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中注定
单鹤羽是仙门正道仅有的两名大乘修士之一,精通天衍之术,因为能卜算未来,看多了天命注定无法更改,也就比一般修士更加信命。
修真九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大乘、还有传说中的飞升。进入筑基期之后才算真正踏入修真门槛,寿元有二百,之后每提升一个境界寿元翻倍。大乘期之后渡过雷劫便可飞升,与天地同寿。
单鹤羽卡在大乘境界数千年之久,自知寿元无多,飞升无望,便也认命,带着自家养的狐狸四处云游。
一般的妖兽都要到九阶才能化形,不过单鹤羽的这只狐狸不一样,因为有上古青丘九尾狐血统,出生即可化形为人。
上古人族与妖族大战,青丘狐族是妖族之首,乃人族大敌,为避免麻烦,单鹤羽给狐狸取名苏栗,在外人面前不许他化出原形,对外声称他是自己的徒弟。
有一日单鹤羽云游至风城,被修真四大世家之首的风家老祖找到,想把自家的嫡孙风明心塞入他门下。单鹤羽因早年间欠过风家上代老祖一个人情,推辞不过,只好把风明心也列入门墙,收为二弟子。
因风明心年幼,单鹤羽结束了云游,带着弟子回自己的洞府钟鼎山。路上却捡到了一个女娃。
这个女娃骨骼清奇,灵根是极为少见雷灵根。
修仙之人,灵根越是精纯修为进阶越快,灵根越杂则斗法时手段越多,变异单灵根兼具了两者的好处,格外难得。尤其一般雷灵根都是火灵根变异,这女娃却是水灵根变异,恰恰与单鹤羽的灵根相同。。
单鹤羽曾为自己推算过,他这一身修为,命中注定没有传人,所以对收徒之事并不太上心。
被风家硬塞过来的风明心是变异冰灵根,单鹤羽虽然将他列入门墙,但他生平最为得意的以雷御火为媒介的五行术因灵根所限根本没有办法传给他,实在算不上传人。
单鹤羽终于见到可以传衣钵的人,顾不得太多,将这女娃一同带回了钟鼎山,收为关门弟子。
单鹤羽近些年已经很少再卜问吉凶,但收徒是大事,破例起了一卦,却只有摇头苦笑。
他这三个徒弟,命都不好。
青丘狐族气数已尽,大徒弟苏栗作为漏网之鱼,气运日薄西山,命中注定多灾多厄,不是长命之相。这个单鹤羽早已知道,所以一直纵着这狐狸。
二徒弟身边负累太多,注定此生处处事与愿违,不能顺心畅意,虽然身家背景及个人资质都得天独厚,但在修行一途上却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至于这最中意的小徒弟,倒是福泽深厚,气运旺盛,却偏偏是早夭的命!
早年他就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没有传人,如今也只是验证了天命难逆而已,单鹤羽只能认命。
只是这徒弟既然收了,也不能再扔回山下去。单鹤羽斟酌了几天,给小女徒弟起名云丛,风从虎云从龙,寄望她能常遇贵人,逢凶化吉。
于是这一师三徒也算开宗立派。
单鹤羽不讲究,直接就根据山名叫做钟鼎派。
徒弟们命都不好,难得的少年时光,单鹤羽不忍心逼他们整日用功,只是散养着,修行之路全凭自觉。
好在除了大狐狸苏栗不长进,另外两个天分绝佳,修为在同辈中还算能看得过去。
单鹤羽活着的时候,钟鼎山上风平浪静,三名徒弟在他的庇护之下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在云丛堪堪二百岁,突破元婴境界的那一年,单鹤羽寿元尽了。
咽气之前,单鹤羽将徒弟们叫到跟前交待后事,吩咐大徒弟和小徒弟与风明心一起回风家,又将他这些年珍藏的一部分丹药法宝作为给风家的礼物,指望风家以后能照顾一二。剩下的法宝丹药,便给三个徒弟分了。
师兄妹三人到了风家,初时倒还相安无事,后来有一次随风家子弟一起参与正道仙门的历练时,大狐狸苏栗青丘血统觉醒,意外暴露身份,被百花阁和古月剑派的人抓了起来。
风明心虽是风家嫡子,但修为只是元婴境界,当时风家老祖尚在,风明心是做不了风家的主的,只能回去求老祖从中斡旋。
因当时本就是正道八大仙门四大世家弟子一同参与历练,此事很快传开,青丘余孽在正道仙门是人人得而诛之,风家也无法公然回护。
后来百花阁的一名长老私下与云丛和风明心接触,声称只要云丛拿出单鹤羽留下的神器乾坤鼎,便可留苏栗一命。
那乾坤鼎是青丘遗宝,号称天地熔炉,可以逆转乾坤,传言神乎其神。单鹤羽当年费尽心机弄到手,试图利用此鼎逆天改命,不过这么多年来,这神器在他手里除了炼丹炼器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功用。用此鼎炼丹能提高五成的成丹率,炼器出精品的几率也十分大,虽然不像传闻中那般厉害,但也算是炼丹炼器的至宝。
毕竟当初青丘狐族拥有此鼎,最后还是落得灭族的下场,所谓逆转乾坤,大约只是以讹传讹。
这东西确实被单鹤羽传给了云丛,在云丛心里,比起大师兄的命,这外物自然不值什么。
云丛和风明心答应了百花阁长老的要求,然而还不等交换,云丛便发现大师兄的皮毛被做成狐裘,穿在了百花阁阁主的掌上明珠身上!
云丛愤而出手,杀了百花阁阁主的女儿,转头去告诉二师兄真相。
而这一次,师兄妹二人产生了分歧。
此事是个圈套,毋庸置疑,目的就是云丛手里的神器乾坤鼎。
风明心清楚他们修为太低,既然已经有人打这至宝的主意,凭他们二人是护不住的,风家也无法指望,大师兄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不如交出乾坤鼎,暂且忍耐。
对于风明心的劝说,暴怒中的云丛根本听不进去。那是杀害大师兄的仇人!不思报仇,却还要把师门至宝双手奉上?!
所谓的名门正派既然能图谋他们师门的宝物,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斩草除根?交出乾坤鼎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单鹤羽留下的东西,就算有一部分交给了风家,可他们师兄妹手里的东西,依然很引人眼红。谁会相信一个大乘修士临死前不会给徒弟们留几件压箱底的东西呢?乾坤鼎只是个开始。
师兄妹两人谈不拢,情况又危急,容不得慢慢劝哄,两人情急之下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云丛负气独自离开,因杀了百花阁阁主的女儿,同时因为身怀重宝,一路被追杀。
她一路且战且逃,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凭着单鹤羽留给她那些法宝,也杀了不少高阶修士。
后来云丛走投无路,又不愿落入这些人手里令二师兄为难,索性祭出乾坤鼎,疯狂地往鼎中灌入灵力,引爆神器,与仇人同归于尽。
正文 今生
云丛的魂魄飘飘荡荡,最后模模糊糊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钟鼎山,仿佛看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那一年三月的中鼎山,冰雪初融,推开书斋的窗户,扑面而来就是梅花的冷香。
大师兄嚷嚷着要吃鸡,云丛也不耐烦在书斋中读书写字,两个人一拍即合,丢下认真读书的二师兄风明心,溜出书斋去山下偷鸡吃。
大师兄苏栗总也不长进,好吃懒做,修了数千年也才堪堪有人类元婴期的实力,靠着种族天赋能化形,却一直坚持认为四条腿走路比两条腿稳当。
于是云丛骑着大师兄,一路往山下行去。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还带着从树上落下的雪粒子,大狐狸想到马上要到嘴的全油小烤鸡,一边流口水一边开心地四爪离地飞了起来。
除了带翅膀的妖兽,大多数妖兽想要御风飞行都要达到八阶修为才可以,大狐狸只是四阶妖兽。不过这家伙活的久,早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搜罗了不少好东西,足上的御风环隐蔽又轻巧,看起来就像是它毫无凭依的就飞起来了一样。
到半山腰的时候,大师兄发现雪地上有凌乱的足迹,警觉地抖了抖耳朵,“有人上山?!”
看那脚印一路向狗仙祠方向去了,大狐狸很不高兴!
这时节山上积雪未消,山路陡峭湿滑极为难行,连猎户都不敢进山,居然有人对狗大仙如此虔诚?
大狐狸跳脚,“我要去看看是谁,今天就偷他们家的鸡,把他们家的鸡都偷完!”
师父单鹤羽为了纠正苏栗动不动就现出原型的毛病,在山上养了许多的野狗,在护山大阵范围内,大狐狸的禁锢阵法对这些野狗都没什么用,大狐狸又不敢打师父的狗,于是总是被狗追来追去。
山下的凡人不知缘由,见这山上野狗兴旺,居然还在山腰处建了个狗仙祠,有事没事就去祭拜一番。
云丛不知道狗大仙显没显过灵,她只知道祭拜狗大仙的人家经常丢鸡。
苏栗竖着耳朵,精神抖擞地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那些脚印到了狗仙祠,却一路往西去了。平整的雪地上除了凌乱的足迹,还有零星血迹。
“咦,不是祭拜狗大仙,难道是有人来咱们山上闹事?”苏栗自言自语地摇着尾巴,飞快地追了过去。
在钟鼎山上,就算大师兄实力不济,师父也瞬息可至,他们倒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跟着痕迹一路追过去,追到一处断崖。苏栗不解地舔了舔爪子,“这些人跑到咱们山上打了一架然后跳崖了么?”
“……”云丛无语地拍了拍大狐狸。
云丛想去周围查探一下,她刚倾斜了一下重心要从大师兄背上跳下来,大师兄就突然从山崖上跳下去了。
“大……”山崖下的强烈的风扑面而来,云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用力抱紧大师兄毛茸茸的脖子。
云丛只有练气修为,还不能御剑,这么掉下去,一不小心挂了就太冤了。
不靠谱的苏栗被云丛勒的往后仰,冒冒失失地蹭到山崖上的积雪。
于是云丛一边忍受强烈的失重感,一边被碎雪劈头盖脸地砸着,在心里把大师兄这个猪队友骂了一百遍。
突然有一粒小石子砸在了云丛后脑,也说不上多疼,就是云丛感觉有点晕。而在她与大狐狸看不到的地方,一缕浮在空中的灵魂飞蛾扑火一般撞入了云丛的身体。
大师兄落在山崖下的时候,云丛滑坐在地上,双眼已成蚊香状。
苏栗在她耳边罗里吧嗦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云丛简直想一巴掌把他糊墙上。
天旋地转,云丛觉得灵识里好像忽然多了很多东西,塞的她脑袋晕头转向。
大师兄还在那儿聒噪,“师妹,我就说你应该多锻炼,才这么高你居然都会晕,将来还怎么御剑飞行!”
