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姐妹聚会   连续几日令人厌恶的刮风日总算过去,近来天气转好,不仅阳光明媚,连小风吹的都令人倍感亲切温暖,不像之前那般风一吹不仅头发凌乱,一抹脸恨不得能抹下一层土来。
  
  天气一转好,平日里在家闲着没事只知做针线弹琴的女孩子们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搞各种名为感情交流实则八卦兼显摆的宴会。
  
  这不,今日是阳城最富有的杨老爷长女办的赏花宴,来捧场的人不少,都是与杨老爷有生意来往的家眷,基本都是母亲带着女儿来赴宴,于是这不仅仅是小女儿们的聚会,也是妇人们凑在一起带着各自目的说说笑笑的日子。
  
  杨老爷生意做得好,各行业均有涉及,由于眼光独道,胆子大,背后又有强大关系网,于是基本每样投资都赚得盆满钵满,很是受阳城商户们的追捧。
  
  杨家长女名叫杨妙儿,芳龄十四,模样出众,虽说称不上国色天香,但因老爹有钱,各种首饰、脂粉、衣饰打扮下来,七分长相也能给折腾出九分来,琴棋书画造诣也拿的出手,于是还未及笄,登门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只是每个来提亲的人都不得杨老爷满意,于是杨妙儿便一直待字闺中。
  
  “妙儿姐姐这件衣服真好看,看这面料,像是杭州那家千金难求的锦丝坊产出的云锦吧?”一名样貌中等,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脸艳羡地用手轻轻摸着杨妙儿袖口处的面料,唯恐一不小心将其触坏。
  
  杨妙儿有些得意,很大方地将自己的手臂伸出去让一众好奇心的姑娘们抚摸。
  
  “我看啊还真是锦丝坊出的!不然面料怎会如此光滑如丝?摸着都舍不得放开了!也只有妙儿妹妹才配穿得上这等面料,姐姐我就算想穿也买不到啊。”
  
  “就是就是,全阳城就只有妙儿姐配穿这等衣服,啊,呸呸,不对,是商户中只有妙儿姐能穿得起。”说错话的少女尴尬地捂住嘴一脸讪笑,商户再有钱再本事也及不上官家,她那么说等于是将阳城内所有当官的都贬到杨家之后了。
  
  场中有片刻的静,众人都悄悄偷瞄杨妙儿的脸色,所有人都知道杨妙儿心高气傲,常因不俗的样貌及学识不服自小便比商户高贵许多的官家女,“商户女”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是心底的一根刺,就因出自商户便嫁不到官家中去,婚配对象只能是商户或比商户强不了哪去的农或工,不得不说这对自小便认为比官家女只强不差的杨妙儿而言是很大的打击。
  
  脸上的得意转变成微恼,杨妙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没当场甩袖而去,深吸一口气略带僵笑着说:“大家别恭维我了,这面料确实是锦丝坊出的云锦,后又由云南‘第一手’吴娘子裁制而成,今日是我第一次穿,姐妹们觉得衣服好看,我很高兴。”
  
  杨妙儿开口了,众女连忙顺着台阶又夸赞了几句,毕竟那个云南“第一手”吴娘子也不是普通人能请的起的。
  
  这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情绪都忽上忽下的,只有一个人的反应格格不入,那就是自来后就没有凑去杨妙儿跟前,而是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最角落的桌子上晃着一双小腿吃糕点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很小,未长开,小脸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很是美丽,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外披一件薄薄的白色小袄,梳着双螺髻,一边插着一小串粉色绢花,打扮得很是俏皮可爱,小小年纪便长的这般好看,长大后若不长歪定能艳压群芳了。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这个“不合群”的小姑娘了,开口道:“咦,温家小妹妹怎的一个人了?你表姐呢?”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自顾自喝茶吃糕点的小姑娘均忍不住笑着打趣:“不会是怕人抢了糕点,于是将表姐赶走了吧?”
  
  “我看像,看那一盘糕点只剩下一小块儿了,定是都进了温小妹妹的肚子,哎呀我说,小妹妹可不要这般吃,小心长胖将来嫁不出去。”
  
  “瞧你说的,怎么可能嫁不出去?温家小妹妹自出生就被人定下了,她有个小青梅竹马你忘了吗?”
  
  “哎呀瞧我这记性,人家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不愁会嫁不出去,不过也要控制一下,否则身材变了形丈夫也会嫌弃。”
  
  打趣起温家小姑娘来,众人都自在多了,不像之前与杨妙儿说话时那般小心翼翼,场中气氛活跃自在了许多。
  
  温凌琦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又喝了口茶后方抬起头轻轻擦着嘴边几乎不存在的点心渣子叹气道:“不要提我是有主的人,我无比坚信本姑娘很快就没有主了!”
  
  “啊?温小妹妹你不要乱说啊!”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恁地吓人。”
  
  “是和小青梅竹马闹脾气了吗?呵呵。”
  
  众女笑得越发欢了,都是十一至十六岁的女孩子,本来年纪都不大,但是面对只八岁和她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小姑娘时便都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面对她。
  
  温凌琦轻哼一声,用脆声声的有些稚嫩的小孩儿声音无比正经地道:“你们不要不信,我温凌琦这一世……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再嫁给那个姓冷的混蛋了!”
  
  “肯定是闹别扭了,小姑娘闹脾气了。”
  
  “哈哈,才八岁懂得‘嫁’字的真正涵义吗?”
  
  有的人耳尖,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儿,掩口轻笑问:“温家妹妹怎的说‘再’呢?好像你以前嫁过一样。”
  
  温凌琦闻言心咯噔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僵,不过好在她目前是小孩子不会招来猜忌,连忙调整了表情,装作一副极度生气的模样道:“人家说错话了嘛,反正就是不要嫁!”
  
  众女都没当回事,依旧笑眯眯的,本来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一个小孩子闹脾气中的一句不嫁就能否了的?
  
  杨妙儿从众人关注的重心便成了配角,面露不悦,扫了下眼中只有糕点没有自己这个东家的温凌琦淡声道:“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园里很多花都开了。”
  
  众女闻言连忙点头,不再理会温凌琦,纷纷随着杨妙儿出了亭子向花园里行去。
  
  温凌琦左右望了望,没见着跟着自己来的表姐,垂下眼掩藏起眼中的厌恶,尾随众女而去。
  
  这次的宴会杨妙儿原本只请了年纪在十一至十六的女子,温凌琦不在这一行列,只是她母亲温夫人正好这一日有要事要与杨夫人商谈,便带了她过来,当然不只她一个,还有长她两岁的表姐。
  
  走在庭园中,放眼一望处处皆绿,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令人见了便心生喜悦。
  
  杨家的花园很大,很多珍贵的品种在这里都有,是以从春季到秋季杨家总会办各种各样的赏花宴,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喜爱赏花的。
  
  快走到花园的时候,一名十岁左右的娇美小姑娘看到走在最后的温凌琦后松了口气,快速走过来小声道:“方才去亭子里找你们,结果听说你们来这里了,杨家好大,差点儿迷路,一路问我才寻了过来。”
  
  温凌琦瞄了眼脸颊微红明显走路累着了的人,忍不住教育:“表姐,不是我说你,在别人家里别自己乱逛,冲撞了主人家影响不好。”
  
  没想到比自己小的妹妹这般不给面子,王静俏脸刷的一下红透,轻咬嘴唇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去小解,结果、结果迷路了。”
  
  温凌琦翻了个白眼,没有揭穿她的小把戏,这个拙劣的说辞换成之前八岁的自己肯定会信,而是现在的她可不是八岁天真的小孩子了,她听说杨家十六还未订亲的嫡长子今日正在府中……
  
  见表妹没理会自己,王静面色讪讪,略带不解地从眼底偷瞄小脸严肃专注往前走的温凌琦,这个表妹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一个月前生病好了后便各种古怪,明明很亲自己的表妹自那之后开始疏远自己不说,还常常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令她很是不解,不晓得何时得罪过她。
  
  当然她并非最可怜的,要说哪个是被莫名其妙就厌恶上了的,那绝非和表妹自小订了亲的冷家少爷莫属。
  
  “这是我舅舅千辛万苦自南方带回来的姚黄,专门送给我爹的寿礼,你们看看漂不漂亮。”杨妙儿指着花团锦簇的黄色花开心地说道。
  
  姚黄是牡丹花中的稀有品种,目前这类花并不多,想要弄来一株难度不小,并非一般家庭能买的起养的起的。
  
  杨妙儿自是又得到一番赞赏,之前受冷落的玻璃心终于弥补回来一些,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妙目微转向温凌琦投去略带炫耀的一瞥,见对方像看普通狗尾巴草似的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姚黄,立时目露不悦,道:“温妹妹不喜欢这花?”
  
  温凌琦闻言忙回道:“没有的事,我是被这花的美丽惊呆了,不小心愣神了。”
  
  “是吗?”
  
  “当然是。”温凌琦回以无比纯真且认真的眼神。
  
  这个解释勉强取信了杨妙儿,温凌琦得以解脱,没有再被追问。
  
  “好险。”温凌琦轻拍胸口庆幸,她了解杨妙儿的性子,若是得罪了她,今日她可就没好日子过了,貌似母亲有求于杨家夫人,若是将杨妙儿得罪了,影响了母亲的事就不妙了。
  
  姚黄是很美,并非温凌琦不喜欢,只是前世姓冷的发达后给她弄来了一株,见的多了就不稀奇了,不只是姚黄,魏紫也有,当年她在冷家精心栽培的花园比之杨家的丝毫不差,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真美!这株很贵吧?杨姐姐的舅舅专程送来给令尊的寿礼,杨老爷和令舅的关系想必极好。”身旁传来王静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传入杨妙儿耳朵里的赞叹声,温凌琦意味深长地瞄了她一眼。
  
  这话正说到杨妙儿的心坎上,杨妙儿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对着王静道:“你说对了,我舅舅和我爹关系好得像是亲兄弟,我娘还经常为此吃醋呢。”
  
  “杨姐姐真是有福气的,不仅有爹娘疼,还有个那么好的舅舅。”杨静语气中充满了艳羡。
  
  众女不满王静一个人取悦杨妙儿,七嘴八舌地开始一个个都夸起杨妙儿有个好舅舅来,将杨妙儿哄得笑不拢嘴。
  
  温凌琦趁众人不注意的空,低声质问王静:“你一个劲儿地羡慕人家有个好舅舅是何意?难道你的舅舅就对你不好了?”
  
  王静的舅舅恰恰就是温凌琦的亲爹。
  
  王静大惊,连忙摇头解释:“妹妹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感慨一下杨姐姐的舅舅对她好,想顺便提下自己的舅舅也很好,结果还没来得及……”
  
  “好了,我逗你的,别大惊小怪的。”温凌琦懒得听对方口是心非的解释,安抚地拍了拍有些慌乱的王静,转头看向争相绽放的花朵。
  
  众女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不知是谁起的头,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青梅竹马这个话题上。
  
  “听说孟家长女订亲了?订的是城西的张家?”
  
  “是啊,前日孟家姐姐还与我说没有见过张家少爷,不知对方品貌如何。哎,有多少女子在订亲的时候见过男方本人啊?还不都是洞房花烛的时候掀了盖头才看到。”
  
  “就是嘛,所以还是早早就认识的双方结亲最好,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总比两个陌生人结亲好的多,毕竟相互了解,也有感情基础在了,若是两家关系好的话那就简直羡煞旁人了!”
  
  “咦,青梅竹马订亲且又两家关系不错的,温家小妹妹不就是了吗?”不知谁的一句话将众人的焦点再次转移到一直拼命将自己当空气的温凌琦身上。
  
  被十数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围着,温凌琦头皮都要发麻了,摊开双手很是无奈地说道:“青梅竹马真没有姐姐们想像的那么美好,大家不要被骗了啊。”
  
  “不就和冷家少爷吵架了吗?小两口闹几日别扭就好了,扯到青梅竹马成亲不好上去做甚?”
  
  “人家冷少爷模样俊俏,嘴巴又甜,听说对你很好,与你的兄长更是情投手足,就凭与你兄长的交情,以后他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晓得我们都恨不得将你的好运气占为己有吗?”有个胆子大的不满地指责道。
  
  什么叫不会亏待她?男人要做坏事亲爹亲娘都拦不住,何况是个没血缘关系的人!
  
  温凌琦眼见自己快成众矢之的了,连忙改口:“嘿嘿,姐姐们莫怒,妹妹我只是觉得以后生活好不好与男人是否是青梅竹马没多大关系,君不见各种话本子上说的负心汉大多是自小便与青梅订了亲的竹马吗?”
  
  对啊,众女闻言开始思索起听过的各种话本子,想出来的越多越是觉得温凌琦说的有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话本子上的故事都是虚构的,为了赚取听众的眼泪才会胡编乱造。”杨妙儿发表意见。
  
  众女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原本有些动摇了的人连忙拉回心神再次以谴责的目光看着温凌琦。
  
  被人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目光盯得浑身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的温凌琦连忙投降:“错了,妹妹我错了还不成?我改口,青梅竹马成亲很好,好极了!” 只是我的那个极不好罢了,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商户女没有那么多约束,众人在一起谈婚论嫁可以大大方方的,只要没有长辈或男人在场就无须避讳,不用像官家出身的姑娘们那般规矩多。
  
   正文 前世种种   趁着温凌琦走神,一名女子悄悄将王静拉到一边一脸八卦地小声问:“你的表妹怎么了好像对冷家少爷很不满啊。”
  
  王静望向温凌琦,见她没注意自己,犹豫了片刻然后很困惑地道:“我也弄不明白,以往她与冷家少爷玩的很好的,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月前突然间她就对冷家少爷冷淡下来了不说,还总闹着要温家与冷家解除婚约。”
  
  “啊,要解除婚约?她一个八岁的孩子闹着解除婚约肯定会被当成无理取闹啦。”
  
  “就是呀。”王静点头,叹气道,“舅舅和舅母自然不同意,还将她训斥了一顿。”
  
  “训斥完后她就老实了吧?”
  
  “算是吧,反正她没敢再嚷嚷要解除婚约了,不过……”
  
  “不过什么?”天下间女子对八卦的热情千万不要小瞧。
  
  “不过是妹妹对冷家少爷的态度更差了,家中很多下人都听到妹妹骂他了,几乎每日都要骂他几遍。”就像一天不骂几遍就睡不着觉似的,王静心道。
  
  两人嘀咕得正欢时,温凌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表姐,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谈什么。”王静吓了一跳,回完话后没来得及与“八卦女”说话便匆匆离开了。
  
  温凌琦沉着脸打量着心虚模样的王静,猜到刚刚她们说的话肯定与她有关,懒得多问,转身离开了。
  
  王静在温凌琦转身过去后抚了抚心跳有些快的胸口,暗道这个表妹真是愈发古怪了,性情变得难以捉摸,哪里还有之前天真活泼的可爱样子,变得像老妖婆似的神神叨叨,尤其是冷着脸时的样子怪吓人的。
  
  还有一点令她不舒服,以往这个妹妹都会亲亲热热地喊自己姐姐,自从温凌琦病好后就不再这般称呼了,一口一句的“表姐”叫着,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寄人篱下的尴尬身份,天知道每次被喊表姐时她心中有多堵。
  
  商户女中若是家境条件优越,女孩子自小便会被父母约束着学习各种女红,若是条件许可还会请嬷嬷或是教习师父来教琴棋书画,只是由于出身问题嫁不进官家,女孩子们学习礼仪的时候便只学个皮毛,若没有特别爱好连琴棋书画都不去学精了,毕竟以后嫁人后相夫教子是主要的,再次是会看账本,若能在夫家的生意上出点力就再好不过了。
  
  是以对于商户女们,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只是锦上添花之用,而算账、锻炼生意头脑才是主要的功课。
  
  温凌琦上辈子正好受过这方面的苦,谁知道她那个小青梅竹马最后会走狗屎运当官去了?
  
  “妹妹你在想什么?”王静见温凌琦走神出声询问,近来这个表妹时常会走神,走神时表情大多以怨怼恼火为主,真不明白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会出现这种表情。
  
  “没事,就想想晚上回家吃什么。”温凌琦收回心神摆摆手。
  
  “噗。”旁边有人听后轻笑出声,打趣,“温妹妹刚吃完便又想着吃了,可真不要像之前我们说的那般长成胖姑娘。”
  
  “不会,本姑娘天生丽质,吃不胖的。”温凌琦对这方面很有信心,上辈子她生了两个孩子身材都没有走样,而且在她最烦闷的日子中大吃大喝也只是体形稍稍丰满些而已,可以说在这方面老天是相当厚待她的。
  
  大言不惭的话立刻引来众女围攻,女人们最不爱听的话之一便是有人说自己怎么吃都不会胖!
  
