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节 花魁荑柔 云楼的姑娘是一部传奇! 她的臀被人非常地道的提了一把,习惯的娇叱以后,转身发现是莲姨。下巴也很快被保养的依旧水灵和纤细的手指托住了,那审视的目光里,像欣赏一件完工的瓷器般的,有疵品的心痛,又有看到精妙处的暗悦:“你吗,骚模骚样的,也就好比那红杏出墙的料,比不上我家的那荑柔。”她好像是对自己的眼光又一次肯定的自言自语的说着。 ——云楼的崛起本身就是一个传说。虽然她免不了香艳,但是她不俗。好比那每个院落,每层楼面的布局和装饰,那里设计的水渠,自有它灵动的地方,绝非简单的挖凿;那里吊挂的饰品搭配了一副字画,绝非简单的附庸风雅,自有悬挂在那里的道理;就连姑娘身上搭配各种玉器和首饰,必有对整个环境协调和装饰的妙用。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人都能从中体会到,隐约雅致之外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云楼的姑娘当然摆脱不了艳情,但是每个人都各有千秋,被**的各有特色,就连厨房里使唤的烧火丫头出去买个什件,都会引来众人的目光。“瞧,云楼里出来的!啧,啧!”男人的语气里叹着一种不由的赞赏,女人的语气里有着不屑却又无奈的鄙夷。就连云楼的姑娘里的名字也起得各有玲珑:墨竹,沅云,暖红……又在浓浓的脂粉下,平添了几许书香的别致和**。 这都是她的杰作,她为了架出这个传说,耗费了不仅仅是她的美貌,青春,岁月,她付出了是她所能付出的全部堆砌而成。她不准任何人叫她,妈妈之类,她认定那是俗,和对她的不尊重,是对她流逝的岁月的否定,她让人称呼她为:莲姨,她也觉得只有她称得起“莲”这个字,这就是云楼的缔造者:莲姨。—— 被莲姨火辣辣扫视的她,也说不上是惊喜还是不甘心,有点倦倦的坐在了镜子旁。镜子里有一双似双非双的眼睛,朦胧里衬着自然卷曲的睫毛,标志挺拔的鼻子把清秀的瓜子脸,划分的匀称生动。她喜欢看自己的侧面,不经心里还能找到她最后一点内心的淡定和清纯。她知道虽然她还算美丽,但是她绝非绝色,甚至连绝色还差了一大步。她的脸有点长,把她的小嘴孤立开来,留下了败笔,但是或许嫣然一笑时,又是一种别样的妩媚吧。 真正绝色只有荑柔! 闭上眼睛的荑柔,有着完美的弧度的脸和饱满却精致的额头,长长的睫毛轻覆这眼脸,随着她曼妙的呼吸和修长的身体,你也许仅仅觉得这是张完美仕女图。但是当她睁开双眼,一切都黯然失色,那眼眸里顾盼的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之美,那深沉的眼眸里是种慑人心魄的风情,那一刻,才让人知道什么是惊世骇俗的倾国倾城了。 很难说是云楼因为荑柔,名气扶摇直上,还是荑柔因为云楼,造就她的风华绝代。不可否认的是云楼给了荑柔一个机会,正是荑柔非常鄙夷的机会。荑柔在众人眼里,是个奇迹,她连续四年在赏月大会上独占花魁。要知道多少**女子倾其一生,只盼这个头衔,这不仅仅是对自身的肯定,更是豪门的敲门砖,引财的通行证。可是,岁月流逝,四年,伴随多少女子韶华已逝,巅峰不在。 她目光虽然停留在镜子上,眼神已经涣散开来… 两年前,还是荑柔的贴身丫环的她,在那个昏暗而燥热的澡堂里,随着泪光,仿佛灯光也被压抑的团缩成了一个个的光点。 荑柔身上的衣服,被几个彪形大汉几下就撕去了,荑柔整个人蜷在了一起,像条美丽的蛇一样,扭曲着无力想掩住自己的身体。但是惊叫声也没掩盖住大汉吞咽唾沫发出的喉结声,而目光里更闪着仿佛出油般的贪婪。 传来是莲姨拿着藤条拍打着大汉的背的啪啪声,“今个也算给你们开个眼福了,平日里,别说你们要看,就算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也不要给我不知足了,哈喇子乱流,恶心死人了!”一个很优美的手势,一个丝毫不会因为光线而依旧锃亮的元宝,掷地有声的落在了地上。 “请你们来,就是知道你们的活利索,冲着熟人担保介绍的,我可有言在先,要是我宝贝女儿,要是伤在哪里,或者哪怕是少了一个头发,我都会要你们后悔的,没我莲姨做不到的,惹到我,不是你们自认倒霉就可以算了,就算刨地三尺,也要你们的好看!”莲姨咆哮着! 为头的一个男人,低声应和的:“知道,知道,谁不知道,莲姨的手段,男人怕什么,枕头风呗,云楼可是多少风可以刮呀,我们是惹不起的,嘿嘿!” “风刮不刮,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今个介绍你们来的人,就算缝上你的烂嘴,你也得递针线!”莲姨的语气里透着威胁。 那人很快就不出声了,澡堂里不多久就搭起了个灶台,支起了一个足够可以装2个大汉身体的大缸。大汉们很快就生起了火,事先准备好的几十桶的米浆,一箱箱被打开,几个大汉用刷子一层层的涂着缸底,整个澡堂里弥散着一种汗水和饭香混合在一起奇特的气味。几个大汉把米浆倒在棉被上,再把棉被贴在缸底上,然后还是一层层刷上米浆,整个浴室里开始出现浓浓的热气! 