云丛觉得有些恍惚,看着毛茸茸、圆滚滚、皮毛油光水滑的大师兄,总觉得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仿佛置身梦里一样。
“大师兄?你还活着?”她脱口而出,激动与惊喜的情绪让她几乎忍不住扑上去,然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声音有些低,苏栗一时没听清楚,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心魔?云丛有点戒备地看着苏栗,大狐狸眼睛狭长,眼尾上挑呆呆地看着她,带着股天真懵懂的妩媚,
云丛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她矛盾又疑惑地挥了挥手,“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哦,那我在周围查探一下。”大师兄看她没什么大碍,没心没肺地甩着蓬松的大尾巴跑了。
云丛一直盯着它,微微皱着眉,脑袋里在刮着一场飓风,思维都扯的七零八乱。
她看了看周围熟悉的钟鼎山山脉,又运转灵力感觉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她这是,回到二百年前了?
云丛脑袋发涨,还没想明白,苏栗已经背着一个少年跑了过来,很惊喜地说:“师妹,我找到了一个人,活的!”
“……”云丛不明白大狐狸在高兴什么,就算山上少有人迹,也不至于看见个活人就这么惊喜吧?跟集市上的凡人围观猴子一样。
这个情景依然很熟悉,她记得她和大狐狸一起救了这个少年,甚至这个少年的长相她都还记得——因为在二百年后,在她被正道修士追杀的时候,这少年救过她一命。
云丛低头,少年浑身血淋淋,气息微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然而五官长的实在是好看,剑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只比她记忆中稍微稚嫩一些。
一个普通人类,长相居然都赶上精于幻化的大师兄了,只是跟大师兄完全是两种风格,大师兄是不沾世事的山中精怪,这少年却是锋利无匹的出鞘利刃,哪怕此时的苍白虚弱,都带着一种刚极易折的锐利。
“救我,必有重谢!”这样重的伤势,少年居然还清醒着,抓住云丛的衣袂的手用力到爆出青筋,漆黑的瞳仁紧盯着她,仿佛要记住她的长相。
隐隐的,那眼神中带着种“如果不救,那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狠意。
一个濒死的凡人,求人救命居然还敢存着威胁的心思,有些人也许真的是从年少时就与众不同。云丛默默与他对视了半晌,说:“送去给师父看看吧。”
少年听了这话,似乎终于放心,头一偏,晕了过去。
这边大狐狸已经十分土豪地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了一堆丹药,兴冲冲地问:“我这里有丹药,师妹,喂他哪个?”
大狐狸有点颜控,对于容貌好的人总是格外大方。
云丛看了看大狐狸手里的高阶饲兽丸,翻了个白眼,“他只是个凡人,吃不了这些,还是送去给师父看看吧。”
大狐狸乖乖地变大体型,驮着那个少年。
云丛被混乱的记忆弄的脑子疼,爬到大师兄背上,手指轻轻顺着大师兄光滑的皮毛,心里五味陈杂。她看着一旁的山崖,土生金,那乾坤鼎应该就被师父封在这山崖内以地脉温养。
乾坤鼎,它真正的功效是逆转乾坤回到过去?
大师兄飞驰如电,很快便回到了山顶师父的居所。
“师父,我和师妹在山上救了一个人!”大狐狸冲到单鹤羽面前,一看见师父严肃的脸,条件反射地赶紧从狐狸身变成了人形,然后骑在他背上正发呆的云丛和昏迷的少年一时不防,三个人叠罗汉一样摔成了一团。
少年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跟大狐狸一起做好事真是风险太大了,弄不好救人就变成杀人了,云丛心里埋怨着——这还是属于十五岁的云丛的情绪;而当她抬头看到师父的时候,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既委屈又酸涩情绪涌上来,让她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是属于二百年后云丛的情绪。
单鹤羽看着大狐狸的蠢样子,皱着眉刚想训斥,就瞧见了地上那个少年。
“咦?”单鹤羽微微皱眉,有点疑惑地看着昏迷的少年,拇指点在中指第一个指节,指头微动,推算了片刻。
“师父,你就不能等救了人再算么?”苏栗小声嘟囔着。
云丛却想起来,师父推算之后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师父跟他们说曾经有一个嫉恶如仇的修士,算出浩劫即将到来,有心除魔卫道,于是逆天行事,杀了无数个具有魔头命格的人。能预知的人毕竟太少,修士的行为不能被人理解,仙门不能容忍这样无理由的滥杀,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名门正派的精英弟子,于是各大仙门群起而攻之。修士虽然强大,却无法面面俱到地护住弟子亲人。失去了弟子亲人之后,修士愤怒地对正道展开报复,最终等到血流成河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自己成了引发浩劫的那个魔头。
天地浩劫,万载一轮回,而这次大狐狸和云丛救下的这个少年,便是天命注定的魔头,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引发一场浩劫。于是救还是不救,成了一个问题。
单鹤羽是个笃信命运的人,自然不会逆天行事,最后当然还是救了这少年。他跟徒弟讲这些,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随便救人,怕他们做了东郭先生。
可是年少的徒弟只觉得师父讲这样的故事完全是莫名其妙,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既然已经算出未来,为什么不避开呢?
后来,这少年也真的如师父预言的那般,堕入魔道。
修仙之人对于魔道总是谈之色变,但因这少年在未来危急中对她施以援手,云丛倒对魔道没什么忌讳。何况……若二百年后师父师兄和她自己都死了,谁还在乎正道魔道如何呢?
云丛还在发呆,那边单鹤羽已经推算完,慢条斯理地坐下来,仿佛印证她记忆一般,说:“师父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虽然这少年危在旦夕,但单鹤羽并不急于施救,不紧不慢地说:“万年前,有个自负天衍之术无双的修士,算出浩劫将至……”
“师父!”云丛忽然开口打断了单鹤羽。她终于确信自己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一切重来,她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单鹤羽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徒弟,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却是红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眼神复杂的近乎陌生。
那些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云丛心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既委屈又愤怒。单鹤羽是世上仅存的两名大乘修士之一,中鼎派虽然避居一隅,人丁稀少,但谁也不敢小瞧,可是师父去世后,那些所谓仙门正道却欺上门来。大师兄有青丘血统不假,可是数万年前只剩下传说的恩怨让人抓着不放,最后她被各方追杀,归根结底不过是欺他们势弱无依,觊觎中鼎派的宝物罢了!
如今师父仍在,云丛想将记忆中的事情一一禀明师父,引师父将那些趁火打劫的名门正派踏平!
然而她张开嘴,却骤然失语,胸口如遭锤击,喉口腥甜,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遭到反噬?云丛有些愕然。据她所知,就算天道要惩治一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立竿见影的反噬。
身后惊慌失措的大师兄接住了她,云丛看着急急上前给自己把脉的师父,心中忽然又有了一丝明悟,师父精于天衍之术,难道真的不知未来之事?
是不知?还是天命已定,无可更改?!
正文 二师兄与三师兄
云丛拿了天衍之术的书靠在床头看,却什么也没看进去,炼气期神识有限,看玉简比较费力,大多数还是看纸质书。
师父天衍之术无双,却一直没有传给几个徒弟的意思,所以她们师兄妹几个对天衍之术都是一窍不通。
苏栗从山下偷偷带上来香喷喷的全油小烤鸡上来哄她,她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她和苏栗都贪吃,即使能辟谷,也依然不忌饮食,这自然是对修炼无益的。
她有时候会自责,是不是因为他们太过贪玩荒废,才在大难突至时无力自保?
她二百多岁就修成元婴,已经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可面对几乎整个修真界名门正派的追杀,依然是螳臂当车。
云丛掰着指头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数,实在没信心自己重来一遍便能突飞猛进,在二百年后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真正道。
“小师妹!”风明心在外面敲门。
云丛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二师兄,进来吧。”
风明心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风流倜傥,行走间腰间玉佩轻轻撞击,言行举止间俱是世家公子的矜贵风度,跟云丛和苏栗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
云丛看着二师兄,比起二百年后的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的二师兄青涩开朗,浑身透着股阳光温暖的味道,桃花眼总是带着几分笑意。
他将手中玉简递给云丛,“这是师父给你的调息之法,小师妹可好些了?”
“还好。”云丛神色间不自觉的露出一些疏离。
“怎么了?昨日我来看你时,你正睡着,师父不让我们来打扰,你可不能怪师兄。”
师父偏疼小徒弟,所以面对师妹时不时的小脾气,两个师兄都总是习惯性地纵容。
云丛拿着玉简低头不语。她知道他来过,她当时是装睡的。
“你和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师父已经救了,他却得寸进尺跪在园田居外求师父收他为徒。”风明心眉峰微挑,眼神中露出一丝锋芒,“我去瞧了,未来的大魔头也不过如此,连做我的对手也不配。”
他眸光带着少年特有的自信神彩,声音里含着笑意哄师妹,“所以师妹不必愧疚,若他有一天为祸苍生,师兄必亲手杀了他,了结今日的因果。”
云丛不由自问自己年少时在师兄面前到底是有多单纯善良,居然会让师兄觉得她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产生心病的!
云丛叹了口气,“师兄,你知不知道……”
云丛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捂住胸口,额头沁出细细的汗水。
“师妹,敛气凝神!”风明心握住她的手,输入一股灵力助她调息。
云丛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果然是一点都无法泄露。
她不恨二师兄,却恨风家。
她手里有乾坤鼎,是谁泄露给百花阁的人知道的?甚至再往深处想,为何大师兄会那么恰巧,在众目睽睽之下觉醒青丘血脉?
上辈子她之所以那般不冷静,一方面是因为大师兄的死;另一方面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二师兄主张交出师门至宝暂时保平安,是交给谁?为免除他人觊觎,稳妥的办法,自然还是在比较公开的场合,将东西交予风家。
二师兄或许是真的没看出其中的不对,也有可能是看出来了,但形势所迫。毕竟风家当时也非他能做主,师兄青丘血脉被发现,她又杀了百花阁阁主的女儿惹下大祸,想要风家继续庇护她,付出些利益也是应当。二师兄劝说她,也是为了她好。
她或许不该计较家族跟师门在二师兄心里孰轻孰重,然而从小一起长大,终究意难平。
她不能说二师兄当时的决定不对,在当时的境况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决定也算不上对她和大师兄的背叛;即使后来她一路逃亡,发现风家的人也参与追杀,她也坚信二师兄必然不知情。可是再次面对二师兄,感情上终归是有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风明心本就话不多,云丛却是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师兄妹二人静坐了一会儿, 风明心以为师妹行功岔了气精力不济,于是嘱咐她好好调养,起身离开。
风明心站在门外,烦恼着师妹心地是不是太过善良了,这样下去,将来下山历练,该怎么面对修仙界的尔虞我诈呢?