  众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饭点时间,就在温凌琦跟着众女一同入座之时,温夫人简氏出来了,称有事不在杨家用餐,将温凌琦两姐妹带走了。
  
  “娘,家中有事?”温凌琦见温母脸色不渝,担忧地问。
  
  “没事,别担心。”显然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被排除在要事之外,简氏没有说的打算。
  
  “不用说我也猜的到是与家中生意有关,有何愁的,咱家用不了几年就比杨府强了!”温凌琦不满地嘟嘴。
  
  简氏被小女儿娇嗔的表情逗笑了,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没有将女儿的话当回事,食指点了下女儿的额头笑:“人小鬼大,你爹听到了肯定会高兴,呈你吉言,娘等着咱们温家发达那日。”
  
  王静凑到温夫人身前,体贴地给对方捏起手臂来,柔声安慰道:“舅母放宽心,舅舅那么厉害,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表哥也越来越优秀,已经能帮着舅舅打理生意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团结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乖,你们都乖。”温夫人的胳膊被王静揉捏得很舒服,闭上眼享受起来。
  
  温凌琦坐在马车内打量着娘亲还有表姐,渐渐陷入沉思。
  
  简氏目前三十出头,生了一子一女都不显老,皮肤水润白皙不说,就连身材看着都像二八年华的姑娘,温夫人年轻时很美,提亲者众多,最终嫁给了当初家境只称的上普通富裕的温家长子,以简氏当时的行情来说可谓是下嫁。
  
  不过事实证明简氏选夫婿的眼光是不错的,成亲这么多年了,温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难得的是钱越赚越多的温老爷对待娘亲始终如一,不仅一个妾没纳过,连外面的花楼都不去。
  
  阳城哪个有点钱的男人不三妻四妾外加花天酒地啊?就她家老爹只守着娘一个,夫妻二人恩爱极了,温凌琦时常为爹娘的感情骄傲感动。
  
  可能也是由于婚姻幸福,不用和小妾通房斗来斗去,娘亲三十出头了看着就像二十五六的女人,一举一动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加上长的原本就美,性子又好,老爹守着她一个真心不亏。
  
  目光移到一旁小心地给温夫人按摩的王静身上,王静是温凌琦亲姑姑的女儿,也是姑姑唯一的孩子,王静可以说是在温家长大的,因为在她刚出生不久,她的爹在出外时被劫匪杀害,于是她们娘俩儿便被接来温家居住。
  
  温凌琦与王静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好得与亲姐妹没什么差别,温凌琦一直是将王静当成亲姐姐看待的,若非在多年后发生了那件令她难以容忍的事,在她心中王静永远都会是她的亲姐姐。
  
  “妹妹怎么这般看着我?我脸上可有脏东西?”王静被盯的莫名,纳闷儿地抬手摸向自己光滑的脸。
  
  “没有,表姐脸上很干净。”温凌琦笑了笑道。
  
  王静长了一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兴许是寄人篱下的关系,她自小到大都是一副小白兔的善解人意模样,体贴人,看她此时即便手酸了都没停止给温夫人按摩就知道,会说话哄人开心,家中的温老夫人对待王静这个外孙女可比对温凌琦这个亲孙女好得多。
  
  论模样王静长的不及温凌琦漂亮,只是胜在一副有双小鹿般的眼睛,这种眼睛最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男人在她面前会变得无比自信,觉得被需要,尤其是对那些总与妻子吵架、夫妻关系不好的男人来讲效果更甚。
  
  就是这双引人怜惜的眼睛,令她自小到大都特别照顾王静,明明是自己小,却总一副大姐姐的模样照顾着自小没了爹的表姐,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从来都会分表姐一份,出去见小姐妹她也会带着表姐,引着表姐去接触外面的人和物。
  
  当年不成熟的自己真是将照顾表姐当己任,也是因为总照顾人,令她早早地独立懂事,打理家事及人情来往上轻松自如,长大学起管家都比王静快的多,这算是她当年吃了大亏后在无尽后悔中回想起来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温府门前。
  
  下人们将温夫人等迎进内门,然后送主子们各自回房。
  
  温凌琦有个贴身丫环叫碧玉,由于早上拉肚子便没去随主子去杨家。
  
  温家目前算是商户中的中等等级,温老爷算是比较低调的人,不曾想过要学那些张扬的人给自家人安排多名下人,儿子只安排了一名随从,女儿则只有一名能干的丫环,在他看来,下人在精不在多,下人多了乌七八糟的事必然会多,没必要给管着内务的自家夫人找事。
  
  “我爹在家吗?”温凌琦回房后问脸色有些腊黄的碧玉。
  
  “老爷刚回来不久。”碧玉伺候着温凌琦换过衣服擦了手便要去厨房端饭菜,结果被阻止了。
  
  “你歇会吧,看你脸色差的,下午不用你当值,将小桃叫进来。”小桃是院子里的二等丫环。
  
  碧玉闻言停住脚步,连忙屈膝谢恩,出去将小桃叫进来伺候。
  
  温家每日早饭和午饭是主子们在各自的屋里用餐,只有晚饭是全家聚齐时在饭厅一起用。
  
  “打听到姓冷的那小子哪日过来吗?”温凌琦问小桃。
  
  “回小姐,冷家少爷后日会过府约大少爷出去玩。”小桃十三岁,很活泼,人缘好,让她去打探消息最是适合不过。
  
  “哦。”温凌琦心中有了计较。
  
  “小姐,大姑奶奶上午半天都是在老夫人房里的,听老夫人院里伺候的杏儿姐说大姑奶奶替表小姐向老夫人讨走了那件镶了绿宝石的心型发钗。”小桃语带不平地告状,这个发钗是老夫人很宝贝的,因为这是温老爷子在世时送给她的礼物。
  
  温凌琦闻言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夫人疼表姐,给她不给我并不稀奇,我也不在意。”
  
  “小姐,老夫人太偏心了,明明您才是正经的温家姑娘,结果好东西大多进了表姑娘的口袋!”
  小桃好打不平,自她开始帮着探听消息后就被老夫人的各种偏心气得跳脚,明明是温家的好东西,结果大多都进了王姓人的口袋,肥水流入外人田了!
  
  温凌琦好笑地看了眼急的不行的小桃,安抚道:“老夫人的好东西再给也是有限,温家是爹娘在掌管,等老夫人手中没多少好东西后就停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都饿了,去厨房给我端饭菜吧。”
  
  “哦,好。”小桃说完连忙去端菜了。
  
  温凌琦倒了杯茶慢慢饮起来,对于祖母偏心的事她真没少吃过醋,为此还耍过许多回小性子,耍小性子的后果便是祖母愈发地觉得她不懂事,然后更疼总为她求情说好话的表姐。
  
  若她还真是年仅八岁的小姑娘,听了这消息后必定会气愤,而此时她的灵魂已经近三十岁,岂会再为这等小事烦忧?温府的财产掌握在爹娘的手中,老夫人手中的东西真的不够看,尤其在几年后温府更加发达之后。
  
  母亲究竟为何去杨府找杨夫人,温凌琦不去在意了,因为她知道温家的生意即便会出现一些难题也很快会迎刃而解,经历这些小挫折,温老爷父子的眼光及能力会随之增长,所以她完全不用操心,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用完了丰盛的午饭,温凌琦在府中散步消食,觉得累了便回房午睡。
  
  午睡的并不安稳,她又开始做梦了,梦到了前世的种种。
  
  梦中的情境前半部分很幸福,事事都顺,有爹娘疼,有哥哥宠,还嫁给了心仪对象的青梅竹马,而后半部分则开始变样。
  
  她有对恩爱的爹娘,有一个体贴待她极好的哥哥,温老爷夫妇只生了一子一女。
  
  温家的生意一直缓慢上升着,在温凌琦十三岁时达到了一个顶峰,那时温家冒险投资了一批面料上乘的布匹生意,当时世面上这类面料还很少,名叫水缎,正好那年皇上微服私访迷上了个穿着水缎的女子,之后招进宫中百般宠幸成了名噪一时的宠妃。
  
  这名宠妃极爱水缎,一年四季都只穿这个料子做的衣服,于是引领了一股潮流,全国各地有钱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穿起水缎来,那一年,温家数钱数得手抽筋,从阳城的中上等商户一跃成为首富,已经在首位坐了十数年的杨家不得不退居其后。
  
  冷家与温家关系不错,早早便为两家的儿女订了亲事,同样做生意,以前与温家的买卖做的水平差不多,两家富裕程度不相上下,只是很巧的是,温家大赚特赚的一年中正是冷家买卖失败大亏特亏的一年。
  
  于是原本算的上门当户对的两家突然间变的贫富差距大了起来,冷家老爷是个有自尊心的,见自家与温家差那么多,没脸再娶对方的掌上明珠,便提出要取消两小的婚事来,遭到了温老爷的拒绝。
  
  温老爷与冷家老爷是过命的交情,且温老爷原就讲信誉够义气,不但没有取消与冷家的婚约,反到不惜牺牲自家部分生意大力拉拔冷家,长达三年的时间,温家几乎就没再赚到钱,因为赚的银子都拿去帮冷家翻身了。
  
  冷家也没有令人失望,在温家的大力拉拔下,冷家老爷带着长子费尽千辛万苦,在三年后终于再次富裕起来,虽然和温家还是差着很多,但已经恢复到了亏本前的八成水准。
  
  共患难过,温老爷如此作为令冷家老爷大为感动,承诺他活着一日便不会令温凌琦受半分委屈,必定会将儿媳妇当成亲女儿一般宠着。
  
  在温凌琦十六岁时,怀着羞涩与欣喜的心情坐上花轿嫁给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冷家长子冷浩辰。
  
  冷浩辰模样俊俏,头脑好使,跟着冷家老爷做买卖,十八岁的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他们婚后一年,新帝听大臣建议着重思考后颁发旨令不再限制商户科考,不仅是商户,各个行业都包括在内,不管是何出身,只要你品行端正且才学出众,都可参加科考,考中了朝廷便会给安排官衔,绝不会出现出身歧视的事,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新旨令颁布后引起轩然大波,闹腾了大概一年之久,反对派最终失败,新旨令就这么传下来了。
   正文 见面打架   新旨令对冷家来说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因为冷浩辰自小便聪慧,学知识很快,夫子们时常感叹如此聪慧的孩子若是出生在别的家庭中好好栽培定能金榜题名。
  
  由于当初商户不能参加科考,于是冷浩辰也没将多少精力放在学习上,冷家也可惜儿子的才华,但也没法子,只能将儿子的才能引到做生意上。
  
  冷浩辰在做生意方面的能力比之学知识差了些许,但依然比很多人都强了,冷家长辈很为其骄傲。
  
  温凌琦会倾心于冷浩辰,很大一方面是他聪明,书读的好,她所见所识均是商户,都不重视读书,其实她幼时所以为的他才华横溢只是相比之下的结论而已。
  
  等她多年后成了官夫人,见识了其他官场上的人和物,世面见的多了才意识到自己当年有多蠢,冷浩辰哪里称的上才学出众,只能称的上一般般。
  
  当年可惜冷浩辰天分遭埋没的夫子此时想来定是为了讨冷老爷欢心,想多得点好处胡说八道的!
  当新旨令颁布,冷家长辈觉得祖宗显灵了,催促着冷浩辰重拾书本,争取考个秀才回来给冷家争光。
  
  重拾书本四年,冷浩辰考了两次终于中了秀才,这在阳城商户中是独一份,冷家大摆筵席,热热闹闹地庆贺。
  
  成了秀才夫人的温凌琦也感到骄傲,对丈夫更加体贴,为了让丈夫能更专心读书,她平日里很少去打搅丈夫学习,其实就是那个时候,他们的夫妻关系因为相处时间越来越短而变淡。
  
  科考的路很长很艰难,之后的举人之路比秀才要难考多了,冷浩辰再次用功读书,不过毕竟二十多岁才用功,不及他人年幼时就用功打的基础好,又并非像年幼时夫子说的那般天资聪颖,举人之路并不顺利,连续两次没考中,这对已经被众多的夸赞捧得有些飘飘然的冷浩辰来讲是个打击,于是脾气开始变坏,与妻子温凌琦开始发生争执。
  
  冷老爷很重承诺,他向温老爷保证他在世时不让温凌琦受委屈真的做到了,每次儿子和儿媳闹矛盾时他都站在儿媳这边。
  
  向来被父亲重视惯了的冷浩辰受不了被突然的差别待遇,愈发地疏远起温凌琦,不仅是他,冷夫人也见不得宝贝儿子总被丈夫训斥打骂,对儿媳妇也颇多怨言。
  
  如此种种,都为以后温凌琦不幸福的婚姻中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午觉睡得很不安稳,温凌琦被梦境中哭泣的自己还有厌烦表情的冷浩辰搅得冷汗淋漓,在背后汗湿了一大片后才惊醒。
  
  坐起身喘着气,抬手一摸,满脑门儿的汗。
  
  “又做梦了,这该死的冷浩辰,考中秀才就找不着北的笨蛋,姑奶奶这辈子嫁猪嫁狗都不嫁你!”温凌琦忿忿地嘟哝着,瞪着眼怒视锦被上绣的一棵青竹,仿佛那就是害得她上辈子不得善终的始作俑者。
  
  听到动静的小桃赶忙走进来,见温凌琦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似的狼狈样大惊:“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奴婢这就准备水给小姐沐浴。”
  
  温凌琦闭上眼免得小桃被自己眼中的怒意吓到,深吸数口气烦乱的心跳才逐渐平缓下来,她确实需要洗个澡,浑身都粘乎乎的不舒服。
  
  进到盛着花瓣的温水里,温凌琦舒服地闭上眼,此时她有些凌乱的心才真正平稳下来,上辈子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辈子她避开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便好了,老天给她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兴许就是为了让她甩开姓冷的人渣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小姐,方才奴婢好像听您唤冷家少爷的名字了。”小桃给温凌琦擦背时好奇地问道。
  
  “嗯,我骂他了。”
  
  “……”小桃不会接话了。
  
  “我哥可快回来了?”温凌琦想起重要的事连忙问。
  
  “大少爷今日有事,听说会傍晚才会赶回来用饭。”
  
  “这样啊,回来的晚就算了。”温凌琦打消了下午见兄长的念头,打算另寻时间。
  
  过了会儿,水温下降之时,小桃开口道:“小姐,近一个月来您很少碰针线,刚刚小姐午睡时夫人将奴婢叫过去叮嘱奴婢要催促您尽快拾起针线。”
  
  “知道了。”针线她之所以不想碰,实在是她的针线活计已经很娴熟了,要装成八岁时的针脚稚嫩很麻烦的。
  
  小桃松了口气,她以为小姐得拒绝呢,近一个月来无论是女红还是练字弹琴,小姐可都避之无恐不及的。
  
  是时候选择面对了,再逃避下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阵子她将“醒”来之前自己练过的字、做的针线都研究了个透,下番功夫的话模仿那个水准不难,只是琴她弹的怎么样无从研究,从下人口中探得的一两句也作不得准,不过不妨事,很容易就能应付过去。
  
  说做就做,温凌琦自第二日开始便重新拾起女红,也开始练字了,虽然细心的碧玉发现小主子刚拿针线和毛笔时动作有些别扭,无论是刺绣还是写出的字都大失水准,但没多久便正常了,她便没放在心上。
  
  有个成熟的灵魂却要一直当小孩子很不习惯,想了很久,温凌琦决定行为举止偶尔幼稚活泼些,至于女红及其他技能方面则要实行“进步神速”这个策略来,否则她真怕装“笨”装得太久,自身的本事跟着退步就不妙了。
  
  这日,被某人骂了无数次的冷家大少冷浩辰终于登门了,他来是寻温凌琦的哥哥温凌轩出门玩的。
  
  冷浩辰长温凌琦三岁,今年十一岁,年纪还不大,正是淘气的时候,但凡有空都会跑出来寻温凌轩出去野。
  
  “小姐小姐,冷家少爷来了,正在上房给夫人问好呢。”小桃一路小跑过来向温凌琦报信儿。
  “你看你跑的满头是汗,还不擦擦。”碧玉扔给小桃个帕子。
  
  “谢谢碧玉姐。”小桃接过帕子来不及擦汗急急地向主子禀报,小脸不知是因跑的还是八卦使然,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小姐,冷家少爷马上就过来了,听他的随从小李子说冷少爷一大早掏了几枚鸟蛋,专程送来给小姐的!”
  
