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烟花易冷 一声声的礼花,在南城上空响起,璀璨的色彩将夜空缀上了光影交叠的光华。倚在阳台白玉雕成的栏杆上,默羽幽呆呆地望着夜空,夜空就像一匹黑色丝绒的布,烟花幻化着各种图形和色彩。繁华一过,便是凋零。 烟花易冷。 她垂下眸子,夜风吹得她有了冷意,环紧了手臂,抬眼看了看布置华丽的新房,她还是不愿迈步进去。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对于女人来说,这会是个终身难忘的夜晚,而她,更有理由相信,这个夜晚,对于南城的很多女人来说,也是一个不眠之夜。谁让她嫁的人是整个南城炙手可热的洛凌熙呢? 洛凌熙……印象最深的是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睛,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透人的内心;还有那张薄唇,看着似乎总带着淡笑,勾起的弧度却是高傲和不屑。 11岁,臻姨牵着她的手走进洛家,他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从鼻翼里哼出几个音来:“默羽幽?做洛家的童养媳,你配吗?” 13岁,她选择了一个跟臻姨最近的学校求学,只为有一个借口能离开洛家。 16岁,她依然以求学为借口,跟臻姨一起生活,只在重大节日的时候回到洛家。 每次,那位洛家少爷都会冷眼将她从头看到脚,高傲而又冷峻:“默羽幽,我会劝爷爷取消婚事,你最好不要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她,只是淡然而笑。 他是不想娶的人,她亦是不想嫁的人。 19岁,她考上了远离南城的S大,呼吸着更为自由的空气,却不料在21岁的时候,臻姨病重,白芷兰竟是提出,要将婚礼提前。 她清晰地记得身侧那道目光,走出臻姨房间的时候,他冷笑着抬眉:“默羽幽,就这么等不及做洛家少奶奶?不怕有一天南城第一夫人的位置让你如坐针毡?” 她,亦是涩然而笑。 他不想娶,她亦不想嫁。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竟是荒唐地举行了婚礼呢? “默羽幽,嫁给我,你配吗?”掀开头纱的那一刻,他嘴角勾着的嘲弄,微笑底下的冰冷,只有她明白。 他淡笑着亲吻她的唇,冰冷之中透出些淡淡的薄荷香味,含笑的目光也是几许凌厉,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敬酒的时候,她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而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过她一眼。 是的,不配。 洛凌熙,在南城是个响亮的名字。这个男人媲美明星的外表,无法估量的财富足以让女人尖叫,更何况,他还有强劲的商业手腕。传说中天才的商业头脑,虽然年轻,却已然在商界站稳脚跟。 而她,默羽幽,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简单,平凡得让人过目而忘的女人。跟他所有的相比,她什么都没有。一颗星星跟一颗石头的差距,怎么就举行了婚礼呢? 默羽幽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彩色的锦绣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很美的一块玉,做工精致,设计一流,上面还镶着一个小小的“福”字。她珍藏了那么多年,从那个她无助哭泣的雨夜开始,一直到现在。也许,那个当年把这块玉送给她的小男孩并不知道,他给了绝望的她多少力量,足以支撑她以后的人生。 门被粗鲁地推开,默羽幽的手收紧,迅速地把小袋子重新放入怀中。还未回头,便听得身后一声冷笑。 第二章新婚的感觉,还不错吗? 酒味在身后,铺天盖地而来,默羽幽轻轻地拧了拧眉,她的身子便被用力地翻转过来,被迫望进一双冷沉的黑眸。 “默羽幽?”他的手指支起她的下巴,玩味地念着这几个字,嘴角笑意凉薄,“新婚的感觉,还不错吗?” 顾晚吟抿了抿嘴,还没有开口,他的大拇指便恶劣地刷过她的唇,她惊愕地瞠大了眸子,身体微微颤抖。 “反应真大。”他的唇浅浅地勾着,眸子里的温度却是冷的,“默羽幽,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成了洛家的童养媳?嗯?” 冰冷的黑眸蹿动着点点的怒火,她在墨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呆立的身影,有一天,她会被这样的怒火烧得骨血都不剩吗? “说话。”男人似已失去了耐性,握着她下巴的手更紧了一分。 “我没有。” “没有?”他冷哼一声,甩开手去,“默羽幽,你一无脸蛋二无身材三无家势四无学识……你觉得你这样的女人,哪一点配得上洛家?哪一点配得上我洛凌熙?爷爷非得用什么童养媳来逼着我娶你?” “如果不想娶,你可以拒绝。”她淡然地别开脸去,这个男人狂妄自大蛮横无理,她从小就知道,就直想躲开他。 洛凌熙的眸子危险地咪起,嘴角却往上勾着弧度:“几年不见,你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还知道挑我的弱点。明明知道奶奶的话我不能拒绝……” 默羽幽沉默,不想就这个问题争论什么。实在的,她也觉得很荒唐。 “不过,娶了你,也代表不了什么。即便你是洛家少奶奶,也不过是名义上的。这么说,明白?” “恩。” 洛凌熙满意地点头:“我们之间,有名无实,互不相干……明白?” “恩。” “一年之后,由你提出离婚,理由随意。”他看了她一眼,似乎迟疑的样子,厌恶地蹙了蹙眉,“怎么,有意见?” “为什么是我提出?” “你以为由我提出奶奶会答应?”他看了她一眼,“当然,你也可以依靠奶奶霸着这段婚姻,可是,聪明的女人就该找个爱自己的男人嫁了,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所以……” “好。”她轻声打断他的话,洛凌熙愣了愣,随即很快扬眉,打开抽屉,有什么“啪”地一声在桌子上落下。 “不用质疑,是我们之间的契约。”签字笔一下子扔到了桌子上,他懒懒地开口,“你放心,只要你签下自己的名字,你会很满意看到这张卡里的数目。 金色的卡在她面前扬了扬,灯光下反射出比灯光更亮的光线来,直直地刺入她的眼睛。 她愣了愣。 “有意见?”他冷笑了一声,“默羽幽,刚刚说什么你都没有意见,怎么要你签字就没有反应了?你……” 很快止住了声音,目光所及,默羽幽已经拿过笔,工工整整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洛凌熙的眉扬了扬,倒是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干脆。可是女人心从来就是海底针,她看似简单,实则却是最不简单的女人。 第三章不要想得太多 “既然已经签字了,你该知道,什么该遵守。默羽幽,你该知道,如果你在背后玩什么小动作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别以为你有奶奶当靠山就可以肆意妄为!” “……”默羽幽轻轻勾唇,什么时候她肆意妄为过了吗?她跟他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其实很多原因是她一直避着他,减少那些无谓的难堪。她从来都明白,她在他心底,就是跟他不同一个阶级的人,他向来看她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情,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外人眼中的光鲜和洛太太的名义,是我可以给你的。其他的,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想得太多,更不要天真地奢望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感情。你该知道,我洛凌熙对待女人的眼光向来很高,如果你有点自知之明,就该明白……” “我一直都都很明白,洛少爷,你放心,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默羽幽低声打断他的话,水润的眸子轻轻地望着他,“我没有指望会跟你产生感情,也明白我们之间的婚姻只是貌合神离,名不副实。只是,洛少爷,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样的婚姻,排斥的不只是你一个人,所以……这张金卡,我想我不能收。” 洛凌熙的眼眸中跳跃着淡淡的愤怒,她的意思,是她跟他一样排斥这场婚礼?敢情那个被逼婚的人还是她了?他嗤笑了一声,手指夹起金卡,嘴角的笑容淡然而又轻蔑,眸子轻眯:“默羽幽,有没有告诉过你,过分的矫情只会让人更加讨厌?”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喜欢……当然,这句话,默羽幽只是在心底里说,这个大少爷从来脾气乖张,就算为了奶奶,她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手机的铃声恰时打破了满室的沉寂,洛凌熙看了默羽幽一眼,伸手按下通话键。 因为两个隔着不远的距离,手机那端的声音那样清晰,能分辨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怎么哭成这样?嗯?” 男人的声音瞬间温柔,就连脸部的神情,也是温柔得判若两人,没有了丝毫的刚硬。