还没烦恼完,就忽然看见师妹的房门打开,刚才还卧床休养的小师妹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半点看不出精力不济的样子。
“二师兄,我觉得咱们山上人太少了,多几个人才热闹,我们一起去劝师父把我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收为徒弟吧!”
“什……什么?为什么?可是……”风明心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哪儿来的异想天开!
“虽然他注定是大魔头,杀了他显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如果教导他向善呢?”云丛不由分说,拉着已经风中凌乱的风明心往园田居走,一边发了个纸鹤传音叫上大师兄一起,准备师兄妹齐心合力地劝说师父。
“杀了他那是不教而诛,会沾上杀孽,可是引人向善难道不对吗?哪怕是天命注定,天道也不能因此惩罚我们吧?”
云丛心里有些隐隐的亢奋和恐惧。二百年,走正道的路子,就算是她和二师兄这样的天才成就也有限,可是,如果走魔道的路子呢?
相比起她和二师兄这样的天才资质,那个少年双灵根的资质并不算出众,可是魔道功法一向有速成捷径,二百年后,她和师兄还只是元婴期的小鱼小虾,那个少年的修为已经到化神了。
如果她这样的资质修魔道功法呢?以她的资质,是不是能在二百年内达到合体修为,甚至是大乘?
魔道,正道中人闻之色变的邪魔外道,人人唾弃,师父若是知道她这样的想法,恐怕要打断她的腿吧。
如何能瞒着师父弄到魔道功法?那个少年注定要成为魔头,那么是不是一直跟着这个少年,就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东西?
何况,在未来,那少年在危急中救了她,虽然少年是为了报恩,但如今能帮到那少年,云丛也是十分乐意的。
风明心被师妹拉着飞奔,已经放弃理解师妹的行为逻辑了。
云丛原以为劝说师父还要费口舌,没想到她提出建议让师父收那少年为徒,强拉来的两个说客都还没开口,师父就点头了。
期待师父能理智一点的风明心内心泪流满面,师父,求别闹!
单鹤羽并不是个严厉的师父,除了要求大狐狸不要随便现出原型之外,他很少给徒弟定什么规矩,徒弟们修炼几乎全凭自觉。他似乎对徒弟也没有多少出人头地的期望,收徒也很草率。
单鹤羽唤了那少年进来,少年重伤初愈,又跪了这半天,额头上都是冷汗,薄唇紧抿,神情倔强坚毅。
单鹤羽只是很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诚心拜入我门下,我便成全了你。明心你带他去找个房间先休息,等伤养好了,再奉茶拜师。”
龙溪惊讶地看着单鹤羽,他已走投无路,对于拜师一事并不抱多大希望。居然……这么简单?
单鹤羽似乎也觉得实在是太不像样子,偏头想了想,终于想到忘记了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几个徒弟都无语了。
少年抿了抿唇,背脊挺直,低声回答,“龙溪。”
“哦。”单鹤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吧。”风明心有些嫌弃地看着龙溪。
师父算出这小子是注定的魔头,却还是随便收入门墙,也不担心将来成祸患!何况,大师兄的身份可是个麻烦事,这样收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进来,真的好吗?可是师父已经答应收徒,风明心再不愿意也没办法,门派中所有人都不靠谱,做事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作为唯一的一个正常人,实在是感到压力山大。
苏栗倒是很高兴,他喜欢热闹,山上的人越多越好。
他主动化出原形负着虚弱的龙溪,一边往外走一边还自我介绍,“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师兄了,有什么事摆不平就找我!”
龙溪对于会说话的狐狸还是有几分忌惮,沉默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住大师兄的脖子,心里十分担心如果揪疼了这狐狸,这狐狸会不会暴起咬人?
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云丛,眼神里有些迷惑。
方才这姑娘急匆匆的跑进来,劝单鹤羽收他为徒,他在门外也隐约听到。昨日第一次见面,这姑娘从山崖下救了他的命,今日第二次见面,她又改变了他的未来。
他虽然年岁不大,却已见过诸般人心险恶,这样莫名其妙的助人为乐,还是生平仅见。
云丛却没有跟着他们离开,她看着师父,心里已经确定师父必然是算到了什么。她有很多话要问,可是困于桎梏,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单鹤羽看着神色复杂的小女徒,微微想了想,抬手制止她开口,“不必说了。”
单鹤羽皱着眉出神,他曾经执念深重,一心想要改变过去的命运,费尽心机寻到这乾坤鼎,却始终找不到使用的办法。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看多了天命,那些执念却也终于淡了。
单鹤羽轻轻的抚了抚云丛的发顶,“师父如今是大乘修为,已是站在巅峰的人物,然而终不可能随心所欲。”
云丛垂眸,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人总会在想象里把自己的靠山夸大,在师父去世后,她总是会想,如果师父还在,一定能力挽狂澜,将八大仙门杀的片甲不留;可是如今冷静下来想,不说世上已知的还有另一名大乘修士,就算仙门中诸多化神修士。也不可小觑。八大仙门门徒众多,师父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将他们灭干净的。
何况,在所有事情未发生前滥杀,终非正道。
终归还是要自己变得强大!
云丛抬起头,问师父:“师父,你精通天衍之术,可否告诉我,人的命运是不是真的自出生便已注定,再不能更改?”
这个问题并不好答,单鹤羽沉默片刻,说:“乾坤鼎本是青丘狐族的神器,青丘狐族不可能不知道使用之法,可是如今青丘狐族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有些事福祸难料,终归只能活在当下而已。”
单鹤羽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说的太过绝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人的命运就像一条路,起/点是出生,终点是死亡。人这一生每一次的选择是一条条岔路口,有时是殊途同归,有时是一朝踏错万劫不复,有时是柳暗花明。每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人都可以凭自己的意志行事,沿途的风景也会不同。只是以我多年所见,殊途同归者多、万劫不复者多,而柳暗花明者太少太少。”
云丛抿唇,万分不甘心。难道重来一遍,就是让她再经历一次师父师兄的死以及被人追杀的无助吗?她已知命运轨迹,为什么不能改变?!就算柳暗花明者太少太少,终归也是有的吧?
“师父,我想变强!”
她还是这样年轻,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恨意,根本不能体会师父看尽世事之后“惜取眼前”的心情。
单鹤羽看着一向没心没肺的小女徒弟变得这样心事重重,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自我安慰无论如何,徒弟想上进总是好事。
单鹤羽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一生最大的失误,就是学了天衍之术。六十四卦趋吉避凶,虽然助他颇多,可现在却越发觉得自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只能按着既定的命运行走,不敢错一步。
正文 筑基失败
云丛一声不吭地闭关,玩了命地修炼。
她本是练气六层修为,因为上辈子已经是元婴境界,如今重来一次,突破小境界时没有遇到任何瓶颈,倒是比从前快上许多。
云丛闭关了三个月,一口气修炼到了练气大圆满境界,可谓是进步如飞。
云丛打算一鼓作气筑基。以这样的速度,她百岁之内就能结婴。虽然越往后修炼越难,但两百岁进阶出窍应该不成问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达到化神境界,到时候就算不足以自保,但谁要打她主意,也得掂量掂量了。
因为之前的进步神速,已经有过一次筑基经验的云丛并不觉得筑基会有什么问题。
气海中的灵力越来越浓稠,几乎要凝成液体,同时被压缩到极限的灵力也越来越暴烈。
云丛知道这是筑基必经的历程,咬牙继续运转灵力,不断地将灵力灌入已经几乎要爆炸的丹田。
然而就在即将成功的最紧要关头,丹田中的灵力再也无法压缩,逆着经脉倒灌而回。
云丛大惊之下,迅速护住心脉,然而反噬之力依然让她经脉遭受重创,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
筑基失败,经脉受创,对于修士来说是很严重的事,饶是单鹤羽这样的大乘修士,为了不让小徒弟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今后的修炼,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云丛虽然及时被治好了,但是一年内是无法尝试筑基了。
她之前太过急功近利,经脉都没有经过灵力的洗礼锤炼,才会承受不住筑基时灵力的冲击。
云丛心情很低落。她也知脚踏实地打好基础才是正道,可是时间根本不等人。她没有办法增加师父的寿元,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她觉得挫败又茫然。
看来,只能从龙溪身上想办法,试试魔道功法了。
出关之后,空余的时间多了,云丛便开始跟师兄们一起在书斋读书。
人族历史漫长,人间数次断绝传承,修真界的传承却相对完整。但是受人间的影响,修真界的文字也经无数次改变,同时还有一些妖族的零星传承,那样庞大的信息量简直让人觉得一辈子都学不完。
那些仙门及世家子弟一般是不会学那些的,这也是门派控制弟子的一个手段,弟子们出外游历,即使拿到秘籍也看不懂,只能交给门派。
上辈子他们师兄妹三个都不爱学这个,后来有一次云丛千辛万苦九死一生闯入一个上古洞府,拿到人家的修炼秘籍一看,擦,居然有一半字都不认识!
文盲伤不起啊,如今重来一次,云丛觉得好好学习,做一个有文化的修士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修士一向最看重大徒弟和关门弟子,单鹤羽草率收龙溪做弟子,却也不肯让他做关门弟子,于是按年龄排,云丛又多了一个三师兄。
单鹤羽不闭关的时候,一般一个月会抽出一天来给徒弟们讲讲课,布置学习任务。收了龙溪为徒之后,也并没有特意给他单独开课,所以龙溪学的很吃力。
二师兄一直不待见龙溪,大师兄倒是乐意给他讲,不过大狐狸贪吃懒惰,文化水平实在不足以指点师弟,这个重任就落在了云丛头上。
因为龙溪时常向云丛请教,两人也迅速的熟悉起来。
“乙未年冬,青丘狐族惑乱人间,屠平郡、漳州……”云丛一边给龙溪读一边微微皱眉,这些用来认字的教材都是师父随手找的,修真界纪年方式的混乱让很多历史不知所谓。青丘狐族活动的年代十分遥远,即使是历史传承相对完整的修真界也很少有记载,销声匿迹至少数十万年了,而这份玉简记记载的东西似乎并不算久远,平郡、漳州这两个地名,如果是她知道的那个的话,似乎历史不超过万年,难道远古也恰巧有两座城叫这名字?
龙溪抬眸,凝视云丛的侧脸,十五岁的姑娘,微微嘟着嘴,孩子气十足,偏偏做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修真之人灵觉敏锐,云丛抬头看着他,“三师兄,你看我干嘛?这本书你看完了借我瞧瞧。”
“为什么救我?”龙溪双手撑在木桌上,微微倾身,漆黑的眸子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
“为什么不救你呢?”云丛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反问:“救人需要理由吗?见死不救才是需要解释的吧。”
眼前的少女眸子黑白分明,唇边带着笑意,坐在宽大的圈椅上微微仰头看着他,气势却似乎比他还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龙溪的错觉,那种坚信“人之初性本善”的天真姿态里,似乎带了三分讽意。
“可是,”龙溪眉毛微微压低,追问:“为什么在师父说我将来会成为大魔头之后,还劝师父收下我呢?”