  温凌琦闻言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栽下去,姓冷的那家伙有十一岁了吧?还幼稚地去掏鸟蛋?不上进的家伙,白长了颗聪明脑袋,不干正事难成大器!
  
  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不管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在温凌琦眼中,冷浩辰就是幼稚、不懂事、没责任心、爱骄傲外加不稳重的臭流氓!
  
  “他掏鸟蛋送给我?他当我是男娃子还是怎的?!”温凌琦冷哼道,哄小女孩儿送个花啊手绢啊什么的都正常,送什么鸟蛋!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传来对温凌琦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儿声音。
  
  “琦琦,我给你送鸟蛋来了!”男孩儿一路小跑着带着兴奋又炫耀的声音闯进温凌琦的房间。
  
  正往外走的温凌琦差点儿被突然蹿过来的人撞到,惊得向后仰去,万幸碧玉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否则她的屁股可要开花了!
  
  见到与自己同床共枕十多年突然间缩小了一大圈的男人,此时应该称作男孩儿,温凌琦新仇加旧恨瞬间涌上心头,脑子一热,抬脚便踹了过去骂道:“哪里来的土匪敢闯本姑娘的闺房,活得不耐烦了?!”
  
  大腿挨了一记重脚的冷浩辰被踹懵了,眼睛发直地看着不知为何正火冒三丈的人傻傻地问:“琦琦你是怎的了?听说你一个月前染了病,不会是脑子烧坏掉了吧?”
  
  温凌琦拍掉搭上自己额头的手,冷眼怒斥:“你才脑子坏掉了,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经年岁不小,岂能如此鲁莽地擅闯女子闺阁?书都读哪里去了?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没学过礼仪廉耻吗?!”
  
  “什、什么……”冷浩辰一手小心地捧着几枚鸟蛋,一手揉着被踹疼了的大腿,一脸茫然地看着语气就像在训斥儿子的温凌琦,“琦琦你怎能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这哪里算是闯女子闺阁,你哪里称的上是女子?”
  
  出离愤怒都不能形容此时温凌琦的情绪了,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咬着牙阴森森地道:“你再说一遍?”
  
  前一刻还有些长锈的脑子突然变灵光了,冷浩辰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连忙解释:“琦琦别气了,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只是小女孩儿,还未长到女子的年纪,所以我这不算是闯女子闺房。”
  
  “未到女子的年纪你就可以随意闯了?你的意思是否每到一家去拜访你都随意擅闯未及笄女子的闺阁?”温凌琦看到冷浩辰这张脸就自然而然没好气,前一世后几年,他们夫妻两人几乎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吵架是家常便饭,这种吵架的恶习都延续到现在来了,只要看到他就很难心平气和。
  
  “噗。”一旁的碧玉冷不丁笑出声,在小主子愤怒的目光瞪过来时吓得立刻捂住嘴不敢吭声了。
  
  冷浩辰也笑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少年笑起来很赏心悦目,只见他眉眼弯弯,露出嘴边的两个小酒窝道:“琦琦你无须吃那些莫名的醋,不管多大的女孩子房间我都不会闯,闯就只闯你一个,谁让你是我自小便订下的小娘子呢?”
  
  居然被误会成吃醋了,刚刚碧玉笑出声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天杀的,被一个十来岁小男孩儿调戏了的温凌琦火大了,她想到前一世他和她的表姐滚在一张床上被她发现时,他也是一副这般无赖的模样笑着劝她不要吃醋的。
  
  那个画面极其刺眼,温凌琦心被戳得生疼,理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顺手拿起不远处的一根鸡毛掸子用力地往笑眯眯的人身上抽去,一边抽一边骂:“你个无耻的男人,不打死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虽然温凌琦只有八岁,因为吃的多力气不小,尤其是鸡毛掸子专往他头上及脖子上抽,效果更是不同凡响。
  
  冷浩辰狼狈地四处逃蹿,整个屋子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
  
  外面有人报信,温凌风迅速赶了过来。
  
  一进屋见自家妹妹红着眼睛发狠地追着冷浩辰打,温凌风赶忙冲上去将温凌琦高举的胳膊抓住,大喝:“琦琦你作何打人?快住手!”
  
  理智逐渐回笼,温凌琦小身板追着打人也累坏了,顺势直接歪在他身上喘粗气。
  
  被自家主子突然发威打人的行为吓呆了的碧玉也回过神,连忙过去搀扶着自家主子坐下,考虑到打人加骂人很费口水,很体贴地倒了杯茶水。
  
  “风兄,你再不来,我这小身板儿可就要被打坏了啊。”冷浩辰夸张地大喘着气告状。
  
  “琦琦,浩辰远来是客,你打他做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温凌风实行起他兄长的义务教育妹妹。
  
  温凌风今年十二,很有兄长的担当,遗传了温家二老的好相貌,年岁轻轻便已有长成祸水的苗头,与冷浩辰相比,他的个子要高出半头,皮肤更黑些,看着更显男子气概,而冷浩辰由于唇红齿白便显得秀气得多。
  
  温凌琦喝了一大口茶润完嗓子后便告状:“哥哥,你要为我作主啊,这个姓冷的家伙不经人同意便擅闯我闺房,影响我闺誉,以后你妹妹还怎么嫁人啊!”
  
  “嫁给他就完事了,多简单的事,莫非你还想嫁给别人?”温凌风想起这阵子妹妹总闹着要与冷家解除婚约的事,一脸谴责地看着被全家当宝贝宠着的妹妹。
  
  “就是就是,琦琦放心,以后我娶你,保证不会嫌弃你有损的闺誉名声!”冷浩辰拍着胸脯大声保证着。
  
  “你敢嫌弃!你有脸嫌弃吗?我的名声有损也是被你害的!谁嫁你谁就得被活活气死!”温凌琦狠狠瞪了被打了还不知反省的某人一眼,然后向温凌风道,“哥哥,妹妹以后越长越大,你们若不管的话,这个家伙若还擅闯我闺阁,我就放狗咬他!”
  
  其实她更想说放□□毒死他,想想还是算了,她一个八岁的孩子上哪去找□□?养条狗到是容易的多。
  
  温凌琦开始考虑央求父亲给她寻个小狼狗崽,专门养在她的院子里防姓冷的混蛋。
  
  “好啦,别闹脾气了,你打了人是你不对,还不快向浩辰道歉。”温凌风道。
  
  “他有错在先,为何要我道歉?”温凌琦气乐了,最该道歉的人是负心汉冷浩辰,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会向他道歉的!
  
  冷浩辰见温凌琦死不道歉的模样,磨了磨牙假装大度地道:“算了,我们都有错,两过相抵,就不用谁向谁道歉了。”
  
  温凌风见两人都对此没意见,于是也不强迫了,看了看小脸严肃的妹妹,终于耐不住她的坚持对冷浩辰正经地道:“浩辰,你们已经长大,以后别再闯琦琦闺房,有事先让下人通报知道吗?”
  
  冷浩辰还是很听温凌风话的,闻言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你的鸟蛋坏了一个!”眼角余光不小心扫到鸟蛋的温凌风惊呼。
  
  “什么?”冷浩辰抬起手掌一看,掌心里一枚蛋壳坏了,粘粘的液体流到手上,可惜地直跳脚,“完了完了,坏了一个,我多辛苦才掏到的鸟蛋啊!”
  
  温凌琦看不下去了,命令道:“将鸟蛋放回鸟窝里去,人家母鸟回来后发现鸟蛋没了该多伤心!”
  
  冷浩辰像看疯子似的看温凌琦,火冒三丈:“是谁一直嚷嚷想要鸟蛋玩儿的?是谁缠着我央求我给她弄鸟蛋来的?你当我愿意爬树掏鸟蛋啊?为了掏这几个蛋,我差点儿被马蜂蛰到!”
  
  “我让你掏的?”温凌琦指着自己的脸,嘴巴因吃惊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不是你是谁!”冷浩辰不高兴了,捧着鸟蛋往外走,边走边忿忿然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千辛万苦掏来的鸟蛋得不到半句好不说,还遭了一顿好打,都说女人善变,我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子也善变!”
  
  “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才毛都没长齐!”温凌琦气得将茶壶盖用力向门口的人扔去,可惜力道不准,没砸到。
   正文 进步神速   “越说越不像话了,小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文明点,还不快去练你的字,你就祈祷今日之事不被爹知道吧,否则有你受的。”温凌风摇头无奈地对近来变得有些阴晴不定的妹妹说道。
  
  温凌琦一听立刻闭嘴,她那个严肃的爹,听说她打了冷浩辰一定会训斥她的。
  
  “哥哥,你要将外面的人都嘱咐好了,不要让他们告状!”温凌琦紧张地嘱咐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善后。”温凌风对于给做错事的妹妹善后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还是哥哥好,过两日妹妹绣个荷包送给哥哥。”温凌琦对于这个兄长是满心的喜欢,若是姓冷的有哥哥一半好,她也不至于上辈子被活活气死!
  
  “算啦,等你何时不将鸳鸯绣成鸭子的时候再说吧。”温凌风对妹妹的绣工敬谢不敏。
  
  温凌琦立时温头黑线,忿忿地想着原谅他吧,谁让自己此时只有八岁呢,敢看不起她的绣工,过几日绣个好的出来吓死他!
  
  温府上下的人都被嘱咐过了,没人去向温老爷告状,只是温府外面的人则不受温凌风兄妹控制了。
  
  晚饭后,温老爷面色沉沉地将温凌琦叫去上房。
  
  去上房途中温凌琦便感觉不妙,连忙用眼神向母亲求助,结果母亲也不理她,一路忐忑地到了上房。
  
  “我听小李子告状说你今日用鸡毛掸子打浩辰了?”温老爷坐好后便立刻沉声质问起女儿来。
  小李子说的!小李子是冷浩辰的跟班儿,他说的就等于是姓冷的说的!
  
  “那姓冷的居然敢告状!”温凌琦攥起拳头低咒,姓冷的真真是混蛋一枚!
  
  “你在嘀咕什么?还没回答我你为何要打人!”温老爷见女儿一副不知悔改还敢发火的样子火气立时上来,一张脸显得愈发的黑了。
  
  温老爷远看是名儒雅的中年美大叔,近看则是眼中透着精明相的中年男人,而他若是发火的时候则脸黑黑的,看着就吓人。
  
  温凌琦知道这时候若来硬的只会吃亏,于是使劲儿挤出两泡眼泪可怜兮兮地哽咽道:“爹啊,您要为女儿作主啊,那个姓冷的小子他几次三番擅闯女儿闺房,他这是不将爹、不将咱们整个温家放在眼里啊!女儿今年才八岁,若是十八岁了他还这样,那女儿就只有抱着三尺白绫悬梁了!”
  
  “哼,你操心过头了!十八岁的时候你早已成为冷家妇,他怎么闯你的房间都不过分!”温老爷没好气地道。
  
  “……”温凌琦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事!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她不信老天允她重活一世是为了让她将前世不幸的婚姻生活再经历一遍!
  
  “你还不服气?浩辰行为是有失妥当,爹已经嘱咐过他了,以后他不会再犯。但你随意打人也不对,回去写一百遍‘我错了’给我,要字迹工整,不许人代写听到没有!”
  
  “听到了。”温凌琦不情不愿地应道,这个该死的冷浩辰,重活后第一次见面就害她被罚了,这个冤家,她发誓要与他势不两立。
  
  远在冷家的冷浩辰猛不丁打了个大喷嚏,揉着鼻子嘟哝:“谁骂我呢?定是温家那小疯子,以前小丫头多可爱啊,怎的今日见面变得那么讨厌了?”
  
  回房正准备笔墨要写“我错了”的温凌琦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子心情极差地想着定是姓冷的家伙在说她坏话,这个不懂尊重她、没有爱心、还阴险得在背后告状的小人,前世她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事实证明,前世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他,这一世她擦亮眼睛了,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嫁给那个人渣,若是倒霉地逃不掉嫁给人渣的命运,她宁愿现在就被雷霹!
  
  念头刚过,伴随着一道闪亮,轰隆隆的一道闷雷响彻天迹,只听咔嚓一声,温凌琦院里的一棵碗口粗的树被霹倒了。
  
  正拿着毛笔的温凌琦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雷吓呆了,墨汁将宣纸染脏了都不知道。
  
  “哎呀,小姐,外面下雨了,奴婢这就关窗户。”碧玉跑进来手脚麻利地关起窗户来,都关完后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小姐你的脸好苍白,被雷吓着了吗?不怕不怕,奴婢在这里陪着您。”
  
  “……”这是天意吗?是巧合吧?一定是!
  
  一百个“我错了”对成熟年龄的她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现在这个小身板儿才八岁,写一会儿就累了,最要命的是温凌琦得时刻叮嘱自己去模仿自己八岁时的字迹,一不小心写偏了可不好,庆幸碧玉不识字,否则她这段时间写字时的别扭相早就露馅了。
  
  好在她爹没限制几日完成任务,否则她非得累得脱层皮不可。
  
  连续几日温凌琦都没有出过房门,她变相地将自己禁足了,美其名曰闭门思过兼认罚练字,实则写写玩玩,偶尔拼命回想她□□岁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就在她绞尽脑汁拼命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时,几日未见的王静来了。
  
  “妹妹你这几日都不出门,我好担心你就过来看看。”王静脸上带着关心,进屋后见温凌琦正拿着个已经完成一半的荷包认真地绣着,忙凑过头去看。
  
  这个荷包正是之前温凌琦许诺要送给温凌风的,她决定要“进步神速”就立刻开始实施了,在前两日绣了好几副垃圾半成品迷惑贴身丫环碧后,她就开始适当地越绣越好了。
  
  碧玉还真被迷惑了,她发现自家小姐每日扔掉的绣样一天一个样,每日都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进步着,这令她欣喜不已,连忙将这些进步明显的被扔掉的绣样拿去给简氏过目。
  
  简氏见女儿终于踏实下来用功了,且进步明显,喜得差点儿掉泪,天知道她对自家闺女女红方面的技能操了多少心,人家王静八岁时已经能绣出一些简单的绣样了,而自家宝贝闺女连绣个简单的太阳都能绣成四不像。
  
  温老爷见了这几日女儿扔掉的绣品,也大感意外,摸着下巴处刚养出来的一点点小胡子笑眯眯道:“果然是受罚就有动力,以后要多罚罚她,若她一直乖乖的没错可犯的话就将冷家小子叫过来刺激刺激她。”
  
  “……”简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居然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
  
  正被爹娘算计着的温凌琦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她正与那只荷包奋战,怎么能将荷包绣的像样还不被人怀疑着实费了她不少脑子。
  
  王静看到温凌琦手中正认真绣着的物件,惊讶道:“妹妹绣得好漂亮,比我绣的还好了。”
  
  温凌琦没注意过王静这时候的女红如何,于是听了后就当成普通恭维了,不在意地道:“我这几日没出房门除了练字就是练刺绣,以往我那是没踏下心来认真学才进步缓慢,这阵子我无比用心,若还不出成绩那还得了?”
  
  盯着温凌琦手上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王静不得不说服自己对方是真的自己绣工渐涨,而非别人代劳,想到自己年长两岁,原本比这个妹妹绣得好许多,突然间就被赶上了,心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才十岁,情绪控制不是那么到位,有些酸溜溜地道:“妹妹认真起来居然这般厉害,相比起来我那点功夫真是算不得什么了。”
  
  温凌琦手上动作没停,一边用红丝线在荷包上绣红色的福字一边道:“我这急着将荷包绣好送给哥哥,表姐你渴了就叫碧玉给你倒茶,我这先忙正事了。”
  
  给哥哥绣荷包与耐着性子招待这个表姐,她当然选前者!
  
  这一个多月的冷钉子王静是没少碰,不想习惯也已经习惯了,满不在意地柔声道:“我们是一家人,不在意那些虚礼,妹妹只管绣着,不用管我。”
  
  谁跟你是一家人!温凌琦心中暗骂,她前世就是太将这个表姐当一家人了,结果在王静的丈夫离世后,不忍表姐被婆家苛待帮其讨得休书后接来家中暂住,顺便还好心地要帮王静买座宅子送给她,结果到好,才一个月的时间,这个表姐就爬上姓冷的人渣床了!
  