大缸里刷好了第2层棉被。莲姨转向荑柔,”你说吧,女人的好日子就像黄金一样,一滴滴流走的不是时间,是金子,你荑柔四年花魁,的确是厉害,可是你好日子还有多少,你难道不为你以后想想?妈妈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依还是不依我?” 荑柔惊恐的颤抖着,因为太用力咬着下嘴唇,已经渗出了血,目光却坚定的不容侵犯。 “那你可别怪我了!”莲姨挥了挥手,2个大汉轻易的把荑柔仍进了大缸。 一个特制的缸盖,2面都包着布,在中间的开口处,更是团着厚厚的棉布,确保脖子不会因为碰到坚硬的木头。 荑柔就这样,头露着缸盖外,整个人被放进了大缸。 在烈焰的干炙下,荑柔整个人好比被剥了鳞的鱼,扭曲摇动着,那种仿佛窒息的热喘声,急促着呼吸着。 “何必受这个罪呢,我的心肝呀,你知道我的心多痛呀,你还是答应了吧。”莲姨的心急是任何人不能体会的,这个缸里的装的,不仅仅是是个人,更是她不惜血本的教会琴棋书画,声艺双绝的大手笔,那是用金钱砸出来的,无数心血练就出来的。 荑柔渐渐的停止了挣扎,头软软的搭在了缸盖上。莲姨的惊呼声伴随的就只有那混乱的一切。 躲在阴暗一角的她,目睹了一切,她多希望自己能有勇气站出来,即便不能阻止这一切,但是也能表明她曾经尽力过。但是她整个人哆嗦成了一团,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她没叫,应该确切的说,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去叫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团棉花一样,和缸里的荑柔一样被蒸煮着,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溶化在空气里,这样无知无觉。 之后整整一个月,荑柔只能坐在**上,无法穿衣服,原本凝脂若雪的肌肤透出了一种奇特的粉红,仿若就算有人目光停留在上面,都会灼伤。而那种疼痛,更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那个澡堂的场景,像一个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所以当莲姨叫人告诉她去接客的时候,她没拒绝,或许说根本无力去拒绝。 ——云所楼构筑的是一个空前红粉王朝,她占地有十几亩,分为4楼5轩6阁8亭10厢,设立了有一个花魁四个红牌八个楼首十六金凤,冠上这29个称谓的人是有独立固定房间的,十六金凤在外围的迎客楼,楼首住在朗月轩,红牌和花魁一起住在云楼正中间的回游阁,还有众多的姑娘都是散在各处。回游阁是个有3层的楼宇,确切说应该是楼房,莲姨取名“阁”的意思,是因为取其“闺阁”的含义。回游阁的第一层是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戏场,气派之足气场之大,也只有云楼才有。第二层的东南西北角就是红牌住的,整整的第三层就是留给花魁的。 云楼里有她很独特的点人的方式,叫做翻牌。每个姑娘都根据名字都有个花牌,花牌的正反面都刻着名字,正面是桃木色的,背面是金色的。挂在各个楼院的正厅,一旦被客人所点,花牌就被翻过来,绚烂的金色,非常醒目。而每个姑娘的成为金凤乃至红牌的条件也非常简单,都是靠当月客人所支付的银两来排序的。莲姨有本造名册,月初就可供众多姑娘查阅。然后这28房就被交替了,有人守住了,有人被挤了下来。只有花魁是不可取代,因为只有在赏月大会上拿到花魁的人,才能有资格入住回游阁的3层。 每月的月中,莲姨就会在云楼选定几个没接过客的姑娘,在回游阁待价而沽,也是就**最让人联想和聚集人气的“开苞”会。—— 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她好像一个没有标价的商品一样的,在台上展示着,那是她第一次在脸上施脂粉,可惊恐中不停的渗出冷汗,那层层脂粉像颜料一样,化开了! 在台上还有若婳和紫岚,若婳早已经在台上四处风情的摇动开来。紫岚有点害羞的想站在若婳的身后藏起来,若婳很厌恶的一瞪,跑到了另一侧。她觉得自己的脚仿佛麻木了,根本不能挪动一步。 在场有意出价的客人都会把心里的价位和所属意的对象,写在牌子上,递交给来收取的丫头,莲姨从中选中最高价报出来,有人加价的话也是递牌子上来。“紫岚,五两!”莲姨有点无精打采的,“紫岚唱小调还是不错的,来,给大家来一首!” 紫岚紧张的快要哭了出来,唱的曲子都是颤音。一旁的若婳迫不及待地拉住了紫岚,摆着扭捏的姿势,把小调唱了下去,场下一片大笑。 莲姨也故作笑弯了腰,“看,这急的!那紫岚就归十八桌的大爷了!” 若婳在2次加价后,50两成交,像货品一样,却掀起来了场里的小**。 走下台上若婳很自然的用目光鄙夷了下还在场上她,表情里有的就是胜利。