云丛垂眸,密密实实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阴影,阳光透过书斋的窗子照在她脸上,映的少女肌肤白皙的仿若透明。
“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啊。”至少知恩图报,云丛眨了眨眼睛,此时的她看起来才是真的有点天真。
龙溪抿唇,有点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好人。他拿回书,转过身坐下。
“三师兄。”云丛伸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怎么?”龙溪没有转身,只是向后靠了靠。
云丛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公道自在人心,善恶终有清算的时候,我信这世上邪不压正!然而天道报应总是太慢,所以惩恶扬善,匹夫有责。三师兄你说对不对?”
“……”这样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的远大理想就没必要强求师兄的认同了吧?惩恶扬善什么一听就很麻烦。龙溪侧头沉默地与云丛对视片刻,在云丛求盟友求认同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微微移开目光,随口说:“唔,师妹很有理想。加油吧。”
“三师兄你也要努力啊,不懂的来问我。等你也练气修为之后咱们就一起出去游历。”然后一起去找魔道功法,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
云丛期待的目光太热烈,龙溪轻咳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玉简。
苏栗兴冲冲从外面跑出来,“师妹,师父闭关了,我们下山去玩吧!好久没吃鸡啦!我们去镇子里吃鸡,山里的鸡不够肥。”
大狐狸两眼放光,一边想着肥嫩的鸡,一边流口水。
“不去。我决定以后都辟谷了。大师兄你也不许去!”云丛霸道地给大师兄安排任务,“你要么看书,要么修炼,老实呆着。”
“……”师妹是不是吃错药了?大狐狸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了师妹半天,转头想往外跑。一定是他进门的方式不对,他需要吃两只鸡冷静一下。
云丛一把拽住大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把他拖了回来,“大师兄,你看你一点都不努力,都没有给我们做一个好榜样。而且师父不是说过不许你变原型吗?你再现原型,我就告诉师父,让师父把你跟一群狗一起关到笼子里去!”
大狐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跟一群狗一起关到笼子里去?惨!绝!人!寰!啊!这样恶毒的主意居然是自己又萌又可爱的小师妹想到的,这绝对是幻觉!
大狐狸看起来跟普通的狐狸没什么区别,上一世在历练中,大狐狸的青丘血脉意外被唤醒,却是化为狐形,且当众露出九条尾巴了。
云丛拽着大狐狸的尾巴仔细瞧了下,只有这一条尾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狐狸觉得自己屁股飕飕的凉,迅速变成人形收起尾巴捂着屁股,涨红了脸,“师妹,你干什么!”
“我在想,你变成人形之后尾巴藏在哪里!”云丛随口找了个借口。
大狐狸捂着屁股一脸羞愤不回答,想当初他年幼的时候也曾好奇过这个问题,于是变成原型想追着自己尾巴看个究竟,转圈追了一下午……往事不堪回首,真是蠢毙了。
“好了,不许说话,今天上午把这些书看完,一会儿我要抽查!”云丛直接把一堆书丢给大狐狸。不等大狐狸反抗,就简单粗暴地说:“不听话我就去跟师父告状!”
“师……师妹”大狐狸弱弱地问:“我能看玉简吗?看书好麻烦。”
“可以。”云丛干脆利落地说:“鉴于我神识不足,没法抽查玉简里的内容,咱们一会儿一起去找师父检查你的学习进度。”
告老师什么的,真是神器。于是大狐狸屁也不敢放,万分委屈地抱着书开始看。
拿来认字的东西,五花八门,记载的不知所云的历史,简单的基础术法什么的,总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枯燥。
大狐狸看书看的生不如死,不时幽怨地看一眼画风突变的小师妹。
而云丛专心致志地看书或者跟龙溪讨论,连眼风都不往他身上扫一下。
大狐狸郁闷地意识到,自己在小师妹面前好像是……失宠了。
不,不仅是失宠。小师妹现在对他,简直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大狐狸嫉妒地看了一眼正跟小师妹讨论问题的龙溪,活了数千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喜新厌旧,什么叫做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什么叫做始乱终弃……啊呸!反正大狐狸已经决定跟风明心站一条战线,一起讨厌这个新来的龙溪了。
果然是未来的大魔头,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把他可爱温柔善良的小师妹迷惑了。
而专心致志读书的龙溪被大师兄瞪了一眼,无辜躺枪。
正文 屠狗大圣
自从小师妹突然闭关,强行提高修为,筑基失败的事情发生之后,风明心就觉得非常自责。
他比云丛年长两岁,年幼的时候在家里打基础也比较早,在天分和努力程度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他的修为就比云丛高了些。
年初的时候他就已经达到练气大圆满境界,就算是谨慎些,明年必然能达到筑基境界。达到筑基境界之后,便可以出门去一些不太危险的地方历练了。
他觉得师妹一定是想跟他一起出去,才这么拼命修炼导致经脉受损的。
在山上呆了这么十几年,他是极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小师妹的想法,作为师兄,他真是太不合格了!
于是云丛从书斋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二师兄围着书斋门口的大松树绕圈圈。
她想装没看见溜走,风明心却看见了她,“小师妹!”
云丛只能停下脚步。
风明心快步走到她面前,微微垂眸,却是又叫了一声,“小师妹。”
“嗯。”云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风明心犹豫片刻,轻声说:“别急,师兄等着你。”
“……”云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二师兄,实在想不起来上一辈子师兄妹之间沟通是不是也这么困难。
“师兄你说什么?我要去练剑了,你要一起?”
他们的修为还不能御剑,但剑术还是要从年少时就开始学的。
“好啊,师兄陪你练剑。”风明心笑了笑,一片温柔纵容。
总觉得师兄不太对劲,云丛有点烦恼低挠挠头。
午后阳光正好,云丛和风明心到松林的树荫中练剑,大狐狸和龙溪也一起凑热闹。
风明心以前每次跟师妹一起练剑的时候最大的苦恼就是如何放水放的毫无痕迹,让师妹十次里面能赢上一两次,别输的太难看。
然而此时云丛带了元婴期的记忆,虽然境界不在,但战斗经验还在。
云丛心里对风明心多少有点怨念,出手毫不留情,把二师兄打的落花流水。
松针扑簌簌地落下,执剑的少女眉间有一种英气的锐利,剑锋直指风明心喉头,带着凛冽寒意的剑尖激的他皮肤上起了一片小疙瘩。
“二师兄,你输了!”云丛挑眉,立在一个树桩上俯视风明心。
剑势虽然干脆利落的凌厉,却终究没有杀意,是以风明心虽然被指着要害,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风明心低头想了想,师妹刚才打败他那一招着实精妙,心中燃起战意,挽了个剑花说:“师妹进步真是一日千里,再来。”
师兄妹时常喂招,云丛对于风明心的破绽了如指掌,此时二百年经验加成,再次打败他实在是毫不费力。
风明心不断思考师妹的招式,还是她从前的风格,却简单凌厉许多,借鉴着师妹的进步,回想自己的招式,确实有许多华而不实的地方,不够实用。
他觉得获益良多,忍不住还想再继续切磋。
云丛却不耐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二师兄。”
风明心想着大约师妹经脉受损未愈,累了,刚想安慰两句,就见云丛笑容灿烂地跑向一旁观战的龙溪,“三师兄,今天我教你一套剑法吧。”
这态度瞬间从冬天过度到了夏天,这也太明显了吧!风明心同刚才的大狐狸一样,深深地感受到了新人胜旧人的残酷!
风明心的目光移到龙溪脸上,微微皱了皱眉。
“师弟。”风明心手指夹住剑刃轻轻弹了弹,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学剑也有些日子了,师兄来给你喂招,指点一下你,如何?”
大狐狸抖了抖毛站起,两眼放光地看好戏,他早就想收拾龙溪了,只是小师妹看的严,终于等到二师弟出手啦!虽然在武力值上,他一个人能打二师弟十个都没问题,但在小师妹眼皮子底下找借口整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啊。
龙溪眉目冷峻,抬眼与风明心对视片刻,缓缓抽出佩剑,“师兄,请。”
“二师兄,三师兄刚刚入门,你还是用木剑吧。”云丛折下一根柳枝递给风明心,神情里是对龙溪明明白白的袒护。
“还是小师妹考虑的周到。师妹刚才累了,休息一会儿吧。”风明心垂眸温柔地笑着接过柳枝,转头望向龙溪的目光却更加不善。
在风明心看来,自家小师妹自然是心地纯善万般皆好,那么挑拨离间让小师妹这般防备自己的人,自然就是这新来的小子!
因为师父对未来的预言,他本来就不喜欢这小子,打算过段时间找个什么借口把人赶下山,现在这小子心术不正离间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更是触到他的逆鳞。
风明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大狐狸,示意大狐狸找个什么借口支开小师妹。
大狐狸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充分体现出了一个猪队友的本色。
风明心在心里默默抚额,不再理大狐狸,手腕微抖,做了个起式,“师弟,请。”
龙溪虽然上山时日尚短,但以前在人间的时候也是师从剑术大家。方才他旁观风明心和小师妹过招,已经觉得他们招式简洁实用,而真正面对二师兄时,他才真正明白二师兄的可怕。
风明心随便拈着柳条站在那里,浑身却毫无破绽,在他面前,龙溪竟有一种出手必败的感觉。
龙溪凝神观察片刻,轻轻吐息,忽然由极静转为极动,身形如箭一般向二师兄射去。
他并没有找到好的出手机会,但是气势此消彼长,龙溪如果再不出手,就更加没有办法出手了。
风明心闲庭散步一般侧身避开,手中柳枝如鞭子一般抽向龙溪颈侧。
柳枝柔嫩,并不受力,然而若这是别的什么武器,只这一招,龙溪便要身首异处了。
龙溪没想到自己竟然败的如此毫无招架之力。
“师弟,再来。”风明心语气温和,可眼神里的轻蔑与冷意却让龙溪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肌肉。
龙溪薄唇微抿,定了定心,再次朝风明心攻去。
然而眼前一花,颈侧同一位置又感觉到有什么轻轻刷过。这一次,他连风明心是怎么躲开的都没看清。
“师弟,再来。”
风明心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肮脏的蝼蚁。龙溪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风明心像是猫戏耗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用柳条打在龙溪颈侧同一位置,那种形如实质的厌恶与杀意让龙溪冷汗涔涔。
然而这少年却也倔强,屡败屡战,并不肯弃剑服软。
到最后风明心终于觉得无趣了,小师妹就在旁边看着,他不可能真的伤害到龙溪,而这样恃强凌弱仿佛大反派一样的行为,也并非他本意。
风明心柳枝打在龙溪胸口,用了些灵力把他震开。
“师弟,心有正气,万邪不侵,你好自为之。”
“……”龙溪一手捂着胸口,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二师兄表情认真。
龙溪撑着剑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点头,“多谢二师兄指点,我……”
这时一旁懒洋洋趴着晒太阳的大狐狸忽然一声惊叫,窜上了树,“救命!”