  想的太投入,绣花针一遍,重重地扎进了温凌琦的拇指,红通通的血滴瞬间冒出。
  
  “嘶。”温凌琦疼得将拇指含进嘴中,她根本不想哭,孰料这具身子的本能反应不受她控制,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
  
  “哎呀妹妹!”王静倏地站起来,连忙唤碧玉去取纱布。
  
  王静小心地握着温凌琦的手腕儿要看看那只被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妹妹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指怎么样了。”
  
  血腥味令人欲呕,温凌琦松开嘴,见手指上的血稍稍止住了,强硬地将还要往外流的眼泪逼了回去。
  
  碧玉很快将简单的医用小箱子取了过来,小箱子里放着各种跌打酒、去痛的药膏还要纱布等,会有这些东西并非是温凌琦太淘气总受伤,而是以备不时之需。
  
  王静拿出一小块白色纱布,就着碧玉端来的水盆帮温凌琦小心地洗掉手上的血迹,然后慢慢地用纱布将受伤的隐隐还有血丝要渗出来的手指裹起来系好。
  
  温凌琦在王静认真地裹纱布时从眼角偷偷观察,虽然她无数次地想否定自己的观察所得,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表姐此时此刻是真心关心她的,那眼中流露出来的担忧与焦急并非假装,前一刻自己绣工进步神速令王静嫉妒是真,这一刻自己被针刺破手指令王静担忧紧张同样是真。
  
  “好了,妹妹手指头不要着水,这个荷包先放着,手养好了再继续绣。”王静给温凌琦包扎完手指头轻呼一口气,见温凌琦眼角还挂着泪珠,忍不住拿丝帕轻轻地为她将眼泪擦掉。
  
  擦完后对上温凌琦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眼睛,王静收回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一着急就忘了这个表妹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我……”
  
  温凌琦握住王静不知道要放哪儿好的手,垂眸谢道:“辛苦表姐了,我这只是针扎了一下,过一会儿就无碍了,不用告诉爹娘。”
  
  练刺绣时谁不是手指头被扎个没完啊?不被扎怎么出成绩,她这也是刚刚扎的狠了点,流了那么几滴血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表妹握住手,王静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辛苦,妹妹才要注意才是,表哥若知道你为了给他绣荷包手都扎破了他定会心疼的,绣荷包不用急于一时,慢慢绣,免得又扎伤了手。”
  
  几句话说的挺真心的,温凌琦有一刹那的发愣,兴许才十岁的王静还不懂得使坏,她们小时候关系是很好,王静对她也是真的关心,所以前世她才会对这个表姐那般无怨无悔付出吧?
  
  就是对方真心了好多年,自己才不会去提防她,若是对方自小就自私成性、虚情假意,想她温凌琦也不会傻得被耍了那么多年最后轮到被气死的下场吧?
  
  原来并非是自己太笨,而是对方长大后才变得自私无耻,给了自己致命的打击,温凌琦心头的巨石突然松了许多,本来嘛,被骗一辈子那是自己蠢的无药可救,而多年不见的人突然变了的话自己没防住那意义就不同了。
  
  “妹妹你又怎么了?忽喜忽忧的?”王静觉得最近这个表妹就像中邪了似的,变得恁地不正常,与温凌琦接触最多的除了她就是碧玉,若自己并非寄人篱下而是温老爸夫妇亲生女儿的话,她一定会央求长辈请法师来给表妹驱邪。
  
  温凌琦连忙抽回情绪,摸了摸表情有些僵硬的脸摇头表示没事。
  
  对上王静探究的目光,温凌琦心中咯噔一下子,暗中警告自己以后要注意,不要动不动就回想前世,碧玉是她的丫环轻易不敢乱说话,这个表姐就不同了,还是小心为妙。
  
  王静放下猜疑,踱步去书案旁看放着的纸张,一看又吓了一跳,惊道:“这些都是妹妹写的?”
  
  “当然,爹说不能假手他人。”温凌琦唇角微翘,这些字基本每十几张她就不着痕迹地让自己的字迹进步一点点,等快写满一百遍时,最新写的与之前写的那批比起来进步就明显的多了。
  
  “没想到妹妹认真起来这般厉害,看来我回去也要努力,不然很快就要被妹妹超越了。”王静的斗志也被激发起来了,不再待下去,握着小拳头匆匆离开回房努力用功去了。
  
  两日后,一百遍的“我错了”终于完成,给温凌风的荷包也已经完成,为表诚心,温凌琦亲自捧着一撂写满三个大字的宣纸去上房交差了。
  
  温老爷今日回府的早,不仅是他,连长子温凌风也从学堂回来了。
  
  “爹,娘,大哥,一百遍罚抄女儿完成了,你们看看。”温凌琦小脸带笑,献宝似的将纸张捧给温老爷夫妇看。
  
  温凌琦将这些字放的顺序是先写的放最上面,新写的最放后,这样温老爷他们一张张检查起来就会明显感觉到她的字写的工整了!
  
  果然,温老爷夫妇越往后检查眼睛睁得越圆。
  
  “这都是我家丫头写的?”温老爷拿着两张对比起来水准相差有些大,但看笔峰显然又是出自一人之手的纸张来回看,眼睛眨完又眨愣是不敢相信。
  
  “我家琦琦终于能将字写的像字了!”温夫人喜极而泣。
  
  温凌琦闻言满头黑线,她写的岂止是像字而已,明明写的横平竖直都能勉强称的上是好看的字了!
  
  温凌风也凑过去看,也夸张地叫道:“妹妹被浩辰刺激一下子进步果然飞速!”
  
  “关他何事!”好心情因突然听到那个名字大受影响,温凌琦原本笑着的小俏脸板了起来。
  
  温老爷夫妇因为女儿表现好并未再训斥她态度问题,反而还奖赏了她一盘子下人新摘下来刚刚洗过的樱桃。
  
  温凌琦很喜欢吃樱桃,并不和爹娘客气,端过盘子便快乐地吃起来。
  
  温凌风笑看妹妹的吃相,眼角余光扫到一物,忍不住问:“琦琦,你袖口里塞着的是什么?”
  
  “啊,我都忘了,这是送给你的荷包,昨天晚上才绣完的。”温凌琦连忙将辛苦绣好的荷包拿出来递过去。
  
  荷包是天空蓝的颜色,中间一个大大的红色福字,四周绣了几条花枝,枝头上长着几个花骨朵。
  
  绣的样子比较简单,绣技也不出色,不过看着色泽搭配的好且字有字样、花有花样,放远处猛的一看还挺能迷惑人的。
  
  “这是你绣的?”温凌风拿到荷包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久前他这宝贝妹妹可是连一条直线都能绣的七扭八歪的。
  
  “哼,你妹妹我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温凌琦得意地看着自家兄长惊奇的样子。
  
  “这可不得了,我家妹妹荷包绣的这么好了,我要找浩辰去。”平时再显得稳重,毕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偶尔会犯犯幼稚,温凌风说完便美颠颠地攥着荷包跑出去了。
  
  “喂!你找他去做什么?!”温凌琦的好心情再次受到影响,气得连樱桃都不想吃了。
  
  温凌风奔出家门,牵过门口处拴着的马骑上就跑了。
  
  冷浩辰正好在家闲着无聊要出来玩,迎面看到骑马过来的温凌风,忙招手打招呼:“风兄咱们去河里捞鱼吧,晚上烤鱼吃如何?”
  
  温凌风在冷家门口停住下了马,神秘兮兮地将荷包拿出来递到冷浩辰眼前,挑眉道:“猜猜这是谁给我绣的?”
  
  “给你绣的?”冷浩辰挺给面子的认真打量起来,将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遍后下结论,“针角粗糙,‘福’字绣的笔画不算工整,花骨朵绣的像是长残了似的一点都不好看,哪家心仪你的小丫头送给你的?”
  
  温凌风脸色由晴转阴,一把抢过荷包怒道:“还是琦琦说的对,你这张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来!这是我家宝贝妹妹绣的,亲手绣的!”
  
  这下轮到冷浩辰吃惊了:“琦琦绣的?她绣出的花骨朵不是该像一坨……那什么恶心之物才正常吗?”
  
  “你再说一遍试试!”温凌风火冒三丈,拳头开始攥得咯吱响。
  
  “我说笑的,说笑的。”冷浩辰见对方抡起拳头了,连忙说软话。
  
  “告诉你,琦琦不仅绣工渐长,连字都写的像模像样了,我家妹妹厉害着呢!”不高兴妹妹被未来妹夫轻视,温凌风大声强调。
  
  冷浩辰眼珠子滴溜儿一转,突然抛下还在为妹妹打报不平的温凌风奔马而去。
  
  “你骑我的马做甚?”温凌风冲翻身上马的人大叫。
  
  “我要去寻琦琦要荷包!从小到大她送你的东西也都有我一份,我去要来!”冷浩辰忘性大,将前阵子被温凌琦拿着鸡毛掸子胖揍一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温凌风闻言嗤笑,看着抢走他的马骑得没影了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哪来的自信琦琦会给你绣荷包?还敢去要荷包,别荷包没要来,自己反到被揍成荷包扔出来了!”
  
   正文 再生争执   冷浩辰兴致冲冲地要闷头闯进温凌琦闺阁时,临门前一脚终于记起先前的不愉快,进门的动作立时顿住。
  
  碧玉端着一盘点心要进房时,看到的正是冷浩辰一脚抬在半空犹豫着要进还是不进的滑稽画面。
  “冷大少爷来了!”碧玉大叫一声。
  
  声音穿透力不弱,不仅将“独立”状态的冷浩辰吓了一跳,连房中的温凌琦都惊扰到了。
  
  “谁在外面?”温凌琦在屋内问。
  
  冷浩辰责备地看了大惊小怪的丫环一眼,后退一大步站直,揉了揉脸又拢了下头发后挺胸抬头,朗声道:“琦琦,我来寻你拿荷包了。”
  
  这话说得无比理直气壮,就等着温凌琦欢欢喜喜、含羞带怯地捧着荷包送给他了。
  
  温凌琦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任谁被又打又骂之后,只要还有点脸皮的都不会这么无耻地以为自己还被当成香饽饽吧?
  
  起身向外走去,一掀帘子,只见一身深紫色衣服,腰系一根白色束带,眉目俊秀的冷浩辰正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站在外面。
  
  见到温凌琦后,冷浩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将自己最被未来娘子喜欢的部分小酒窝笑出来,伸出右手摊开掌心一脸的无赖:“琦琦,风兄那个荷包我瞧过了,绣的勉强能看,不过既然是琦琦你辛苦绣出来的,我就接受了吧,还不快把我的那只荷包给我?”
  
  温凌琦觉得她家中闯进来一个疯子,对着院中的下人怒道:“谁准你们放这个疯子进来的?”
  
  院子中的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讯息:多少年了,这个冷家少爷除了去上房要让人通报一声,去大少爷和小姐两人的院子里从来不用禀报的啊。
  
  “喂喂,琦琦你骂谁是疯子呢?”冷浩辰见到温凌琦冷淡厌恶的小脸儿,想起了上一次自己在这里遭遇的狼狈经过,他原就只当那一次是她当日心情不好偶尔发了顿小脾气,根本未放在心上,怎的这么久过了她还是这德行?
  
  “除了你谁还是疯子?上次我是怎么警告你的?不许闯我房间没听到吗?!”温凌琦上前一步怒瞪他,只是身高差异大,近距离瞪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人在气势上没有丝毫优势。
  
  冷浩辰连忙为自己喊冤:“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能作证,我今日根本没闯你的房间!我只是在你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你是没闯我房间,闯我院子也不成!”
  
  “你这小丫头怎的这么奇怪,我貌似没有得罪过你吧?怎么这么久了你还将我当成仇人似的?小时候我不小心将你养的花摘了,将你养的小鸟放跑了,有一次还将你刚买回来的小猫也弄丢了你也只是哭了一鼻子,都没有舍得对我发火!”冷浩辰也委屈了,自己高高兴兴地来拿荷包,结果刚见面就迎来一鼻子灰。
  
  冷浩辰每说一件以前做过的错事,温凌琦脸色便沉一分,感情这位是她惯的,就是她太大度了,他才会觉得无论怎么做她都能接受,等到哪日她突然不接受他所作所为开始纠正他、数落他的时候,他便接受不良觉得她面目可憎了!
  
  没想到今日让她无意中明白了所有矛盾的根源所在,温凌琦笑了,她是气的,伸出手推了眼前人一把有气无力地道:“你走吧,没有你的荷包,以后都不会送你东西的,从今以后,你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被推的退后一步的冷浩辰满脸错愕,怎么就跟要绝交了似的?有这么严重吗?心头不由的急起来,一把抓住转身要走的人连声问:“我做错什么了你这么嫌弃我?我对你比我家小妹妹还好,老天都看在眼里的!”
  
  “是啊,老天都看在眼里的,所以我不想见你了。”温凌琦连多看冷浩辰一眼都觉得烦,挥掉攥着自己胳膊的手就要走。
  
  “你说清楚点,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冷浩辰少爷脾气犯了,双手再次抓住了温凌琦的胳膊,执意要得到答案。
  
  两个主子家的事,尤其还是订过婚约的小两口闹别扭,下人们自然不好多管,都在一边老实做自己的事,顺便偷偷用眼角瞄来瞄去地看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王静过来了。
  
  “咦,冷哥哥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王静见到你拉我扯的两人惊讶不已,连忙走过来想要拉架。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是自己“醒”来后第一次冷浩辰与王静同时在场,温凌琦只觉得胸口有股子□□的气流在五脏六腑到处乱蹿,不知哪里来的狠劲儿,回身向无论是个头还是重量都远剩于自己的冷浩辰重重推去。
  
  “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冷浩辰摔了个四仰八叉,屁股重重砸在地上,股间跟要摔成两半似的疼。
  
  “哎哟,快要了小爷命了。”冷浩辰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狼狈地坐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女娃子推倒在地,还摔得这么难看,他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心都凉透透的了。
  
  “啊!啊!啊!我的天啊!”王静捂住嘴巴尖叫,忙要上前去扶冷浩辰起来,手刚伸出去顿觉不妥,忙唤身旁下人们去扶。
  
  冷浩辰被下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臭着脸斥责温凌琦:“上次你打我,这次你还动手,简直骄纵成性,无理取闹!小爷我真是看错你了,居然一直觉得你可爱,事实是你半点不可爱,简直是面目可憎!”
  
  “冷哥哥,妹妹是一时冲动,你不要动怒啊,妹妹还小呢,不懂事。妹妹,你快向冷哥哥道个歉吧,忘了之前舅舅罚你的事了?”王静见两人闹得很僵,急得劝完这个劝那个。
  
  温凌琦原本看到王静和冷浩辰站在一起的画面就刺眼,结果王静还一个劲儿地啰嗦,忍不住厌烦地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我们两人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管!”
  
  被“外人”两个字触到了心底的敏感处,王静眼圈红了,不一会儿功夫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流下来,捂住唇呜咽道:“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这就回房。”
  
  冷浩辰是被欺负的一方,见王静也被同一个人欺负,决定与其站在同一战线一致对外,对着此时正望着王静似愧疚又非愧疚总之表情有些奇特的温凌琦教训起来:“好个嚣张跋扈的丫头!欺负我就罢了,连一心为你好的表姐也敢出言不逊,伯父伯母还有风兄都是明事理的人,同是温家人,怎么就你……”
  
  温凌琦听不下去,打断对方的话:“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管,觉得我嚣张那你怎么不滚?”
  
  王静擦掉眼泪,伤心地道:“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不该乱说话,我这就走。”
  
  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正处叛逆期,为了突显自身的强大,对柔弱的小妹妹充满了保护欲。
  
  见王静哭哭啼啼的无限可怜,愈发地觉得温凌琦面目可憎,冷浩辰火气更旺了,对温凌琦冷斥:“我以前觉得你可爱才愿意与你订亲,结果你这般令我失望,我要解除婚约!”
  
  听到这话,温凌琦双眼刷地亮了,忍不住欣喜地问:“此话当真?”
  
