见妻子这么说，便吩咐儿子道：“文房，你安排一下，让他们派一辆马车把你妹妹送到龟峰山熊家铺月形塘村去。” 麻秋话音未落。麻姑便回答说：“不！我不想坐车！” 麻秋说：“那就骑马去吧。” “女儿不会骑马，也不想骑马。”麻姑说：“在来西阳的路中，听哥哥说，从县城到熊家铺月形塘村的堂舅家，走小路只有30里左右，这么近的路，我和哥哥一起步行去就行了。” 麻秋从来都是只娇惯儿子不娇惯女儿的，而麻姑说话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她还在生昨天晚上的气，便没有再说什么。 熊碧霞知道女孩子走人家，特别是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要住上一段时间，少不了要带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便劝她最好坐车去，但麻姑坚决不同意，母亲在劝告无效后，就让儿子带上了一匹军马，一是替麻姑驮东西，二是为了防止麻姑万一走不动了，还可以当坐骑。 那天，天气很好，熊碧霞为女儿准备了她能想到的一切东西。大到被子，小到路上喝的水。带被子是担心从小养得很娇贵的女儿，不习惯睡农村那种又厚又硬的被子。明知30里左右的路程，有一个半至两个时辰足够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熊碧霞还是为儿女们准备了途中食用的干粮。 由于有哥哥领路，有马帮忙驮东西，而且既不担心口喝，又不担心肚子饿，因此，这天上午麻姑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一路上欢歌笑语，玩得自由自在。他们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一直朝东，不能偏离大方向，在不偏离大方向的前题下，麻姑是哪里好玩就在哪里玩，想多玩一会儿就多玩一会儿，不想多玩就少玩一会儿。因此，30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半时辰才到达目的地。麻文房和麻姑是吃早早饭从阎家河出发，当他们到达月形塘村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你们这趟路是怎么走的，这么一点路怎么走了一整天呀？”晚饭前，堂舅熊麻衣在与他们聊天时不解地问。 麻文房哈哈一笑道：“我的天仙妹妹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玩路。我平常从阎家河到月形塘来都是先走叶家垸，后走方家山，再走李家垸、三屋畈等地就到了。今天我们却是舍近求远地，先走叶家垸，后走石头嘴，再走玉皇殿、合河坪、周家岗，一直走到了龟峰山脚下，这才回过头来从龟峰山尾部顺着韩家庙、柿饼山、梨树山、大峰尖这么插过来。少说一点也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啊，我明白，我的外甥女儿想必是为了看龟峰山，而故意舍近求远的对吗？”熊麻衣反问道。 “难怪哥哥说舅舅能掐会算，原来真的料事如神啊！”麻姑高兴地说：“我的心思舅舅一下子就猜准了。” 麻姑急着要到月形塘去，首先是由于月形塘村，是她母亲的娘家，南方楚地熊姓家族中的一世祖就葬在龟峰山下，也可以说是某种认祖归宗的情感在起作用。其次，吸引麻姑的是从麻文房那里听说的龟峰山一带的美丽风景以及《神龟吞日》的故事等等。 神龟吞日的故事，又名《龟峰山是怎样形成的》。传说在远古时期，现在的西阳境内，有只大乌龟，修炼了数万年后已经得道成仙，成为神龟，经常利用自己的法力为黎民百姓做好事，行善举。东方殷民族有一位名叫帝俊的君王。他娶了三个老婆，大老婆叫娥皇，二老婆叫常羲，三老婆叫羲和。她们各有各的本领。大老婆娥皇很会生孩子，几年工夫就生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姓姚。因为他们都长着一个脑袋，三个身子，所以叫三身国，三身国的老百姓都会一种奇特的兽语，可以使老虎、豹子、狗熊等为他们服务，做他们的奴仆。 二老婆常羲是月亮女神。她一胎便生了十二个非常漂亮的月亮女儿。常羲在西方荒野找到了一潭清凉的泉水，经常在那里为女儿们洗澡，把十二个女儿都洗得洁白明亮、光彩照人之后就在每天夜里派一个女儿到天上去为老百姓照明。每个女儿负责一个月，十二个女儿轮流一遍便是一年，从此以后就有一年十二个月之分。 帝俊的第三个妻子羲和是太阳女神，她一胎生了十个儿子都是太阳。他们住在东方一个名叫汤谷的地方。十个孩子经常在汤谷里洗澡，因此，那里的水一年四季都像汤一样沸腾，汤谷也因此而得名。汤谷中有一棵大树名叫扶桑。扶桑有十个枝杈，每个枝杈上都住着一个太阳。羲和每天都派一个儿子到天上去为老百姓送光明。每天轮换一次，十天轮流一遍，因此人们把十天叫做一旬。 扶桑树顶上有一只玉鸡，玉鸡认为太阳上天是件非常庄严的事情。所以一看到当班的太阳准备升天时，立即张开翅膀“喔——喔——喔——”地叫起来。玉鸡一叫，桃都山上那棵“屈蟠三千里”的大桃树上的金鸡也跟着叫起来。金鸡一叫各处名山胜水的石鸡也叫。石鸡一叫，凡间的村村寨寨，家家户户的雄鸡便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这时人们便可以看到东方破晓朝霞万道，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雄鸡一唱天下白”了。 玉鸡叫过之后，当班的太阳便出发了。太阳上路之前先要跳进咸池中去把身上的灰尘洗干净，再从扶桑顶端坐在妈妈准备好的龙车上正式上路。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分为八刻，八刻中又分上四刻和下四刻，每四刻为一小时。每小时经过一个“驿站”，每个驿站都有一个代表时间概念的名称。 第一站叫曲阿又叫旦明，也就是完全大亮了的意思。第二站叫做曾泉又叫蚤食，因为在古汉语中“蚤”与“早”相通，所以蚤食就是早餐。第三站叫桑野又叫晏食，也就是比较晚一点的早餐。第四站是衡阳又叫隅中，隅的本义为偏僻，隅中就是偏中，接近中午时分的意思。第五站是昆吾又叫正中，也就是太阳已经当顶，再往后就该走下坡路了。因此，第六站鸟次又叫小还。第七站悲谷又叫‘食甫’，意思是又到了该“钦食”吃饭的时侯。 第八站是女纪又叫大还，第九站渊虞又叫高舂；第十站连石又叫下舂——高舂、下舂是指到了该准备晚餐或明天米面的时间，该舂面、舂米了。第十一站是虞尔又叫黄昏，最后一站是蒙谷又叫定昏。到了定昏，太阳儿子便完成了当天的职责。羲和把儿子牵到蒙谷浦的热水中漂一漂，再牵上龙车送回汤谷。 从那以后，天上、人间不仅有了昼夜之分，而且白天有太阳送来的温暖，夜里有月亮带来的光明，还可以根据月亮和太阳出没运行的规律，将一年分成十二个月，一个月分为三旬，一旬分为十日，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分为上四刻和下四刻。白天六个时辰干活，夜晚六个时辰休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很有规律。 太阳和月亮的出现功德无量，帝俊和他的妻子儿女也因此被封为天神。帝俊封为东方天帝；羲和被封为太阳女神，常羲被封为月亮女神。帝俊的儿子们被封为太阳神，女儿们被封为月亮神（又叫太阴神）。全家老小全部位列仙班，真个是：光宗耀祖其乐融融。 太阳儿子受封之后，他们自恃有功便在父母面前耍起娇来，刚开始是上下龙车时要妈妈抱，出巡回来，到虞渊池洗凉水澡时要妈妈背。 羲和爱子如命，儿子们故意耍娇时她反倒觉得讨人喜欢，对孩子们的一切要求都百依百顺。年长日久十个太阳儿子都被妈妈惯坏了，他们越来越不听话，有一天夜里，小弟弟突然冒出一句：“明天我们十兄弟一起上天去怎么样？”兄弟十人都投了赞同票。第二天，晨晌时分，羲和备车时突然听见“呼”的一声，十个太阳便一起飞了出去，又蹦又跳地奔向那广阔无垠的天空。 顽皮的太阳们只顾自己快活，还自以为老百姓会因为能不分昼夜沐浴阳光而感到高兴呢。他们哪里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人们白天热得不能干活，晚上热得无法入睡。直晒得河流干涸，大地生烟，禾稼尽死，寸草不生，地方的老百姓，也晒死无数。就在十个太阳玩得最得意忘形的时候。黄河、长江都被他们晒断了流，只有西阳境内的“龟头河”的水却怎么也晒不干，原来，那是善良的神龟在用自己的眼泪赈救生灵。 神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劝十个太阳赶快回扶桑去，不要给人间造成更大的灾难，可是十个帝子把神龟团团围住，大鼻子哼哼地说：“天是我父王的天，地是我母后的地，我们想在哪里玩就在哪里玩！你个老王八，再管闲事，我们就晒死你！” 忍无可忍的神龟，立即张开巨口，一口气把十个太阳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帝俊手下没得一个能降服神龟圣母的将领，只好亲自来央求神龟吐还他的儿子，哪怕只还一个也行。神龟一想，地上一团漆黑，也不是件好事，决定吐出一个太阳来。她怕吐出的太阳再伤害万物，就不惜用自己的道法化成一团仙气，紧紧将吐出的太阳裹住，将其吐进东海，让它尝尝挨淹的滋味。 同时，也可以灭一灭太阳的火气。老百姓得救了，而留在神龟的肚子里还有九个太阳，具备法力时倒也不觉得，失去法力之后九个太阳立即变成九个大火球，活活地将神龟给烧死了，可怜的神龟烧得两头翘。神龟死后，它的身子化作了高山，那就是现在的“龟峰山”。 麻姑对龟峰山好奇，月形塘村的人们则对麻姑比对龟峰山更好奇。村里人对这位来自后赵国都邺城的大美女，早就充满了神秘的期待，因为他们早在两年前便从麻文房的描述中听说他有个“天仙妹妹”怎么怎么美，怎么怎么漂亮，如何如何聪明智慧，如何慈悲善良。后来，又从熊麻衣那里得知麻文房的天仙妹妹很快就要到西阳来、到月形塘村来了。 因此，麻姑来到月形塘村的那天下午，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部跑出来，站在山坡上，像看天上来客似的围看麻姑。他们关于麻姑首轮评语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漂亮！” “太漂亮啦！” “美，太美啦！” “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美得令人头晕目眩！” 月形塘村人对麻姑的第一印象是：这位“天仙妹妹”穿的、戴的、用的、盖的……样样都好得不得了，新鲜得不得了，奇妙得不得了。月形塘村人对麻姑的第二印象是：麻姑说话的声音比村里的姑娘们唱歌都好听，麻姑的笑声不仅令人陶醉，而且，附有一种让人不愿意离开的磁性魅力。至于，麻姑的歌声如何动听，则是几天之后的事儿，因为第一天下午，没等村民们要求麻姑唱歌，麻姑的堂舅熊麻衣便劝退众人把麻姑接回家去了。 麻文房因公务在身，第二天一早就回县城去了，留下麻姑一个人独自面对月形塘村的父老乡亲们。前三天，麻姑对月形塘村人的印象是，他们看上去那种土里土气的感觉有点令人意外，那种木讷的表情有点让她吃惊，他们居住的房屋比她在邺城住的地方大约落后一百年，比她在郡府居住的地方大约落后五十年。 三天后，麻姑却有了全新的感受，她从村民们的土气中意外地发现了弱者应对困境时那种难能可贵的质朴；从村民的木讷中吃惊地发现了缺少话语权者，长期形成的无奈；从村民们居住的房屋中发现，自己也和当权者们一样，应该倒退五十年到一百年，去体验民间疾苦。 不过，让麻姑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清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围巾不见了。门外却传来嬉闹声，她抬头看见一群少女们正抢着她的围巾，把它戴在自己脖子上，像是一种体验，当围巾传到她的手上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麻姑傻了眼。 隔天，麻姑又发现自己放在外面的鞋袜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竟相传看，还有不少人，用它们为模特，用晒干后的竹笋之皮剪样子，或画样子。让麻姑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既土气，又木讷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比一个画得逼真，一个比一个剪得惟妙惟肖。 再往后，麻姑吃饭的饭碗、喝水的杯子、梳头用的梳子、镜子、抹脸用的护肤油等等，也都成了村里人的稀罕物。村里人拿着她的饭碗和杯子，像是拿着天外来物，翻来覆去看新鲜。村里没有这种铜碗和杯子，大都是竹子或木头加工而成的，也许用了几十上百年的，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碗和杯子，还有极粗糙的陶瓷土烧碗。 村里人拿着麻姑那制作精美的梳子、镜子，和他们从未见过的，抹脸用的护肤油，就像欣赏皇宫里的奇珍异宝，小心翼翼地反复亲吻、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麻姑也不例外。一直生活在北方的麻姑对于南方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民情民俗、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等等，同样具有浓厚的兴趣。正是这种相互吸引，互感兴趣，你想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你的缘故，使麻姑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了与月形塘村人之间的距离，从第三天开始，麻姑一有空便主动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在一起，向她们讨教各种各样自己既感兴趣，又不懂的问题。 作为回报，麻姑便教小姐妹们踢毽子、荡秋千、猜谜语等游戏活动。踢毽子,又叫“打鸡”。毽子是用鸡毛和金属钱币做成的，取材非常方便。踢毽子起源于汉代，两晋时期主要盛行于宫庭贵族，并深受青少年儿童的喜爱，尤其是少年女子最为喜欢。不过，由于那时踢毽子的活动尚未普及到民间来，因此，麻姑仅仅玩了盘、拐、磕、蹦四种基本动作，就让在场的小姐妹们看呆了。 正文 第六章 毽子虽小，娱乐和艺术等功能俱全，魅力十足。心到、眼到、脚到；反应要灵敏，动作要迅速，相互配合要由心领神会到得心应手。踢毽子以下肢肌肉的协调运动为主，功夫在脚上。锛、磕、拐、盘，转身稳步，起跳骗腿，前合后仰，在他人看来，就像欣赏跳舞。髋关节、膝关节、踝关节等，以纵轴为中心摆动，带动远程供血最困难、动作难度最大的部位，增强了肌肉的力量和相应关节的柔韧性。 所谓“盘”就是用脚内侧交替着踢，俗称“盘毽子”所谓“拐”就是用下肢外侧反踢，俗称“打拐拐脚”。所谓“磕”就是用膝盖将毽子向上弹起。所谓“蹦”就是用脚尖踢毽，俗称“叮叮猫打镖鸡”。