几条野狗跑过来,对着树狂吠。
“……”龙溪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对于他这样的凡人来说,能幻化人形的狐妖精怪着实是让人敬畏的存在。而这样让人敬畏的存在居然怕狗,真是太毁三观了。
师兄妹几个赶走了狗,大狐狸才战战兢兢地从树上下来,身形变小,趴在云丛肩上恹恹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小师弟。”巴掌大的大师兄用尾巴扫了扫龙溪的肩膀。
“大师兄有何吩咐?”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师兄随意变化,龙溪仍然觉得很神奇。
“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屠狗大圣也挺威风的,是吧?”
“……”屠狗大圣是什么?龙溪觉得真是仙凡有别,这师兄妹几人关注的重点以及思考的方向从来都跟他不太一样。
“当魔头也不一定要杀人做坏事么。”大狐狸甩甩尾巴,解释了一句。
所以,大师兄这是在为他规划当大魔头的人生新方向么?
云丛十分不尊重师兄地敲了敲大狐狸的脑袋,说:“大师兄,不管杀什么,都不能滥杀吧。”
二师兄立刻附和师妹:“万物皆有灵……”
这是个需要认真讨论的问题吗?龙溪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两人一起教育大狐狸。他一直觉得大狐狸似乎有点傻,可能是妖兽的原因,思维方式跟人有点不太一样。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师父的教育问题,这师兄妹几个,都不太正常。
“三师兄,你说对不对?”云丛发觉龙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还想把他也拉入话题。
龙溪退后一步,小师妹,讨论这种话题就不用拉上他了吧!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真的!
正文 大乘修士就是任性!
早晨云丛去松林练剑,经过钟鼓楼的时候顺手敲了两下钟。
这钟有些年头了,钟顶的铜蒲牢已经有些灵性,钟声一响,便兴高采烈地向云丛摇头摆尾。
云丛逗了一会儿蒲牢,一抬头,看到挑着水过来的龙溪。
挺拔的少年行走在山水间,哪怕是在做粗活,看起来也一样的赏心悦目。
龙溪每天都要挑水做饭,倒不是其他人故意欺负他,而是如今山上需要一天三顿饭的人只有他自己。
“三师兄。”云丛冲龙溪挥挥手。
龙溪闻声看向云丛,忽然脸色一变,“小师妹小心!”
他扔掉水桶跑过来,云丛愣了一下,拔剑转身,意外地瞧见有一个黑衣人御剑自她头顶飞过,然后渐渐远去了。
那黑衣人修为显然不低,根本没把下面还没筑基的小修士放在眼里,并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
原来只是路过,龙溪松了口气,继而望着天空心里又有几分向往,什么时候他也能这样御剑遨游天际。
云丛皱眉,“山顶有禁制,此人为什么能来去自如呢?没听说师父有朋友来啊。再说了,朋友怎么会趁夜来去呢?”
单鹤羽是大乘修士,这人在他布下的禁制中来去自如,难道也是大乘修士?
云丛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重活之前她太懒了,从来没有这么早出来练过剑。
“三师兄,我们去问问师父。”反正闲来无事,她拉着龙溪一起去见师父。
龙溪看了一眼远处被抛下的水桶,无奈地跟在小师妹身后。他初来乍到,大师兄和二师兄不爱搭理他,小师妹愿意黏他,终归是好事。
“不必在意此事。”在云丛说完今早所见之后,单鹤羽一句话将此事揭过,然后便开始问云丛最近的学习进度,他倒不怕徒弟偷懒,而是怕徒弟急功近利再伤着自己。
完全被忽略的龙溪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根柱子。
云丛请教了单鹤羽几个问题之后,忽然想起来被自己带过来的三师兄。
“师父,三师兄最近已经学了一套剑法,入门心法也已经熟练。”
龙溪是火土双灵根,资质比起云丛和风明心自然是差很多,但悟性还算不错,又十分刻苦,进步也算神速。
单鹤羽看了一眼云丛,唔了一声,敷衍地问了龙溪几句,然后就打发龙溪该干嘛干嘛去了。那态度,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龙溪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捡来的徒弟,能被收留并被传授仙术已经是万幸。
云丛却有些坐不住,“师父,你收了三师兄当弟子,却又不把他当弟子看,这样……不太好吧。”
师父待她一向宽和,所以她在师父面前一向有话直说。
单鹤羽宽大的袍袖背在身后,笑着反问徒弟,“既然知道这样的道理,你为什么不先把对明心的心结解开呢?”
“师父,他……”云丛犹豫了片刻,很郁闷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收二师兄为徒呢?既然你能算到一切,何必让他卷进来呢?”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二师兄世家嫡子的身份太让人尴尬了。怨不了师兄,就只好怨师父了。
单鹤羽摸了摸云丛的头,“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对错。在做的时候不违己心,对于自己来说便是对的。”
他当初收徒的时候,让风明心行二,而不是做开山大弟子,其实就是考虑到了风明心修真世家嫡子的身份。二弟子不需要撑起师门门户,本就要回归家族。
因为如今有了变数,未来之事已经不太一样,但单鹤羽也清楚上一辈子他临终前大约会把几个徒弟托付给风家。那当然并非完全之策,只是却已经是他能为徒弟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云丛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很废话,“师父,收三师兄为徒,对于你来说……是违心吗?你介意他的未来?”
单鹤羽说:“收徒不违心,冷落他依然不违心。”
“……”师父,求别任性!
“在师父眼里,三师兄跟我和大师兄、二师兄有什么区别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单鹤羽说的莫测高深。
云丛觉得有些迷茫,“可是师父,我的道是什么呢?”
“你的道,只能自己去寻。不过师父自然是希望你能传我衣钵”
云丛倒没觉得自己被这样寄予厚望。
师父的以雷御火之术太过难学,她前世又惫懒,学的实在有些马马虎虎。
单灵根修士修炼快,而多灵根修士斗法时候手段多,因为五行相生相克,在斗法中掌握更多属性的术法就比较占便宜,同时挑选法宝的时候可选择的范围也就更广。
一般来说,单灵根修士都能掌握与自己灵根相生属性的术法。比如水灵跟修士经过修炼之后能掌握木属性的术法,只是不如水属性的威力大罢了。
单鹤羽跟云丛一样是水系变异雷灵根,本身占着变异灵根的便宜,已经能掌握水和雷两种属性的术法;同时水生木,雷又有生之力,两者相结合,他的木属性术法掌握的比大多数水灵根修士要好的多,几乎能跟木灵根修士相比了;他又多年专注于以雷御火之术,而木又生火,他的火属性术法威力也不弱;一法通万法通,其他属性的术法他虽然不精,却也多少能施展一些。他这套功法最终的目的是五行俱全,不过哪怕单鹤羽自己,目前也只是精通了水、木、火、雷四种属性的术法。
这种以属性相生之法掌握旁系术法好处显而易见,然而难度也同样不小,一般修士能掌握一种就已经很吃力了,何况要掌握两种以上,同时本身水灵根还与火系相克。
云丛上一世突破元婴之后,倒是把这几种属性的术法都掌握了,不过威力实在小的可怜。习旁系术法,事倍功半,还不如专修本系术法。
“南边最近火脉旺盛,你若无事,便去修行一阵子吧。”
云丛心事重重地从师父的园田居出来,看到自己手里的剑才想起来自己本是要去松林里练剑的。
她现在有些泄气,已经不太想去练剑了,可是想了想又没有别的什么事,于是还是去了松林。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毛茸茸的大狐狸四仰八叉地躺在阳光下的草坪上,露出圆滚滚的白肚皮,摊成一个“大”字,不对,是“太”字,唔也不对,是“木”字。(别想歪,中间的那一竖是尾巴!)
大狐狸毛色如雪,眼睛狭长,看起来既蠢萌,又狡猾。
云丛揉了揉他的耳朵,大师兄警惕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周围风平浪静,并无野狗出没,于是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云丛看到大师兄这不思进取的模样就生气,揪起大狐狸的耳朵,“大师兄!谁让你变原型的!赶快变回人形,好好修炼!今天不修炼够五个时辰,我就把你跟狗关在一起,不许吃饭!”
就算是命运没法改变,她也不想再经历一遍面对敌人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了!
大狐狸被吓的毛都炸起来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小师妹,不明白小师妹这到底是又抽什么风!
正文 修士洞府
钟鼎山往南三百里有座火山,就是师傅所说的火脉旺盛的地方,云丛打算去住上一段时间,修习以雷御火的五行之术。
在大狐狸心里,出门等于玩,于是强烈要求要做师妹的坐骑,跟去保护师妹。
云丛本就打算带着大狐狸一起去的,她又不会御剑,不带大狐狸难道走着去么?剩下龙溪和风明心,云丛想了想,邀请,“三师兄一起去吧。”
云丛是本着负责任的想法这样提议的,龙溪的功课目前几乎都是她在教,她一走就没人指点他了。
风明心看到师妹冷酷无情地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都要碎了。
而猪队友大狐狸只顾着终于能下山玩了高兴,丝毫没有拉风明心一把的意思。风明心简直都绝望了。
修仙之人家当都在储物袋里,云丛确定了同去的人选,便打算出发。
风明心可怜巴巴地站在山顶,大师兄驮着云丛和龙溪飞起,山中的风吹得风明心的衣袂翻飞,显得少年身形单薄又寂寞。
修仙之人离群索居,岁月凝滞而漫长,师兄妹三人自小相伴,最近云丛刻意的疏离,风明心又怎会感觉不到?他自问是坦荡磊落之人,可是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探究师妹为何突然间这样对他。
云丛有些心软,但最后还是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风明心低着头,叹了口气。
单鹤羽突然出现在山顶,“你是冰灵根,火脉旺盛之地对你修炼并无好处。”
风明心低落地点了点头,“是,师父。”
“不过……”单鹤羽话锋一转,“在恶劣的环境修炼,也有助于你掌握自身灵力。想去就一起去吧。”
风明心愣住,单鹤羽笑了笑,一甩袖子,把他也甩到大狐狸背上,又叮嘱:“都不许闯祸。”
云丛无奈地往旁边给二师兄让了让位置。
龙溪目光从云丛身上移到风明心身上,抿了抿唇没说话。
于是大狐狸就驮着师弟师妹们,拖家带口地去了火山。
火山上有凡间皇帝建的温泉行宫,云丛他们不愿惊扰凡人,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布了隐匿阵法,安顿下来。
大狐狸没了师父管束,安顿好师弟师妹们就打算跑出去玩,却被性情大变的师妹残酷无情镇压,拘在身边枯燥地修炼。
大狐狸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撒娇打滚无理取闹。
云丛无奈,也只能和风明心一起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耐心顺毛哄着大狐狸。大狐狸修为比他们都高得多,真恼了跑了,他们谁也追不上。
云丛和风明心这边安抚着大狐狸,大家都没注意到龙溪早上下山买粮食和日用品,天黑了还没回来。
龙溪修仙还没入门,但他的身手在凡人中间也算是很强的了,下山买东西而已,他们谁都没想到他会出事。
意识到不对劲,师兄妹三人连忙顺着山路一直找下去,很快便找到打斗的痕迹还有不知道谁留下的血迹。到后来,还三不五时地遇上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风明心翻看尸体,说:“不是修士,似乎是山上行宫里的人。”
看行走的路线,龙溪数次改变方向想要回他们的临时驻地,却都没有成功,被逼得一路往山顶的火山口逃。
按照正常情况,龙溪早上下山,中午归来。那么无论他是在下山途中遇险还是上山途中遇险,距离现在都已经很久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风明心微微皱眉,他心里虽然不喜龙溪,但毕竟相处了些时日,不忍见他横死。
云丛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又着急又沮丧,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一朝踏错万劫不复?逆天改命不如不改么?若是当时她不求师父收龙溪为徒,龙溪还能活着,如今难道要英年早逝?