  全凭一股冲动喊出话,冷浩辰在温凌琦期待喜悦的目光注视下嘴巴突然闭住了,见温凌琦巴不得与他解除婚约的样子,心头恁地不是滋味,与他所想像的她吓得赶紧哄他开心、求他不要解除婚约的情景相差甚远,他接受不了。
  
  “莫名其妙。”冷浩辰没心情再待下去了,一甩袖子走了。
  
  王静见冷浩辰走了,偷偷打量了下目光转向自己的温凌琦,忙可怜兮兮地道:“妹妹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怕再待下去会更下不来台,王静说完后低着头快速离开。
  
  两个人都走了,温凌琦也没有站在院子里的必要,也回了房。
  
  回房后躺在床上,温凌琦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仿佛她回到八岁时的自己,受这具小身体的影响,她的情绪很难控制的住,觉得近来自己越来越幼稚了,尤其在见到冷浩辰的时候,在冷浩辰与王静一起出现的时候,不冷静不成熟的反应更甚。
  
  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得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何那么对待那两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啊,旁观者的角度就是她无理取闹,人家没犯什么错她就又讽刺又动手的,长久下去她的恶名远播了可不妙。
  
  以后再见面直接无视就好,发火伤身,还要提防被罚,温凌琦决定从今日起她不再让冷浩辰及王静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了,她目前才八岁,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将时间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太傻了,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对。
  
  不管温凌琦怎么思考以后的人生,挨罚的命运依然逃不掉,这次罚抄升级了,二百遍“我错了”和“不敢了”,没有禁足,不过要求她十日内完成。
  
  可怜的温凌琦一直以为自己对冷浩辰动手爹娘会非常非常愤怒,毕竟他们训斥她的时候看起来是那样的。
  
  事实却是温家老爷夫妇在听说自家宝贝女儿又被冷家小子激得失去理智开始动手时,心头第一反应是大喜,之后开始无限地幻想这次受罚自家女儿的字迹能进步多少云云。
  
  温家老爷夫妇和温凌风没有生气,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生气。
  
  对温凌琦很不满的有两人,一个是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受了委屈的温家姑奶奶,一个则是一向可怜已成寡妇且没儿子傍身的女儿的温家老夫人。
  
  这不,在一个月中为数不多的全家去给老人家请安时老夫人开始说话了。
  
  温家老夫人信佛,商人在投资大小买卖之前都爱拜财神爷,若是要出远门去做买卖谈生意三五年回不了家的话,家中老小就爱拜菩萨保平安了。
  
  温家唯一的姑奶奶王温氏刚生下王静不久,她的丈夫便因出外做生意遇劫匪失了命,女婿丧命没两年,温家老太爷也因生意上的纠纷被人暗害。
  
  自此后温家老夫人每个月都要花上大半的时日宿在温府内的佛堂里吃斋念佛,以求温家老小平安富贵。
  
  也是因为吃斋念佛占去的时间过多,韩氏才早早地将管家权交给儿媳妇简氏。
  
  昨日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今日大家便都去给老人家请安。
  
  温老夫人韩氏刚满五十,精神头很足,头发因丈夫去世的早和心疼早早成了寡妇的女儿白发远远多过了黑发,眼角的纹路也很多很重,外表看着像六十岁的。
  
  王温氏与简氏同年,只是命运多舛,看着比婚姻幸福美满的简氏像是老了十岁,因是寡妇身份,打扮素淡也很少戴首饰,模样更像韩氏些,原本的中等姿色,由于半生愁苦愣给熬成了中下等。
  
  王温氏的存在感特别低,若她不出声,很容易被人忽略。
  
  “琦丫头又挨罚了?与冷家小子起冲突还牵连静丫头了是不?”韩氏一双透着精明与严厉的眼望向温凌琦道。
  
  简氏一听便觉不妙,轻皱起眉头用眼角余光扫了下正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王温氏。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温凌琦心中敞亮,起身乖乖地回答:“回祖母,是琦琦人小不懂事,惹得爹娘生气了。”
  
  只说惹爹娘生气了,没提欺负了王静的事,韩氏面露不悦,眼尾扫了简氏一眼后便望向自家儿子,语带心痛地说道:“老大啊,可还记得你十三岁时从山上滚落下去,是谁在大冷天的四处唤人救你,然后急着下山寻你险些丢了性命的?”
  
  温老爸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望了眼两手悄悄攥在一起的寡妇妹妹,语声沉痛地对韩氏道:“儿子自然记得,是妹妹喊完人后不顾人劝下山寻我,结果中途滚落山下,找到我后不顾自身的伤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披在昏迷的我身上,而她则受了冻,我们两人被救回去后,我的伤很快便养好了,而她却因受寒严重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转。”
  
  韩氏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你还记得就好,你这个妹妹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她有了难处,娘两个不得已回娘家生活,当是还恩也好,幼时的兄妹情份也好,你养着她们也是天经地义。都这么多年了,你妹妹体贴孝顺,静丫头又懂事,不是一家人也成了一家人了,居然还有人将她们当‘外人’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不要太过分寒了人心!”
  
   正文 大事化小   
  韩氏这话说得太狠了,虽说称呼王静“外人”的是温凌琦,但在场众之人都心知肚明,韩氏这话影射的是儿媳妇简氏。
  
  简氏听了后脸色立变,隐忍着怒火没有开口,只是藏在袖中的双手气得直发抖。
  
  温老爷惊道:“娘何出此言?我们没人嫌弃妹妹和静儿啊!”
  
  温凌风不忍母亲难受,忍不住开口:“祖母,姑母与表妹在我们家过的日子多好,别的寄居在娘家的母子或母女不知多羡慕姑母和表妹她们娘俩儿呢!”
  
  老夫人一向都是强势的人,多年的吃斋念佛生活并没有将她骨子里的强硬抹掉多少,关键时刻还是很执拗硬气的,见儿孙联合起来反驳自己,韩氏大恼,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扣喝道:“都嫌弃我这老不死的了是吧?一个两个的都跟我这老婆子对着干了,谁教你们的?”
  
  凶完后,眼神在简氏身上重重落下片刻,然后拍着大腿拿手绢擦眼睛:“哎,我这命啊怎么这么苦,那老东西子早早走了,丢下我这个老东西被人嫌弃!”
  
  “娘,求您别哭了,都是我不好,给温家添乱了,呜呜。”一直没开口的王温氏终于出声了,跟着韩氏一块儿哭起来。
  
  两母女哭声一强一弱,此起彼伏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两个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简氏见状眉头重重皱在一起,叹了口气后决定站起身说些什么,否则这个婆婆看情况明显不会善罢甘休了。
  
  就在简氏刚要站起来之时,一道差点儿将屋顶掀翻的凄惨无比的嚎哭声突然响起,吓得韩氏和王温氏两个的哭声嘎然而止,齐齐睁大眼望过去。
  
  只见温凌琦“扑通”一声对着韩氏跪在地上,仰起脸号啕大哭:“祖母啊,呜呜呜呜,是孙女被姓冷的家伙气极了呜呜呜呜,表姐还让我道歉,我不高兴呜呜呜呜,才说表姐是外人不许管我的事呜呜呜呜。”
  
  小孩子真使劲儿哭起来,神鬼都厌烦,温凌琦充分利用自己的这一“优势”大哭特哭,嚎得满屋子的人都恨不得能捂住耳朵踹她两脚。
  
  韩氏被孙女突如其来的大哭惊得都忘了自己的目的,傻眼地看着一边哭还一边捶胸顿足的孙女。
  
  温凌琦捶胸捶得咚咚响,吓得简氏连忙冲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地责备着:“傻孩子,哭就哭了作何那么重地捶自己?捶坏了不是要娘心疼死吗!”
  
  温老爷看着娘子女儿抱成一团哭泣,眼中流露浓浓的心疼与自责,小心地看向被温凌琦突来的表现搅得措手不及的韩氏:“娘,琦琦不懂事,儿子已经罚过她了,看她如今知错心诚的份儿上,您就饶过她吧。”
  
  被儿子一提醒,韩氏回过神来,看着仿佛是被人虐待了的母女,面色阴沉:“我打他们了?虐待他们了?至于哭成这样!”
  
  “可是我也没有打姑母,没有虐待表姐,但她们也哭了啊!”温凌琦仗着自己是小孩儿,说话肆无忌惮,当然,语气上还是装得相当之天真。
  
  正低头抹泪的王温氏和王静闻言擦泪的动作立时停住,眼眶噙着眼泪尴尬得只能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不让它们掉下来。
  
  韩氏嗔怪地看了眼女儿和外孙女,然后不喜地望向撅着嘴一脸无辜不解的孙女:“她们哭那是无声掉泪,哪像你哭得天都塌了似的,再哭我太老婆的耳朵都要聋了!”
  
  “祖母才不是老太婆,祖母很年轻很好看呢。”温凌琦哽咽着咧嘴冲没好气的韩氏一笑。
  
  原本温凌琦长的就漂亮,此时不再哭得震天响,笑嘻嘻地说起好话来的模样格外讨喜。
  
  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韩氏听还是小孩子的孙女夸自己年轻好看,心中的不喜大减,表情松缓了许多,嗔道:“又哭又笑,成何体统,还不快把眼泪擦干净!”
  
  “是。”温凌琦露齿一笑,乖乖地站着任由简氏温柔地给自己擦眼泪。
  
  简氏给女儿擦掉眼泪后趁人不查偷偷在温凌琦手上捏了一捏,温凌琦冲着简氏吐了下舌头。
  
  “鬼精灵。”简氏宠溺地用只有母女两人听到的声音的笑骂。
  
  经孙女这一通大哭大嚷嚷后,韩氏想要趁机给儿子儿媳妇上上课的心思被搅和得淡去了许多,揉了揉眉心想要就这么算了,刚要摆手让众人都回去时正好对上女儿王温氏幽怨含泪的双眼,心一抽便改变主意了。
  
  韩氏有众人脸上看了一遭,最后又从小孙女身上入手,道:“琦丫头你以前都叫静丫头姐姐的,怎的改口叫表姐了?”
  
  温凌琦因为哭得太夸张,嗓子有些受伤,用沙哑的声音委屈地回道:“以前是孙女小不常出门,近一年外面的姐姐们聚会时常也会叫上我,每次都是表姐和我一起,总有人问我说既然叫姐姐怎的姓氏不同,每次我在解释表姐身份的时候都会发现表姐情绪有受影响,我总不能扯谎对外面的人说表姐与我是一个爹娘生的吧?为了表姐好,我不得已才改了称呼。”
  
  这说辞温凌琦早就想好了,就防着哪一日被问起,总不能说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表姐会背叛她,于是打死她都不会管王静叫姐姐了吧?
  
  想借此为引线好好敲打敲打某些人,结果却被孙女“忍辱负重”的回答挡回来了,韩氏是训也不是,夸也不甘心,心情再次不好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妹妹才对我改了称呼的,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王静眼眶红红,泪眼朦胧地道。
  
  “不用说对不起,只要表姐还有祖母、姑母能理解我就好了,不然爹娘又要罚我抄书。”温凌琦搅着手指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可怜巴拉地拿眼睛扫韩氏,水灵灵的大眼适当地眨巴两下,要多善解人意就有多善解人意,但凡心肠软一点的人都舍不得对这么一个小孩子再发火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不是外面抱来养的,韩氏被声音沙哑又因哭过而眼睛通红的温凌琦渴求被“原谅”的眼神感染了,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好啦,如何称呼不重要,只要感情不变就好,都回去吧,记住了,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出现排斥或欺负弱小的行为,否则我这个老太婆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了!”韩氏警告道。
  
  众人连忙点头,纷纷表示一定会团结友爱。
  
  折腾了这么一番,韩氏也累了,让众人都回去,她要躺床上歇息。
  
  王温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见韩氏没看她,只得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带着女儿离开。
  
  简氏牵着温凌琦的手出门,一路担忧地将她送回房。
  
  房间内,简氏心疼地用热手巾给温凌琦擦脸:“嗓子疼了吧?谁让你哭那么大声的?看这哑成什么样了!”
  
  温凌琦享受着母亲的服务,舒服地闭上眼道:“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哭,若我不哭大声点,挨训的就是娘了。”
  
  自古以来,家里但凡有点什么事遭到长辈不待见了,那么毫无意外的,这个长辈必定会将所有过错扣到儿媳妇头上,不好好训斥敲打一番不会罢休的。
  
  “你啊。”简氏心中偎贴,重重搂过温凌琦揉了揉她脑袋笑,“就你鬼精灵,以后别再这般鲁莽了,小姑娘家的若是伤了嗓子或眼睛,你让娘不得心疼死?”
  
  “晓得啦,以后我会注意的。”温凌琦窝进简氏的怀中重重亲了娘亲一口。
  
  “这孩子。”简氏推开吃豆腐的女儿瞪眼,没瞪两下自己却笑开了。
  
  简氏怕女儿说话太多嗓子疼,没待多会就要走了,走之前嘱咐道:“以后你与静儿在一起时说话注意些,那孩子敏感。”
  
  母亲说起王静,温凌琦哼了声气道:“不知道她们母女俩谁告的状,我们对她们还不够好吗?有点子事就要死要活的,哼。”
  
  “说什么呢!”简氏皱起眉头斥责,“那是你亲姑姑亲表姐,她们两个寄人篱下心里也苦,多让让她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温凌琦不情不愿地道。
  
  “你这丫头。”简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想想你姑母对你爹有救命之恩呢,咱们多照顾她们一下有何不可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温凌琦就烦,忍不住道:“什么救命之恩?还不是当年姑姑使性子非要爹下山给她抓兔子做兔皮手套,否则爹爹又不是三两岁小孩子,下那么陡峭的山找死啊?!”
  
  “什么?你打哪听来的?”简氏错愕地问。
  
  温凌琦“呀”的一声捂住口,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是当初将成了寡妇的王静接到冷家时,有一次王静说漏了嘴她才得知真相。
  
  “哎呀,忘记了是从哪里听来的了,反正女儿没有瞎说,不信娘回去问爹。”温凌琦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就不在意了,决定让娘亲知道真相,前世她的娘就是因为这个救命之恩对王温氏多加忍让,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简氏面色沉下来,给温凌琦盖好被子叮嘱她好好休息少说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温凌琦在母亲走后睁着眼睛想事情,今日在她玩命哭的时候已经做好会被祖母严厉训斥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她担心的都没发生,这说明什么?祖母是心疼她的!没有一味地因为偏向姑母和表姐就将亲孙女的感受真的不当回事。
  
  前世她与祖母并不太亲近,因为总觉得祖母对王静比对自己好太多了,时间一久她便心寒疏远了这个长辈。
  
  不能这样了,若想日子过得舒心,且让王静母女别使夭蛾子撺掇祖母欺负母亲,温凌琦决定以后还是多多亲近下祖母为好。
  
  简氏一路恼火地回房,丈夫没有出门,正在房里等着她。
  
  “夫人回来了,琦琦怎么样了?嗓子还疼吗?”温老爷担心小闺女,见妻子回来忙问。
  
  无视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丈夫,简氏目不斜视地走向梳妆台,坐下来看自己的妆容。
  
  因为哭过,眼部不舒服,唤丫环进来打水擦脸重新梳妆打扮,又换了身衣服,都忙完后又喝了杯温水,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连眼神都吝啬赏温老爷一个。
  
  温老爷被晾了半晌,自我反省哪里得罪了娘子,在下人都出去房里只剩两人时,他凑过去给简氏捏起肩膀来,讨好地道:“娘子可是为了娘训咱们的事生气?别气了,你也知道娘可怜妹妹的遭遇,对她们娘俩格外照顾点,妹妹没有丈夫疼了,你却还有我和孩子们疼呢,有什么好气的?”
  
  简氏一听更怒了,转身拨开肩膀上的手冷眼看温老爷:“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娘向着大姑奶奶母女不是一日两日了,哪次我生过你的气?”
  
  “这……”温老爷抓抓头想想也是,妻子很贤惠,即便被老夫人训斥了顶多委屈下,不会记恨也不会拿他发脾气。
  
  见丈夫抓耳挠腮地想不通为何,简氏也不再卖关子,气恼地道:“我气的是你居然没有告诉过我当年你跌落下山是为了给静儿娘抓兔子!”
  
  冷不防地听到这话,温老爷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说完后意识到说漏嘴了,但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懊恼得不行。
  
  本来简氏不确定,只打算试一下,谁想一试真试出来了,这下恼了:“你说说你,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都不告诉我真相是什么意思?是怕告诉了后我转头就去虐待你妹妹和外甥女吗?!”
  
  简氏气哭了,这事往小了说不算什么,可是往大了说就是夫妻间的不信任,温老爷不信任她!
  
  温老爷这下彻底慌了,连忙搂住简氏卖力地哄,不停道歉:“夫人别哭了,是为夫不好,是我一直瞒着你,当初你刚进门时我为了让你们姑嫂间关系好,怕你们像别家姑嫂那样处的不好,就没有说,而之后见你们处得好,就不想再提这事了,是我混蛋,晚上罚我睡书房!”
  