果然,男人在遇到不一样的女人时,什么都会是不一样的。 那边不知道女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我让人过来接你,别哭了……” 默羽幽的心微微一沉,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明白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的新婚丈夫,在新婚之夜,要把别的女人接到家里,也许,就是新房。他甚至不顾及这里也是她的家,甚至不顾及……她的脸面。 神思间,男人的脚步已经迈出,嘴里还是说着安慰的话,看得出来,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个女人,看来,她的出现是破坏了他的姻缘,是她的不是了。 等默羽幽泡好一杯牛奶的时候,原本轻掩着的房门打开,默羽幽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洛凌熙的背影,被遮挡着的是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回转过头,洛凌熙的一切,她都没有什么兴趣知道。 “既然都已经签了契约,就给我好好地守住自己的嘴巴。”金卡又强势地被塞回手中,“好好拿着,我不想在奶奶那里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他的目光带着凌厉和警告,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眼前还浮现着那双阴鸷的眸子。默羽幽看着手里的金卡,嘴角勾着自嘲的微笑,对着窗户猛地呼吸了几次,才把金卡放进抽屉。 一场可笑的婚礼,一个记忆深刻的新婚之夜……端着温热的牛奶,喝到嘴里,却是冰冷入心。拿着空杯子下楼,脚步却在走出门的时候陡然顿住。 默羽幽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看,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就在她对面的房间,跟着他的情人翻云覆雨…… 第四章我会好好待我老婆的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默羽幽睁开了眼睛。 正是四月的天,从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去,一片很好的景致。粉色的樱花一簇簇地在枝头开得正艳,矮矮的树丛,一片绿,跟樱花的一片粉相映成趣。一片草坪中间,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之下有潺潺的流水,侧耳细听,还可以隐约听到水流声。草坪的西侧,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从楼上望去,像是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周围的细沙是白色的,白蓝相称,又是很美的色调。 打开窗户,默羽幽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让她顿时心旷神怡,顺带着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走出房间,对面的门并没有合拢,露出一丝门缝。默羽幽站在门前,有些失神。想到昨晚听到的,她勾了勾唇。 他一定不知道,他所有的话中,最让她觉得开心的便是这一份契约了。他一定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不喜欢的,不止他一个。 不过这些话,她也未必想跟他说。只是陌生人,何必多余的交流?一个人的心情,对着一个陌生人的时候,该是没有的。 早餐。 很长的西餐桌,很丰盛的早餐,坐着的,却只有三个人。 白芷兰的目光在默羽幽和洛凌熙之间几个来回,笑道:“小幽,还习惯吗?” “恩。”她微笑着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上学,这个地方你应该就跟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奶奶真是后悔,答应了你跟臻姨一起住……” “这不嫁到洛家了吗?有的是机会熟悉。”洛凌熙揽过默羽幽的肩膀,嘴角勾着宠溺的笑,乍一看,还真是有几分丈夫疼爱妻子的味道。 “说得是……”白芷兰点着头,又瞪了洛凌熙一眼,“凌熙,小幽以后是你老婆了,凡事要以家庭为重,多收收心。” “知道了,奶奶。”他笑着在她脸上自然地一啄,“我会好好对我老婆的。” 默羽幽身子一僵,抬眸,正迎上他笑得极其好看又深邃冰冷的眸。 