极力想捕捉的莲姨赞许的目光的若婳,还是有点失望的,莲姨或许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尽心尽力的争取到的50两的筹码。 而她觉得全场是一片空白的,因为在她脑海里一片茫然,她听不见莲姨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莲姨的嘴巴在动在比划着,而她就是根木头般伫立着,无语还是无语,一动不动的,此刻她也真希望自己真的能化成台上的一个柱子。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下台来的,只记得莲姨习惯用食指托起她的脸,那尖锐的指甲抵在她的喉咙上那丝丝的疼痛,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好好服侍大爷,真不知道有人为你这个货色而付了一百两,你小心伺候着,仔细你哪块皮给我发痒!”莲姨挑剔的目光里犹有不相信似的。 而她呢,怎样来描述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呢?是感谢还是憎恨,是刻骨铭心的还是浮光掠影,她真的不知道,但是这个男人在她心里里留下了个特别的位置。那魁梧的身影里,留给她的记忆里不是潮湿发卤的,相反是种奇特的略带清爽的,淡淡的仿若青草的气息。她的惊恐在那双略有些粗糙的大手的抚摸下,一点一点的消逝了,那种温情连她都觉得有点吃惊,也一点一点溶化着她紧张的心情。 那双大手久久滞留在她的胸部,很快她的整个身体也失守了。她感到自己的躯壳和灵魂已经分开了,在阵痛里抽离了出来是她飘散的思绪,她好像微妙的聆听到打开闸门的洪水呼啸声;寂静的羊群冲到惊吓,想冲破栅栏的躁动;更仿佛奔驰的骏马践踏的泥土的绽放的声音…渐渐的,那些和消逝的空白里,带给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羞辱! 她狠狠的朝趴在她身上的厚实的肩膀咬去,惊呼声里,激发了她的动物本能一样,她紧紧的咬着,弥散到嘴里是中咸咸的,腥睲的味道徘徊的。她的身体所承受着疯狂,让她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缕魂魄在游荡。 捂着肩膀,想匆匆离开房间的男人,被莲姨堵在了门外。“这丫头没怎么您吧?”狐媚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什么,这妮子够味道!”令她和莲姨有点吃惊的是,语气里还带有些赞赏。 莲姨不由的侧过脸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已经面无血色却满脸鲜血的她,仿佛要透视她的骨子去的一样。 在莲姨的职业生涯里,她所知道的,咬伤男人肩膀的女人不在少数,但是真的能把肉都咬下来,她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了。并且咬伤的人,不追究还赞许的更是闻所未闻。莲姨那种不屑却有带点玩味的微笑展现在了她的嘴角…… “晴瑞,你还不死出来,这么多客人,你也不出来招呼着!”莲姨那高亢的嗓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突然有点伤感起来,莫名的或许为了荑柔吧。 晴瑞笑盈盈着,摆着适度跨度的臀,风情万种的走下楼来。 第二章节 秦府秦公子 很少可以用绝美来形容男子的,但是这两个字眼形容在这个男人身上,却是非常贴切的。他的眉骨和颧骨非常柔和的,勾画出整个脸异常柔美。坚毅的鼻子和明朗的嘴型,显得线条丰富而质感。他的笑好像带着春天的魅惑,直入人心底。 “秦公子,闻名不如见面呀,好面相呀!”一个保养的非常的好的男人,声音很尖锐,面色红润,虽然已经很难从脸上猜到他的具体年龄,但是眉角里的沧桑还是能让人知道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单员外,久仰久仰了!”秦公子一边作着揖,一边让下人奉上茶。他身上是件很名贵的绸缎衣袍,宝蓝色加水蓝色,下摆是青色滚边。至少用了3种以上的绸缎剪裁而成,妙就妙在每个接缝出,连针孔都是对齐材质的纹路的,左右两边连针脚都是对称的,这样一身衣服至少要几匹布才能完美的剪裁出来。 奉茶的小厮也是让人眼睛为之一亮,虽然衣服的蓝,明显比主人的那种蓝要淡浅,但是配在小厮的身上,也是异常得体。 单员外接过茶来,也不由的多看了两眼,随即赞叹道:“都说云楼的姑娘艳冠天下,秦府的男人颠倒众生呀,果然果然呀!秦公子人品**,府里的也都是倜傥才俊呀。” 秦公子微微一笑。“这些年来,多亏员外的提携,才让我们秦府得以在江南存续下去。” “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早就听你父亲秦公不止提到过你这个让他满意的儿子呀。”单员外说道。 “过誉了,员外.” “当年江南百业待兴,漕运,实业和教坊司,可供选择。