火山口旁边有凌乱的打斗痕迹,还有三具尸体,好在都不是龙溪的。
然而龙溪若是无事,此时必然已经返回,找不到尸体,很可能是掉到火山口里去了。
这是一处死火山,火山口十分陡峭。
“师妹,你在上面等着,小心防备。”风明心交代了一声,便带着大狐狸从火山口下去。
大狐狸驮着风明心飞下去查探了一番,在下面十几米的地方发现了龙溪的剑插在岩壁上。
又向下找了找,终于在一处岩洞里找到了气息奄奄的龙溪。
也是他命大,修仙虽然还没入门,却也比凡人轻盈,先有佩剑插#入岩壁缓冲,正巧又碰上岩壁上伸出的一棵歪脖子树,才叫他攀着树爬进这岩洞里。
那山洞颇为阔达,还有阵法的痕迹,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灵力耗尽,已经没什么效果了。也幸亏是这样,龙溪闯进来才没触动阵法。
苏栗和风明心来不及细看,背负起昏迷的龙溪先从这火山口上去了。
看到龙溪还活着,师兄妹几人都松了口气。
云丛找了合用的丹药,因为怕丹药药力太霸道,又用水和了,给龙溪喂了一半。
龙溪伤的并不算重,比上次濒死要好得多。
喂完了药,大狐狸立刻迫不及待地说:“师妹,下面有个山洞,像是废弃的修士洞府。”
风明心有些犹豫。大狐狸修为还算不错,但性格实在不靠谱,修士洞府一般都布有阵法机关,此时还带着师弟师妹,他不太赞成鲁莽探寻。
“修士洞府?”云丛睁大眼睛,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上辈子龙溪在钟鼎山治好伤就被打发出来,想必也是遭到追杀的,后来能得到魔道功法修炼有成,必然是遇上机缘。而这辈子这么巧,出去买粮食遇上仇家,这样九死一生还遇上机缘,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她心里惦记着魔道功法,当即兴冲冲地催促大狐狸,“大师兄,我们瞧瞧去。”
“太危险了,不值得。”风明心一手拽住师兄,一手拽住师妹,“回去禀报师父,让师父带我们下去查探。”
禀报师父?师父来了,她还怎么可能把魔道功法拿到手!云丛哼了声,“二师兄,你太没劲了。”
“就是就是!师弟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大狐狸跃跃欲试。
“不许去!”风明心原本对于冒险也颇有几分意动,但看到大师兄和小师妹这副迫不及待挖宝的模样,反对的心反而坚定起来。在讨师妹欢心还是保障安全之间,风明心立场还是比较正的,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大狐狸虽是大师兄,遇到事的时候却总是很怂,被师弟师妹管的没脾气。它乌溜溜的眼睛看看风明心,又看看云丛。
云丛跟风明心一边一个拽着大狐狸,谁都不愿退让。
风明心耐着性子解释,“师妹,此地火脉活跃,能在这里开凿洞府的修士必不是等闲之辈。你我只有炼气修为,情况未明之前,贸然去探,太危险了。”
云丛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这若真是个废弃洞府,自然里面什么都不会有,若是修士坐化之地,则必然机关重重,凭大师兄的修为,未必能护住她和二师兄。他们并非一穷二白的散修,法宝丹药都不缺,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好奇,冒这么大的险。
可是……若这便是上辈子龙溪接触魔道的机缘,以龙溪一介凡人之身都能安然无恙,必然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也不知道龙溪以后还能不能遇到类似的机缘,她最近都恨不得黏着龙溪一起上茅房了,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错过了拿到魔道功法的机缘。
云丛眸子微转,并不与风明心正面冲突,点头说:“好吧,二师兄你跟大师兄一起去找师父来,我在这照顾三师兄等你们回来。”
风明心垂眸盯着她,微微勾唇,“大师兄自己去。”
云丛瞪了他一眼,没再争执。
眼见师弟师妹分出胜负,大师兄一点也没主见地就去请师父了。
云丛抬头看了看天,以大师兄的速度,顺利的话来回也就一个时辰。
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山口发呆。
师妹对自己总是有些爱答不理,二师兄最近也习惯了不去惹她,自己默默地去照看龙溪。
龙溪缓缓转醒,风明心瞥到旁边的尸体,想起来问:“师弟,你的仇家是什么人?”
入仙门本就斩断世间牵绊,不该再问人间恩仇,只是凡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他们也不能忍。
龙溪微微垂眸,双手握拳。他被人追杀千里,身边护卫随从皆死伤殆尽,撑着他一口气活下来的,除了报仇就没别的什么了。
如今他虽然还弱小,但仙家手段却也见识了,只要大师兄肯出手,他的大仇顷刻就能报。
可是……,他想起师父收他入门后第一课讲得便是人间运数。
杀个把凡人并不是大事,可他要杀的那个人身居高位,猝死必然引起战乱,到时候血流漂橹,人间运数有损,天道必然清算。这样大的因果,大师兄便是没心没肺地考虑不周,师父又岂会饶了他?
龙溪缓缓吐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次是我大意了,师兄不必费心。那些恩怨,我自有计较。”
云丛竖着耳朵在旁边听,想了想,自觉明白了三师兄的心情,大约是跟自己一样,终归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吧。
她自以为理解地过来拍了拍龙溪的肩。
风明心又弄了些水喂给龙溪,忽然感觉周围不对劲,一回头,却已经看不到师妹的身影。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雾,越来越浓,最后连几步远的火山口都看不见了。
有人在暗中动手?
风明心拔出长剑戒备,然而小心观察片刻,又打消了这个看法。这只是幻阵,没有隐藏杀机,一个月前师父才教过,他要破阵并不难,只是要费些功夫。
布下幻阵困住他,然后去探宝?他不觉得小师妹会这样任性,但这阵法,真的像是出自小师妹之手。
正文 师父心好累
“小师妹,你没事吧?”风明心一边破阵,一边担心小师妹。
浓雾中并无人回应。
龙溪垂眸,假装虚弱体力不支,默默地看二师兄自己在那儿乱紧张。
他是瞧见云丛布阵的,不过他刚才没出声,此时自然更加不会多嘴。不管小师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大师兄二师兄那师妹奴的样子,他揭破了都没什么好处。
暗算了二师兄的云丛一个人悄悄地拿上剑,从火山口往下爬。
不能御剑实在是太不方便,饶是她身轻如燕,从火山口上爬下去也是蹭得一身土。
越往下,头顶的光亮便越弱,渐渐地,周围浓郁的黑暗和寂静让人心里发慌。
云丛虽然能暗中视物,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储物袋里的夜明珠,犹豫了半天才没有拿出来照明。虽然觉得此地八成是安全的,但小心点总没有错。
往下爬了大约有一刻钟,云丛找到了那个山洞。
单鹤羽教了徒弟不少杂学,云丛能看出山洞里阵法十分精妙,当年必定杀机四伏,然而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地脉变动导致阵眼移位,灵气不足,布阵之物渐渐腐朽,使阵法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看到这些,云丛心里更加笃定这应该就是龙溪遇到的机缘。这样漏洞百出的残阵,一个凡人只要运气不是太差,还是有可能误打误撞走进去的。
云丛默算方位,并不算太费力地破了阵。阴暗逼仄的山洞四壁骤然变得开阔,眼前柳暗花明,竟然出现了一处山谷。
云丛能感觉到空间的不稳定感,山谷上方的天空无星无月,这不像是幻阵,而须弥介子。最出名的须弥芥子法宝是山河社稷图,攻守兼备,让人防不胜防,只是炼制这种法宝的方法已经失传,如今流传下来的成品非常少。若是须弥芥子,这般大的空间,本身就算是一件至宝了,看来这洞府的主人本事不小。
师父和师兄随时会进来,云丛也来不及细想,脚步匆匆地往前走。
山谷中有几处药圃,不过因为灵气枯竭,灵植都已枯死。走了大约有半刻钟,看到一座死气沉沉地小楼,从方位来看,这里应该便是此地主人的洞府了。
洞府周围也布了不少阵法,而这里面的灵气比外面枯竭的更加厉害,这些阵法已经形同虚设。
小楼门口靠墙坐着一个黑衣人,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都已经变成了白骨。他身上法衣即使因为年代久远失去了灵性,毫不起眼。
云丛看了一眼,没浪费时间查探。哪有修士坐化在自家洞府门口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大约是看门的侍卫之流。
云丛进了小楼,里面残破的珠帘被她惊动,腐朽的线断裂,水晶珠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小楼精致婉约,显见是女子的居所。
云丛一间间房间查探过去,没有修士居所常见的炼丹室、炼器室,反而看到了绣棚、琴、棋这些俗世闺秀消磨时间的东西,那些东西更经不起岁月侵蚀,绣品和琴弦稍微碰触就朽了。
这重重杀阵保护下的小楼里,处处布置摆设都像是寻常大家闺秀的居所,那些历经数千年已经腐朽的器物,俱都不像是修仙之人所用。
云丛看着那绣了一半的牡丹,实在不明白什么样的修士会有这种浪费时间的爱好?