  对于温老爷来说,最严厉的惩罚就是不能上简氏的床。
  
  “你怕我知道真相不再因为感恩善待静儿母子,但你就没有想过我的处境?看看今日娘说的话,你跌下山的事娘提过不下二十次了,今日若非琦琦哭了一场,还不知后果会如何呢!”简氏越哭越伤心,以前婆婆拿这件事针对她,多年来都习惯了,但是这次她的宝贝女儿挨骂了,再这么下去的,她的孩子们要受多少气啊!
  
  温老爷也是疼孩子的,以前怕姑嫂间关系不好隐瞒了,后来妹妹娘两个回娘家住,怕妻子心里不舒坦,于是更不说了,他是心疼妹妹不假,但他更疼自己的孩子。
  
  “别哭了,我这就去找娘说。”温老爷拍拍妻子的背后披上外衣就出去了。
  
  简氏只是想报怨一下丈夫不相信自己,没想到他去找婆婆了,对此她不知该愧疚还是该高兴。
  
  算了,以后对小姑子母子再好点吧,只要自己的孩子们少在婆婆那里受气就好。
  
  温凌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之后的日子她发现爹对娘更体贴了,甚至有点子讨好的意味,而她那个姑母很少露面了,王静也没怎么找自己,祖母也没再训斥人,一切都挺好的,对此她满意极了。
  
  三个多月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没有几日就到温凌琦九岁生日了,温家夫妇打算好好给宝贝女儿过个生日。
  
  冷家与温家关系向来好,而且正好借着未来儿媳妇过生日这个因头过去与温家好好热闹一番,于是冷老爷发话了,让长子冷浩辰精心准备件礼物,务必要哄得小寿星开心,否则回家不给肉吃。
  
  可怜的冷浩辰抗议无效,只得去折腾礼物了,之前与温凌琦闹的不愉快他还没消气呢!
  
  让他给冤家对头准备礼物,好啊,那就准备吧,他一定会给那个疯丫头一个难忘的生日礼物!
  
   正文 生日礼物   
  之所以会特别为温凌琦准备一下生日,是温老爷夫妇觉得这几个月来闺女不仅是书画还是女红都进步飞快,而且懂事多了,以往还会淘气闯祸,这阵子不但不闯祸还经常会做些贴心的事出来令他们高兴,于是就觉得老罚她写大字也不是个事,总得适当地奖励下才好,于是才有了这个决定。
  
  原本只打算自家人热闹下就好了,结果听到冷老爷的话得知他们一家子都要过来自然大喜,酒菜准备得更丰盛了。
  
  温凌琦一直不知道她生日的时候冷家人也来,没人告诉她,小桃居然也没打听出来这件事。
  
  总在字迹和女红上进步怪没意思的,温凌琦决定去厨房试试手,她前世在娘家时厨艺一般,嫁人后为了给用功读书准备科考的冷浩辰补身子着实在厨艺上下了很大功夫,辛苦练出来的厨艺只便宜了一个混蛋,这当然不好,她要将自己做出来的美食奉献给自己的家人。
  
  为了不引人怀疑,温凌琦早一个月前便开始时不时出入厨房了,缠着简氏教她做简单的菜,有时会跟着厨娘打下手。
  
  手痒了就自己瞎做几道菜,从做了不能吃、不是咸了就是甜了、味道一般到吃着还可以,这几个阶段,温凌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过渡。
  
  这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进步岂止是飞快,简直能用是有天份来形容了。
  
  温老爷夫妇更是高兴,对这个女儿加倍的宠,连向来受他们重视的儿子都暂时没那么上心了。
  
  “哥哥,我生日的时候你会送我什么?”温凌琦逮住温凌风笑嘻嘻地问。
  
  “这个……”温凌风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道,“你哥哥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这么着吧,你喜欢什么告诉我?”
  
  温凌琦眼睛转了转,摸着下巴道:“我喜欢什么你真的能满足我?”
  
  “只要我力所能及就成!”温凌风拍拍胸脯道。
  
  “那好,我什么礼物也不要,只要哥哥用心读书,是以科考为目标地用功!”温凌琦郑重地说道,她早就想督促哥哥读书了,无奈没有机会,这次不能放过了。
  
  温凌风闻言乐了:“琦琦你不懂,我们是商户不能科考的,只要认得字会算算账就成了,读得太好纯属浪费。”
  
  早猜到温凌风不会在意,但是温凌琦还是要努力:“我不管,总之你要好好读书,每一个月我都要查一下你的文章,若是进步还好,不进步我就天天哭给你看。”
  
  “你检查我的文章?你识得几个字啊哈哈哈哈。”温凌风仰天狂笑。
  
  温凌琦小脸儿一板,插腰道:“我听说一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为了充实我的内在,生日过后我便央求爹娘给我寻夫字教我读书,才不要只识得几个简单的字,我们兄妹比赛,若是你还不及我学的好,那你就是乌龟!”
  
  还有八年,商户子弟可以科考的旨意就会下达了,她不求哥哥以后当官,只希望她中个秀才,成了秀才后不再考而继续做买卖的人在前世大有人在,成了秀才不仅光宗耀祖,做买卖时对方还会高看你一眼,好处远比人们想象的多,若非有这么多好处,当年冷浩辰也不会中了秀才后就发地找不到北。
  
  见妹妹说得这么认真,当哥哥的若还不当回事就不像话了,温凌风不确定地问:“你是当真的?”
  
  “当然!哥哥你听我的,好好读书,超过姓冷的家伙,他不是一直炫耀自己书读得好吗?哥哥你从今起开始用功,争取快快超过他!”温凌琦握着拳头为兄长打气,她的哥哥资质并不比冷浩辰差,只是自小就对读书没多大兴趣,若是真努力了的话,她不信哥哥会比姓冷的差。
  
  温凌风想到冷浩辰总因书读得比他们好而得意洋洋,以前不觉得如何,此时想想突然觉得那小子欠揍了。
  
  “好!我就听你的好好念书超过那小子。”温凌风斗志被激起来了,有了目标,他也好寻找下手方向。
  
  温凌琦笑了,开心得抱住温凌风的胳膊撒娇:“哥哥最厉害了,比姓冷的聪明多了,若是用功起来定比他强!”
  
  温家若出个秀才,那冷浩辰还算哪棵葱?以后她长大了,家中有个秀才兄长,寻亲事都容易得多,到了婆家腰板儿都硬呢,再也不要像前世那样冷浩辰当了官后,自己这个商户出身的身份被婆婆嫌弃!
  
  很快,温凌琦生日那天到了。
  
  冷家夫妇中午休息过后便带着长子冷浩辰,九岁的次子冷浩日及七岁的冷浩月来到了温家。
  
  冷家人每人手中都带着或大或小的礼物,冷老爷夫妇送了温凌琦一匹从南方运来的上等丝绸加一枚外表莹润看着就知价值不匪的羊脂玉佩。
  
  冷浩日比温凌琦大三个月,两人不常见面但关系还可以,他准备的礼物是个憨态可掬的水晶熊猫雕件儿,巴掌大小,很好看。
  
  冷浩月年纪小了点,自己的小金库舍不得动,玩具舍不得给,那怎么呢?她就缠着大哥冷浩辰教她用狗尾巴草编小动物,由于温凌琦属兔,又是九岁生日,于是就编了九个形态不一要的小兔子,身为初学者,编的自然不好看,但胜在用心。
  
  温凌琦是前一日晚上才知道冷家人也来给她庆祝生日的,因为要过生日她心情好,没对此有何想法。
  
  温老爷夫妇与冷老爷夫妇相熟多年,见了面很是亲热,小辈们也纷纷给对方的长辈见了礼。
  
  冷老爷比温老爷小两岁,由于时常应酬体身形较壮硕,圆滚滚的肚子,圆脸双下巴,笑起来被肉挤得本来就小的眼睛直接眯成一条线,看着可憨厚好相处了。
  
  冷夫人马氏比简氏小一岁,鹅蛋脸,皮肤偏黄,虽然抹了很多粉但还是掩不住她有些黯淡的肌肤。
  
  女人年轻美丽与否与婚后丈夫是否疼爱自己有很大关系,简氏看着年轻又有韵味那是丈夫宠的,而马氏如此的形态则能猜的出家中后院不宁。
  
  冷老爷小妾通房不少,生下庶子女的都抬为妾了,未育有子嗣的则还是通房。
  
  马氏整日与那些女人们斗法就够操心劳神了,心态不欢愉,哪里能长得像简氏那般肤色白里透红、年轻好看?
  
  “你们来得正好,我家琦琦今晚要掌勺做几道小菜,别小瞧她,这几个月她懂事多啦,学什么都快。”温老爷提起闺女就骄傲得不行,拍着温老爷的肩膀笑呵呵地炫耀。
  
  自来后就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梨花木盒子坚决不假手他人的冷浩辰闻言脱口道:“她做的饭菜能吃吗?”
  
  温老爷及温凌风立刻瞪过去,前者不好说什么,后者没那么多计较,立刻反驳:“琦琦做的好着呢,你不放心可以不吃!”
  
  “打死我也不敢吃啊。”冷浩辰在护女心切的温老爷凉嗖嗖目光注视下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大点声说。”温凌风不满地道。
  
  冷老爷拍了下长子的脑袋笑骂:“小子别乱说话,你还愣着干什么呢?我们都将礼物送出去了,你还捧着盒子要捧到多久?赶紧打开看看。”
  
  冷浩辰两步并作一步往旁闪去,紧紧抱住盒子神经兮兮地道:“这是我精心给琦琦准备的,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只能给她一个人看,她在厨房忙活呢吧?我这就去找她。”
  
  众人看着冷浩辰快步跑远的背影纷纷笑着摇头,冷老爷道:“好几日前他就背着众人忙活,谁问他也不说在准备什么礼物,这小子还学会玩神秘了。”
  
  马氏冲着简氏笑,语气有些微酸地调侃:“我家那小子连给他爹娘准备礼物都没这般上心过,他对你们家琦琦啊可真是上心。”
  
  未来女婿对自家闺女上心,简氏满心欢喜,忙谦虚:“瞧你说的,我家琦琦最近是懂事了,不过小孩子爱闹性子,近来与浩发生些小误会,希望趁今日这机会他们两个能和好如初。”
  
  冷家人早听说了自家儿子与温凌琦间闹的事情,不过都当是小孩子玩闹吵架,没放在心上过。
  
  冷浩辰一路小跑到了厨房,挺奇怪,厨娘们都不知哪去了,里面只温凌琦一个人。
  
  只见她正在揉着一个面团,看架势还挺似模似样的,他觉得惊奇,站在门口好好打量了下,发现认真揉面团的小丫头的侧脸柔和多了,也好看多了,只要不跳脚着与他打架就是可爱的。
  
  原本还想再欣赏会儿难得一见的画面,盒子里传来咚咚的闷响,冷浩辰不敢耽搁了,为引起注意重重咳嗽了一声。
  
  温凌琦回头一看,见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继续做着自己的活。
  
  被无视了,冷浩辰摸摸鼻子没当回事,走过去在温凌琦身旁停下,道:“喂,停下会儿,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你送的礼物不看也罢。”揉完面开始打鸡蛋。
  
  “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没人知道我要送你什么,他们想看我都拒绝了,只打算让你第一个看呢,你真不看看?”冷浩辰继续诱惑。
  
  “不看!”
  
  “小丫头不听话,那就不怪我了!”冷浩辰说完抢过温凌琦手中的鸡蛋扔掉,抓着她胳膊便把她拉出厨房,将盒子往她怀中一塞后远远跳开催促她赶紧打开。
  
  温凌琦要烦死了,面对这么幼稚的人她发火不管用,辱骂训斥人家不当回事,连动手去打人家都照样皮厚,怎么办呢!
  
  既然人家让她看,她就看看能是什么玩艺儿吧。
  
  温凌琦在对方满含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个木头雕刻的女娃娃,木娃娃矮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前方张着大嘴巴,一看就是在骂人的形态。
  
  “怎么样?我刻的像你吧?”冷浩辰双臂抱胸得意地道。
  
  她哪有这么胖?骂人时也不会像他刻的这样泼,温凌琦抬了抬眼皮子淡淡地道:“一点都不像,像你还差不多。”
  
  “什么?那是女娃子你说像我?!”冷浩辰火了,男孩子谁愿意被人当成女孩儿看啊?
  
  温凌琦想笑,还没笑便感觉盒子里有动静,仔细一看,发现盒子分上下两层,中间有个夹层,就是底下还有东西。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你一般见识。”冷浩辰白了温凌琦一眼,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指着盒子提醒,“底下还有个礼物,这才是好东西,快打开看看。”
  
  直觉里面不是好东西,冷浩辰眼中那点子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岂会逃过她这个认识了他三十年的人?
  
  温凌琦作势要打开夹层,就在冷浩辰睁大眼睛表情越来越惊喜之时,要打夹层的手立刻收回,举起盒子冲着冷浩辰的方向重重扔去。
  
  “喂喂,你做什么?”冷浩辰连忙向旁边闪去,躲过了盒子。
  
  盒子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夹层掉落,一只又大又胖的癞□□一蹦三尺高跳了出来,憋太久了终于重见天日,□□兴奋地跳了好几下才想到要逃跑。
  
  “大哥,我也要看你送琦琦姐的礼物。”突然,冷浩月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好巧不巧的,从一旁的小路跑过来时与向她方向逃跑的癞□□来了个面对面,一脚下去差点儿踩到□□身上,吓得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险被压死的□□受惊更大,乱蹿了几下飞速钻进草丛瞬间消失不见。
  
  冷浩辰特意准备只大大肥肥的癞□□就为了吓唬温凌琦,吓得越厉害他越满意,谁让他在她身上吃过太多亏的?结果到好,目标人物没怎么着,他亲妹妹却吓哭了!
  
  “月儿别怕,□□跑了。”温凌琦忙过去抱住吓得脸白如纸的冷浩月哄。
  
  “它、它要蹦到我身上,我、我还差点儿踩、踩死它,呜哇,好可怕!”冷浩月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像不要钱似的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冷浩辰气得直跺脚,指着温凌琦质问:“你你你怎么不害怕癞□□!”
  
  温凌琦极度不悦地瞪向到这时候不知哄妹妹还纠结不相干事的家伙,怒道:“盒子都扔出去了,□□又没蹦到我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你怎的那么讨厌呢?哪有送人礼物送癞□□的!”
  
  其实她在□□跳出来时真的吓了一大跳,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冷浩月就跑来了。
  
  “唉,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哟!”费力准备的东西没派上用场,还吓到了不该吓到的人,冷浩辰失望地捂住脸唉声连连。
  
  “大哥坏,呜呜,大哥你居然逮癞□□吓唬我。”冷浩月控诉。
  
  “我哪要吓你,我要吓的明明是她!月儿别哭了,以后大哥不抓癞□□了,我保证!”冷浩辰指着温凌琦向妹妹解释自己的清白。
  
  这边闹的动静过大,早有下人去报信儿了,不一会儿功夫温老爷等人就过来了,见到坐在地上大哭的人忙问出了什么事。
  
  冷浩月被人搀起来后扑进马氏怀中哭着告状,地上躺着的四分五裂的盒子就是证据。
  
  冷老爷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喝道:“你这小兔崽子,让你给琦琦准备礼物你就准备个癞□□啊?好,这么喜欢□□是吧?罚你两日内捉够一百只癞□□!”
  
  一百只?冷浩辰闻言打了个激灵,“扑通”就跪下了求饶:“爹啊,换个罚法吧,儿子才捉一只就恶心得吃不下饭了,一百只儿子真的做不到啊!”
  
  冷老爷不顾儿子的哭求,顾不上哭不停的女儿,不好意思地看向温凌琦安抚道:“琦琦没吓着吧?这小子混蛋,叔父帮你教训他!”
  
  温凌琦对冷老爷是很有好感的,因为前世他真的是做到了对爹的承诺很照顾自己。
  
  “冷叔父放心,我没事,只是吓到月儿妹妹了。”
  
  “哼,这臭小子越发地不像话了,这阵子不但书不好好读了,连教他生意上的事都学的不用心,感情是琢磨癞□□呢!”冷老爷越说越气,走过去抬脚就要踹冷浩辰,结果被温老爷拦住了。
  
  “哎哟你可别冲动,小孩子淘气你训了就完了,不要打。”温老爷将火大的冷老爷拉开好好劝了番,想到一百只癞□□堆在一起爬来跳去的画面顿时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开口,“我说兄弟呀,你换个惩罚方式吧,难道浩辰将□□捉齐了,你真会去看那一堆让人发怵的东西?”
  