麻姑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要领，三五天下来，村里的小姐妹们差不多都学会了。其中踢得最漂亮的是丛姑和毕姑。 至于花毽儿的一些高难度动作，像“雾里看花”、“苏秦背剑”、“倒挂紫金冠”、“外磕还龙”、“朝天一炷香”等等，头顶、后背、脚跟、脚面等部位，毽子上滚下翻，滴溜儿乱转。这时，腰肌、髋肌、臀肌，甚至胸肌、腹肌等都要参与，麻姑因担心初习者学不会，就仅仅表演了一下，没有更进一步传授。 麻姑在向小姐妹们传授踢毽子、荡秋千的技巧的同时，也向小姐妹们学习纺纱、织布、纳鞋底、绣鞋垫等针线活儿，向她们学习生火、做饭、炒菜、涮锅、洗碗等生活技能，甚至学习锄草、种菜、筛米、簸米、整米等生产技能。而荡秋千和猜谜语等活动，则是穿插进行的。 秋千的起源，可追溯到几十万年前的上古时代，最早称之为“千秋”。那时，我们的祖先为了谋生，不得不上树采摘野果或猎取野兽。在攀缘和奔跑中，他们往往抓住粗壮的蔓生植物，依靠藤条的摇荡摆动，上树或跨越沟涧，这是千秋最原始的雏形。至于后来绳索悬挂于木架、下拴踏板的千秋，春秋时期就有了。 后来，齐桓公北征山戎族，把“千秋”带入中原。至汉武帝时，宫中以“千秋”为祝寿之词，取“千秋万寿”之意，以后为避忌讳，就将“千秋”两个字倒转为“秋千”。以后逐渐演化成用两根绳加踏板的秋千，并慢慢成了专供妇女玩耍的游戏，以练习轻捷、矫健。 麻姑没想到，山村里的小姐妹们学起秋千来特别快，荡起秋千来也特别高，山里的小伙子们帮她们砍竹子立秋千。他们立得最高的秋千高达两三丈。其中丛姑、毕姑两个小姑娘的双人秋千，荡起来之后离地面的距离之高，连麻姑也看得目瞪口呆。因此，麻姑干脆把小姐妹们荡的那种高耸入云的秋千，戏称为“野秋千”。 如果说她们在荡秋千时，麻姑对小姐妹们是先师后徒的话，那么，猜谜语就是各有春秋了。凡是以城镇生活为题材的谜语，麻姑都比较会猜，凡是以农村生活、生产题材为的谜语，小姐妹们都比较会猜。 通过这些活动，麻姑不仅走进了村民们的生活，也开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普通百姓的心灵。同样是通过这些活动，“天仙妹妹”在月形塘村人的心目中，也慢慢开始走下神坛，由神仙变成了一个可敬可亲的人。 十来天过后，更有趣的事情发生生了。村里有人结婚，竟然来借她的被子，说是仅仅放在新郎家里摆三天，决不会挪作他用。 “仅仅放在新郎家里摆一摆能起什么作用呢？”麻姑不解地问。 “主要是为了让送亲来的亲戚、朋友们开开眼界，知道新郎家有一位从京城来的亲戚，还有那么漂亮的只有皇家公主才配享用的被子。”出面为村民说情的舅妈解释说：“其次是村民们相信你这位‘天仙妹妹’用过的东西可以避邪、可以给他们带来福气、可以让新郎、新娘生一个美若天仙的孩子。” 舅妈接着说，作为回报，新郎家将送来一床没有用过的新棉被给麻姑用，并提前请麻姑到新郎家去参加他们娶亲、举行婚礼的全过程。已经十六岁的麻姑，和其他到了这个年龄阶段的少女一样，对于婚姻嫁娶的话题特别敏感，对于有关形式、仪式也非常感兴趣。因此，麻姑听舅妈这么一说，连忙回答道：“好哇，那就借给他们吧！” 麻姑发现西阳县不仅婚姻习俗与其他地方大不一样，仅仅在娶亲、嫁女儿等一系列程序开始的时间上与别的地方恰恰相反。无论北方还是南方，娶亲、嫁女的程序都在白天进行，西阳风俗却雷打不动地是从深更半夜开始。别处娶亲从天刚刚朦朦亮开始做准备工作，吃完早餐后娶亲队伍就要从男方出发到女方去。而女方一吃完午饭就开始发嫁妆、送新娘子上轿……，为的是到男方时能够“赶个整日头落山”，也就是说，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男方。 西阳县的娶亲仪式却从黄昏（酉时）开始准备，戌时（19至21时）开始吃晚饭，亥时（21至23时）从男方出发到女方去。而女方必须在子时（23至1点）之后才能开始发嫁妆、送新娘子上轿。如果路程比较近，则尽可能地将发嫁妆、送新人上轿的时间往后拖延，否则新娘子到了男方也只能在外面、偏屋或者是厨房里面坐等卯时（5至7时）天亮。因为西阳县的风俗是，天快亮了才开始拜堂、入洞房。 由于是半夜三更之后新郎才开始迎亲，因此新郎还要“执烛”于轿子面前，这也是古礼“从车二乘，执烛前马”和“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之遗风的体现.而女方家里也同样要张灯结彩，大红披挂，新娘未上轿子之前，往往是一边哭，一边在娘家举行拜别仪式。当“三星”偏向屋隅时，新娘子便裹着盖头，接过“上头娘”用红布束的一小束柴薪上轿了。 “这新娘子上轿为什么还要带一小捆柴火呢？”事后麻姑不解地问堂舅熊麻衣道。 “你是读书人，应记得《诗经》中有许多歌咏新婚的诗歌吧？其中《唐风.绸缪》中便有“绸缪束薪，三星在天”的诗句。古人将细小的柴薪，捆束在一起，当做婚礼中的照明工具。《礼记·内则》在记述夜晚举行的婚礼，也有‘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之说。”熊麻衣说：“因此，可以断定，所谓‘束薪’就是指婚俗亲迎仪式中所用的照明工具。由于上古婚礼是在夜晚举行，所以束薪’就成了人们格外重视的必备品。” 麻姑认为熊麻衣分析得入情入理，便继续请教道：“舅舅你能告诉我，在西阳人的婚礼中，为什么对红蜡烛那么重视么？这重视红烛的习俗与‘束薪’有什么联系呢？” “在婚礼过程中，烛有着特殊的作用，《礼记.曾子问》中就有‘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的描写。从中可以看出，烛在婚礼中不仅是代表‘薪火’的，而且有为男女双方续‘香火’的喻意，所谓续香火，就是传宗接代的意思。因此，不但要男方燃烛，女家也要燃烛。古人所谓‘烛’就是柴薪。“汉初主烛，不过麻蒸，后汉之季，始有蜡烛’（见《检论.订礼俗》），不过，对于汉代之前的一切照明工具，后代文人在记述时统统称之为‘烛’。”熊麻衣说：“至于颜色为什么非红不可，则主要因为红是喜庆的颜色，且有红红火火的喻意。” “难怪，那天举行婚婚礼后，新郎执烛于前，新娘头也不回地跟着新郎入洞房。洞房里则“花烛明，燕余双舞轻”，“花烛夜，轻扇掩红妆”呢。麻姑点了点头说。，不过，在整个婚礼过程中，在麻姑的脑袋里留下了比较深刻印象的还有喝交杯酒、撒帐、拜帐等等……，尽管在上述仪式中，麻姑同样有许多不太理解的地方，但出于少女本能的害羞感，也就没有直接向堂舅请教。 不过，俗话说得好“留心处处皆学问”。后来，麻姑还是从人们有意无意的谈论中知道了喝交杯酒，实际上就是“喝合卺酒”。所谓“二人对饮合卺于明烛之下”是也。“卺”就是瓢。这里的“瓢”是指将匏瓜一剖为二，一左一右均叫做瓢。新人以此瓢盛酒，象征两夫妻通过婚礼把两体合二为一。“匏瓜”苦不能吃，而且是音乐中的八音之一。通过“合卺”之礼，告诉新婚夫妻要在今后的生活中同甘共苦，结琴瑟之好。 后因“匏”瓜不容易得到，就改用普通杯子等原因，后来也就演变成喝交杯酒了。西阳人喝交杯酒是用一根红线两头各系一个酒杯，由伴娘或牵娘分别将酒杯送给新郎、新娘。两位新人接到酒杯后，先各喝半杯，再交换喝完。喝完交杯酒之后才开始闹新房、撒帐。新人结婚后的第二天男方还要办“赶媒酒”。 “赶媒酒”与娶亲前的“暖媒酒”是相对应的。所谓“暖媒”就是在娶亲前一天的夜饭期间，办一桌酒席暖媒人之心，以便其第二天在娶亲过程中能“死心踏地出力卖命”，最终玉成这门婚事。办赶媒酒则是在结婚后的第二天早晨办。“赶媒酒”也是媒人坐首席，区别仅在于祝酒词或劝酒时说话的内容，及其目的，由盼望娶亲时多帮忙，改成了纯感谢性的，因此又叫“感媒酒”。由于有“新人接进房，媒人丢过墙”之说，所以赶媒酒要么是“赶情不到有念情”之赶，要么写作感谢之“感”。 第二天早晨，与“赶媒酒”几乎同时进行的还有“送针线袋”仪式。也就是由新娘子的哥哥或弟弟送来用两种不同颜色的布做成的装针线布料用的布袋子到男方家中——两种颜色寓意为“合二为一”。袋内装有针，线和鞋面布，还有花生、绿豆泡米等物。随针线袋一起送去的还有一个专门用来装花样儿、鞋样儿底样儿的用彩纸和红布制成的“书皮”。书皮长约一尺二寸，宽约八寸，上下两层，内有夹页，恰似活页夹，又象包在精装书外的活动封皮——书皮亦因此而得名。 针线袋又名乾坤袋。也有时兴送三个针线袋的，代表祖孙三代（袋）都能勤俭持家，也有时兴送一个针线袋的，其喻意是“一代（袋）管一代（袋），一代（袋）传一代（袋）”。针线袋送到时，男方要放炮“接母舅”（未来的舅舅）：再由男方的嫂嫂将针线袋送至新房，并与新娘子举行交接仪式。嫂嫂递过针线袋时说：“勤是摇钱树”。新娘子接过之后答道：“俭是聚宝盆”。 由于针线袋是未来舅舅送来的。民俗中又有“天上雷公大，地上母舅大”之说，所以必须招待，并请客人来陪。饭后还要“打发，打发”，也就是给第一次上门的“准母舅”送一份比较丰厚的见面礼，其数量视家景而定。 “准母舅”首次登门肩负着双重任务：一是送针线袋儿；二是接新娘子“回门”。新郎官必须陪同前往。一般情况下，新娘子三天回门只吃一顿饭就返回婆家，因为当地民俗认为，当天返回婆家者可以当年生孩子，若是在娘家住一天，便要隔一年，住两天则隔两年才生孩子。人们为了能够当年生孩子，一般都是当天返回婆家。 西阳的婚俗中还有一项“拜帐”仪式，也要在这天举行。具体过程是，婚后三天偕妻“回门”后，在返回婆家时，婆家人已经在他们返回之前，将他们洞房里的门帘挂到了村前的一棵大树的树顶上——这是以门帘代替“红罗帐内睡鸳鸯”的罗帐，所谓“拜账”仪式实际上就是让刚刚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回门”[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新郎、新娘对着挂在树顶上的门帘参拜。 新郎、新娘的身影在村前一出现，便被村里的由细伢们充当的“哨兵”进村告秘了。那些平常爱玩、爱闹、爱笑的哥儿们、爷儿们，还有三姑四婶、大姑娘、小媳妇们，一听说新郎、新娘回来了，便立即从各个角落涌出来，笑吟吟地将新郎、新娘团团围住，熙熙攘攘齐聚于大树下。[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 “拜账”伊始，众人令新郎、新娘比肩而立，第一个出场的是大家推荐的，平常最会戏弄人的男主持人。男主持[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站在高处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拜账仪式现在开始，首先由本主持人向新郎、新娘传授唱词。请新郎、新娘照本宣科地跟我学。”接着，便煞有介事地传援道： 夫妻二人一枕眠， 郎心姐心甜对甜， 郎耕田来姐织布， 生个儿子采塘莲。[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 男主持人传授完毕，便以命令的口吻要求新郎、新娘轮流背诵，一对一句像说对口词似的。其中少不了会因新娘子不愿背诵“一头眠”之类的唱词，或者因为新郎、新娘念错了，而闹出一些笑话。如此这般，反复多次，直至新郎、新娘一字不差地，照本宣科地念对了全部唱词。，男主持人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这也是“拜帐”的第一道程序。“拜帐”的第二道程序是由女主持人来完成的[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 在第一道程序结束之际，女主持人便适时地挤到新娘子身边，神态夸张地摸一摸新娘子的腹部，意味深长地一笑，道：“现在是‘拜账’仪式的第二道程序，由我胖二嫂来向新郎、新娘传授唱词。请新郎、新娘照本宣科地跟我学。”说完，便一本正经地唱道： 门帘挂到大树梢， （女主持人，说这句唱词的同时，以手指树梢上的门帘） 新娘回门扭了腰， 扭了腰身郎来抱， 哎呀! 肚里有个胖毛毛! …… 由于胖二嫂的“唱词”比男主持传授的内容更有戏剧性，因此，她那里话音未落，人们立即报以热烈的叫好声。也因为相同的原因，复述起来的心理难度也比刚才更大，笑的次数也更多。 如果新郎官[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想尽快收场，便得给新娘子“做工作”，如果工作做不通，那就只好无限期地“拖”下去。大家也乐此不疲地嬉笑下去。[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笑够了，逗乐够了，也笑累乏了。[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便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说：“算啦算啦，让他们进洞房吧!” 如果没有反对意见，新郎便可以在新娘的协助下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去取“帐”，也就是门帘。如果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新郎、新娘就还得陪大伙儿继续“玩”下去，直到大家点头认可后，才能取下门帘，[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on.com]回到洞房去重新挂起来，与此同时，随着[旅游联盟2008-12-4提供：旅游资源大全，免费旅游交易平台，旅游社区，旅游软件，www.touruni一挂喜庆的鞭炮的炸响，算是宣告“拜账”仪式的正式结束。 麻姑对这一切都非常感兴趣，并准备回县城后好好地向妈妈说道说道。半个多月后，当麻姑再次回来阎家河，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独自到月形塘村来所遇到的奇事、巧事、趣事，向父母、哥哥说起时，本以为最能引起共鸣的是母亲熊碧霞，出乎意外的是，首先对她的谈话产生浓厚兴趣的竟然是父亲和哥哥，更让麻姑感到意外的是，让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的谈话产生兴趣的，并不是自己津津乐道的那些东西，而是临行前舅让她带回来让父母“尝新”的，西阳传统小吃“火烧粑”。 麻姑从乡下回到阎家河时，已经入冬了，他们也按照西阳人的习惯架起了火塘，烧起了“蔸子火”。所谓“蔸子火”就是用山里的树根（西阳俗称蔸子）放在火塘里燃烧，用以取暖。民间往往在蔸子火上吊一个“吊锅”儿，那是老百姓在“蔸子火”上炒菜做饭的一种特制的工具。 隆冬时节，在火塘边烤着山里人才有的蔸子火，喝着山里人自制的老米酒，吃着“吊锅”内沸腾滚烫的肉糕、豆腐、白菜、罗卜，还有本地特产、腊肉啊、皮子啊、野猪肉啊，丰富得很。那种难以言状的美好滋味，足以让深浸其中的人们陶醉。因此，当地有一首让所有听众都能过耳不忘的民谣：“老米酒，蔸子火，过了皇帝就数我”。短短十三个字，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了普通百姓那种知足常乐的平和心态，还有求得温饱后，那种自我陶醉的境界。 