在书房云丛花费的时间最长,一直在尽可能地辨认书架上的典籍。书房里的书也不是修士常用的玉简,大多数是竹简,少量的羊皮书、帛书,有些书腐朽的用手一碰就散了,纸张根本经不起翻动,云丛很怀疑自己即使找到了魔道功法,恐怕也没有办法完整的读下来。
最后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地发现,这书房里放的都是些女戒之类的俗世著作,别说魔道功法了,根本就跟修仙不沾边。
云丛出了书房,进了这楼里的最后一间房。
按方位来看,这应该是主人的卧房。
里面的风格跟整个小楼的风格统一,布置的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唯有该放床的地方,放了一口冰玉棺材。
棺材里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若不是肤色极为苍白,又没有呼吸,简直就像是仍然活着一样。
棺材里的女子衣裙华美,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风格,却不是刻画了阵法的法衣;钗环首饰俱是金玉之物,在俗世可能算稀世珍宝,但并没有灵气。
云丛发现那女子居然还裹了脚,穿着不到巴掌大的绿色绣鞋。
云丛觉得很不对劲,这得是一朵多么特立独行的奇葩修士啊!
云丛毕竟不是穷的叮当响的散修,在棺材边转了半天,也没下去手撬人棺材。
她看着看着,却看出这棺材的不对之处,这冰玉棺材上的杀阵,竟然历经千万年仍然在运转!
当下她就惊出一身冷汗来,别说她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前一世的元婴修为,恐怕也挡不住这杀阵一击,幸亏她没妄动这棺材。
那么,如果这是龙溪上一世遇到过的机缘,他究竟是怎么拿到魔道功法的?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这次只是巧合?
而此时,单鹤羽已经带着大狐狸回到了火山口。
风明心刚破了幻阵,看见师父就像看见了救星,难得失了平日的风度,惊慌失措的求救,“师父,有人布了幻阵困住我和师弟,小师妹不见了。”
单鹤羽一眼扫过残留的阵法痕迹,再看风明心那着急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了几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开口训斥,“这是云丛布的阵,你看不出来吗?你修为比她高,辈分比她长,年纪比她大,连个人都看不住!”
单鹤羽一直觉得,大狐狸缺心眼,云丛单纯,风明心应该是靠谱的。可是如今看风明心那六神无主的蠢样子,难道真的是他的教育方法有问题?
风明心被师父训的狗血淋头,不敢相信小师妹竟然这样任性!
好在还有个猪队友垫背,只听大狐狸傻乎乎地问:“师父,你怎么知道?”
然后大狐狸一副恍然大悟状,“哦,一定是你算出来的。师父你真是的,也不跟二师弟说明白,难怪二师弟没领会你的意思。”
#所有的事都怨师父没提前算出来或者算出来了但没说或者说了但没说清楚#
单鹤羽顿时觉得心好累。
单鹤羽看了一眼闭目装死的龙溪,叹了口气,吩咐风明心和大狐狸都留在了火山口照顾龙溪,他独自下去找云丛。
而师父一走,回过神来的风明心开始转头逼问龙溪,“刚才小师妹做了什么?你没看到吗?”
龙溪面无表情地装无辜,“我看到小师妹在附近走来走去,我并不知道她是在布阵。”
他才入门几个月,不懂阵法知识也是正常,只是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实在太欠揍,让风明心忍不住手痒想揍人。
还没动手,就见龙溪捂着胸口虚弱地干咳几声,又躺回地上装死了。
风明心忍不住开始考虑万一揍死了师弟,会有什么后果。
单鹤羽下了火山口,找到那个山洞。他查探了一下,发现里面是个须弥芥子空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直接站在外面开始捏决炼化。
须弥芥子本质上也是法宝,因为前任主人死去成为无主之物,自然是可以被炼化的。
以单鹤羽大乘修士的修为,炼化这东西实在费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在云丛还围着棺材转的时候,就忽然感觉到空间一阵震荡,眼前的景象迅速破碎远去,周围空间扭曲出拉长的光影。
她是触动了什么阵法了?云丛十分惊骇。
场景变幻,云丛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火山口旁边,然而却不见本该在火山口等待的二师兄及三师兄的身影,周围安静无比,带着一种寂静的死气。
云丛握紧了手里的剑,虽然对自己炼气期的修为没信心,但是她在芥子空间里耗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要支撑片刻,大师兄和师父应该就到了,她对师父有信心。
云丛这边还在苦苦地等师父来相救,却不知这正是炼化了须弥芥子的单鹤羽给她的教训。
单鹤羽变化了须弥芥子内部的阵法及布置,把云丛困在了里面,然后又将里面唯一不受控的东西给移了出来。
看到那冰玉棺材的时候,单鹤羽也觉得有点意外。用这样昂贵的材料,如此费心费力地布下万年不朽的阵法,护着的居然是个凡人女子的尸身。
以单鹤羽之能,倒也不是不能破解这棺材上的杀阵,只是棺材的材料虽然珍贵,他也不太看得上眼,没必要去做这损阴德之事。
单鹤羽又将之前守在小楼门口的修士尸骨移了出来。
那尸骨上竟然还隐藏了幻阵,单鹤羽刚一移动那尸骨,就见眼前出现一个中年修士的幻象。
估计这修士死的时候还用秘法留了一缕神魂在尸身上,只是时间过得太久,神魂支持不住就散了,现在只剩下刻板的幻象。
单鹤羽不甚在意地看着那幻象里的修士一脸高深莫测地说着什么天意,要传衣钵之类的话,又恐吓说不得动那小楼中的东西,否则万劫不复,一直到那修士开始念心法口诀,单鹤羽神色才开始认真起来,大略推算了一下。
推算完,单鹤羽摇了摇头,挥手破了幻象,将那修士的尸骨与那冰玉棺材合葬在了山洞中。
这修士爱上没有灵根的凡人,那凡人还是个贞烈女子,以至于修士求而不得,将那女子囚于这芥子空间里,最终逼死了这女子。修士后悔不已,心中愧疚,所以死的时候虽然留恋这女子,但还是坐化在了门口。
这样的故事在修真界并不少见,比较特别的是这修士魔道大能的身份。
天衍之术算不出人心,不过云丛突然让他收龙溪为徒,联系龙溪的命运,单鹤羽也能明白小徒弟这么心急火燎地跑下来探险的目的了。
单鹤羽一哂,年轻人真是异想天开。
单鹤羽收了须弥芥子,想了想,也不打算让徒弟继续再火山口修炼了,回去带上其他的三个徒弟,便打道回府了。
几个徒弟没看到小师妹上来,都很担心,被单鹤羽一句闭关修炼给打发了。
单鹤羽难得沉下脸,几个徒弟都不敢再多问。
正文 慈师多败徒
单鹤羽回到钟鼎山就闭关了。
他拿出乾坤鼎,把须弥芥子放入了乾坤鼎中,然后以雷御火,像炼丹炼器一样向乾坤鼎中注入火系灵气。
须弥芥子的运转,必须靠灵石或者阵法将灵力灌入其中。须弥芥子同时也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单鹤羽控制着灵力的输入,避免将须弥芥子炼化,但是火系灵气经过乾坤鼎的提纯之后灌入须弥芥子,会使须弥芥子中充满火系灵气。如果没有须弥芥子,直接把人放入鼎里却是无法生存的。
估计在里面修炼起来会不太舒服,但屏蔽了其他几种灵气的干扰,更容易感受到火系灵气。
被师父坑的云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须弥芥子里傻傻地等。
她等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危险也没见有人来解救,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四处查探了一下,发现周围竟然是有边界的。这是个幻阵加上困阵?
她还在须弥芥子里?可是这么久也不见师父来救,难道是须弥芥子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致?云丛心里胡乱猜测着。
既然这阵法没什么危险,她觉得她不能干等着。她开始试图破阵。
然而周围却越来越热起来。
须弥芥子空间里的灵气本来就比外面稀薄一些,不过云丛资质好,灵气亲和性好,倒也影响不太大,如今云丛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感应到水系灵气。
修士借天地之力施展法术,如今天地间的灵气她借不到,只能用自身灵力破阵,自身灵力入不敷出,很快枯竭,云丛只得打坐恢复。然而以前很容易感应到的淡蓝色的水系灵气却根本就找不见。
云丛有点着急,修仙之人不需要吃饭的前提是灵力充足,现在她吸收不到灵气了,难道要活活在这里饿死?
云丛盘腿坐下,练气凝神,纷乱的思绪渐渐沉静下来,天地间五行灵气混杂,这还是她第一次陷入几乎完全的水系灵气禁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丛灵识里终于隐约地感觉到了那么一点银色光点,其中夹杂着隐隐绰绰的红色光点。
修士体内的灵力其实是没有属性之分的,只是因为灵根的原因对不同系别的灵气亲和度不同。亲和度不够的时候,灵气就非常难吸收,修炼就很慢,借天地之力施展术法的时候也非常难。云丛平日里修炼的时候,水系灵气几乎是蜂拥而至地灌入她的经脉,而如今她掐诀,想要吸纳那些火色光点,却仿佛隔着一层隔膜,那些火色光点还不断挣扎着逃离她。
反而是那些银色光点很容易便融入她的经脉,转化为她自身的灵力。在水系元素几乎完全被屏蔽的时候,云丛感觉到经脉中有什么活跃起来。
那银色光点是雷系灵气?
云丛觉得有些疑惑。公认的天地间只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而其他变异的灵气皆是由这五种元素衍生,只会在特殊的情况下乍然一现,却不会稳定的存在,也无法单独修炼。变异灵根的基础还是五行灵气,就像二师兄的冰灵根一样,寒冷显然只是水灵根的一种属性,而并不是单独的一种灵气。
在雷雨天气,云丛感觉到过天地间暴力的雷系元素。然而她没有办法像吸纳水系灵气一般,将雷系元素纳入经脉淬炼自身,一来雷系元素太暴烈,二来雷系元素几乎都是一闪即逝,并不稳定。
她平日里修炼吸收的也是水系灵气,她只是因为灵根的缘故,在施展术法的时候会带上一定的雷系属性。
可是如今,这银色光点倒像是独立于五行灵气之外的另一种灵气。难道这是此地特有?