秦公眼光独到,选择了教坊司,也才结识到了老夫。本想官妓仅仅来源重犯亲属女眷,本也无可为,但是秦公把所有一干人等编辑成妓籍入册,下放民间,到做得风生水起。秦公之远见,非常人可识。漕运连年受水灾之累,几任管事不是杀头就是流放。茶叶丝绸的生意虽好,但是漕运一乱,调度无法得当,也是赚亏各半。唯独教坊司的,仅仅为人为之根本,到是最稳妥的。”单员外侃侃道来。 “那也是员外赏我们的,我们也铭记在心员外的恩德。”秦公子非常谦逊。 “我也听说,当时江南的**有名的不止云楼,甚至云楼也只有个2流末的**,是秦公子,你力主云楼呀!” “呵呵,既然员外这么一说,我也说说这个缘由吧。当年我刚及弱冠,家父为了看我处理事务是否能当,在下放妓籍时,召见了各院的**,也带我在旁,也询问我意见。我记得当时有名的怡红院,廖红楼等等都是最一流的**,**们风格凌厉,都夸海口说,每年上交多少多少银子,都要垄断,评价对方不就是贬就是踩。到是云楼的莲姨给我印象深刻,她是唯一一个说3年不交钱的**。” “哦,的确满异类的,那你为什么选定了她呢?”单员外被调起了兴趣。 “当时云楼的**莲姨说:第一年聘请乐师,舞蹈老师教姑娘才艺,第二年她要扩大规模,造楼造房,第三年开渠垒墙!所以并不能交钱交税。我忍不住说:你这样说,必定不能选你的。那莲姨也到不卑不亢,说:第一年请人是叫姑娘们才艺双全,是**之根本,第二年造楼造房,是让**立院的根本,第三年开渠垒墙,是让**能自给自足,为淘汰的**有立身之本。所以云楼占地12亩,其中8亩是耕地,圈地而落,虽然种的不是稻米,却是当令蔬菜和花朵,解决了老病的**的生路。当时我父亲听此一说,也非常有感触,那莲姨连自己设计的图纸也带来了,虽然是无章的涂鸦,但是这个院楼的布局和想法,到是最能安居的。所以我也才力主云楼呀!” “哈哈,果然呀,也证明你的眼光没错……”单员外一激动,咳嗽起来,侍立两边的下人马上走上前来,一个轻拍员外的背部,一个从怀中端出了玉器的器皿让员外咳痰。 “员外身体不适吗?”秦公子关切的问。 “无妨无妨,我四年间不来江南,这次我来,也是因为云楼。当年教司坊下放官妓,都是我亲力亲为,秦公只是操作,隐藏于幕后,你们秦府偌大身家,稳妥无限,也是有我这等先锋。当年你父亲答应我,每年孝敬我一双人品**极致的男女,并且孝敬给我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没有一点不愿意的心思。可是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的。”单员外话锋一转,语气马上变冷了下来。 秦公司还是微微一笑,“既然员外既然提到云楼,我想也是那院子里的荑柔吧!” “既然知道,她四年花魁,美貌绝致,难道你要?如果你没心思,早就应该将这个人北上送给我了。也不至于我亲自来此了。”单员外已经有点激动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故意的把茶杯推在了地上。 “员外,您息怒,那云楼的荑柔真是个刚烈女子,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名声在外。云楼里的莲姨使劲了十八般武艺,都没叫那女子就范。最后连取自来俊臣的瓮中捉鳖的刑法也搬出来,还是没震住那女子。可见她到是性子刚烈至此了。要是她不愿意,就算强逼她,我想就算北上孝敬你老人家的,最后你见到也就是一个……” 单员外的眉毛杨了起来,“那就没办法了?” 秦公子儒雅的一笑,眸子闪的狡黠,一闪而过,“既然单员外已经开此金口,三个月必成事情,请您回去,静候佳音!” “哦?是吗?现在每年盯着教坊司的人,可不在少数,无本的买卖谁都想做,就要看诚意了。这次我就先回去了,我看刚才奉茶的小厮就不错,我就带回去了。”单员外缓缓起身。幽幽的,“或许你们秦府安逸太久了……” 青衣小厮嘣的就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像垮了一样。只呆呆的喊了句:“公子!” 秦公子走了过去了,轻轻的抚着小厮的脸颊,那目光里不知道还是深情还是让人无法解读的讳莫如深,摘下腰上的一块玉佩,塞在他的怀里。低头在那小厮的耳边,低语了一句:“男人不哭”! 男人不哭,是触不到心里的伤!眼泪早在帘子后的几个男孩的眼眶里噙着。一知道单员外要来,按照规矩,他们已经抽了签,决定了这次奉茶的是谁。他们也知道这次奉茶更多意味着的是什么。 单员外一走,秦公子随手掏出了块香帕,他楞了一会,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和单员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他还是象征性的用香帕挥了挥空气,擦了擦手,仍在了地上。“来人!” 帘子里走出一个也同样身穿淡蓝衣衫的男子,约莫弱冠大小,精致的脸上带着抹不去的淡淡的忧愁,犹有没干的泪痕,更显得有点楚楚的感觉。 秦公子眉头一皱!