  冷老爷说出那种惩罚也是因为冲动,此时一经提醒想想也觉得接受不能。
  
  见对方眉眼有些松动,温老爷建议:“你刚刚说浩辰近来不好好读书了?那就罚他抄书!每次我罚琦琦抄书,她的字迹就能进步,你也试试?”
  
  温老爷尝到罚女儿抄书的甜头,自然忙着将好的心得与好友一同分享。
  
  冷老爷听了大为心动,连连点头:“好,就罚他抄书。”
  
  说完后瞪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冷浩辰,大声道:“回去后将祖训抄一百遍,除了上学堂,你哪里也不准去,直到都抄完了为止!若是你的字迹在抄书期间没有进步,就继续再抄一百遍,直到你进步了为止!”
  
  冷浩辰听后点头如蒜捣,连连保证:“抄,我抄!只要不让儿子逮一百只癞□□,抄多少遍书都愿意!”
  
   正文 展现手艺   冷浩辰之后没敢再闹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老老实实跟在温凌风身边,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哪句说得不好再引得冷老爷不高兴。
  
  他准备的另外一个礼物木头雕刻的又凶又胖的娃娃被拒收了,冷浩辰手中把玩着他辛苦了大半月才勉强雕刻的像模像样的小人儿满心委屈。
  
  他只是恶作剧下,算盘都打好了,趁没人时拿给温凌琦看,就算她吓哭了告状,他只要不承认就好了,毕竟他准备木刻小人儿了不是吗?谁看到癞□□了?
  
  只是事与愿违,被自家妹妹给破坏了,唉,算温凌琦那小疯丫头运气好。
  
  冷浩日见大哥蔫了,在一边幸灾乐祸,以往由于大哥是长子脑子又灵活,家中长辈都宠着,结果不知打何时起,好像是从与温凌琦闹别扭吵架时候吧?这个大哥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没正形,不是想着如何整温凌琦,就是纠结着自己到底哪里被人家小姑娘记恨上了。
  
  大哥表现好时自己压力大,此时冷浩辰都幼稚成这样了,他这个当弟弟的即便淘气不好好念书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温凌琦下午先做了几样糕点,面粉、鸡蛋和牛奶是主料,其它葡萄干、红枣玫瑰花等是辅料,今日是她九岁生日,不打算藏拙了,几样糕点都做得很用心,不仅为了要做出美味孝敬家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想表现越来越好,让姓冷的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自行退婚。
  
  她放弃要求温老爷给她退婚这一条路了,想想前世冷家差点儿破产,温家不惜牺牲自家利益去帮扶冷家,那个时候都没有退婚,何况是她的一句两句话了?
  
  至于让冷浩辰自己做出不可原谅的事令温老爷失望这一条路暂时行不通,毕竟一个才十二岁出头的男孩子做不出何伤天害理之事,等他再大些时再说吧。
  
  温凌琦做了葡萄蜂蜜糕、红枣米糕和芝麻甜心三样点心,每样都做了几盘,小块小块的点心规整地摆放在红红绿绿的盘子中,看着就诱人。
  
  “爹娘,冷叔父冷婶娘你们尝尝琦琦的手艺。”温凌琦带着端糕点的下人到了前厅,指挥下人们将糕点陆续放在众人面前。
  
  新出炉的点心,香甜气息很快弥漫大半个厅房。
  
  温老爷和温凌风两父子对甜食没什么爱好,平时很少去碰,只是今日这些点心是小寿星亲手做的,他们当然得捧场。
  
  “快尝尝琦琦的手艺,闻着就不错,吃起来定是不差的。”温老爷张罗冷老爷,自己率先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咬。
  
  简氏也让马氏尝尝,温凌风让冷家的三个兄妹尝点心。
  
  九岁的小丫头做的点心能有多好吃?冷家人不是很想下手,冷老爷夫妇一个摆手称自己不喜甜食,一个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那些年龄小的则没那么大顾及了。
  
  冷浩辰嘴一撇,嫌弃地道:“我怕吃了会吐出来,不吃。”
  
  冷浩日嘿嘿一笑:“琦琦姐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爱吃这些。”
  
  冷浩月看着糕点做的很精致就想拿块儿尝尝,但是父母和两个哥哥都不吃,她也不敢吃了,眼巴巴地看着也怀疑这个是不能吃的东西。
  
  温家人没有那么大的顾及,温老爷吃了一口后连连夸赞:“琦琦手艺又进步了,爹不爱吃点心的人都觉得这个好吃!”
  
  简氏尝了口愣住了,怀疑地扫向女儿问:“琦琦你是不是请厨娘帮忙了?比你以前做的水准强太多了。”
  
  温凌风咬了口红枣米糕,睁大眼睛向妹妹竖大拇指:“琦琦这个做的好吃,不腻味,粘粘的还很筋道,嚼起来香!”
  
  温凌琦对所有夸赞和猜疑均全盘接受,笑道:“为了生日这天表现好,这些天来我可没少在小厨房里练习,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辛苦,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就连打鸡蛋这些琐碎的都是我亲手做呢,不信你们去问。”
  
  自从温凌琦在厨艺上表现出天赋之后,宠女儿的温老爷便下令在温凌琦的院子里腾出个屋子作小厨房,拨了几个下人专门看管着,新鲜的食材每日都有,就为了闺女能随心所欲地练厨艺。
  
  这些糕点温凌琦也只是做出前世的八成水准,一是她没敢太招摇遭怀疑,二是临时决定炫耀手艺,给糕点提味的个别小辅料没来得及准备,不过她尝过了,这些糕点做的比家中的厨娘做的一点不差。
  
  “真是你做的?”简氏吃惊了,口中的糕点香甜可口,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做的,谁会想到这是九岁小孩子做的?
  
  “对呀,我以后还会慢慢琢磨别的口味的糕点,娘亲若是喜欢,以后女儿多做。”温凌琦见简氏捧场心中欢喜,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终于讨好到家人了。
  “琦琦做的好,哥哥我多吃两块。”温凌风吃一块就够了,但见妹妹那么高兴,决定牺牲自己的胃再吃两块儿。
  
  温家人吃的一个比一个开心,那眉开眼笑不断夸赞的模样着实不似装的。
  
  最先忍不住的是最小的冷浩月,她拿起一块儿香味最浓的葡萄干蜂蜜糕尝了口,香甜浓郁,小孩子对这种甜食最没抵抗力了,尤其是女娃子,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了,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整个糕点吃完了。
  
  冷浩月嘴里嚼着东西夸:“琦琦姐好厉害,做的只比我家厨娘差一点,比我娘做的好吃。”
  
  马氏闻言立刻瞪了不给自己面子的小女儿一眼,尴尬地对众人解释:“我很少做糕点,做的口味很寻常。”
  
  “我知你不喜甜食,不常做很正常,我是喜欢吃,再加上琦琦也喜欢,于是就时不时会动手做做。”简氏善解人意地接道。
  
  冷浩辰还是不信温凌琦做的会好吃,满带怀疑地捏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去尝。
  
  “咦?”冷浩辰又咬了一小口,然后改成大口,最后剩下的一半直接塞嘴里囫囵吞枣咽下肚。
  
  “你慢点吃不会啊!”冷老爷对这个儿子实在无语,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冷浩辰嘿嘿笑了笑,然后继续拿另一种口味的继续尝,越吃越停不下来,很快他面前的一小盘就见底了。
  
  温凌琦见状嘴唇微抿,冷浩辰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自小到大都喜吃甜食,这也是为何她前世会用心研究做糕点的原因,她精通的都是他最喜欢的几种品味,今日她做的三款就是她精通的款式之一,他不吃还好,真吃起来必定会喜欢。
  
  “真看不出来,琦琦还能做出这么……口味还过的去的糕点。”冷浩辰不太情愿地评价了番,然后眼睛一直盯着冷浩日面前一口未动的盘子,挤眉弄眼的示意弟弟赶紧识相点,主动将他不吃的点心端来孝敬自己。
  
  温老爷哈哈大笑,道:“浩辰这么喜欢吃,以后可以常让琦琦做,她做的越多进步越大。”
  
  温凌琦不高兴了,身子一扭抗议:“才不要,我很忙的,要学女红、练字还要学习琴棋书画,谁有功夫给他做点心吃!”
  
  “哦?琦琦要学那么多东西,吃的消吗?”冷老爷感兴趣地问。
  
  温凌风终于逮着说话的机会,自得地道:“琦琦想要当‘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还要求我用功读书充实自己呢。”
  
  马氏闻言眉头微拧,不苟同地道:“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何用,识几个字会看账本就成了。”
  
  温凌琦对前世因冷浩辰得势没少嫌弃自己的马氏的话不满,强迫自己笑着道:“冷婶婶多虑了,我多读些书,以后在记账上的能力会更强,多学些东西对自己没坏处的。”
  
  冷老爷大笑着夸赞:“琦琦小小年纪就想得这么长远,真是个好娃子,叔父支持你,好好学,我等着温家出个小才女,以后嫁进我们冷家也是为我们冷家争光不是?哈哈。”
  
  温凌琦闻言嘴巴立刻闭上不说话了,眼睛快速扫了眼冷浩辰的方向轻哼。
  
  “哈哈,不知他们兄妹怎么商量的,不光是琦琦用功,我听学堂的夫子说风儿最近也很用功,时常寻夫子讲解以前不懂的知识,听小杨子说每晚风儿练字背书到很晚呢。”
  
  两个孩子都这般争气,温老爷满脸骄傲,笑声都洪亮极了。
  
  冷老爷越听越笑不出来了,转头狠狠瞪向自家两个越来越对念书不上心的儿子斥责:“你们听听,人家一个两个的都用功了,看看你们,整日只知道调皮捣蛋,不成器的东西!”
  
  冷浩辰与冷浩日正襟危坐,一个个地缩着脖子恨不得能缩到地底下去。
  
  “回去后你们也给我用功,若是以后比他们差得远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冷老爷恨不铁不成刚地道。
  
  “呵呵,不用收拾他们,罚抄书就好了,让抄得好看些,没坏处。”温老爷笑呵呵地摸小胡子,他考虑以后自家儿子犯错了也要罚他抄书。
  
  “此言有理,以后这两个小子不听话就抄书!不信你们家的孩子一个个抄书就长进了,我家的孩子越抄越回去。”冷老爷看了看温凌琦,又看了看温凌风,觉得这两个孩子都变得稳重懂事多了,自家那两个小子,尤其是带着癞□□来的长子……唉,不提也罢。
  
   正文 充实自己   
  小孩子容易累,冷浩月坐得久了就哈欠连连,温凌琦将她带到自己房里休息。
  
  这个小姑子与自己关系一直不错,就是以后冷浩辰中秀才后,她被马氏洗脑了,也渐渐地开始嫌弃自己出身了,只是当初冷浩月已经嫁人,很少回娘家,闹不出所以然来,重生后的温凌琦便没要将冷浩月排斥在外。
  
  “琦琦姐你写的字真好看!”冷浩月拿着温凌琦房中书桌上摆着的几张练字的纸感叹,自惭形秽道,“比我二哥写的都好了。”
  
  “我每日都要花一个时辰去练字,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其实多写写就发现认真练字时心情都是好的。”温凌琦谈着心得,在安静的环境下认真练字很能陶冶情操,心静下来的时候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了。
  
  冷浩月拿着字赞叹完,又去看温凌琦的女红,看了又感叹,头脑一热就发誓说自己回去后也用功,结果过没多久就说她回去后还是要该怎么着怎么着,才不要用功累着自己。
  
  温凌琦听后不禁莞尔,七岁的孩子还没定性呢,指望他们认真才奇怪。
  
  王温氏没有一直在前厅,最初露了下面就回房了,而王静一同回房后没多久便被催着出来寻温凌琦与冷浩月玩儿。
  
  王静准备的礼物是她前阵子与温王氏上香特地为温凌琦求来的护身福,原本她想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挑样贵重的首饰送去,结果母亲说她们娘俩儿寄居在温家日子过得拘谨,还是多留些值钱东西傍身为好,温凌琦好东西多的是,不多她这一件。
  
  王静觉得有道理便没有送首饰,而是求了个护身福。
  
  “表姐你陪月儿坐坐,我晚上要做两道菜,先去准备了。”温凌琦让碧玉和小桃都进屋来伺候着,她自己去厨房忙活了。
  
  留下来的两个小姑娘年龄相差四岁,几乎就没有共同语言,说没几句话冷浩月就困了说要睡觉,王静只得悻悻然地去了厨房。
  
  温凌琦正在将晚上要做的菜配料洗好切好放在盘子里,一旁厨娘帮着打下手。
  
  “妹妹用我帮忙吗?”王静走过来道。
  
  “不用,你回房吧。”温凌琦头都没抬地拒绝。
  
  王静尴尬地站了片刻,看着温凌琦做菜越来越熟练的架势,眼睛发热,咬着唇安安静静地走了。
  温凌琦没打算累着自己,晚上她只做一道菜,就是温老爷最喜欢吃的鱼,先将鱼用白水煮熟放在盘子中,然后在热锅里调汁,佐料调配好后放进汁里烧,熟了泼在鱼上面,再洒上些香菜,就会很香。
  
  她最擅长的就是浇汁鱼,这个主要在汁上下功夫,汤汁做香了,鱼自然美味无穷。
  
  还准备做个菠萝饭,由于人多,她做五个菠萝饭,简单的说就是将加了花生、虾仁、葡萄干等物的米饭放进被挖空肉的菠萝里面蒸,酸酸甜甜的菠萝味渗进米饭中很好吃。
  
  菠萝饭最耗时间,温凌琦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
  
  不过忙得值,晚饭上桌时,众人为了给小寿星捧场,对厨娘做的满桌子丰盛的菜先无视,第一个尝温凌琦的手艺,纷纷赞不绝口。
  
  要说有多美味好吃不见得,比府中的厨娘差着档次呢,只是她才九岁,这个年纪做出鲜香的鱼和香甜有嚼头的菠萝饭相当不易,于是大家很自主地将温凌琦准备的两道饭菜吃了个精光。
  
  其中吃的最多的要属冷浩辰,尤其是那个菠萝饭,他将米饭都掏空了后连菠萝皮都啃了几口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一顿饭,宾主尽欢。
  
  冷家人离开的时候,冷浩辰碍不住腹中馋虫作祟,厚着脸皮凑到温凌琦跟前讨好地说道:“琦琦,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喜欢什么就与我说,我都给你弄来,只要你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如何?”
  
  他也奇怪了,今日在温府吃的东西美味不少,但是他偏偏就对温凌琦做的几样特别热衷,就好像她做的每样菜都正好勾住了他腹中馋虫的喜好一样,吃了后他就想以后还要吃。
  
  温凌琦翻了个白眼,冷哼:“想让我做给你吃,做梦!癞□□的事我可是记着呢!”
  
  冷浩辰都要悔死了,捶胸顿足地哀嚎:“你说我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怎么就想到捉癞□□吓你呢?唉唉,我道歉,我错了,琦琦你就原谅我吧。”
  
  冷老爷与温老爷话别完后见儿子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温凌琦,眉毛立刻竖起来了喝道:“还磨蹭什么?快走!回去还要抄家规呢!”
  
  老子发话了,冷浩辰没胆子再继续缠着温凌琦,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生日过后温老爷履行承诺精心为温凌琦聘了教琴棋书画的夫子,然后又下血本为女儿聘了个自王府退出来回乡生活的嬷嬷来教礼仪。
  
  温老爷这一番的折腾,邻里及同行们听说后一时传为笑柄,商户姑娘家非要当成官家千金栽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如今他们笑话得有多欢,以后就有多悔没有像温老爷那样有先见之明,那时再开始用心培养家里幼小的女儿也追不上温家的脚步了不是?
  