从乡间回到郡府后的第二天上午，麻姑整理完自己从乡下带回来的物品，从自己的房里一出来，坐在蔸子火塘前的母亲，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并把她搂在怀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哼唱着远离故土的熊氏家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首名为《妈妈》的歌谣： 妈妈呀我的好妈妈 养育之恩我难报答 女儿是妈的小绵袄 妈妈穿上它女儿乐 能听到妈的唠叨话 妈妈呀我的好妈妈 养育之恩我难报答 儿子是妈的老米酒 请妈妈喝下微微醉 替妈分忧为妈解乏 妈妈呀我的好妈妈 养育之恩我难报答 儿女是妈的柴和炭 为妈燃烧最大的火 替妈煮饭为妈烧茶 妈妈呀我的好妈妈 养育之恩我难报答 儿女是妈的心头肉 小也牵挂大也牵挂 …… 尽管麻姑从记事开始到现在，已经无数次听母亲哼唱过这首《妈妈》，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在烧着“蔸子火”的火塘旁边，被母亲搂在怀里时，听起来却格外动情……。确切地说，麻姑是流着眼泪听完这首歌的。 “妈妈，等一下，女儿从堂舅家里带回了一样非常新奇的好东西，我这就去拿来烧给你品尝品尝。”麻姑听完《妈妈》后，突然想起了临行前，舅妈特意为她做的几十个“火烧粑”，便连忙从自己房里拿了几个出来，放在火塘里烤给妈妈吃。 麻姑之所以对火烧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主要是因为半个多月的乡间生活，使她了解到，西阳县的传统小吃——火烧粑，既是当地乡间仅次于大米饭的当家饭之一，又是当地人出远门时必备的“干粮”也是穷人之间相互馈赠的礼品。 夏日的正午或傍晚，弄堂里，树荫下，都有三五成群的大人、小孩散坐着或闲站着，左手拿一块火烧粑，右手拿一把大蒲扇，边吃边聊天。有过路人客气地问品尝者：“吃火烧粑呀？”品尝者回答道：“嗯呐。有偏，有偏！” 麻姑一边烤，一边对妈妈说：“火烧粑是每个家庭主妇是否心灵手巧的见证物。” 麻姑说，火烧粑的工艺虽然不复杂，作起来却不太容易，要作好则更难。火烧粑是用发酵后的小麦面粉做成的，粑坯子做得好不好，关键在于和面。在陶钵中和面，讲究的是“三光”，即：钵沿光、手光、面团光。也就是说，火烧粑的面要比一般的发面馍馍的面和得“硬”，其检验标准是，面团和好起钵后，钵内、手上都不能沾面粉，面团表面也是光溜溜的。据说挑剔人家在择媳时，就要看“准媳妇”做火烧粑时和面的技能。能够在和面时达到“三光”境界的女人，将来一定是当家理厨的好媳妇、好妈妈。 火烧粑和面难，包馅儿也不容易。凡是火烧粑都要包馅。馅儿是先备好的，其内容是随着农村四季菜蔬的变化而变化。好的有韭菜炒鸡蛋、荠菜拌腊肉，常见的有缸豆、南瓜、难得一见的则是香椿苗和甜豆泥。 熊碧霞接过话头道：“火烧粑，既可以在火塘里煨，也可以在灶膛里埋。但火灰一定要厚，炭头儿一定要多。灰不厚容易烧糊，炭头儿少了则烧不熟。对吧？”“对。女人先用火钳把火扒开，用热火灰垫了底，再把糨了壳的粑放进去，上面用热灰、炭火儿盖严，捂着烧。如果发现烧粑的地方明显有些鼓了，又把火扒开，把粑翻个面，盖严。再烧鼓了，粑就熟了。” 麻姑说完后突然似有所悟地反问道：“妈妈也懂么？” “妈妈不懂，只是小时候听说过。”熊碧霞说：“你继续说吧，妈妈听着呢。” 麻姑接着说：“将粑从火里灰里掏出来之后，放在灶台上，灰头灰面的。女主人随手拉下架上的洗脸手巾，两面一弹，两面鼓壮壮的粑，就变得干干净净了。再用大拇指在粑中间飞快地戮一溜儿，两边一掰，粑开了，香气扑鼻而来。闻得你垂涎欲滴。” 尽管麻姑从堂舅家带回的火烧粑是头一天烧好的，但好在天气比较冷，烧好的火烧粑，不仅三五天之内都可以吃，而且在三天之内食用，根本不会改变味道。再加上麻姑又用火钳夹着，一个个地在蔸子火上重新烤了一次，其味道更为香美。母女二人觉得越吃越有味。 熊碧霞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麻姑道：“琼儿，这种火烧粑你那里还有么？” “有哇！”麻姑点了点头说：“不过。舅妈一口气烧了30几个给我，女儿只带了十八个回来。” 熊碧霞说：“你去把火烧粑全部拿来，我们同时动手再烤一遍。” “妈妈的意思是，中午请父亲和哥哥一起吃火烧粑？”麻姑反问道：“妈妈估计父亲和哥哥喜欢吃火烧粑么？” “火烧粑尽管不能算是很名贵的点心，却肯定是一种人人都喜欢吃的好食品。”熊碧霞回答说：“妈妈将你带回的火烧粑都烤上，如其说是为了让你父亲、哥哥认真品尝，不如说是想帮他们解决一个多少年来，行军打仗中一直没有解决好的难题。” “行军打仗中没有解决好的难题？”麻姑饶有兴致地猜测道：“妈妈说的莫不是行军打仗的干粮吧？” “你是怎么猜到的，这是妈妈在重新烤火烧粑时突然想到的，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你是怎么猜到的呢？”熊碧霞大惑不解地问：“莫非你这个‘天仙妹妹’真的可以通神不成？” 麻姑说：“是堂舅告诉我的。” “是堂舅告诉你的？”熊碧霞自言自语道：“堂舅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麻姑神秘地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原来，火烧粑的制作工艺虽然不算复杂，它的历史比产生于西汉时期的西阳比“肉糕”更悠久。截至东晋为止，也远远超出了2000年以上。甚至连中国最古老的《尚书》里也可以找到火烧粑的的踪迹。火烧粑又名“糗（qiu）肉粑”。《尚书·费誓》中说：“峙乃糗粮。”意思是，两军对峙，必须准备干粮。郑玄注在这句话下面加注道：“糗，祷熬谷也，谓熬米麦使熟，又祷之以为粉也。”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将稻米麦子等食品，生的弄熟，熟了又弄成粉，然后做成干粮。这种糗肉粑也就是火烧粑的前身，那么到了什么时候才在干粮里夹肉呢？大约出自孔夫子学生之手的《礼记·内则》上说：“糁……稻米二，肉一，合以饵煎之。”由此可见，最迟到春秋时期。糗肉粑也就是现在的“火烧粑”已经象模象样地出现了。 堂舅当时给女儿讲“火烧粑”的历史时，尽管没有炫耀的成分，却分明是对“火烧粑”这一古老民族传统食品，能够独独在西阳县遗留下来，这一奇特的现象很感兴趣的缘故。他认为决不仅仅是战乱期间，“火烧粑”每每以军粮的形势出现的缘故。这至少说明，西阳这个地方，自古至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你父亲和你哥哥到西阳来已经两年多了，他们应该吃过火烧粑的。”熊碧霞说：“刚才我仅仅是觉得如果用火烧粑作为行军打仗时的干粮，应该是理想的食品。因为它不仅和北方的馒头一样，可以保管好多天不变质，却比馒头更好吃，更有营养，因此，将会更受将士们的亲睐。” “听妈妈这话的意思，你在听完女儿关于火烧粑的介绍后，又产生了新想法？”麻姑调皮地一笑道。 “妈妈突然发现。火烧粑作为最古老的军需物资，能够在这个偏远的山区保留下来的原因也许很多，但其中最少有两条原因是必不可少的。一是这里具备适合火烧粑存在的自然条件，二是这里有一批喜爱火烧粑的人群。”熊碧霞说：“不过，等一会儿你父亲和哥哥来了之后，你最好是多吃饭，少说话，一切看妈妈的眼色行事。” 麻姑听妈妈说话时的口气估计妈妈也许想利用这个机会，再提一提关于对待盗贼的策略问题。便回答说：“女儿明白了。” 让麻姑没有想到的是，午餐期间，妈妈除了向父亲和哥哥介绍了火烧粑的来历，品尝火烧粑的味道，并建议他们考虑以火烧粑为军用干粮等内容外，其余并没有再说什么。当时麻姑觉得母亲的举动令人费解，没想到接下来，让她更费解的事情发生了。 下午母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问麻姑：“琼儿，舅舅的家就在龟峰山脚下，而龟峰山上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寺庙，名叫能仁寺，你在月形塘村呆了半个多月，去没去过能仁寺呀？” 麻姑说：“去过，还是舅舅的外甥，继文哥哥带我去的呢。” “继文哥哥？”熊碧霞问，是不是姓梅，叫梅继文？” “是他，就是他。妈妈，那个继文哥哥可是个大能人呢。”麻姑饶有兴致地介绍道：“继文哥哥是西阳县孝感乡府里村人。表面上他拜堂舅为师学习《麻衣相法》，是堂舅的学生。实际上他是个医生，是当世名医人称‘药王’的王叔和的关门弟子……” 正文 第七章 熊碧霞知道王叔和（201—280年）是魏晋之际的著名医学家、医书编纂家，也是名医张仲景的亲授弟子。王叔和生于达官贵族家庭，宗族中数代是权势显赫的贵族，亦是名震当时的文人学士。由于家庭优越的生活及学习环境，使得王叔和自幼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他从小兴趣广泛，少年时期，已博览群书，通晓经史百家。后因战事频繁，时局动荡，为避战乱，随家移居荆州，投奔荆州刺史刘表。当王叔和侨居荆州时，正值张仲景医学生涯的鼎盛时期，加上王叔和与张仲景的弟子卫汛要好，深受其熏染，逐渐对医学发生兴趣，并拜张仲景为师，立志钻研医道。 王叔和经过几十年的精心研究，在吸收扁鹊、华佗、张仲景等古代著名医学家的脉诊理论学说的基础上，结合自己长期的临床实践经验，终于写成了我国第一部完整而系统的脉学专著——《脉经》，计10卷98篇10万多字，。《脉经》总结发展了西晋以前的脉学经验，将脉的生理、病理变化类列为脉象24种，使脉学正式成为中医诊断疾病的一门科学。 王叔和对医学的贡献，不只限于脉学，对古文献的整理方面，也有突出贡献。如我国医学发展史上影响最大的著作之一——《伤寒杂病论》，是历代学习中医的必读教科书，历代许多有成就的医学家都对该书进行过研究。但由于战乱，该书问世不久，在兵火中散失。王叔和十分推崇张仲景的学术思想，深知该书的价值，并不遗余力，四处收集，加以整理，重新进行编排，并将其分为《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使《伤寒杂病论》得以保存并流传。 梅继文既然是王叔和的关门弟子，当然非同一般。于是，熊碧霞接过麻姑的话头道：“梅继文算得上是个大能人，由他带琼儿去能人寺。可算是合适人选。” “继文哥哥带女儿去的那个能仁寺是仁爱之仁，不是人物之人啊。”麻姑发现母亲将能仁寺，误认为是能‘人’寺了，便回答说：“继文哥哥还介绍说，‘能仁’是佛经上对佛祖大慈大悲的称赞。” “听说曹操曾经去过能仁寺，不知你那位继文哥哥给你讲过曹操为能仁寺写对联的故事没有？” 麻姑说：“不但讲过，而且讲得非常有意思。” “那琼儿能给妈妈讲一讲曹操为能仁寺写对联的故事么？”熊碧霞追问道。 麻姑说：“妈妈能不能先告诉女儿，为什么突然对能仁寺和曹操产生了兴趣呢？” “妈妈只能告诉你这件事与你带回的火烧粑有关。”熊碧霞满脸严肃地说：“其他情况只能等到听完曹操为能仁寺写对联的故事之后才能决定能不能告诉你。” “那好，女儿就先给妈妈讲一讲曹操为能仁寺写对联的故事吧。”麻姑说，东汉末年，汉丞相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率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直向长江南岸吴蜀联军逼去，相传在这次南下期间曹操不仅途经龟峰山，而且曾经在龟峰山屯兵休整，操练。 有一天，曹操阅兵后，登上龟峰，俯瞰云雾之下的中原大地，立即触景生情地产生了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尽管当时他年事已高，却仍然非常乐观自信，于是，诗性大发，一气呵成地高声吟唱出了后来流传千古的那首乐府诗： 《龟虽寿》①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龙蛇腾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吟完诗后，曹操信步下山，转到南麓，看到一个寺庙，便走了过去，只见寺庙的门楣上题着“能仁寺”三个大字。曹操发现那座寺庙虽然不太大，却供奉着阿弥陀佛和南海观世音菩萨，且香火旺盛。寺庙里的小沙弥见曹丞相驾到，忙知会寺内方丈。 方丈法号无名，当时正在诵经。得到通禀后，并没有像沙弥儿那样大惊小怪，只是仅仅向曹操合掌施礼，道：“施主远来，出家人佛法为大，未及迎迓，阿弥陀佛！” 曹操见这和尚不卑不亢，既不出迎，也不称自己的官职，心中有些不快。曹操觉得一个偏远山区小寺庙里的方丈想必不会有多大能耐，便想以与和尚讨论佛法为由，挫一下这位方丈的锐气。于是，曹操问道：“法师如何称呼？” 无名法师淡淡一笑道：“贫僧法号上无下名。” 曹操是个才子，觉得“无名”二字有文章好做，便带戏弄性地反问道：“山有名寺有名何以僧无名？” 无名法师不紧不慢地回敬道：“僧无名寺有名，寺无名山有名，山无名佛有名，佛有名则佛法弘扬天下。” 曹操见无名法师语带禅机，不由得暗自叹道，这和尚倒也有些道行。但曹操毕竟是既有地位、有权势、有野心，更有才智的一代枭雄，不可能轻易服输，于是又逼问一句道：“晨钟暮鼓，亦知天下动静乎？” 无名法师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风动钟不动，钟动人不动，人动心不动，心动寺不动，寺动山不动，山动佛不动，佛不动则天下终不动矣。” 曹操从无名法师的这段禅语中听出了其暗寓弘扬佛法，反对战争、动乱，希望人民安居乐业慈心善意，于是略带三分敬意地说：“法师实乃真人不露相也！” 无名法师回答说：“事无相，物无相，人亦无相，唯有法相深藏不露，休怪僧（真）人不露相也。” 曹操听到这里，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于是提起笔来为能仁寺写下了一副楹联： 上联是：“名山名刹名僧，此日名传，原是龟峰名胜境；” 下联是：“古寺古人古圣，当时古迹，俨然天竺古能仁。” 从此，这副对联便刻在庙前石柱上，一直流传至今。 “啊，有了！”熊碧霞听完曹操为能仁寺写对联的故事后，立即高兴地说：“琼儿，妈妈已经发现能仁寺里的玄机了。” “不知妈妈从中悟到了什么样的玄机？”麻姑很感兴趣地问。 熊碧霞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尽管麻姑一直不知道母亲所说的玄机是什么，但是，第三天，麻姑发现父亲已经完全改变了过去对付盗贼的措施。从这天开始麻秋下令所属官兵，在知情者的引领下，采取主动进攻、接警而行、守株待兔等多种形式抓捕盗贼，每抓到一名盗贼务必细细盘查，除近日犯事者必须依法收监外，其余盗贼在痛加申斥后，一律让所属村寨乡民出面保结。凡有人保结者便立即释放。若三日内仍然无人保结者，则从重惩罚。 麻秋对每一个出面保结者说：“我不管被官兵抓捕的盗贼是真是假，也不管他们先前的民愤有多大，只要你们愿意保结，他们也表示愿意改过自新，本郡守都可以放他们回去。但有一条，必须告诉你们，如若被保者再犯，则不仅要严惩再犯者，也要追究担保者的连坐之罪。” 这是公开的标准，私下里，熊碧霞还给麻秋定了另一条标准：凡是出面保结盗贼者，其中最少必须有一名老成敦厚之人。有一天，官兵们捕到一名惯盗，正在审问时，突然来了十几个人呈上保状，声称愿意保结那位惯盗。