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默羽幽来到了洛家的公司。 据说,这是南城最大的公司,已经跻身世界前五十强,对南城的经济有着致命的影响力,洛氏,在南城是威震四方的名字。 众人对它,都是仰望的姿态。 连建筑都是需要仰望的,要看到洛氏的标志,必须把头仰九十度的角度,默羽幽茫然地看了一阵,再低头,有轻微的晕眩。 看了看手中的便当,她有些啼笑皆非。奶奶非得让她送到洛凌熙的公司,无非是想要增进他们彼此的感情,只是…… 她还是觉得,好荒唐。 电梯直达顶层,第一次来,她转了个弯才发现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握紧了手上的便当盒,脚步放得很慢,很不喜欢他那样带着嘲弄和讥屑的眼神,只是,还必须承受。 臻姨说,让她嫁到洛家,是她的遗愿。她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既然奶奶也喜欢,那么,就嫁入洛家,那是她的福分。 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脚步就要到门前,身后的声音急切响起:“小姐,你没有预约,不可以进去的。” 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人很快越过了她挡在了她身前,只是,透过开着的门缝,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办公室里亲热纠缠的身影。 第五章洛总不会吃这样的便当 “小姐,你真的不能进去。”夏离的声音带着气喘,不过是一个上洗手间的时间,就有人进来了,这是洛少跟思谨小姐幽会的时间,通常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嗯……”里面的声音意料之外地更响了几分,带着几分熟悉感,激吻中,有东西撞落在地的声音,女人的丝质上衣滑落在腰间,光滑而又极具美感的后背清晰可见。 “小姐,请你离开好吗?” 夏离的身子又朝着门缝的方向移动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红,身为洛凌熙的秘书,洛总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工作上稍有闪失,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洛少爷应该还没有吃午餐,这个给他,这么辛苦,要补补体力的。” “……”夏离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便当,这什么状况?这个女人是谁?怕又是莫名其妙的洛总追随者吧?思谨小姐来了,他怎么还会吃她送的便当呢? “小姐,等等!”看着她的脚步已经到了电梯口,夏离疾步追上,“这个你还是拿走吧,我想洛总不会吃这样的便当。” 默羽幽拧了拧眉,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伸手递着的便当:“不吃便扔了吧。” 幸而,也不是她的心意,如果是,这样的心意,该是多受糟蹋……她笑了笑,迈步走向电梯。 走到窗前,一双美眸娇羞中带着忧伤,看着已经抵达楼下的女人。 “她就是默羽幽?”潘思谨软软地叹息,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得跟任何大街上走过的女人一样的货色,她不明白为什么洛南天就那么喜欢她,而这种喜欢,是她无论花多少努力都无法得到的。 所谓童养媳,便是从小认定了的媳妇,跟指腹为婚的意义差不多。 “吃醋了?”洛凌熙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目光透过百叶帘淡淡地落到楼下的女人身上。 纯白的t恤,素色棉麻料质的裙子,很闲适的打扮,充其量只能是清新,跟美丽或者气质无关。 “放心,只是娶……”手紧了紧身前的腰肢,大掌缓缓上移,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圆润的耳侧,“你知道,那并不代表什么……” “可是……已经代表很多了……”潘思谨软软地瘫在身后的怀抱里,哀怨的语气多了一丝入髓的娇媚,“毕竟,她是大家认同的洛夫人,她还能光明正大地送便当跟你,而我……” “便当我不爱吃,我比较喜欢……”男人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吃你。” “讨厌!”潘思谨,一双眸子媚得要滴出水来。她也算是在他身边时间长的女人,虽然洛凌熙对她并没有过什么承诺,可是他新婚之后,他还是会时不时找她,就证明了她在这个男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他的手动作加大,潘思谨在意识还算清醒前,握住她的手,媚眼如丝:“熙……答应我的蜜月之行,你真的可以陪我吗……你妻子她……你就不怕你奶奶……” “怕什么?”