  温凌琦时间安排的还算合理,每周安排两次时间学习识字、画画和下棋,每次都只有半天,女红每周三次,同样是每次半天,剩下的时间都用在学礼仪上。
  
  每天忙碌,但很充实,温凌琦没有累到自己,学东西的时候都有很多休息时间,教她的师傅们也体谅她年纪小,只要看到面露乏意便允她先休息会再学。
  
  温家不惜花重金去栽培温凌琦,令王温氏眼红,去韩氏那里哭诉了番后,王静便跟着温凌琦一块儿学了。
  
  温老爷对孀居妹妹的行为颇有意见,你说想让静儿跟着学直接找他来说有何不可的?非要去老夫人那里做什么?害得他被老夫人数落了一通,话里话外都影射简氏不识大体,有好事只想着自家姑娘。
  
  他们两口子都商量好了,问问王静愿不愿意学,愿意的话就让她去跟着一起,结果他们刚要让下人去唤王静,老夫人就把他叫走了。
  
  扪心自问,他们对王静已经够可以了,多少年了,但凡温凌琦有的都没少王静一份,当然不排除当爹娘的偶尔私下里添补女儿点,但这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王温氏不也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王静吗?何时见她拿嫁妆给过温凌风和温凌琦?
  
  再说了老夫人平日里总给王静好东西,温凌琦以前听说后总会闷闷不乐,委屈的小模样令当爹娘的见了难受,当然也给她好东西哄着了。
  
  反正明面上他们对外甥女与亲女没两样,只是反观王温氏,不管明面还是暗里,对温家俩兄妹都是隔着条心的,她只会不时地寻韩氏说简氏坏话,却不反省真正将温家一众当成外人的从来都只是她自己!
  
  “琦琦,明日起你表姐会与你一道学东西,你要大度点啊。”简氏怕女儿闹脾气给王静甩脸子,到时又要遭韩氏敲打。
  
  “女儿早想到这事了,娘放心吧,我不欺负她。”温凌琦的灵魂已经是成人,大度的很。
  
  “乖,琦琦真乖。”简氏被女儿的贴心懂事感动得不行,抱过温凌琦重重亲了两口。
  
  第二日上午的课是礼仪,王府出来的那位嬷嬷姓齐,五十有六,教礼仪初步定在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她就住在温凌琦卧房的耳房,一年后便离开温府。
  
  温凌琦与王静一同站在院子中等候齐嬷嬷,齐嬷嬷来时对王静打量了番后语带严肃地问:“你学礼仪的目的是什么?”
  
  齐嬷嬷很严肃,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的模样恐怖得能吓哭小孩子。
  
  王静被齐嬷嬷冷淡的眼神盯着,腿忍不住发颤,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看妹妹学,就也来、来学了。”
  
  语毕,王静懊恼,恨不得用针线把嘴巴缝起来,这种回答对方满意才怪。
  
  果然,齐嬷嬷眉头皱起,语带不满地道:“学礼仪规矩充实的是自身,只有为自己学、愿意去学,才能学到其精华所在。而你为了他人而学,毫无自己主见,成何体统!”
  
  王静被训得眼泪哗地掉了出来,不敢哭出声,连抬手擦眼泪都不敢,听说这位嬷嬷是王府出来的,教过郡主礼仪,很得王妃信任呢,这出身已经令她心底发怵了,刚见面就挨训,只觉得后悔来这里,她一个商户女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啊?
  
  “给你半刻钟时间,若后悔想走还来得及。”齐嬷嬷像是能洞察人心般冷声道。
  
  王静紧紧抿住唇无声掉泪,走或不走,她的思想在挣扎。
  
  齐嬷嬷不再理会她,看向落落大方望着自己不惊不慌的温凌琦,心下满意,神色和缓了许多:“你比你表姐强的多,无论是初相见时的仪态还是言谈。”
  
  前几日她刚来到温府,原本对温家要她教个九岁的商户丫头很不以为然,没想到在见到这个精神饱满对学礼仪很是热切的小姑娘后态度转变了一些,而在听到她回答问题时说的话更是收回了偏见,决定用这一年时间好好教导这个小姑娘。
  
  当时她问:“你出身商户,未来难有发展,学官家的规矩礼仪不觉是纯属浪费时间和金钱,是在做无用功、费力不讨好吗?”
  
  谁想小小年纪的她眼神明亮,声音清脆:“我修习礼仪规矩的目的不在攀高枝,而是为了充实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是建立在礼仪到位、举手投足令人赏心悦目的情况之下。且我不以出身商户女为耻,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我提升了自己的气质、气度与眼界等等,令家中长辈欢喜骄傲了,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两个女孩子,大的那个缩手缩脚性子怯懦,而年幼两岁,提前学了两日规矩的小姑娘则无畏无惧,学起东西来极为认真,挨训受批评也不气馁,争取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齐嬷嬷对温凌琦很满意,因为小丫头并非嘴巴上说的好听,她是真的在如饥如渴地在学习礼仪并且听话。
  
  不到半刻钟,王静经过天人交战后终于下了决定,用力攥着手强迫自己声音不发颤:“我决定了,不放弃,要跟着齐嬷嬷学习礼仪!”
   正文 白衣少年   由于王静晚了两天,温凌琦正好也想巩固下学过的礼仪,表示不介意与表姐重新学一次,如此可以避免齐嬷嬷因为教两个进度不同的学生累着了。
  
  如此善解人意又懂眼力见的孩子,齐嬷嬷即便再爱耷拉脸也不忍心对温凌琦摆冷脸。
  
  第一日,教站姿和坐姿。
  
  温凌琦学过了,再重复一遍当然容易得很,一次就到位。
  
  而王静心头紧张,无论是站或坐都动作僵硬,她主要是头次见面被齐嬷嬷的严厉训斥吓着了,又加上总会提醒自己对方是出自王府就束手束脚,学习起来进度缓慢。
  
  这就是出身的问题,若是官家女,不管家中长辈官大官小,面对王府出来的嬷嬷绝不会畏惧成这样,说不定大多人表面上尊敬其实心头还看不起奴才出身的齐嬷嬷呢,再者说,一般官家请教习嬷嬷都爱请宫中出来的名气大的老人,王府出来的还真不够看。
  
  而商户就不同了,士农工商,经商之人即便家中再富裕也是要被泥腿子出身恨不得常年吃不饱饭的人嫌弃,谁让农排在商前头的?
  
  王静忘不掉自己的出身,齐嬷嬷又非善类,越是紧张越学不好,越学不好越是紧张,恶性循环,半天下来她虽然掌握了动作要领,但就是做不好。
  
  温凌琦在一旁很不厚道地欣赏着王静被齐嬷嬷“虐待”的情景,她听说自家姑母去祖母那里告状说简氏自私有好事不想着她们的事了,姑母这么想焉知不是王静也这么想?她们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就让她受受挫吧,活该。
  
  “回去好好练,若是明日你依然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学不好,要么是我就去寻温老爷请辞,是么是你主动放弃,你自己看着办!”齐嬷嬷辛苦半天结果学生一直不在状态,打心里就厌烦,面色沉沉地斥道。
  
  “嬷嬷莫怒,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练!”王静眼角余光扫着温凌琦游刃有余的动作姿势及收发自如的面部表情,心又酸又涩,自己表现得还不如个比自己年幼的,强烈的羞耻激起了体内的不服输劲头,哪怕夜里不睡觉,她也要练好每一个动作,绝不能看到齐嬷嬷就下意识紧张。
  
  “都回去吧,明日教走路的姿势。”齐嬷嬷任务完成,让她们都散了。
  
  王静闻言彻底松懈下来,汗流浃背的,两腿酸软,最后是被丫环搀着回去的。
  
  时间排的满,温凌琦傍晚的时候会去厨房练练厨艺,有时缠着简氏指点她做糕点,有时缠着厨娘教她做菜。
  
  练字是抽空来,每日都排得这么满温凌琦没觉得自虐,反到是她急着学的多些,这样她能光明正大地去进步,总装小孩子她觉得很累。
  
  白天不停地学东西,直接导致晚上睡觉特香,几乎是一粘枕头就着,早上不用起早,按往常的时间慢慢用完早点才去学东西。
  
  王静那日回去后练多久温凌琦不得而知,总之在第二日见到齐嬷嬷时她站和坐都似模似样了,神态也自然了许多,看来是克服惧怕齐嬷嬷的心理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般,王静即便觉得很累也没有偷懒,一直跟着温凌琦学,至于进步,有时她超她,有时她超她的,都正常得很,至于她们两人有没有因为某样技能不如对方而有心理压力则不得而知了。
  
  忙碌的日子持续了有半年,温凌琦和王静两人都坚持下来了。
  
  礼仪学得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让她们自行去练习琢磨,至于琴棋书画,王静由于不上心学得马马虎虎,温凌琦则样样都很用功,由于有前世近三十年的记忆在,不管哪一样学起来都很快。
  
  期间若说有哪样值得提的,那就是冷浩辰只要有空就往温家跑,来温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温凌琦,他的小伙伴温凌风都被抛到脑后了。
  
  冷浩辰每次来都会带着小礼物,今天是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明天是一把小扇子,后天又是小挂件儿,都称不上贵重,但却是九岁十岁小女孩儿都喜欢的东西。
  
  只是很可惜,温凌琦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于是他的讨好完全用错了方向。
  
  “琦琦,听说你今日做了玫瑰花糕,还有没有?”冷浩辰在温凌琦院中的小厨房前来回转悠,对着正在里面捣鼓吃的人说道。
  
  “你打哪儿听的我做玫瑰花糕了?”温凌琦无奈,这个冷浩辰将她院中的大小丫环收买了不少,哪日她做了什么糕点或是好吃的饭菜,他只要有空就会跑来要吃要喝的。
  
  “嘿嘿,是我神机妙算,也可以说是我们心有灵犀,你一做甜食,我就感应到了。”冷浩辰平时的零花钱大多都花在收买加讨好温凌琦身边的丫环身上了,不仅要透露消息给他,还要为他经常在温凌琦面前说好话。
  
  “还剩下半盘,你拿走吧。”温凌琦让碧玉去房里将她吃剩下的点心端来。
  
  冷浩辰一听喜得眉毛直挑,好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跑:“琦琦你的手艺真是没的说,越做越好吃,若是我们两家挨着多好,这样我可以天天吃你做的东西。”
  
  “少做梦了,将我当成你家厨娘了是怎的?”
  
  “没有!我一直将你当是我未来小媳妇儿的,才不舍得当你是下人。”冷浩辰站在厨房门口看温凌琦。
  
  九岁半的温凌琦长得更水灵了,这半年来的功课做下来,气质上有了很大转变,举手投足间看着真像是官家出来的千金般,就连在厨房忙碌的举止都看着很有大家闺秀气质。
  
  “闭嘴!再胡说命人将你从墙头扔出去。”温凌琦回头瞪了他一眼,她总被他言语上吃豆腐,生气都没辙,去告状,温老爷只会说“你本来就是他未来媳妇儿,别矫情了,他爱说就让他说吧”。
  
  看看,她告状的行为在自家老爹眼中成了“矫情”的代名词,天知道她有多想让温老爷有预知能力,若他得知多年后,他的宝贝女儿被冷浩辰气死了,看他还会不会说她“矫情”!
  
  见碧玉将所剩不多的点心端了来,冷浩辰一把抢过端到一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饿死鬼投胎!”温凌琦鄙夷地扫了眼某人,她已经试着将糕点做得与前世品味不同了,但很奇怪,无论她是做甜了、咸了或味淡了,他都喜欢吃,想做个温家人喜欢而他不喜欢的点心目前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被骂个一句两句的对冷浩辰来讲不痛不痒,只要能吃着好吃的就成,再说了,未来小娘子礼仪没白学,不但不会对他动手,连骂他的声音都温柔多了,还是学礼仪好,能学一辈子才好呢!
  
  “你这小子来了也不告诉我声,找你半天了。”温凌风找过来,笑着调侃吃完点心还意犹未尽摸肚子的家伙。
  
  “馋虫叫嚣,只能先来这边。”冷浩辰将空盘子递给一旁下人,搂着温凌风的脖子哥俩好地去一边玩了。
  
  “你看看我写的文章去,哪里不好我改改,晚上要给琦琦检查呢。”温凌风小声说道。
  
  “她还真检查?看得懂吗她?”冷浩辰语带怀疑。
  
  “切,你懂什么?琦琦那是天才,学什么都快,别看她书读得没我们多,但是文章好坏她能分的清,别啰嗦了,快看看去。”温凌风说到做到,当初答应了妹妹要用功学习就一直在努力,有时写的文章不好了被温凌琦嫌弃也不恼,请教夫子或学堂中学问好的人加以改进,这股子用功的劲儿令温家上下都相当满意。
  
  冷浩辰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以前明明是他学的好,温凌风学的很是一般,结果到好,温凌风真下狠劲儿去学,时常会做出比自己写的还要好的文章,令他刮目相看,想到未来小娘子都开始认真读书了,他不想被甩得太远也才将心重放回书本上。
  
  “还让我看呢,你如今学的可不比我差了。”冷浩辰酸酸地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任何一个人的评价我都会在意,再说你小子不是最近也用功了吗?想超越你我可要下更大的努力才行了。”温凌风重重拍了对方肩膀几下笑着道。
  
  最近两人开始互相比着用功了,一个将另外一个当成目标想超越,一个则为了不被超越只能用功读书,比来比去的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友情,反到关系更近了。
  
  温老爷与冷老爷老哥俩见自家儿子用功,均满怀欣慰,同行们总笑话他们不好好培养儿子做买卖,却浪费时间去读对做买卖没用的书,不知是怎么想的。
  
  谁说书读多了没用?学问大了做生意脑子转得会更快,他们全心支持自家儿子“不务正业”,谁爱笑话谁笑话去,他们就要培养个有学问的满口能之乎者也的商人!
  
  没过几日,阳城首富的女儿杨妙儿邀请几位姐妹去玩儿,其中就有温凌琦。
  
  听说温凌琦要去杨家,王静眼睛亮了亮,轻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温凌琦。
  
  知道王静的小心思,她在垂涎杨家如今已经十七岁的长子呢,温凌琦明白女孩子这个年纪对异性容易有幻想,尤其是对有钱模样又说的过去的男子,只是王静注定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场了,身份上差着事呢!
  
  “你就带着你表姐去吧,这大半年你们两人一直学东西也辛苦,去杨家好好玩一天。”简氏善解人意,见王静表现出要去的渴望就开口道。
  
  “嗯,每次去杨家我都带表姐的。话说也奇怪,去别人家表姐都很少与我去,而杨家表姐却是一次不落地跟着。”温凌琦拿手帕掩唇笑着打趣,大半年礼仪学下来,加上前世成官夫人后习惯了的言行举止,令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她看着多了几分贵气。
  
  王静闻言脸立刻红了,急着道:“才不是这样,是我们很久不出门,我想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我又没说什么,表姐你慌什么啊?”
  
  “我、我哪里有慌,是你看错了。”王静摸了摸正发烫的脸否认。
  
  温凌琦没再捉弄她,转而去与看不出所以然来的简氏讨论去杨家的事,因为她们两姐妹还小,还是要简氏带着她们过去。
  
  转眼间,去杨家的日子到了,温凌琦与王静纷纷换上新衣服,打扮成一对漂亮姐妹花去了杨家。
  到了杨家,简氏领着姐妹两人进去,管事婆子将简氏领去正厅去杨夫人那里,而温凌琦则被丫环带着去找杨妙儿。
  
  走在半途中,眼角扫到一位书生打扮的十一二岁少年,定睛一看隐约觉得有点眼熟,问带路的丫环:“这位姐姐,请问那边在树下捧着书卷的人是谁?”
  
  “那个啊?那个是我家夫人的娘家侄儿,表少爷的爹娘都去世了,夫人便将他接来了杨府。”丫环回道。
  
  记忆中隐约有这么一个人,还见过不只一次呢,温凌琦使劲去想终于想起来了,连忙问:“你家表少爷可是叫王冲?”
  
  “咦,温大小姐怎么知道的?”丫环很诧异。
  
  “哦,没有,是前两日好像听谁提起的名字,恰好我记住了。”温凌琦淡笑着回答,内心却在翻腾。
  
  这个王冲很厉害,出身农家,是可以参加科考的,他寄居杨家多年,一直用功读书,她记得在她初进冷家门之时他乡试中了举人,他是哪年考中秀才的不记得了,但是考中举人在阳城可相当不易了。
  
  当时杨家隆重摆席庆贺,温家和冷家都有人去了,杨家的亲戚出了个举人老爷,这在阳城可是相当露脸的事,连县太爷都屈尊来杨家贺喜了。
  
  之后他有没有中进士?温凌琦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温凌琦的目光过于“热切”,正摇头背着书的少年侧过头来。
  
  眉清目秀的一个少年,模样称不上有多俊,但周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眉目清朗,一身的白衣衬托得他气质很干净儒雅。
  
  白衣少年拿着书,礼貌地对着温凌琦微微一笑,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众人继续背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