麻秋观察了一番出面保结者的情况后，大声喝斥道：“本郡守看你们十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老成敦厚长者，个个都像轻浮浪荡之徒。你们自己便是盗贼，怎么能够出面保结惯盗呢？！” 在喝斥的过程中，麻秋发现那十几个轻浮浪荡之徒，果然神色慌张，立即令人将他们抓起来审问，果然，那十几个人全部是追随惯盗为虎作伥之徒，便与惯盗一并关押起来，通知他们的家人、乡邻前来取保。结果，那十几个轻浮浪荡之徒，虽然也曾在乡里胡作非为，但并无血债，又有乡邻愿意出面保结，他们自己也愿意改过自新，麻秋就同意把他们放了。至于那位惯盗，却因罪大恶极，而根本没有人愿意保结。 麻姑认为这是个难逢难遇的启迪民众的好机会，便建议父亲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机，押上惯盗和他的十几个胁从者，在弋阳郡内不同的地区，召集了若干个民众聚会，如实地公布盗贼们的罪行，讲明他们当中为什么大部分会被释放，为什么个别盗贼首领又不释放。且着重强调不能释放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因为他做的坏事太多，以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保结他。最后同样是在群众聚会上，释放了那些胁从，并对罪大恶极的盗贼首领处以死罪。 麻姑还建议父亲在每一个群众聚会上，都不要忘记号召那些因生活所迫上山为盗，因其他原因占山为王，或者因一时胡涂犯下了罪过，至今仍然东躲西藏的盗贼们，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关键时刻知道回头的浪子。并当众承诺，只要他们愿意回来，官府不仅可以对他们以往的罪行既往不咎，还允许他们在官府允许的地域开荒种地，三年内免交一切稞赋。 尽管麻秋心里觉得女儿设计的这套程序太繁琐，操作起来也太麻烦，习惯于快刀斩乱麻的麻秋，觉得很别扭，但是，女儿背后有妻子支持，一直对妻子言听计从的习惯最终还是战胜了快刀斩乱麻的习惯。 麻秋没想到，这一举动在弋阳郡，尤其是在西阳县境内引起了极大反响，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有人主动到郡府衙门或西阳县衙去投案自首，半年之内达一千多人。因为听女儿的话而尝到了甜头的麻秋，对于女儿的后台——老婆的话更是惟命是从了。女儿建议他对每一位自首者，都要亲自审问，实在忙不过来，也要指定专人审问，并将有关情况整理成一个折子随身带着，以备急需。 麻秋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因不能象儿子一样驰骋沙场而不大喜欢女儿提出的建议，效果居然大大地超过了儿子甚至石副将军带兵围缴时效果。由于每一位自首者，麻秋都要亲自审问或者指定专人审问，并将有关情况整理成一个折子随身带着，因此，对于西阳境内的哪些人曾经为盗为贼，哪些人是盗贼首领，哪些人是惯偷惯盗，哪个盗贼众一般在什么地方聚集，哪些盗贼一般在什么地方占山为王等有关情况了如指掌。 一天，麻秋在清查投案自首人员时发现，无论是主动来自首，还是亲朋好友领着来自首者，居然没一个惯犯，更没有盗首，自始至终都是大大小小的胁从者。当天晚饭后，麻秋在与妻子、女儿聊完有关情况后，问：“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依为妻之见，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盗贼知道你这位麻郡守，有全歼盗贼不留一个活口的行为在先；又有全部释放盗贼中的胁从人员，却处死盗贼首领的实例在后。”熊碧霞想了想说：“二是因为只有上述两个让盗贼首领和惯盗们心惊肉跳的反面典范，却没有能让盗贼首领和惯盗们有勇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正面典范。因此，盗贼首领和惯盗们没有一个前来投案自首是必然的。” “夫人的分析入情入理，不过，麻秋觉得想要使弋阳郡，特别是郡治所在地西阳县境内的治安有一个根本性的好转，就必须彻底消除盗贼云集的现状。”麻秋说：“而要作到这一点，最重要的又是促使惯盗和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只有让所有的盗贼首领全部变成了良民，才有可能彻底消除盗贼云集的现状啊。” “父亲大人，你真是太有才了。在重大问题上总是妈妈一点就透。你刚才的那番分析，一下子就抓住了能够让普通百姓安居乐业，让社会稳定、安定的根本环节。真是太精辟了！”麻姑在充分肯定了麻秋的成绩后，又引而不发地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父亲大人认为，怎样才能促使惯盗和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呢？” “琼儿不必担忧，剩下的事情为父会处理好的。”已经开始有些喜欢女儿的麻秋因为还没有考虑成熟，不想正面回答女儿的提问。 熊碧霞也不想让女儿过多地干涉丈夫的军政事务，以免不小心破坏了刚刚开始向好的方面转化的父女关系。便说：“老爷，我想明天和琼儿儿一起到乡下去住几天，顺便也把琼儿带到龟峰山去看看那里夏天的景色，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一切听夫人的。”麻秋正想借机检验一下自己在处理盗贼这件事情上，独挡一面的能力，就说：“这样也好。那明天我准备一辆马车，再让房儿送你们母女两个到月形塘村去，如何？” 熊碧霞下意识地看了麻姑一眼，因为，上次麻姑独自到月形塘村去时，硬是坚持不坐车。麻姑在自己的目光与母亲的目光相遇的同时，立即态度坚决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坐车。因此，熊碧霞也痛痛快快地回答道：“一切听从老爷安排！” 麻姑这次愿意坐车首先是因为在半年前的那次步行中，她已经把自己想看的主要景点都看过了，其次是因为这次是和母亲一起去，母亲的年龄比较大，如果自己坚持要步行，岂不连累了她老人家枉受徒步之苦？更重要的一点是，上一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自己心里不痛快，故意与父亲唱反调，而自从月形塘村返回县城之后，立即发现父亲与先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尤其是在瓦解盗贼的策略这个问题上，父亲的处理办法与她和母亲的想法完全一致，真是太难得了。因此，这一次陪母亲一起去月形塘村，心情是特别高兴，特别舒畅。既然是母亲主动邀请自己一起去的，就应该以母亲的意愿为意愿。 熊碧霞提出下乡的用意除了不想让女儿过多地干涉丈夫的军政事务外，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祖籍、故里是什么样子，看一看自己祖父、祖母的出生地是什么样子，祭拜一下熊氏家族一世祖的墓地。除此之外还想借这个机会与堂弟熊麻衣进行一次深入的交谈。因为，在来西阳县之前，除了一两次书信上的来往外，她与这位堂弟一直没有见过面。这半年多来，通过与堂弟的几次短暂接触，以及儿子、女儿的反复评介，熊碧霞发现自己的这位堂弟很不简单。也许因为，他的职业是教书先生，副业是给人相面、看相的。因此，知识面特别广，天文、地理、人情世故、战争、和平、军政大事，三教九流、三缝九佬十八匠、三十六样，七十二行，哪一样都难不住他，哪一行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熊碧霞更看重的是堂弟对本土文化的的透彻了解，因为包括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惯盗与盗贼首领们主动投案自首在内，熊碧霞自己也没有想出一个最有效的办法来。她很想听听熊麻衣的意见，看他是不是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 熊麻衣虽然没有告诉熊碧霞和麻姑，怎么才能让惯盗与盗贼首领们主动投案自首的有效办法，但在交谈中却于无意中，让熊碧霞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熊麻衣说，“尽管这几十年是我们西阳建置比较复杂，变化更替比较快的时期，但无论怎么变，我们也没想到能与姐姐的一家人见面。” “那是为什么？”熊碧霞不解地问：“我们在此之前不是还有两次书信往来么？” “因为，自从刘渊称帝，建立汉国并推翻了西晋王朝后，我们与姐姐一家人就不是在同一个国家了。”熊麻衣说：“晋惠帝时，我们这里是西阳国，隶属豫州。刘渊称帝建立汉国，并推翻了西晋王朝后，我们已经不在汉国的疆土之内，而隶属东晋了。” “这么说我们的原籍故土，西阳县其实并不属于后赵，而是隶属东晋对吗？”熊碧霞吃惊地问。 “不仅不属于后赵，而且也不叫西阳县。”熊麻衣点了点头说：“在东晋的版图上，我们这里属豫州西阳郡的邾城县（与后来的黄冈县、新州县同为一个县）。由于我们这里的北境是以大别山为界，且与后赵接壤，因此，石虎才派你的丈夫，我的姐夫麻秋越过大别山，进入大别山南麓攻战了隶属东晋的邾城县，并改邾城县为西阳县……” 熊碧霞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掠夺么？” “往小里说，这叫以攻为守，设身处地地替石虎作想，他也是为了保卫后赵的安全。这也说明，东晋的北部边境的防御是相当薄弱的。”熊麻衣苦笑一声说：“姐姐在这件事上你也别太叫真。在我们看来，这场战争就如同父子之间闹分家。西晋、东晋都是父亲，汉国、后赵都是儿子，后赵把隶属东晋的我们这半个邾城县改为西阳县，只不过是儿子从父亲那里分去一大片土地罢了。” “也许将来，从东晋分离出去的小国会更多。眼下已经宣布立国就有汉、燕、秦、凉等等。”熊碧霞说：“看来东晋这位父亲的土地是越分越小了。” 熊麻衣说：“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而言，无论是在东晋，还是在后赵，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可以。” “那贤弟认为老百姓最关心的是什么呢？”熊碧霞问。 熊麻衣随口答道：“老百姓最关心的是当权者对待他们的态度。” “态度？这态度二字可以包含得很广。不知贤弟指的是哪些方面？”熊碧霞很感兴趣地问。 “这态度二字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爱心’。对老百姓要善良。要象父亲对待儿女那样有爱心，要像观音菩萨对待芸芸众生那样善良。只要当权者具备父母对于儿女一样的爱心，能够善待普通百姓，无论谁来做他们的君主，他们都会拥护甚至是爱戴的。”熊麻衣说：“不过，这种爱心一定要是真的，不能是假装的。” 熊碧霞一听到这里，马上觉得堂弟说的爱心，与自己的主张非常接近。如果运用得法，对于促使惯盗与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也会有好处，便进一步追问道：“那贤弟认为什么是真爱心，什么是假爱心，什么是真善良，什么是假善良呢？” “这样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不过，姐姐如果能够耐心地听我讲一个名叫《买生姜与卖生姜》的故事就明白了。”熊麻衣说，龟峰山正南有一道山梁叫八碟岭，又名八碟山。它峰峦雄峻，翠竹古木参天，岩峭入云，被誉为人间仙境。相传，八碟山顶上的石巅之处有八个金碟子，这八个金碟子，是吕洞宾、铁拐李、何仙姑等“八仙”相会聚餐时用的器物。 八碟岭上经常有人过往，其中有个名叫海棠的中原人，因为逃荒，曾经先后几次路过八碟岭，并且见过那八个金碟子。有一天，当海棠又一次路过八碟岭时，却发现金碟子少了一个。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海棠突然决定在八碟岭住下来不走了。从这天起，他便开始在八碟岭附近打石头、搬砖头，砍木头地忙活了三个多月，终于依山就势地在八碟岭路人经常过往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庙。 海棠对别人说，这庙最少有三个作用，一是可以供奉八仙，二是可以守护金碟，三是可以招得香客和接济过往行人。 在凡夫俗子当中，遇庙烧香，见神磕头的人到处都有，供奉八仙的庙宇同样少不了经常有人来烧香磕头，点灯上油。对于香客与路人，海棠除了上功德钱或特意施舍给庙里的灯油外，无论什么人在庙里享用热茶热饭都是分文不取。 天长日久，世人都念道海棠的好，并且有人当着海棠的面说：“无论什么人，只要做满了三千件好事，就能成仙。你做好事有好事在，将来说不定八仙会来度你成仙的。”海棠听到这些议论后，不仅待香客、路人更热情了，还特意做了一件道袍穿在身上，看上去俨然是个出家人。 海棠的行为，让八仙很受感动。八仙们决定让吕洞宾去度海棠成仙。 有一天，一个卖生姜的人，从八碟岭路过，海棠像对待其他路人一样，热茶热水地招待他，过午之后。卖生姜的人对海棠说，他想在庙里住一晚上再走。海棠不仅同意了，而且答应让他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让卖生姜的人大受感动。但是，入睡前，当卖姜人脱去外衣后，海棠发现他满身是疮脓水四溢时，便马上改口对卖生姜的人说：“这位大哥，你还是一个人到柴房里去睡吧。” 第二天，海棠见卖生姜的人没有给任何施舍就准备走了，便说：“卖姜客请留步，我想称一斤生姜，留着招待香客与路人。”卖生姜的人说：“你自己称吧。” 海棠只给了一斤生姜的钱，却称了人家两斤生姜。卖姜人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就挑着担子走了。奇怪的是，当海棠手提生姜从门外回到庙内时，正堂上竟飘来一张帖子，上面有四句话： 洞宾有意渡海棠，海棠嫌我一身疮， 表面天天行善事，暗里多称一斤姜。 原来，卖姜人正是八仙中的吕洞宾，海棠懊悔不已。后来有人曾这样写道： 八碟高峰有仙奇，人前行善受敬佩。 洞宾有意将他试，海棠表里偏不一。 劝君切莫贪财宝，忠实凭心福禄齐。 熊碧霞听完这个故事后，深有感触地说：“今天与贤弟的一席话，是我回原籍故土之后，最大的收获。过两天，等麻衣兄弟有时间，带我和琼儿一起到八碟岭那座庙里去看看好吗？” 熊麻衣说：“那是当弟弟的分内之事。” “那好，我们姐弟俩就这样约定了！” 三天后的一个上午，熊麻衣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在带领熊碧霞和麻姑一起去八碟岭之前，先将她母女俩带到龟峰山的观音殿去了。熊麻衣说，观音殿旁边有一块石头名叫“诚心石”。不论你做了好事还是做了坏事，只要坐到那块石头上一试，就一定能见到好坏分明的结果。区别仅在于，要么是明示，要么暗示，要么由做过坏事或好事的人，自己把做事经过说出来。他接着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有一个住在龟峰山脚下的樵夫，他的表哥在外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有一天，表弟见表嫂不在家时，便起了歹心，想去偷一点钱花花，没想到刚把钱偷到手，竟让从外面回来的表嫂抓了个正着。