雷火相生,云丛感觉本来不听话的红色光点也比一开始容易吸收了,云丛手指一捻,干燥的空气中爆出火星,然后一个小火球便被放了出来。虽然前世她到元婴期的时候也能勉强施展火系的低阶术法,然而这还是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以雷御火的真谛。
这五行术,目的是以秘法提高修士对其他系灵气的亲和度,平日里修炼时云丛自然还是吸收水系灵气,不影响修炼速度。
她却不知,此时是单鹤羽在外面灌入灵气。单鹤羽是以雷御火,灌入的灵气中不自觉地便带了雷属性元素,同时这些雷属性元素本就源于他的灵根,自然是温顺可以吸收的。
一个大乘期修士的自身的灵力对于才筑基的修士而言就如大海汪洋一般,何况还借了天地之力,云丛虽然全力打坐吸收,却也只是沧海一粟,对于在外面往里灌灵气的单鹤羽来说,也就是比炼个高阶丹药费的灵力稍多些。
师父把徒弟当丹药一样炼,也算是修真界的奇葩事件了。
单鹤羽是临时想到这么个感应火系灵气的办法,毕竟在火山口就算火脉再旺盛也不可能完全屏蔽其他系的灵气,给徒弟个教训只是顺便。
乾坤鼎是神器,注入其中的灵气基本不会逸散出来。
单鹤羽注入一定量的灵气之后,便把乾坤鼎放一边,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补点灵气。
只用了一天,单鹤羽的气就消了,于是溺爱徒弟的师父又回来了。
第二天,单鹤羽开始担心小徒弟在里面估计惊吓的不轻。
第三天,单鹤羽开始后悔这教训是不是重了点?毕竟人这一生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何况她这是未遂。
大徒弟和二徒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轮番跑到师父面前刷存在感。
大狐狸没什么心眼,只知道忧愁地在单鹤羽脚边打滚,毫无技巧地直接问:“师父,小师妹到哪里去闭关了?”“师父,小师妹住的好吗?吃的好吗?玩得好吗?”“师父,小师妹什么时候回来?”“师父……师父……”
他现出原形滚来滚去,毛掉的到处都是,单鹤羽看了就心烦,一脚把他踹出去让他面壁思过去了。
风明心就委婉的多,一会儿了无生趣地感慨说:“最近修炼不太顺,练剑找不到对手,大师兄太强,师弟又太弱。”
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地告状,“师父,大狐狸这些天十分逍遥,整日以原形在山里跑来跑去,没人看着他真是太不像话了!”
最后是龙溪木着一张脸拿了一堆功课跑来问单鹤羽,一直问到单鹤羽不耐烦,“就算云丛不在了,你就不能问你两个师兄吗?”
龙溪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垂眸看着地面,看起来倔强又隐忍。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跑来旁敲侧击地跟师父提小师妹,当然师妹对他一直不错,可是师父都说师妹没事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有必要像是丢了蛋的母鸡一样心急火燎吗?
单鹤羽看着他额角毫不掩饰的红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四天,单鹤羽终于坐不住了,分出神识进入乾坤鼎里的芥子空间查探。
然后他发现他灌进去的灵力几乎算是一点也没少,芥子空间里的幻阵也没被破掉。
所以,他这傻徒弟是什么也没敢,就在芥子空间里头傻乎乎地等了四天等他去救么?
真是太糟心了!
这是死过一次充满斗志的重来的态度?单鹤羽实在想问问云丛重生之前那一辈子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教导徒弟的?!
整天想着走捷径,这么好的天分,居然不想着继承他的衣钵。
于是单鹤羽又狠下心多关了云丛两天。
两天之后,单鹤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毕竟以雷御火作为媒介的五行之术其实也挺难的,就算是灵根适合修炼,但云丛修为尚低,难免力有不逮。这都关了六天了,在灵气匮乏的环境里,一直未进食,恐怕会伤了身体。
终于给徒弟找到了借口,单鹤羽赶紧把人给放出来了。
而当时,云丛正在投入地修炼。
正文 论魔道的起源
那须弥芥子空间里修炼很慢,但是那些银色雷属性元素进入经脉之中后并没有溶为修士体内无属性的灵力,而是依然保持着雷属性。
云丛不禁异想天开,如果她体内灵力含的雷属性浓郁到一定程度,是否能达到像天劫一样的效果?
灵力带雷属性有诸般好处,以雷御火算是一样,攻击力强也算是一样,另外雷能去秽,有生之力,甚至还可以疗伤。
云丛的灵力带雷属性,可是这种属性不够强,云丛想试试用这种方法能不能使她灵力中带的雷属性变强,于是在吸收灵气的时候尽力地排斥火系灵气,只吸收银色的雷系。她对火系灵气亲和力不强,在那须弥芥子里不难办到这点。
可是被师父放出来之后,周围充裕的水系灵气瞬间朝她涌来,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被灵气洗刷过一遍,舒适自然是感到舒适了,可是好不容易吸纳的雷属性元素立刻被冲淡,有点感觉不到了。
单鹤羽看着小徒弟呆呆的样子,觉得这一次恐怕是吓到她了,有点后悔,却又有些放不下师父的架子,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知道错了吗?”
这个时候徒弟认个错,他也就抬抬手放过去了,然而云丛正心不在焉,随口反问:“错哪儿了?”
她倒是没有冒犯的意思,纯粹是顺口。当然在她内心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单鹤羽:“……”
下不来台又不舍得罚徒弟该怎么办!幸好只有徒弟跟他两个人,丢人也没丢到外面去。
单鹤羽被噎的无语了好一会儿,无奈地说:“你想修魔道功法,第一,那不是我的道,我无法教你。第二,那也不是你的道,你以为修魔道,不需要资质么?”
“资质?”云丛愣了愣,“修魔道功法的资质是什么?跟正道不一样吗?”
“你大师兄能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你能吗?”单鹤羽反问。
“可是大师兄是妖兽,我不是啊。”
单鹤羽摇了摇头,“魔道功法,原本就是魔族的功法,魔族虽然长的与人族相似,却是背生羽翼的。”
云丛觉得不可思议,“魔族?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啊。”
“功法本不分善恶,只是魔道功法有些特殊。正道功法虽然有千万,但殊途同归,都是以天地灵气淬炼自身,使自身强大。魔道功法却完全是另一个路子,或吸食鬼气,或血食等等,不论本性如何,练了魔道功法之后,性格总会变得偏激残暴,迷失自我。”
“为师也曾好奇过……,查了许多典籍。发现上古有诸多族群,人族只是其中并不算强大的一支。而魔道功法乃是魔族的修炼功法。上古,先是各圣兽族混战,后来魔族与青丘九尾狐族崛起,魔族与九尾狐族相争,人族暗中相助魔族,在魔族与青丘九尾狐族两败俱伤之后,人族才开始兴盛起来。魔族灭亡的时间比青丘九尾狐还要早些,而且数量也少,后来正道又对魔道讳莫如深,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了。魔族的一些功法流传下来,一些有资质的人族将功法改良之后修炼,就是如今的魔道。”
单鹤羽想了想,觉得还是没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又补充,“因为人族跟魔族本就不同,所以人族修士修炼了魔族功法后,容易性情大变,嗜血滥杀。魔道功法速成,师父曾研究过,想找出可以借鉴的地方,然而发现魔道功法从根本上就跟正道功法是两个体系,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
“同样的,也有人可以修妖兽的功法,吞吐日月精华;妖兽也有的可以修炼人族功法,就像是苏栗。只是这些都是要有特殊的资质。你修炼正道功法资质是极好的,但修炼魔道功法就未必了。”
云丛垂着头,心里十分失望。种族都不同,还怎么修炼!
继而她又想起来师父什么都能预知!怪不得事先师父并不阻止,大约是一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成功。
有一个精通天衍之术的师父真是太讨厌了,似乎干坏事都要干点师父允许干的才能干成,凡是师父没阻止的,都是注定干不成的。
忽然感觉好有逆反心理怎么办!
云丛郁闷了半晌,想起来还没问那须弥芥子空间里是怎么回事。
单鹤羽看着问的理直气壮的小徒弟,深深地觉得自己对几个徒弟真的是太宽松了。这要是放到别的门派,布阵困住师兄,对魔道功法有企图这都是了不得的事,最轻也要被关个三五七年,重的废去修为逐出师门也不是不可能。
单鹤羽认为还是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事情的严重性,“云丛,魔族的可怕你根本无法想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修炼的魔道功法绝对是有问题的,各大门派都对此深恶痛绝,你……”
云丛还是有点不以为然,“怎么扯到非我族类上面去了?大师兄还是妖兽呢。而且就算魔族可怕,在上古不也被人族灭了吗?”
己身不正,教导徒弟难免诸多不方便,单鹤羽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收留大狐狸恐怕会成为人族千古罪人,尤其,在云丛这个变数出现之后。
单鹤羽叹了口气,“若论强大,上古圣兽各族自然是最强大的,魔族与九尾狐族相比,则是魔族强大,可是就算是最弱的九尾狐族,其实也比人族强大。可是如今却是人族昌盛,你以为是为什么?”
云丛想了想,上古圣兽历史太久远,她不清楚;魔族她虽然也不清楚,可是从那些魔道速成功法来看,大约的确有比人族强的地方;而九尾狐族的历史比较近,大师兄可能是因为情况特殊不太靠谱,据历史记载,九尾狐族的幼崽就有人族元婴修为的。师父说人族最弱,也是有根据的。可是为什么那些强大的种族灭亡了,却是弱小的种族昌盛起来呢?
她想不明白,于是问师父:“为什么?”
单鹤羽很客观地回答,“因为人族能生啊。”
这是什么答案?!云丛觉得师父绝对是在敷衍她。
单鹤羽摇了摇头,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再跟她辩论。
“那须弥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云丛还没忘了这茬呢。
“那是一个魔道修士金屋藏娇的地方。”说到这个,单鹤羽又觉得很有必要教训一下徒弟了。养在山上从小不经世事的孩子终归对危险没有警觉性,徒弟出去一趟,他就发现哪儿哪儿做的都欠教训。
“进那种地方,就算是认为时间久远里面阵法腐朽没有威胁,也要防备外来的危险,最起码在外面布个阵,防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就那样莽撞地进去,如今是师父收了那须弥芥子空间,若是别人呢?你困在别人的法宝里,你能怎么办?”
师父的一堆教训,云丛虽然听进去了,但显然也不是太服气的。如果不是知道师父马上就会到,她又怎么可能这么大意!
“金屋藏娇?”想想那小楼里的景象,倒也像是,不过既然仍然跟魔道有关,那么她猜测的这是龙溪上一辈子遇到过的机缘也不算错,那么上一辈子龙溪是怎么得到魔道功法的呢?
云丛把心中疑问问出口。
“那须弥空间的主人,就是坐在门口的那个。”
那魔道修士神经病吧!云丛后悔不已。
“魔道修士就是这样,行事颠三倒四……”
云丛发现师父变罗嗦了,说起魔道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完全停不下来。
“师父,你还是让我回那须弥芥子里静静吧。”云丛垂头丧气地说。
“我将火系灵气灌入须弥芥子,就是为了让你感受火系灵气,领悟以雷御火的诀窍,你修炼中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师父,你都教过我了。”
什么时候教过的?哦,一定是上辈子,单鹤羽看着云丛那不靠谱的样子,十分怀疑自己上辈子教了二百年一定没好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