洛凌熙的舌尖恶劣地扫过她耳垂,“她不过就是有名无实的洛夫人,只是守活寡而已。我能给的,只是一张结婚证书而已,她不会是我的女人……” “真的吗……熙,你真坏……”潘思谨看着百叶帘外那道已经淡出视线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娇媚的笑来。 第六章我知道 露台很大,无论站在哪个位置看星星,星空总是美得离谱。 “小幽,你看,这是金牛座,这是水瓶座,看到了吗?”小的时候,爸爸总喜欢带她坐在草坪上,抬头看星,一点一点地指,星星有名字,有故事,所以,她一直喜欢。 记忆中,父亲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无论走到哪儿,无论她问到什么,父亲总能说出一大堆来,听得她津津有味。 但,那只是从前,自从母亲离开之后,他就变了一个人。 或者,人的思想会因为重大的变故发生转折的,那对他来说,是那样大的打击。车祸中少了一条腿,他都可以乐观地过下去,可是母亲那样绝情地离开,他便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背叛更为残忍?所以,如果找不到一个对的人,宁可,这一辈子,都不爱。 嘴角凉凉地勾起,记忆中那个女人的眉眼,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水灵娇媚的眼睛,如樱桃般的红唇,长得很是标致。她或者已经忘记她了,可是,她却清晰地记得,而且,每次一想起,都是厌恶。 从心底的厌恶。 有手指敲打落地窗的声音,一声带着嘲弄的冷笑:“怎么?在等我?” “没有。”默羽幽的声音微微一僵,这个男人,无论何时吐出的字眼都可以让她心底冰凉,从小,她就有些害怕他那双冷眸。 “今天去过公司了?送了便当?”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垃圾桶,便当已经被丢在了垃圾桶里,夏离也没有跟他报告这件事情。她向来都是有眼力的秘书,懂得看人,默羽幽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是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女人? “……是。”她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奶奶让我送的。” 晶亮的眸子,淡然的倔傲,她在解释她的讨好与自己无关?女人总是这么虚伪吗?明明恨不得爬上自己的床,却还是一副清高的姿态?洛凌熙的眉好看地拧了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不用解释。” “是不是难受了?”看着她淡然地撇开眼去,他笑,“默羽幽,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干涉我的生活,免得自取其辱。就算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你怎么可能妄想跟思谨争宠?” 从来就是这样的自以为是,这一点,从她十一岁踏入洛家开始,他还真是从来没有改变过。默羽幽笑了笑,神色无澜,只颔首道:“我知道。” “别试图搞什么小动作,就算奶奶有多宠你,对于我来说,你根本一文不值。” “我知道。” “也别以为跟奶奶打小报告会有什么用,那除了让我更厌恶之外,对你没有一点帮助。” “我知道。” 她神色之间的寡淡让他看得无端腻烦,什么都是“我知道”,她这是以不变应万变吗?她是真的知道还是装的知道?如果有这样贤良淑德倒是好了,会省了他不少麻烦,只是…… 她真的表里如一吗? “默羽幽,你只是洛家的童养媳,不是我洛凌熙选中的女人……” “洛少爷说的,我都了解,很清楚,很明白。洛少爷请放心,我会谨守合约的内容,绝对不会逾矩半分。我会睡到书房。”她轻声打断他,越过他的身体,直接朝着书房走去。 洛凌熙看着她的身影,心底有愤怒的火苗在蔓延燃烧,为什么他从她眼底竟然看到了一丝不耐的表情? 第七章默羽幽,你等着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默羽幽醒得很早,洛家,虽然奶奶时时给着她家人一般的温暖,可是,她却还是陌生。 厨房里,安姨正在准备早餐,看她走下楼来,有些惊讶:“少奶奶,怎么不多睡点?早餐还没有好。” “早晨的空气新鲜。”默羽幽走进厨房,“安姨,我来帮你。”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安姨急急地摇头,“少奶奶,你歇着就好,怎么可以让你亲自动手呢?” “那有什么的。”默羽幽拿过围裙围上,笑道,“安姨,别把我当少奶奶,这些事一直都是我自己做的,早餐什么都做过。