表弟一不做二不休，竟伸出他那有力的双手，将表嫂活活掐死了。 表哥回来后，见妻子被人害死了，非常伤心。为了找到一点妻子被杀的线索，他约表弟上观音殿去进香，希望观世音菩萨指点迷津。 到了观音殿之后，二人烧香祷告，然后各自在菩萨面前抽了一签。表兄的签语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必翻山又过岭，查凶只看眼前人。 表弟的签语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谋财又害命，天网总恢恢。 看过签语后，那杀人劫财的表弟顿时心胆俱裂，转身就往庙外跑，表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紧随其后地追了出来。刚跑到诚心石边，表弟就像有人生拉硬扯住了似的，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只见他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 表哥还没开口问这是怎么啦，表弟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偷钱，如何扼杀表嫂的罪行交代得清清楚楚。 刚刚说完，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将那负心的表弟劈死了。而站在他身边不到三尺的表哥却安然无恙。 从此，这块诚心石便成了辨真假、识忠奸的灵石。 听完“诚心石”的故事后，熊碧霞突发奇想道：“如果能让那些盗贼首领和惯盗们到‘诚心石’来看一看，或者是把《诚心石》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听，也许能够使他们良心发现，下决心改邪归正。” 熊麻衣见堂姐再次提起盗贼首领和惯盗们投案自首的事，便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在熊碧霞的心里造成了很重的心理压力。不过，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带她们到八碟岭去看“海棠庙”。从观音殿到八碟岭要走一个时辰，这一路上，熊碧霞和麻姑都在议论如何引导盗贼首领和惯盗的事。 熊麻衣却一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如何减轻熊碧霞母女二人的心理负担。 看完那座依然保存完好的“海棠庙”之后，熊碧霞和熊麻衣竟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一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熊碧霞对熊麻衣说：“兄弟，我觉得应该让你姐夫也抽空到这里来看看！”熊麻衣则对熊碧霞说：“姐姐，我觉得应该让我姐夫——麻郡守抽空也到这里来看看！” 说完之后，又都忍不住而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麻姑见此情景，不仅没有笑，反而说出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她说：“妈妈、舅舅，依我看，应该来这里看看的并不是我父亲，而是后赵皇帝石虎！” “琼儿，你疯啦？”熊碧霞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前后左右都没有别人，便接着说：“这样的话，连你父亲都不敢乱讲，你怎么能这样信口开河呢？” “父亲是后赵皇帝的属下，他当然不敢讲。女儿如今在东晋的版图内，后赵皇帝根本管不了我，所以，可以畅所欲言。”麻姑朝熊碧霞做了个鬼脸后，接着说：“女儿调查过，除了两年半以前，为了争夺隶属东晋的邾城县的那场战斗打得异常惨烈之外，在镇守西阳的两年内，由于父亲先后给他所管辖地区的老百姓带来不少灾难，因此，在我们到这里来之前，西阳人一提起父亲的名字便不寒而栗……” “琼儿说得对。只有你们母女二人到西阳来之后的这半年多以来，姐夫在老百姓中的口碑才开始有了意想不到的好转啊！”熊麻衣说：“尤其是姐夫在那几场群众聚会上号召因生活所迫上山为盗，因其他原因占山为王，或因一时胡涂犯下了罪过，至今仍然东躲西藏的盗贼们，做一个关键时刻知道回头的浪子。并承诺，只要盗贼愿意回家，官府不仅既往不咎，还允许他们开荒种地，三年内免交稞赋……” 熊碧霞打断熊麻衣的话问：“兄弟，说这话的思意是不是说，当地百姓很看重你姐夫的号召，很拥护你姐夫的承诺？！ 注①： 关于佛教传入中国的年代，一种观点认为佛教在先秦时期就已经传入中国。据晋代王嘉《拾遗记》记载，燕昭王七年（前305），印度有道术人名尸罗，历经五年，千里跋涉来到燕都。清代学者俞樾认为这是“佛法入中国之始”。唐代和尚道宣在《感应记》中根据《列子·仲尼篇》“丘闻西方有圣人焉”之语，断言“孔子深知佛为大圣”，即春秋时代已有佛教传入。 隋代费长房在《历代三宝记》中提出，秦始皇时就有利防等18个僧人带着佛经到中国教化秦始皇。另外《释老志》根据《史记》有关张骞出使大夏的内容声称汉武帝时佛教已经传入中国。 正文 第八章 “这件事，在西阳县境内引起的反响之大，产生的效果之好，以及那原本就不小的效果所带来的更大更出人意料的良好效应，决不是用‘看重’和‘拥护’四个字所能够包容得了的。” “兄弟，千万别把你姐夫吹得太高了。”熊碧霞认为堂弟有些言过其实，便善意地一笑道：“不就是在半年之内，有一千多人主动到郡府衙门或西阳县衙去投案自首么？” 熊麻衣说：“尽管到郡府、县衙去投案自首者只有一千多人，实际上悄悄地回家务农的盗贼却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还有这等意外的收获？那真是太好了！”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熊碧霞在惊喜之余，依旧很自然地流露出自己谦虚谨慎的美德，她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促使了二三千或三四千人弃恶从善，改邪归正罢了。千万不要将这点小成果无限放大啊！” “姐姐。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几千人啊。就以3000人计算吧，少了3000个邪恶者，便多了3000个善良者，这一正一反，对于社会治安所起到的良性循环作用，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更重要的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在继续发展。”熊麻衣说：“3000个盗贼不仅是变成了3000个农民，3000个主要劳动力，更重要的是这3000个人基本上又是3000个家庭的顶梁柱、主心骨……” “舅舅说得好！他们带来的是3000家庭经济上的和精神上的双重稳定，在多了3000个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家庭的同时，又少了3000个向社会索取的贫困户。”麻姑说：“他们在带来了治安的同时，也带来了财富。首先是家庭财富，其次是社会财富，说到底还是为国家创造了财富。” “琼儿说得对！近一年来，已经多年没有人新建住房的农村，又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建造住房了。尤其是近半年来，建新房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回轮到舅舅熊麻衣为外甥女儿麻姑喝彩了。他说：“啊，对了。我们家也在村东头建了两间新瓦房，准备最近两天上梁呢，到时你们一定要来看看。” 麻姑对熊碧霞道：“听说做屋上梁特别热闹，妈妈我们到时一定要来看看，呵？” “来。当然要为。你舅舅邀请了一次，我的宝贝女儿又邀请了一次，岂有不来之理？！”熊碧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其实，刚才听了堂弟和女儿的一番谈话之后，熊碧霞的心情已经非常高兴。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和女儿来西阳后的努力，能够取得这么多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成果。而堂弟的邀请，实际上也是这一成果的的另一种体现方式。 原来，熊麻衣这两年来，无论是正当职业教书，还是副带职业看相，都在随着社会治安的不断好转而不断好转，特别是自从半年前，麻姑到他们家里住了半个月之后，人们知道他同麻秋之间有郎舅关系的人越来越多了，因此，以找他看相为由，行打探消息之实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在打探消息者当中，当然有不少是家里有人，或亲戚朋友当中在当盗贼者。 打探与被打探实际上是彼此彼此，你你我我相互渗透的。来人向熊麻衣打探麻郡守的有关决策，熊麻衣也能从来人急于打探的内容中，“打探”出其身份及其背后的有关情况。因此，从熊麻衣那里得到的关于老百姓对于麻秋及其有关决策方面的反映，应该是比较准确的。说不定从做屋送礼者的行列中得到一些什么新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因此，熊碧霞和麻姑，都对熊麻衣家的上梁仪式寄予了一定的期待。 没想到，上梁仪式还没有来得及举行，便发生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事情发生在从八碟岭回到月形塘村的当天傍晚。由于那天天气比较热，再加上一上午光爬山就爬了两次，出了不少汗，因此，太阳刚下山，一家人还没有吃晚饭，麻姑便告诉舅妈说自己想洗澡。 舅妈知道麻姑爱干净，因此，上午他们刚出门舅妈便抽空将紧挨着后院的那房子打扫干净，并把洗澡盆、凳子、浴巾等相关用品都准备好了。而洗澡水则早在吃完午饭后便利用灶膛里的余火烧热了。打来热水，倒进浴盆，脱了衣服，正准备进洗澡盆时，突然听见有人拿腔拿调地连声喊道：“白屁股，白屁股！”麻姑大吃一惊，听声音像是三、四岁的孩子在喊。 麻姑四下里张望，发现屋里空空的，既没有人，也藏不住人啊。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麻姑第二次朝澡盆走去，她那里刚迈步，刚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白屁股，白屁股！”麻姑顺着声音抬头一望，原来是一只落在树上的鸟儿在叫。 “难道这只鸟儿会说人话不成？”麻姑决定将那只鸟儿赶走。不料当她走到窗前刚一挥手，立即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妙……！”麻姑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离窗户太近，被过路的什么人看见了，因此立即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胸部。 声音仍然是从后院那棵桂花树的方向传来的，但举目望去，却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什么人藏在暗处偷窥女孩子洗澡不成？”麻姑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立即就否定了。因为她洗澡这这间房子是去后院的必经之路。好象是为了验证麻姑的判断是否准确似的，她那里刚刚否定，立即再次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妙……！”麻姑抬头一望，原来是一只听到鸟叫后，准备上树去捉鸟且已经爬了五六尺高的猫。 又是一场虚惊。麻姑将罪过全部记在那只鸟的头上，于是弯腰拾起自己的一只布鞋，用力朝那鸟儿抛去。鸟儿被她打飞了，猫儿也吓跑了，与此同时却有人很不礼貌，很不文明，且大声地，骂了她一句：“B——！”那骂声从树梢开始，划成一条向上高飞的弧线，边飞边骂“B……！” “难道又是一种什么动物在喊叫么？”已经有了经验的麻姑，追踪着那声音举目望去，刚开始还能看到如大拇指一般大小的小黑点儿，到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但那“B……B……！”的叫骂声却持续了好长时间。 这个澡洗得一点也不愉快。这件事也一直在心里，晚饭后，当麻姑悄悄地向舅妈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请教舅妈，是不是有什么小鸟、飞虫会说人话时，舅妈却告诉她，叫“白屁股”的是布谷鸟，鸟儿的叫声本来是“布谷、布谷……”，穷人往往听成了“脱却破裤”，你这个洗澡的大姑娘，因为担心别人偷看，便听成了“白屁股，白屁股”。 “舅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猫的叫声本来是‘喵……’我却听成了“妙……！”麻姑笑着说：“那最后一边叫骂一边飞的又是什么呢？” “那是一只‘知了’，你们城里人都喊它‘蝉’，我们乡下人叫它‘知了’。”舅妈说：“它落在树上时的叫声是双音‘知……了！’‘知……了！’在受到惊吓后突然飞走时的叫声往往是单音‘知……！’却是很容易误听成是骂人的声音‘B……！’” 听完舅妈的解释而恍然大悟的麻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后仰前勾，直喊肚子痛，事后的半个多月内仍然是一想起这件事便暗自傻笑。这个故事后来不知为什么在民间流传开了，人们把它叫做《布谷鸟、猫和知了》的故事。 两天后，麻姑盼望的做屋上梁仪式开始了。 农村盖座房子实在太不容易，所以，谁家盖新房，便成了全村的一件大喜事。上梁时，全村的妇女、孩子和老人们都要跑去看热闹，听唱《上梁歌》，抢拾“撒五谷”时撒下的栗子、花生、“火烧粑”等等，一片欢声笑语，爆竹震耳，一片吉祥。 农村流传着一句老话，叫“与人不睦，劝人盖屋”。意思就是说，和谁有隔阂，不和睦时，就教唆他盖房子。在兵荒马乱，饥寒交迫，衣衫褴褛，饿殍遍野的年代里，盖房子让人呕心沥血，百结愁肠，望而生畏，谈虎色变，一辈子都会铭心刻骨。 房屋构架着农民的脊梁，张扬着农民的骄傲，也凝结着农民的意志。正是由于艰辛、艰难，来之不易，老百姓才把房子看得特别珍贵，把盖房看得格外神圣。 檩是房屋的框架，梁又是整个框架的支撑。大梁一上去，房子就等于盖成了一半，所以上大梁是盖房的一项重大工程。到了那天，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来帮忙天未亮，人们便聚集在一起，先是帮忙把堂屋左右的偏房侧梁立好，把该架好的附梁搭好，只剩房屋的大梁端端正正地放在堂屋正中位置，专等木匠师傅最后来上梁。 