他警觉的低下头去。 就这样,许久,秦公子叹了口气。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你们能来秦府,锦衣玉食,也知道你们可能要付出的,有人可以安稳一生,有人就要为这安稳付出代价,不是吗?” “素华,帮我把这帖子送给云楼的莲姨!” 第三章节 秦府金帖 秦府的金帖非常别致,镶着纯金的金边,透着紫罗兰的香味。 江南的各院的女子都以能收到秦府的金贴为荣。那个比女人还美貌的男子,好比美酒的鉴赏师一样,只有经过他的评定,美酒才有价值。坊间的女子只有两个途径可以证明自己,要么是赏月大会的花魁,要么就是秦公子的金帖。这两种途径共通的地方都给她们带来名声和财富。 而秦公子的金帖目前也只发过6封,云楼的这封是第7封。 云楼近10年来屹立在江南各院之首,但是却是第一次收到秦府的金帖,莲姨的心往下一沉。 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和秦府的约定,如果她能有最先挑选教坊司的姑娘的资格,必须答应他们的是,哪天秦府有金帖下来,要不惜一切的完成。 莲姨其实心里很清楚,这帖子上会写的谁的名字,但是心里却毕竟存着那份侥幸,打开金帖,映入眼帘的还是那2个字:荑柔。 莲姨拿着帖子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人和人的关系和命运就是相互交集而交织在一起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友情牌或者王牌,那种可能用一次就可能是最后的一次的牌,往往是逆转乾坤的关键。莲姨此刻想到一个人甚至也有孤注一掷的一个人,云楼的酒鬼,赌鬼同样也是妇科圣手的麦子纤。 任何风月场所,最害怕的就是花柳病的传播。莲姨一直想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是因为这种环境所限,好的大夫也是很鄙夷为风月之地常驻的。但是机缘非常巧合,莲姨记得这要还要感谢的是晴瑞。 两年前还是荑柔的贴身丫环的她照常去药房抓些百合,陈皮来泡茶。药房外的一角里坐着一个非常邋遢的一个人,满身酒气,旁边洒落着几个酒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的头好像跺在脖子上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好像要窒息儿痛苦的呼噜声,路人侧目的很多,但是谁也没上前关心他一下。晴瑞有些不忍心,走上前去,把他的身体往后一推,让他的背靠在墙上,使他的头仰了起来。一口合着酒气胃液的浓痰,喷了晴瑞一身。 当天这个人就出现了在云楼的最外围的迎客楼,也是机缘巧合,那天莲姨恰巧也经过那里。当时他闹的整个大厅乱成一团,几个巡场的大汉在他身后急赶着想抓住他,他的身手还算敏捷,乱窜着,但是最后没能避开莲姨的突然出现,两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莲姨当然非常生气。大叫:“把这人打出去。” 麦子纤却大叫的更大声:“我是来报救命之恩的!” 莲姨有点好奇,让架着他的人公暂缓一下,问他缘由。麦子纤的谈吐非常流利,用最少的字眼告诉莲姨,晴瑞那一推之恩,没让他憋死。 莲姨非常好笑,上下打量了麦子纤:“你说报恩,你这身穷酸相,怎么报?” 麦子纤诡异的笑了笑,示意莲姨靠上前来。莲姨好气又好笑,到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要说什么。麦子纤在莲姨的耳边低语:“你是不是最近每天都晚上都要上2次茅房,约有一个月没睡的踏实过。” 莲姨心里暗暗有些吃惊,她迅速的回想了下,她和这个男人唯一接触就是刚才差点撞到的满怀,这个男人的手,在一瞬间搭到过自己的脉。 莲姨帮他还请了所有的债务,并“留”他在了云楼,而这个麦子纤也是莲姨唯一存有的一张男人的卖身契。 当然麦子纤也是非常厉害,没有辜负莲姨的倚重,中医里通常的看病流程是望闻问切。但是来云楼的客人,那是不可能给你问症切脉的。麦子纤只用了望和闻,就能诊断出大概。那些可疑或者确定有问题的客人就是找理由拒绝,达官显富无法拒绝的,让麦子纤在酒里下药,一来治病防身,二来迷晕他的意识,三来有时间找让缺钱的姑娘自愿以身犯险,偷龙转凤代替翻到牌的姑娘。 麦子纤的存在也是云楼名声鹊起的关键之一,也是莲姨最成功,隐蔽和得意的棋子。 但是麦子纤永远只出现在有晴瑞的地方。这点,莲姨也算比较知足,云楼的顾客众多,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保证红牌楼首或者金凤的健康,已经是万幸了。 让莲姨除了对麦子纤的医术上叹服之外,还有让她刮目的是麦子纤的处理事务的手腕非常独到。 有件让她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也还是和晴瑞有关。 