这团面粉,今天要做什么?” “……老夫人比较喜欢吃面食,而且喜欢临时做的拉面,粗粗的那种。” “拉面吗?这个我会。”默羽幽走到面团前便开始揉面,安姨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少奶奶,你还是……” “你放心好了,安姨,这个我拿手。奶奶有时去臻姨那里看我,我会给她做面条,她会喜欢吃的!”默羽幽笑着打断她的话,“对了安姨,早餐好像好准备很多东西,今天要准备哪些?” “少爷喜欢习惯吃西餐,所以要准备牛奶、吐司、鸡蛋;大小姐喜欢吃中式早餐,今天要准备的是红枣粥、煎饺、小麦饼还有油条;二小姐最近在减肥,所以早餐就只有果汁和生菜。少奶奶……” “我的就不用特意准备了,跟奶奶一样吃面条。”实在不能习惯一顿早餐都可以搞得这样复杂,她笑着摇了摇头。 早餐陆陆续续地端上桌面,楼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下来。 “小幽,这么早?”洛舒砚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后面跟着的是还打着哈欠的洛舒怡,穿着可爱的睡衣,不停地揉着眼睛。 “每天都这么早,还让不让人活了?奶奶也真是的,自己起早,就不让别人睡觉了?” 揉开的眼睛正看到默羽幽摆放着碗筷,洛舒怡冷哼了一声:“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用受这个罪!” “谁准你用这样的态度跟你二嫂说话!”身后一记声音让洛舒怡身子一凛,浑身的睡意顿消。 “每天早起是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听了小幽的话,这段日子我的身子骨硬朗了很多。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好,还要赖到别人身上,马上去跟你二嫂道歉!” 白芷兰的话,谁都不敢违抗,洛舒怡咽了咽唾沫,低垂着脑袋:“奶奶,我……对不起……” “不是跟我说!” “奶奶,不用了……”默羽幽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洛舒怡,她一直是知道的,洛舒怡一直对她的出身不齿,觉得她沾了她洛家八辈子的光。 “不教教她,就永远不懂什么叫规矩!” 威严的声音让洛舒怡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要碰到默羽幽的事情,奶奶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真是不懂,究竟是谁跟他有血缘关系!那么一个贫贱出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进入洛家! 心里虽是万般不甘,她却是柔眉顺眼地走到默羽幽面前:“对不起,二嫂。” “舒怡,这么大的人了,不要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跟个阔小姐似的!女人,该会的都要会,你该跟你大嫂好好学学!” 默羽幽浅浅地笑,洛舒怡的姿态虽然恭敬,却用嘴唇做着口型:“默羽幽,你等着!” 算什么女人啊!无缘无故地进入洛家,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吗?她倒是要看看,一个不招自己丈夫疼爱的女人,这种婚姻到底能撑得了多久! 第八章养好身体,生个孩子 “要舒怡学什么呢?奶奶?”楼上一道声音懒懒地想起,洛舒怡眼睛一亮,嘟着嘴道,“二哥!” “一大早的,谁惹我宝贝妹妹生气了?看这小嘴嘟的……”洛凌熙捏了捏洛舒怡的鼻子,洛舒怡眼睛一红,看了旁边的默羽幽一眼,但碍于奶奶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头道:“没有。” “少爷,少奶奶给老妇人做了碗面条呢!你看,少奶奶手艺很不错。”安姨把面条端到桌面上,晶莹剔透的面条,上面撒着碧绿的青菜,细碎的肉末,金色的煎蛋,芳香扑鼻。 “没想到我老婆还能做饭。”一只手揽过肩膀,默羽幽的身子有些僵硬,酥酥麻麻的热气在耳边喷吐,他看着她笑,“你真是了解奶奶,知道他喜欢吃面条,一大清早地起来准备,不愧是贤良淑德的好孙媳妇。” “少爷,鸡蛋也是少奶奶煎的,看着很香脆呢!”安姨指着盘中的煎蛋,一脸的笑呵呵。 依然含笑的眸,里面嘲弄的意味更甚,默羽幽马上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没有记清楚洛凌熙的早餐中有鸡蛋,否则,她就该撇开这件事情去做别的。 “凌熙,看看小幽多疼你,现在会给自己老公做早餐的女人不多了,你要好好珍惜。” 