《上梁歌》的主唱者是个姓李的木匠，因为他博学多才被人尊之为“李博士”。他聪明、能干、能说、能唱，也会干，十分受人尊重。李博士站在屋子正中摆放的“八仙桌”上，手里拿着一本老黄历和小红旗，怀里还抱着一个装满“五谷”的大升子，一边粗着腔子吼唱，一边隔着墙头往外“撒五谷”，唱一声撒一把，撒一把唱一句。主家把写有“紫微高照”的一张大红布粘在正梁中间，然后用红绳系在大梁两头，接着由两个木匠师傅把大梁平平稳稳地升到山墙上，端端正正地安放好。 在两个木匠师傅把大梁托起的同时为首的木匠师傅就要开始唱《上梁歌》。《上梁歌》一般分四个章节。第一章《开金口》是《上梁歌》的引子，也是匠人唱《上梁歌》之前为讨得主人欢心时唱的歌谣。在木匠师傅将大梁托起的同时李博士开口唱道： 锉子斧头拿在手，主东请我开金口。开金口，露银牙，子子孙孙享荣华。 开金口，开金口，开来金银堆百斗。开了东来又开西，带着儿孙穿朝衣。 手扶云梯脚登高，鲁班弟子来到了。踩在空中抬头望，望见主家前后仓。 前仓盛的财和宝，后仓盛的草和粮。粗草细粮有几库，财和宝来有几屋。 《开金口》就是要借助木匠师傅的金口夸张式地修饰，农民时刻盼望大富大贵。接着用“露银牙”、“享荣华”、“堆百斗”、“穿朝衣”等词汇，来求得荣华。总之，一是想拥有财富，二是想提高地位。 第二章《祭梁》，则带有浓浓的古楚傩祭色彩。其中“祭梁”杀鸡。用鸡血治煞，要追溯到尧舜之时。尧帝的儿子丹朱封地在荆州丹水县，以鸟为图腾。鸟与鸡为同族，其血可避邪，所以，楚人自古把杀鸡作为避邪的一种手段。《祭梁》中大量写的是用鸡血治煞，并把鸡夸奖得无比神奇。两个木匠把大梁安放好之后，李博士一手提一只公鸡，脚踏搭好的木架往上爬，上一步梯子唱一句： 手抱一只鸡，头高尾巴低，身穿五色花红衣，日在深山去打食， 夜在梭罗树下理毛衣。此鸡此鸡，不是非凡之鸡，本是王母娘娘孵的小鸡。 治天煞归天，治地煞归地。年煞月煞日煞木马板凳煞，我有雄鸡血来制服它。 雄鸡血，点梁头，代代儿孙封王侯。雄鸡血，点梁尾，代代儿孙在朝里。 雄鸡血，点梁腰，子子孙孙戴纱帽。再点再点，富贵双全。 《祭梁》唱完了，李博士也上到了屋顶，把鸡公杀了，以血祭梁……接下来是《上梁歌》的第三章。第三章《赞梁》是《上梁歌》的主要章节，匠人展开大胆的想象，尽量把屋梁的来龙去脉说得丰富、神秘一些，方显它的贵重。李博士接着唱道： 一进大门观四方，四梁八柱在中央。四个金砖托玉柱，四根玉柱架金梁。 木是好木，梁是好梁，它生在何方，长在何方?生在云南贵州，长在卧龙岗上。 走多少水路码头，来到老师傅作坊。老师傅发放线，师傅帮忙。 只听得斧头乱响，砍了个丹凤朝阳。刨子一来一往，刮摆了紫金梁。 梁是一条龙，身披八卦往上行。行到空中他不动，单等主人来挂红。 挂红挂到九龙头，主人辈辈做王侯。挂红挂到九龙腰，主人辈辈做阁老。 挂红挂到九龙尾，主人做官清如水。清如水，明如镜，不给老人留骂名。 起早接到冤枉状，不过早饭要问清。上午接到冤枉状，天到午时要问清。 夜晚接到冤枉状，灯笼火把要问清。宁叫南监长荒草，不让无辜坐监牢。 小瓦刀，亮堂堂，老君炉里去加钢。三寸宽，七寸长，一年四季盖新房。 北房盖的是阁老府，南房盖的是祖先堂。阁老府辈辈把官做，祖先堂里不断香。 金银库里有财宝，晚年仓里有余粮。正念喜，抬头观，空中来了三清仙， 神仙不落凡人地，听我念喜撒金钱。金钱撒到宝梁上，荣华富贵万万年。 麻姑和熊碧霞都非常欣赏其中“主人做官清如水。清如水，明如镜，不给老人留骂名……宁叫南监长荒草，不让无辜坐监牢”这段歌词。她们从这段歌词中听到了老百姓的真正心声。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麻姑的这种欣赏好象具有某种魔力似的，当麻姑和妈妈一起从堂舅家回到县城后，发现西阳境内的盗贼之乱已经彻底平息了……。这些当然是后话。 《赞梁》之后是第四章《抛上梁和膳歌》“和膳”又叫“合膳”，俗称“合神”或“角神”这些名称都同义误传所致。所谓“和膳”或“合膳”，便是抛给左邻右舍吃完之后彼此之间可以和和美美地相处的膳食。用来抛的“和膳”有糖果、花生、火烧粑、板栗等等。唱《抛上梁和膳歌》是整个上梁仪式的高潮，也是最热闹的时候——主唱者一边唱，一边抛“和膳”，下面的人便笑着争抢撒下来的东西，俗称“抢角神”或“抢和膳”， 《赞梁》唱完了，主唱者便拿起事先放在屋上的装“和膳”的箩筐，一边抛和膳一边唱道： 上梁和膳抛得开，好比青龙游四海。 上梁和膳抛得高，王母娘娘献蟠桃。 上梁和膳抛向南，南海观音送子来。 上梁和膳抛向北，金玉满堂全家福。 上梁和膳抛向东，寿比南山不老松。 上梁和膳抛向西，子孙状元三及第。 在那食不裹腹的日子里，要想吃个饱饭都是很难的，更不用说吃点心了，因此农村修房造屋就是孩子最为开心的日子。尤其是到了唱《抛上梁和膳歌》的时候，站在屋上的主唱者一边唱，一边抛“和膳”，站在屋下的人们便笑着争抢撒下来的东西，场面相当热闹，主人家也开心不已。 唱《抛上梁和膳歌》之后是《上梁歌》的第五章《赞酒》。《赞酒》是上梁仪式的尾章：屋梁架好后，主东在设酒宴酬劳匠人的同时，也要酬谢前来帮忙的乡亲们，而且是一人帮忙，全家吃请，由于每家至少有一人来帮忙，没有男人的女主人也会来帮忙做饭，因此，基本上是请全村人吃酒饭。主唱匠人在席间用酒赞颂道： 说此酒，讲此酒， 乃是杜康菩萨造此酒， 王母娘娘喝的蟠桃酒， 皇宫里面摆的玉筵酒， 颜超乞求南山寿， 酒脯共敬南北斗， 今日主东摆的是祭梁酒。 ………… 这样一赞，再穷的主东也会给匠人较高的报酬。至此，庄重的上梁仪式就算结束了。 有趣的是，上梁仪式的结束，恰恰是“上梁酒”的开始。因为村里的人多，所以，酒席办了近二十桌，其中的“主桌”设在熊麻衣自己家的堂屋内。在主桌上坐首席的是李博士，坐二席的是泥瓦匠李师傅。麻姑和她的妈妈熊碧霞由于身份特殊，所以也被安排在主桌上就坐。麻姑十分珍惜这次近距离地接触李博士的机会，并利用酒席开始前后的空余时间，向李博士请教了不少民风、民俗方面的问题，且自觉收获不小。 另一个引起麻姑关注的人物是熊麻衣的外甥梅继文，他也是熊麻衣的学生，梅继文虽然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草泽郎中了。半年前麻姑第一次到堂舅家里来玩时，便和梅继文不期而遇。今天，梅继文是来帮忙的也是来送礼的，将他安排在主桌上，是让他充当负责接菜、倒酒的“席长”。梅继文对麻姑特别客气，一口一个麻小姐地叫着，麻姑称他为表兄时，梅继文也是声叫声应。只是当麻姑让他不要称小姐，改称表妹时，梅继文却以“这样不太尊重”为由，没有采纳。 熊碧霞是过来人，十分理解为什么“年青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的心情。由于梅继文昨天下午说来了，一见面就一直尊她为“郡守夫人”，再加上在此之前，不仅麻姑对她介绍过，堂弟也不只一次地提到过梅继文，因此，这一次尽管接触的时间不太长，熊碧霞对梅继文还是颇有好感。 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一些让熊碧霞隐隐担忧的东西，她发现麻姑在对待梅继文的态度上有些异样，而梅继文对待麻姑的态度也有些异乎寻常。只是麻姑的异样既有尊重其青年才俊的一面，也有男恩女爱的影子，甚至有些偏重于男恩女爱，只是并不十分明显。梅继文的异乎寻常则有相当多的敬重麻姑的为人，敬佩他的学识才能，惊艳麻姑的楚楚动人等敬畏性的成份，并存在较重的不敢作非分之想的精神压抑感。如果说，也有男恩女爱的成份的话，也只是偶尔有不经意的本性流露而已。 熊麻衣今天办的是西阳最主要的筵席，对于被请的客人而言也是最实惠的筵席——肉糕席。请大家喝的是西阳人最爱喝的老米酒。 “席长”梅继文主动向“郡守夫人”介绍说,西阳县的老米酒都是各家各户，用糯米和特制酒曲酿造的，色泽清亮，味道醇甘，喝了不仅不伤脾胃，还具有健脾胃，舒筋络，消痛化淤的功能。如果配以中草药，还能祛治风湿，医治瘫痪。因而深受人民群众欢迎。这也是为什么当地素有“老米酒，蔸子火，除了皇帝就数我”之说的主要原因。 “表兄，你知道老米酒的制作方法么？”麻姑问。 梅继文回答说：“老米酒的制作方法是，先把糯米浸透浸涨（大约一天时间），再用木甑把糯米蒸熟，倒入竹筐中，洒入少量冷水，以能拌散糯米，保存湿润状为宜。等到半冷半热时，再撒曲粉，用手搓拌均匀。每一斤糯米用曲5钱，待其全部冷却后，再装入瓦缸中，缸周围和口上用棉絮裹紧，且偎稻草保温，促其发酵，七天后，酒便成了。” 麻姑、熊碧霞听得都很认真，问得也很仔细，梅继文解释得更是既耐心又全面，因此，这顿酒饭吃得非常开心。麻姑与梅继文之间的友谊也因此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增进。 酒席上他们三人之间的一问一答，让月形唐村的父老乡亲们发现，郡守的女儿和郡守夫人对他们这个偏僻小山村的土特产、风俗习惯等等样样都感兴趣，这使他们很感动。尽管乡亲们早就知道熊碧霞的祖籍在这里，但毕竟是从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便离开了。包括熊碧霞的父亲在内，都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因此，在乡亲们看来，母女俩能够到月形塘村来认祖归宗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们身为郡守的女儿和夫人，能够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来，而且住得习惯、玩得高兴、笑得开心，这就说明她们对月形塘村的感情是真的。因此，自从喝完上梁酒之后，月形塘村的父老乡亲们，对麻姑和熊碧霞更亲近了。 月形塘村是个山区文化底蕴非常深厚的地方。除了秀丽的秋光山色、淳朴的乡风民俗和著名的“老米酒、蔸子火”以外，野茶、花生、油栗、薯干、柿饼、糍粑等特产，还有乡亲们的热情好客，东家请她们吃饭，西家接他们去陪客，这个为她们唱山歌，那个为她们唱小调，尤其是人们为她们唱那种就连熊碧霞的爷爷也只简单哼几句的，西阳独有的“哦吙腔”，还有晚饭后，大家都把自己家的竹床搬出来，坐在门外一边纳凉一边你一个我一个地讲笑话、讲故事等等都深深地吸引着这对来自城里的母女二人。 熊碧霞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月形塘村这么感兴趣，她把自己的这种心态归结为：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后，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怀旧。 大家都认为凡是怀念过去的人都谓之怀旧。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次的月形塘村之行，对于麻姑也是一种怀旧，因为半年前的月形塘村之行，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这种印象除了让她经常想旧地重游外，还要在夏季到龟峰山来看那长达数十万年之久的，多达十万亩以上的杜鹃花海。 快乐的时光往往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中，10多天就过去了，就在熊碧霞母女二人玩得十分开心的时候，麻文房突然带着马车来接她们回去了。“哥哥，父亲为什么这么快就接我们回去？我和妈妈还没有玩够呢！”在返回途中，麻姑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麻文房。 “连这点事情都猜不出来呀？还‘天仙妹妹’呢！”麻文房未加思索地答道：“这还用问，肯定是父亲想你和妈妈了呗！” “房儿，你父亲最近的情绪怎么样？”熊碧霞关切地问。 麻文房高兴地说：“最近父亲的情绪可好了。几乎每次吃饭前都是边喝酒边唱歌。” “有这等事？”熊碧霞觉得有些意外地问：“唱的都是些什么歌？” “走过一山又一山，山山都有好竹竿。大的砍下做橼子，小的砍下做钓竿。钓得大鱼卖钱使，钓得小鱼自己咽。”麻文房学道：“走过一洼又一洼，洼洼都有好庄稼。高的是秫秫，低的是棉花，不低不高是芝麻，芝麻沟里带打瓜。有心摘个尝尝吧，又怕摸着连根拔……” 熊碧霞说：“不错，这是你父亲年轻时最爱唱的一首中原民歌。他能唱这首歌，说明心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南山有块棉花田，朵朵开得像牡丹。”麻姑见母亲这么说，也高兴地来了一首中原民歌《编花篮》：“金牡丹来银牡丹，金银牡丹呀哪呵咿呀嗨。采，采，采新棉，三朵两朵采一篮，谁人见了都喜欢……” 就这样，他们母子三人一路歌声一路笑地回到了县城。麻姑一进门就像燕子似的“飞”到麻秋的身边，逼问：“父亲大人快告诉女儿，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老人家高兴得每天都边喝酒边唱歌呢？” 麻秋在回答女儿的提问之前，首先望了儿子一眼。似乎在问“是你泄露的秘密？”直看得麻文房低下头后，才高兴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西阳境内的盗贼之乱已经彻底平息了。” 熊碧霞一听这话，连忙好奇地问：“老爷，你到底是采取什么高明的办法，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盗贼之乱彻底平息了呢？” “夫人还记得你和女儿到月形塘村去的前一天晚上，提出的那个问题么？”麻秋自问自答道：“琼儿当时问我，‘怎样才能促使惯盗和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呢？’我当时回答说，‘剩下的事情为父会处理好的’实际上麻秋那是因为没有考虑清楚应该如何回答你们的提问，而找的一个借口。” “那后来又是如何找到答案的呢？”熊碧霞很兴趣地问。 “夫人不是经常说‘铁肩膀是担子压出来的，大本领是环境逼出来的么？这一次麻秋真的亲身体验并实践了这句话。”麻秋回答说：“正当麻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促使惯盗和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来，在熊碧霞离开郡府衙门的当天上午，东乡有人抓到一个外号“灰毛鼠”的惯盗，当即扭送到郡守府衙门。没想到这位声名赫赫的“灰毛鼠”，在扭送途中一直表现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气概，不知为什么，一进郡府衙门立即像换了个人似的，吓得瘫软在地，一步也走不动了。 麻秋随即将石副将、麻文房等几位心腹召集到一起，分析“灰毛鼠”进郡府衙门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大家说的哪个原因都有可能，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两条，一是因为‘灰毛鼠’知道石将军有全歼盗贼不留活口的行为在先；又有家父释放盗贼中的全部胁从人员，却处死盗贼首领的实例在后。”