有一日竟然有3个客人要同时点了晴瑞,这种情况虽然并不少见,但是3个人各不相让,都大打出手的情况却并不多见。 莲姨本来已经得到通报,准备自己去处理,但是看到麦子纤也朝那里走去,心里到是生出了一点好奇,一来麦子纤,据她观察,并不是喜欢惹事上身的人,二来她也想看看麦子纤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晴瑞,他到底有什么手段解围。 麦子纤走上前去,打量了三人几眼,然后分别附在他们每个人耳边说上了几句。之后拍拍护院们的肩膀,示意不用架着他们了。护院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没想到那3人被松开之后,除了忿忿的相互狠狠瞪了几眼,之后整理下衣衫大步的走了。就连仍在桌上的银票都不要了。这让看到一切的莲姨微微点头一笑。 早在一边发现莲姨的若婳,迫不及待的走向了莲姨,有点邀功口气一样。“恩,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莲姨有点不相信的,“你知道麦子纤说了什么?” 若婳的声音也妖冶起来“麦子纤是什么,大夫呀,他在那三个耳边能说什么呢——”若婳故意拖长了语调,加大了声音,在场的客人都停止了动作,瞬间安静了下来。“麦子纤肯定是如实告诉那3人,我们红牌的姑娘晴瑞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了呀,他们还不吓傻了,一个一个还嫌自己都的不快呢,嘿嘿!”若婳说完拿着绣帕故作掩嘴状的笑着。 莲姨轻轻摇了摇头,若婳这种妒忌和诬陷的手法,在她的眼里是太拙劣的手段,到也可见这个人没有心计,没有城府。莲姨当然知道,麦子纤那么维护晴瑞,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对晴瑞不利的事情。但是四下却有点炸开了,云楼的红牌晴瑞有病,这个新闻肯定是当晚最爆炸的了。 晴瑞倚在2楼的栏杆上,低声骂了句“小娼妇!”麦子纤此刻多希望晴瑞的目光能注视到他,哪怕是有点点的关注就好呀,可是麦子纤有点失望了。 莲姨完全就像看场好戏一样,置身事外了。 麦子纤故作深沉的走到掩不住喜悦的若婳身前,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摇了三下头,叹了口气。 若婳收敛了笑容:“你这什么意思呀?” 麦子纤又看了她眼,又摇了三下头,叹了口气。若婳表情有点僵硬了。“姓麦的,你干嘛?” 暖红等人也有点不满若婳这种损人不利已的手段,插了句:“大夫摇头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 “娼蹄子,就你烂说,我才没病呢!”若婳开始紧张了,马上察觉到自己失口了。 麦子纤又踱步回来,又对若婳摇了三下头,叹了口气。整个场子顿时笑开了。 若婳一跺脚,上前就拉着麦子纤的袖子,“你今天给我说说清楚,你到底怎么着我,我还是我怎么了,呸呸,我说什么呢。” 麦子纤叹了口气,“你刚才开始,那句:说说清楚。这话好像你刚才就应该问我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对那三人说了什么?既然你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那你又怎么能代替我说什么呢?”两个人来回像顺口溜一样,大家都笑出了声。 “什么什么呀,我刚才不就是瞎说吗!”若婳理亏的红起了脸。 “哦,原来你是瞎说呀!是瞎说!那我就告诉你,我说了什么吧。”麦子纤也学着若婳语气,拉长了声调“我告诉他们,刚才台上唱小曲的就是晴瑞,其实他们今晚是翻错牌了,一看就知道,名不副实呀!人家越看越生气,越想越生气就走了,气的连银票也忘记拿走了!” 若婳有点懂了似的点了点头,还“哦“了一声。暖红,晴瑞等一般人,却早就笑了出来。若婳见此情景,随即也明白过来,刚才台上唱曲的正是自己。“贱人麦,贱人卖,你比我们女人都卖,卖你这张破嘴。你说什么呀,你说什么呢!” 若婳四处扭着身体,看到正偷偷想溜出去的麦子纤,飞跑的过去了,2个人扭成一团。 整个场子的气氛完全带动了起来,这个事件只是个笑话,大家热热闹闹看了场好戏。 莲姨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服气的。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真相,麦子纤的高明之处在于,让造谣者来澄清问题,远比其他人说上千言万语要来的实际。 麦子纤的住所在驻香亭的角落,也是他的诊所。驻香亭虽然叫亭,其实是云楼占地最大的园子,它占地约有整个云楼的一半,也是污水排泄的化粪池所在,住在这里的主要生病和过气的那些女人。她们靠种点新鲜蔬菜瓜果,鲜花,洗衣打杂,刺绣女红等,和云楼的姑娘换些银两,聊以度日。 驻香亭和云楼的正楼是筑墙隔开的,驻香亭的规矩就是,掌灯后的一更天就封园子。