奶奶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善意的提醒只会是火上浇油的效果,默羽幽在心里轻叹一声,垂下眸子,安静地吃碗里的面。 “这个好像更好吃。”面前的碗忽然夺走,他拿过她手里的筷子,呼哧一口,竟是觉得美味,只是,他还是恶质地将嘴里的面条吐回碗里:“这么咸,有没有搞错?奶奶,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洛舒怡得意地挑眉扫了一眼默羽幽,哥哥总是会给她报仇的,只要哥哥不喜欢,在洛家,她还会有什么好日子吗! “胡说八道!”白芷兰狠狠地瞪了洛凌熙一眼,“好端端的面条,哪里会咸?你这样,让小幽怎么吃?” “桌子上多的是早餐,随便换一种就行了。”洛舒怡正开口,看到白芷兰的目光,又乖乖地合上嘴巴低下头。 “小幽,喝点红枣粥吧,补血养气。”在家里,洛舒砚算是跟她最合得来的一个,她不会因为她的出身鄙夷她,两个人是谈得来的朋友。 “恩,红枣粥不错。小幽,嫁入了洛家,以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早点生个孩子。”白芷兰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姨,“你给少奶奶多煮点有营养的东西,把身子养好了才最重要。” “是,老夫人。” 默羽幽的脸有些发红,低着头,粥入嘴的味道也不知是甜是酸还是涩,旁边嘲弄的目光,她总是可以清晰感受,每次,心扉也能麻麻地疼。 其实,只是陌生人,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从小她就这样对自己说,却也从来没有轻易摆脱过心底的困境。 “二哥,二嫂,你们可要好好加油,奶奶想抱孙子了呢!”洛舒怡又是得意地看了默羽幽一眼,她哪里会不了解二哥,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位潘家大小姐潘思谨身上,怎么可能会看这个寒碜的女人一眼? 洛凌熙悠闲地喝着杯中的牛奶,目光别有深意地凝视着她,还没有开口,便听得声音在耳边响起:“凌熙,把事情放一放,带小幽出去玩玩,好好度个蜜月。” 第九章飞机恐惧症(一) 飞机在碧蓝的空中划下雪白的平行线。 默羽幽撑着脑袋,看着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渐渐地,城市村庄都像拼图一样,蔚蓝的天,雪白的云絮就在身边,好奇妙的感觉。 不过,她是厌恶坐飞机的,确切地说,是恐惧。 童年之后的第一次坐飞机,她头晕目眩,冷汗直冒,曾经有过的恐惧一阵一阵袭来,竟然晕倒。 通过心理干预,现在的她要好很多,每次,她总是逼着自己不去回忆曾经的往事。很有效的方法,便是看着飞机里的乘客,一个一个地去猜度他们的职业、年龄、爱好,虽然无聊,但是可以很好地分散注意力。 可是,今天,却不行。 似乎每一眼都可以看到洛凌熙,他的身旁坐着打扮入时的女人,很美,很有气质,一双美眸不时地扫过她这个方向,看着她的时候,是挑衅的目光。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用从前那个办法,去猜测每个人的年龄身份职业,那一道挑衅的目光,每每让她心头难受得发堵。 这场婚姻,从来不需要战争,她就是输的那一个。在本该属于新婚夫妻的蜜月之旅,丈夫公然带着情人出双入对,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即便默羽幽本就不在意什么,那个女人总是扫过的眼神还有矫揉造作的高调真是让她有些倒胃口,所以,她还是选择把目光望向窗外。 戴上耳塞听音乐,看着蓝天白云,虽然尽量克制,回忆还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心痛,心涩,那种痛,比洛凌熙的更甚。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她还是会有受伤的感觉,她应该早就木然才是。 “熙……真的没有关系吗?奶奶知道怎么办?”潘思谨的头斜斜地靠在洛凌熙肩膀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凌熙捏了捏潘思谨的脸:“你怕什么?不是在南城,奶奶会知道什么!” “她……不会说吗?”潘思谨眨了眨眼,看了看目光望着窗外的默羽幽,“你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不可能会什么都不说,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妻子,如果奶奶知道了,我……” 洛凌熙的目光也淡淡扫了一眼默羽幽,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目光郁郁地望着窗外,眸底似藏着很多心事。 洛凌熙低笑了一声,果然是矫揉造作的女人!