麻文房最后站起来分析说：“二是因为，我们仅仅拿出上述两个让盗贼首领及惯盗们心惊肉跳的反面范例，却没有拿出能让贼首、惯盗们有勇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正面典范。因此，‘灰毛鼠’自认为进了郡府衙门后，必死无疑。” 麻秋知道，麻文房的这番话，是从他妈妈或妹妹那里学来的，便没有表示任何态度。出乎其意料的是，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麻文房的话最符合“灰毛鼠”的心态。 麻秋觉得有门儿，便派人将抓捕“灰毛鼠”的老百姓叫过来，详详细细地询问了一番，这才得知“灰毛鼠”新近并没有重新犯罪，抓捕他的老百姓只是由于认识“灰毛鼠”，并知道他是个知名度很高的惯盗，这才发动群众把他扭送到郡府衙门来了。 弄清事情的原委后，麻秋也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如果运用得法，也许能够一举解决促使惯盗和盗贼首领们，投案自首的问题。于是，麻秋决定在审问“灰毛鼠”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做了一点带表演性的动作。 “在审问‘灰毛鼠’时，我一开始便伸手从夹袋中摸出写满盗贼名单的折子，认真看过一遍之后说：‘你曾经为盗为贼，本郡守早已知道，幸亏你已经洗手不干了，我们为什么要处罚你呢？你难道没听说过，西阳县有一个名叫‘草上飞’的巨盗，在狮子峰霸王寨占山为王多年。只因他半年前就听说，本郡守决不处罚改邪归正的盗贼，因此，宣布从此后不再为盗为贼，让他们的人就地开荒种粮，依山植茶，因此，官兵再也没有围剿他们么？” 灰毛鼠点了点头十分胆怯地回答说：“虽略有耳闻，却拿不准是因为狮子峰、霸王寨的山高林密，官兵不便上山围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们既然能从中原奔驰数千里打到你们西阳境内，难道会惧怕狮子峰、霸王寨的山高林密不成？如果本郡守告诉你，官兵没有围歼他们，原因只有一个：‘草上飞’及其胁从者已经全部改邪归正了，你信不信？” 正文 第九章 “灰毛鼠”想了想说：“我信，我信。” “与草上飞相比，你仅仅是个小小盗贼罢了。若是一味追查前案，那么我这个折子上的人就罚不胜罚，杀不胜杀了。”麻秋心平气和地说：“好了，不必说那么多，说得多了你反倒不相信，现在本郡守当堂宣布，只要你能保证决不再犯，本郡守现在就放你回家。” “我‘灰毛鼠’对天发誓：保证从今往后洗手不干过去那种营生，脱胎换骨，重做新人。”灰毛鼠信誓旦旦地说：“若是重新为盗为贼，将遭五雷击顶而死！” “来人呐，给‘灰毛鼠’松绑！”麻秋说：“本郡守宣布：鉴于‘灰毛鼠’已经发誓改邪归正，不再从事盗窃营生，弋阳郡守麻秋决定，当众将其释放，只要其不再重犯，本郡守一定既往不咎！”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自从释放惯盗“灰毛鼠”之后，仅仅十天功夫，西阳境内几乎所有犯有前科的不法之徒，惯盗、贼首全都纷纷洗手不干了。刚开始，麻秋也觉得有些意外，最后还是从那些投案自首的盗贼首领们那里得知，原来“灰毛鼠”被释放后，便迅速将麻秋的话，广泛传播给昔日同党，由于其充当盗贼的“资格老”，昔日的同党多为盗贼首领，因此，那此犯有前科的不法之徒，惯盗、贼首，因有感于麻郡守的公平、公正、言而有信。且害怕自己一旦重犯，再次被麻秋追究前科而性命难保，所以就纷纷金盆洗手了。 由于社会治安好了，军队的纪律也更加严明了，麻秋手下的官兵们也免除了疲于奔命之苦。由于盗贼减少了，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便增多了，更重要的是，老百姓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偷、被盗，被抢了，因此，劳动生产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创造财富的能力也更强了。这是一种良性循环。 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为盗为贼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又经过半年左右的时间检验，人们发现，西阳县乃至整个弋阳郡内的盗贼几乎绝迹。 这个消息很快在后赵国的将帅中传开了，因此，麻秋在不止一次地受到了后赵皇帝的奖赏的同时，也常常遇到一些将军、郡守级的朋友当面向他讨教。 刚开始麻秋还有点支支唔唔地说不清楚，后来，当有人向他取经时，麻秋每每深有感触地说：“初去西阳时，我麻秋只知擒一盗，而其他盗贼会闻而生畏，经两位高人指点后，才知道纵一盗，比擒一盗更能让盗贼们害怕。初去西阳时我麻秋只知道，诛一盗能让其他盗贼望而生畏，经两位高人指点后才明白，赏一盗，更能让其他盗贼生改恶从善之心！” 没想到尽管“经高人指点”之说，在别人取经时，替麻秋解了围，但，事后当别人得知所谓“高人”就是麻秋的妻子、女儿时，“麻秋怕老婆”也随着麻秋知名度的提高而不断飙升。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若干年后，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怕老婆的故事《河东狮吼》就发生在当年的西阳，后来的麻城境内。 北宋有一太常少卿、工部尚书的儿子叫陈慥，字季常，为人狂放不羁，视荣华富贵为粪土，不坐车，不戴官帽，且隐居在僻远的麻城龙丘。陈季常在龙丘住的地方叫濯锦池，宽敞华丽，家里养着一群歌伎，客人来了，就以歌舞宴客，很有点象现在招待客人进歌厅的样子。而陈慥的妻子柳氏，性情暴躁凶妒，每当陈欢歌宴舞之时，就醋性大发。拿着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敲打墙壁，弄得陈慥很是尴尬。苏东坡就写了一首诗取笑陈慥：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 河东是柳氏的郡望，暗指柳氏。“狮子吼”一语来源于佛教，意指“如来正声”，比喻威严。后来这个故事被宋代的洪迈写进《容斋三笔》中。诗文、故事广为流传。河东狮吼的典故从此确立，后来人们就把怕老婆的人称为“季常癖”。 陈季常为什么这样服管呢？柳氏在陈季常不服从时，便一边哭着一边说：“你若再这个样子，我不刎脖子便上吊！”原来这就是柳氏的法宝，两者相比之下，陈季常只有乖乖地服管了。 尽管都是怕老婆，但相比之下麻秋比陈季常要幸运得多，幸福得多。因此，熊碧霞对麻秋“管”得最严的这一年，也是麻秋一家人过得最开心的一年，更是麻秋“军政权”自入西阳以来与当地百姓之间相处得最好的一年。准确地说，是自从后赵石虎在位时的建武十二年（公元346年），也就是东晋的晋穆帝永和二年，麻秋派人将妻子、女儿接来之后，他自己的“军政权”与当地百姓之间，便相处得越来越好了，到了建武十三年夏天，已经称得上“所到之处无不呈现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了。 可惜，好境不长，这年初秋，麻秋突然接到石虎亲自签署的命令：要求麻秋在保障边境安全的前提下，必须在郡府治所在地，围绕郡府衙门，修筑一道长度不得少于15华里，高度不得少于一丈的城墙，而且时间不得超过10个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多人够，自从西晋建兴四年（公元316年），随着西晋的末代皇帝司马邺的被俘，宣告了西晋的灭亡，但一些晋朝的旧臣们并不甘心亡国的命运，仍在全国各地积极活动，准备恢复晋朝的统治。公元317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南渡过江的中原氏族与江南氏族的拥护下，在建康称帝，国号仍然为晋。司马睿是为晋元帝，因其继西晋之后偏安于江南，故史学家称之为东晋。 由于东晋王朝的统治阶层，大部分是由过江避难的中原名门望族与江南的土著氏族组成的，存在着地域、文化等方面的差异，他们之间一直相互排挤。在东晋统治的一百多年中，中原氏族一直占据统治的主导地位，而南方土著氏族则一直受排斥。 晋元帝年间，北方大臣王导希望改变这种状况，他在南北氏族之间奔走，极力劝说各族修好，但收效甚微。后来江南氏族也曾多次因不满东晋的统治而起来反抗，大大的动摇了东晋的统治。不过，应当承认，自晋元帝元年（公元317年）开始至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为止，是东晋发展比较平稳的时期，虽然也有过一些叛乱，但都被镇压下去了。元帝末年，王导之弟王敦起兵反晋，遭到其兄王导与朝臣的抵抗而未能成功；其后桓温也曾觊觎帝位，又被王谢两大家族抵制下去。 东晋朝廷虽然偏安于江南，但历代帝王在位时，都希望收复北方的国土。其中以王、谢、桓、庾四大家族为主的北伐，在东晋时曾进行过多次。其中以桓温的3次北伐最为著名。他曾经收复洛阳，进入关中，进兵河北。尽管上述行动未能巩固成果，但至少给以后赵为代表的“十六国”君主，一次又一次地敲响了警钟。使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外部”，在后赵内部，也一点都不轻松。随着以石虎为皇帝的后赵政权在执行民族政策上的偏激行为，汉、胡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是一步又一步被不断地被激化着……。 当时，人们都知道石虎是十六国时期有名的暴君，他对汉人酷虐残暴。就象一条毒蛇一样，他的脑筋里只有三件事，一是淫欲，二是杀戮，三是享乐。此外，便是在其统治期间，军旅不息，众役繁兴，征调频繁，刑罚严酷。他还有意“苦役晋人（即汉人）”，严重地破坏了农业生产，使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 在后赵所统治的“十州”内，经常有不堪忍受重压的汉民起来造反，在后赵政权所在的都城和郡治、县治所在地，也经常出其不意地受到土匪武装的袭击。要么，将财物洗劫一空，要么专门暗杀其军政首领。 为了巩固政权，后赵皇帝决定，凡是郡治、县治所在地，都必须构筑城墙，郡治所在地城墙的长度不得少于15华里，高度不得少于一丈，工期不得长于10个月；县治所在地城墙不得少于8华里，高度不得少于8尺，工期最长不得超过6个月。 由于西阳是个郡治与县治合二为一的地方，也是进入大别山的“五关要塞”之地，因此，其长度、高度都比一般郡治要求高，而时间上的要求却与其他郡治一样。麻秋请人认真评估过，由于地处山区，地面表层土质特别坚硬，很难挖，里层土质相对松软一点却又夹杂着大量的山石，也不好挖。再加上到了第二年春季的雨水特别多，会给筑土城的施工，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因此，如果按常规办法去办，肯定无法按期完成任务。 刚开始，麻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因为弋阳郡管辖着六七个县呢，万一不能按时交差，大不了到别的县去抽调一些人，来他个短暂突击就是了。因此，麻秋让西阳县令梅自醒通知各个村镇，每家每户都出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到县里来参加筑城。教书者、行医者可以暂时免服此役。 这道命令下达后，各乡各村都觉得合情合理，各家各户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怨言，因此，三天之内，该来的人全部到齐了。但是，三个月后，一测量，已经筑完的城墙长度只有三里半，约占总长度的四分之一。麻秋立即把几个重要人物召集到一起共商对策。 副将石传力听完梅县令的介绍后，非常着急地说：“哎呀，不行啊！照这样下去，岂不要整整一年时间才能完成筑城计划么？” “到了明年春天的阴雨季节，工程进度肯定比现在更慢！”县令梅自醒接过话头说。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石传力知道不能按时完成筑城计划将意味着什么了。因此，他接过梅自醒的话头说：“既然如此，那就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呀！” 麻秋说：“今天把大家找到来，不就是为了商讨应对措施么？！” 梅自醒小心翼翼地说：“卑职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县令，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何必吞吞吐吐呢？”石传力看不惯梅自醒那种书生架子和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便很不耐烦地催促道。 石传力说话如此粗鲁，梅自醒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在郡守府内，除麻秋外，这位石副将是不折不扣的二号人物，于是仍然唯唯诺诺地说：“不知郡守大人能不能，想办法到其他几个县去调一些民夫来帮帮忙？” “在召集大家到这里来商议之前，本郡守与梅县令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可是，本官已经了解到其他几个县也正在因为担心不能按时完成筑城计划而着急上火呢。”麻秋接过梅自醒的话头道：“再说，眼看就要过春节了，干不了几天又得放他们回去过年，光是这一来一回的吃、住、行就要给你梅县令增加不少的负担啊！” “如果不能从邻县抽调民工，只怕除了继续从各乡、各村抽人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麻文房接过麻秋的话头道：“只可惜已经没有多少人好抽了。” “怎么没多少人可抽？先前我们不是一户才抽一个么？”石传力说：“现在我们不妨划定一个年龄界限，凡是在这个界限之内的男人，统统都到县里来筑城。” “界限倒是应该划一个，只是将界限之内的男人统统都来筑城恐怕不合适吧？”麻文房道：“俗话说‘春耕夏种秋收冬藏’，这春节之前各家各户还有许多重体力活要人干呢，我们也得为老百姓着想啊。” “文房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石将军就不知道为老百姓着想么？”麻秋见石传力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接过话头道：“要不咱们按石副将说的，先划定年龄界限。至于是不是在界限内的男人都来，可以留到下步再议。” “我提一个年龄界限，各位大人看是不是合适，我的意思是从18岁开始，至55岁为止。”梅自醒说：“在这个界限之内的男人，每家可以留一个，其他人都来参加筑城。” “不行。我主张下从17岁开始，上至56岁为止，往下推一岁，往上推一岁可以增500人以上，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呢。”石传力说：“这每户各留一人也不合适。全县3000余户，一下就减少了3000多人啊！” “我赞同梅县令的建议。据我所知，在此之前，每户最少留有一人，最多的留有7至8人的都有。