到时守园子的婆子就把驻香亭的唯一的大门给锁了起来。 莲姨从来没来过麦子纤的住所,一来她就算她身体有些不适,也是叫麦子纤到她的房里去诊断的,二来她也非常不喜欢这个气息落败的园子。但是今天,或许她有点兴致高了吧。 守门的婆子看到几个丫头掌着灯的派势,马上就开了大门的锁,一看见莲姨,都恭敬的立在了旁边。 莲姨进了园子,四处了张望了下,看到一个光点,就走了过去。这个园子里到晚上唯一舍得点灯,必定是麦子纤。 看到光点和走到跟前还是有段距离的,莲姨走的有点气喘,停了下来,示意身边的丫头先去敲门。麦子纤的听见敲门声,只传了句“闲人莫扰,看病请早!” 听到这句的莲姨不由一笑,这个园子就这么一个男人,没想到麦子纤到是个洁身自爱的。莲姨随即也想了一想,麦子纤作为一个大夫,是最方便轻薄女人的了,但是云楼那么多有姿色的女子,却从来没有传出过麦子纤有过任何不规矩,这点的确是非常难得的。 丫环大叫着:“是莲姨来了!” 麦子纤才不急不忙的打开了门。 随着烛光,也是莲姨第一次认真打量到这个男人,晚上的他明显做了下清洁,和日间形象相比,竟然完全有着巨大的反差,他的脸也没那么脏了,不像平日里眼鼻不分的那种槽糕,所以也没有想象中的难看,相反还是相当清俊的,眉毛挺拔的配上略高的眉骨,略陷的眼睛显得相当深沉,眼前的这个男人甚至可以用美男子来形容。麦子纤看到莲姨一愣,马上侧过身去了。 莲姨开始更加好奇这个男人,一个这么尽心尽力扮丑的男人,却有着这么高才能,却乐意混在**里,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晚,莲姨找我,是哪里不舒服吗?”麦子纤开门见山的有点逐客的意思。 莲姨有点察觉他话里的不耐烦,“呵呵,就是看到你刚才和三个男人只说了几句,就打发走了,一来感谢,二来也有点好奇。“莲姨笑着。 虽然麦子纤没有回过身来,但是听到莲姨的语气里完全收起了平日的霸道和刚劲,也略有点吃惊。 麦子纤故意摇晃了几下脖子,把额间的头发都弄乱了,才转过身来。“既然莲姨这么问,我也就简短的实说了。” 麦子纤手指比了个1:“我对穿着最好的男人说,那个胖男人的银票至少是他的两倍,要是最后拿银票出来决定,他肯定是自讨没趣,丢了面子。” 麦子纤手指比了个2:“我对胖男人说,那个高个子男人是个官,就算他今晚能点到晴瑞,明天也不一定能走出云楼。” 麦子纤手指比了个3:“我对高个人男人说,我是大夫,我见他面色白里透青,他这几日必定酒色过度,是否已经觉得举而不坚,体力透支。如今天盛怒之后还行房事,必定郁结于肝,之后不举,才是男人的大不幸。 莲姨真的有点吃惊,嘴巴也圈成了0字型。 麦子纤明显有赶客的意思,迫不及待的说了下去:“首先,他们三人必定是新客,走进场子里,把下人留在了迎客楼,自己走了进来,争执起来所以并没有其他人照应。还有场子里的姑娘和妈妈并且谁对他们能叫上名字,所以闹起来的时候,也没人能阻止。再者,衣裳穿着最好的男人,料子是全新的,褶皱很平服,但是在肩部还依稀有点衣架留下的印子。说明这身衣服出门前没熨过,一直是挂在衣柜里,是在关键的时候穿的。那也说明一个问题,家私虽有,但是财富有限,所以对银票底气不足。” “后来我对胖男人说,高个人男人是个官,是个事实。我叫他看高个子男人所穿的鞋子,是官靴。胖男人家私虽大,明显不想惹官非!” “最后我对高个子男人说的也是实话,就是夸大了一点而已。哈哈!” 听完之后,莲姨心里不由升起有点佩服之心,她多年的经验也未必有那么老道,她的平息办法,最多的就是插科打诨,卖娇充愣。 麦子纤的观察之微,处理之圆滑,真的让莲姨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莲姨身边口才好的不止一个人,确切是说是一个团队。莲姨非常需要这些些妈妈嬷嬷,暴力相向的确能让一些姑娘就范,但是妈妈嬷嬷的舌头却是效果最好的,那是不带血的利刃,软硬兼施的游说了太多的姑娘。但是这一切对荑柔来说,全是无效的。 唯一能让莲姨感到无比挫败的就是荑柔。 秦府的金帖意味着不能拒绝,莲姨已经害怕没有这个红粉王朝的日子,她没有她自己对外说的那么崇高,为了整个楼里的姑娘,为了她们的福祉,那都是假的,都是废话。说到底,其实她还是为了自己,那是种害怕!她的前半生经历太多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岁月,那么卑微和下贱的活着。而今天她却能清晰的把自己的命运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荑柔那么抗争又为了什么,她们女人那么无力的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又是为了什么呢。 莲姨不是不同情荑柔,也不是不了解,但是她不能。云楼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女人,这不是她莲姨定的规矩,还是这个进入这个行业所必须付出的。 莲姨手里唯一的牌就像一个不能控制的骰子。