登记之前还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洛少爷,我不会哭,不会闹,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不会干涉对方的私事。所以,你带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我不会表示任何不满,连情绪上都不会。” 现在,她一脸怨妇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她再痛苦,会有谁看她一眼吗! “熙,真的没事吗……”注意到洛凌熙的视线,潘思谨的身子又软软地靠过去了一些,眉头幽怨地拧着。 “没事,如果她够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他收回视线,随意拿过手上的杂志,“想想待会儿要到哪里购物,喜欢什么就买下来。我可能会有些公事,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你。” “啊!熙,你真好!”清脆的一声“啵”,引得飞机上众人侧目。洛凌熙的目光不由地又望向了默羽幽,却是被空姐的身子挡住了视线,还伴着焦急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十章飞机恐惧症(二) 整个人在混沌中下坠,甚至忘了要去的地点,甚至忘了要去的原因,清晰的,是那种无助恐慌的感觉。 知道那只是梦境,梦里的她,穿着一条粉蓝色的裙子,跟着妈妈身后跑,因为上飞机的时间就要到了,怕赶不上。 小小的步子迈得很快,心里很雀跃,第一次坐飞机,可以飞得老高老高,可以跟蓝天白云那么近,真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地问着,妈妈没有回答,最后只狠狠地咆哮了一句:“不要吵!”吓得她再也不敢出声,只能自己看各种奇形怪状的云朵。 只是妈妈,看着似乎有些不开心呢! 为什么呢?她跟爸爸没有吵架呀!每次吵架,爸爸都是让着她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脾气那么坏,可能是工作很辛苦吧?她转头看了一眼妈妈,她好像已经睡着了,妈妈的衣服总是穿得少了一个季节,不过都很好看。有些担心她着凉,她把小毯子妈妈的袋子里拿出,小心地盖在她身上。 飞机降落的时候刺得耳朵有点痛,一点一点地下坠,她在感受着那种惊异。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妈妈依然没有回答,她只是跟着她的脚步,一双奇异的眼睛看着每一处的陌生。 “妈妈,这个地方是哪里啊?”已经出了关口,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一座座摩天大楼,她抬头,惊讶它们的高度。 “小幽,你帮妈妈拿着这个,妈妈去一趟洗手间。” “哦,好的。” 她的笑容很甜,看着妈妈走了几步,又转头继续看那些摩天大楼。 “小幽!” 妈妈又折了回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她眨了眨眼睛:“妈妈,不是说要上洗手间吗?” “哦,是的。”她笑了笑,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妈妈是要拿包纸巾。” “小幽,你乖乖在这里站着,如果妈妈一下子没有出来,妈妈有个朋友会来接你,你跟她先走。” “可是,妈妈,上洗手间不是很快的吗?我可以等你啦!等你跟阿姨一起走。” 约莫过了十分钟,妈妈没有出来,反倒是有个阿姨,穿着一件貂皮大衣,走到她面前:“你是默羽幽?” 她的声音不好听,也没有表情,很冷的态度。 她小小的身子缩了缩,点点头。 “跟我走。” 她的手就要拉她,她往后退了退,怯生生地看着她:“你是妈妈的朋友吗?我等妈妈出来再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你不用等她,她不会出来了,马上跟我走。”贵妇人挑了挑眉,手又要拉过她的身子。 “阿姨,我妈妈只是去上洗手间,她很快就好出来的。我们……等等她,好吗?” “她不会出来的!”贵妇人已经磨灭了所有的耐性,“我告诉你,你马上跟我走,你妈妈已经把你卖给了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吃好穿好,不会亏待你。” 她惊恐地往后退去,发冷恐惧侵占着每个细胞,想哭,想逃,贵妇人的声音一阵一阵在耳边轰鸣。 “小姐,醒醒!小姐!要不要找医生?”空姐摇着默羽幽的身体,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脸上已经满是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