梅县令的这办法等于是让有两个适龄界限以内的男人每户少留一两个，至六七个呢。”麻文房说：“因此，人数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更不存在减少3000狡人。” “麻军佐麻少爷，我石传力可是一向都很尊重你啊！”石传力很不高兴地说：“我虽然书不如你读得多，但帐还是会算的，全县3000余户，每户留一人不是……” “石将军，我没有说你不会算帐，我的意思是这个帐只能做加法，不能做减法。现在是每户来一人已经有3058人，进度是三个月完成四分之一。如果再增加相等数量的人，干相同时间的活儿不是可以再完成7里长城墙，约占总长度的四分之二么？前后两次相加不是完成了10·5里，约点总长度的四分之三么？”麻文房说：“因此，按照梅县令的这个办法实施，平均每户增加一人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按照麻军佐的计算方法，我们岂不是可以提前一个多月完成筑城计划么？”石传力淡淡一笑道：“若是象麻军佐想象的那么乐观，郡守大人就没有必要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商讨了。梅县令你说呢？” 梅自醒小心翼翼地说：“回石将军的话，形势的确没有那么乐观。不过……” 麻文房知道梅自醒不敢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接过话头道：“石将军和梅县令说得对，形势的确没有那么乐观。因为到了春季，不仅会因为雨水太多而影响工程进度，而且为了不误农时，还得让一大批农工回家去搞春耕、春播。否则，我们的城墙筑好之日，便成了全县大闹粮荒之时。而现在每户留一人，也有让他们为明年的春耕作准备的意思。” 曾经当了近20年牧民的麻秋也觉得每户留一人，是个劳民而不伤民的好办法。因为在农村，每户如果没有一个男人在家，其困难是难以想象的。更重要的是，麻秋心里一直记得妻子和女儿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因此，麻秋最后决定采取一个折衷方案：一是接受石副将的建议，年龄界限“下从17岁开始，上至56岁为止”；二是接受梅县令的建议，每户留一人，为明年的春耕作准备，其余适龄男人除教书先生、草泽郎中外，全部参加筑城。 没想到，新增人数、工程进度等等，都比原来预计的大打折扣了。三天后，该来的人员都来了。梅自醒派人登记的结果是，新增了2563人，比当初的估计划少了500人左右。 统计结果出来那天吃午饭时，熊碧霞见丈夫、儿子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把儿子叫到一边问：“房儿，你们父子俩今天这是怎么啦，脸拉得长长的，像是谁欠了你们500两银子没还似的？” “不是欠了500两银子，而是筑城工地上，比预计的少来了近500人。”麻文房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是会大影响筑城的进度啊，父亲正为这件事情着急呢。三天前，是我和梅县令建议每户留一个男人在家里准备明年的春耕，是父亲大人最后拍板，支持了梅县令和孩儿的建议。如今……” “父亲大人你们都不必担心，不就是比原来预计的少了几百人么？我们还可以用别的办法来弥补。老百姓是最讲道理，也最讲实际的。你们经过了近一年的努力，彻底解决西阳县的社会治安后，你们‘所到之处无不呈现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就是西阳百姓给你们的最好回报啊。”麻姑在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开导父亲说：“这也是我们争取百姓支持的最好基础。父亲大人若能对筑城的农工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相信他们会尽力而为的。” 麻秋听完女儿话之后，尽管什么话也没有说，内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他不不相信一个女孩子不仅懂得应该如何围缴盗贼，而且懂得如何筑城…… 早餐后麻秋当即让麻文房把石传力、梅自醒等人找到一起，直言不讳地对他们说：“石将军、梅县令，还有文房儿，昨天的统计结果表明，比我们的预计少了500人左右，面对这个不可逆转的事实，我们能不力争以现有的人力，完成在此之前拟定的计划呢？ 石传力说：“将军阁下，郡守大人。我认为根本没有这种可能。500人的缺口实在太大了。”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如果我们能够把大家的积极性发动起来，用5500余人去完成，在一般情况下必须6000余人才能完成的工程是有可能的。”麻文房说：“因为我们三个月前已经完成的百分之二十五，是在一般情况下完成的，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加一倍，任务本来就不算太重；其次是如果我们能对现有人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他们能尽力而为，是完全有可能完成的。” “麻军佐言之有理！老百姓做事，尽力而为与没有尽力而为区别是非常大的。比如说，本县在下面就听到不少人担心。筑城不是为了保证老百姓的安全，而是为了把西阳的美女关进城里，以便随时听候皇帝调遣呢。”梅自醒说：“甚至有人认为，城墙竣工之日，即为西阳他们与妻子女儿分离之时。” “这件事情若是不向民工们解释清楚，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啊！”一直在屏风后面“监听”的麻姑忍不住接过话头道：“哪一家没有妻子、女儿？若是能够消除他们的心腹之患，民工们干活的劲头，少说也能增添三分！” “我们大人在商量筑城大计，你一个小姑娘多嘴多舌的想干什么？”在场的人们见屏风后面传出声音来，全都不争地望着麻秋。麻秋很不高兴地冲着屏风吼道：“若是再不速速离开，本郡守即刻令人将你押解上堂重打五十大板！” 麻文房笑了笑对大家说：“各位大人别介意，那是我妹妹。” 麻秋摆了摆手，示意麻文房不要答理麻姑，并接着说：“如果大家认为可行，我们不妨一试如何？想当初关于动员盗贼们改邪归正，改恶从善，不也是采取相似之法么？” “既然郡守大人认为可以试试我等岂有不同意之理？”石传力对于当初在处理盗贼的方法上，自己与麻秋间分歧记忆犹新，便不阴不阳地说：“尽管末将以为没有这种可能，但试一试亦无大碍啊。” “所谓试试，无非是由本郡守出面，向筑城都将圣上旨意、我的部署、为何如此部署？以及这么部署对于来年的春耕有什么好处，对各家各户的生产有什么好处等等，统统讲一遍。”麻秋一边思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其中还有一项最要紧的内容就是要将所谓‘城墙竣工之日，即为西阳他们与妻子女儿分离之时’的流言彻底戳穿……” 梅自醒建议说：“郡守大人最好再讲一讲眼前的状况。由郡守大人亲口告诉大家，城墙四分之二的长度是我们如何算出来的……” 麻文房说：“梅县令的建议不错。甚至还可以告诉西阳百姓，我们原计划是多少人，眼下尚缺多少人……” “依本郡守之见，是要告诉大家，若是众人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窨有几分获胜的把握？若是完不成既定长度，将会经明年的春耕带来什么样的隐患或严重后果！”麻秋打断儿子的话说：“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马上确定下来，在何讲，分几次？” “讲一次还不行么，为什么要化整为另呀？”石传力反问道。 麻文房便接过话头道：“眼下筑城工地上，已经有将近5600人，有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暂且不论，就算是有一个可以呆那么多人的场地，谁又有那么大的嗓门，喊得近6000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呢？” “那倒也是。”石传力似有所悟道：“那就分呗，由梅县令拿个主意如何？” “西阳县现有亭川、太平、仙居、孝感四乡，一个乡来筑城的人数均在一千一千五百人之间。”梅自醒说：“要不就以乡划界，分四次在四个地方讲，不知郡守大人、石将军意下如何？” “好！按梅县令的意思这么定了！”麻秋点了点头说：“今天上午、下午各一场，明天上午下午各一场。” 大家表示一致赞成。 已经有了九个月前几次大型讲演经验的麻秋，先从自己三年前奉后赵皇帝石虎之命，攻打邾城“收复西阳”开始讲起，再讲自己奉命镇守西阳之初，在维护社会治安上，因经验不足而办了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后来几经周折，才在既不劳民，又不伤财，也没有让官兵疲于奔命的前题下，解决了盗贼满天飞，富人不堪其挠，贫民百姓苦不堪言的局面。 也是在整顿社会治安、处理盗贼等一连串问题时，让本郡守悟出了一个道理：为官者想要让自己高兴，最高明的办法便是首先自已治下的百姓们高兴。本次筑城我们让每户留一男丁，便是考虑到了大家的难处，如果我们不是考虑了百姓的子女要读书，不考虑各家各户的老人、孩子要人为他们防病、治病，我们也可以把教书先生、草泽郎中抽来…… 不瞒大家说，我们一下增加这么多人，是为了加速筑城的进度。不过，同时也是考虑到明年春天雨水多，不便施工，再加上春耕、春播、各家各户需要的劳力多，如果我们今年冬季不能一鼓作气地完成筑城计划的四分之二，明年春季农忙季节，本郡守和家的压力就会大得多……。 麻秋的话，讲得入情入理，情真真，意切切，5600多农工听后无不深受感动。挖泥、挑土、夯城墙的干劲空前高涨。筑城的进度之快，工程品质之高，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一个月之内，便完成了3·5华里，两个月还差三天，又完成了4华里约占总长度的四分之一还要强，如果照这样下去，春节之前就可以完成全部的筑城计划。岂有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理？ 不过，工程进度如此之快并不全是男人们的功劳。尽管，工地上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为调动这5600多男人的积极性而连开四场动员大会的麻秋也是男人，其他管理这些民工的各级官员也是清一色的男人，但是，在广大民工们的心目中，个个都在念道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努力，筑城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 原来，由于民工们日夜赶工筑城，每天天刚朦朦亮就上工，到夜里天黑透了还要点起火把干一阵子才收工，真可谓“从鸡叫忙到鬼叫”。因此，民工们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工棚倒头就睡，根本没有精力或兴趣去洗脸、洗脚。在自己家里干活时，男人们偶尔一夜、两夜不洗脚就睡觉的事虽然也时有必生，但是，那毕竟是妻子或母亲偶尔“失察”才发生的个别情况。 可是，在这个完全失去女人“监督”而又非常辛苦的工地上，一旦经常，甚至天天不洗脚，竟然造成了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许多民工的脚上长了疮。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疔疮不断恶化，流脓流血。脚上有疮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是为了不影响筑城的进度，民工们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奇怪呀，我这脚上的疔疮怎么一夜之间全好了呢？”一个中年民工早晨起床后，首先发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 他那里话音刚落，立即又有青年人、老年人纷纷发出惊叹：“是呀，我脚上的疔疮也好了！”“我脚上的疔疮也好了啊！”“我……” 这个说：“哎呀，这件事情真是太奇怪了呀！”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说：“想必是有人帮忙治好了呗？” 有人说：“不会吧，昨天夜里如果有人来了，我们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呢？！” “不是有人来帮你们治好了，难道是神仙下凡在你们每个人的脚上摸了一把不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自问自答道：“你们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只怕有人把你们抬去卖了，你们也不晓得信呢，怎么可能觉察得到啊？” “我们年轻人不晓得，你们老年人总应该有感觉吧？”一个疮痛刚好的年青人不服气地反问道：“不是有好几个老年人脚板上长的疔疮也好了么，怎么也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人来过呢？” “我发现了，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们都以为是神仙下凡帮的忙，我就不得不说了。”一位老年民工表情严肃地说：“若是不说便埋没了别人的功劳，那样我的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满仓伯，你发现了别人在做行善积德的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一个年青民工一脸坏笑地问：“难道是哪位神仙为你治好了脚，让你老人家不好意思开口不成？” 满仓伯仍然是满脸严肃地回答：“富贵贤侄呀，这次真让你猜对了。你满仓伯的脚的确是一位天仙般的美女给治好的呢！” “满仓伯，我怕你是董永的老婆说天话，做梦讨小老婆——尽想好事吧？”从沈家庄来的李富贵打着哈哈说：“不要说美女，只怕任何女人到工棚里来都会被这臭气熏天的味道给熏跑了，还能静下心来为我们洗脚、泡脚，往我们的脚上涂药？！” 满仓伯没有骗人，昨天晚上他真的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在一个小伙子身边蹲着，定眼一看，原来是在帮那个小伙子脱鞋，发现那小伙子的脚上不仅长满了疔疮，还有因为鞋不合脚而打了水泡，一双脚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溃烂得不成样子。那女孩子显得格外小心，洗完脚后，又将那双烂脚放在热水里烫了好一会儿才放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