她把麦子纤的叫到了她的房里,她觉得没有任何要拐弯抹角的,直接说了主题:她要荑柔接客,一个月内,必须心甘情愿接秦府秦公子的客。 麦子纤知道,凭借秦府的财力势力和秦公子的**人品征服荑柔并不是难事,荑柔苦苦守着防线,无非也想最终有个好的依身之所。秦公子对荑柔完全可以做到的是,可以立她为妾也可以另筑别院金屋藏娇,或许都能打动荑柔。但是作为恩客来关顾她,明显是最愚蠢的,最不合常规和不合身份的。 麦子纤没问,他知道这个问题是莲姨永远不会回答的。“莲姨,你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那你能付出多少呢?” 莲姨斩钉截铁的“不惜任何代价!” 麦子纤不自觉的扬了扬眉头,“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界上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任何事情,你留在我的云楼,肯定有留的理由。我不知道你的代价是什么,但是我有张可以和你交换的牌。”莲姨说着。 麦子纤用食指擦了擦鼻子,久久的凝视着远方。 莲姨展开了一点微笑,那一刻她甚至是有点舒心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押对了宝。 晴瑞永远是麦子纤心中那最后一点的温暖。 第四章节 风波乍现 “知道吗,这几天你听到了吗,那里传出的声音多惨呀!”几个丫头在私下窃窃私语着。 “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很快就又吸引了几个人过来。 那个说话的丫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别说出去,就是落花厢。” 同时几个丫头都打了一个颤,不一会就散去了。 晴瑞本无心去留意的,但是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落花厢”应该算是云楼里最黑暗的地方,晴瑞是永远不会忘记,她阴冷的缩在的那个澡堂,总是萦绕她的噩梦,就是落花厢里发生的。 落花厢是专门惩罚云楼里不守规矩的姑娘的场所。里面有几大刑具是相当可怕的。其中一个是叫“落花杖”,是用沉香木做芯,青铜做皮,外面严实的缠了足有五寸的实心棉。落花杖足有几十斤的重量,最可怕的地方是,就算仅仅只打一下,从外表是看不见一点伤痕,但是却已造成很严重的内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也肯定下不了**。 还有个叫“落心筒”,是个圆状的筒,分上中下三截,由无数的木片组成。在每截上都有拉紧的绳子,筒也能可以根据人的身高拉长或缩短。人装进去后,落心筒的几个固定的位置是手脚的关节处,而绳子拉紧的方向却是相反的,往上稍一用力就能造成骨折,往下稍一用力就是脱臼。但是因为固定的很恰当,只需要扳动或回复落心筒上的木片,就可以把骨折或者脱臼的地方及时复位。但是那种痛楚却是可想可知的。 还有七七八八的一些刑具,都是能造成人很大的伤害,却对外貌体型无损。落花厢是云楼所有姑娘的恶梦。 晴瑞也没多想,正想直接去找麦子纤问个缘由去,因为有人受刑受伤,必定要他医治的。但是却看到回游阁门前一片混乱。远远可以看见荑柔在众人拉扯当中,贴身丫鬟因为年龄太小,已经被挤的摔在地上,嗷嗷的哭着。晴瑞马上飞奔了过去。 为首的是香月轩的楼首含春,拉着荑柔的衣袖,好像是拖拽似的,一边走一边跪:“荑柔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这个月十五日就是我相公给我赎身之日子了,偏偏今个抽签就抽到了我,要我明日去秦府。”含春声泪俱下。 荑柔有点不忍心的,却也不能很坚决的甩开。“妹妹,我并不知道缘由,你找我又有何用?” “姐姐,前几日秦府下了金帖,必定要我们其中的一个姑娘,但是这些天来却从来没见莲姨提过,本来这是我们姑娘盼都盼不来的喜事,莲姨为何只字不提金帖的名字?整个云楼就荑柔姐姐你,冰清玉洁,从来不肯接……”含春话还没说完,若婳就乘乱踩着荑柔的裙摆,让荑柔无法躲闪,再用力一推含春,让她倒向荑柔。 荑柔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爬上前的含春索性摇起荑柔的身体来“姐姐,你就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晴瑞推开众人,眼见若婳想乘乱踩荑柔撑在地上的手。 晴瑞不及所想,举脚就对若婳的小腿肚狠狠踢了一下。若婳整个打了踉跄,闪到了一旁。晴瑞分开众人,上前扶起了荑柔,堵在了含春身前。“含春姑娘,你也别急,这事情怎么了?” “难道就你们姐妹情深的,就不顾我们死活了!”人群里人说着。 晴瑞看到众人越来越压近她们两个人。“这件事情,荑柔姐姐确实不知情,大家激动也无济于事,含春,你也别再哭了,有谁说下缘由,也好让我们有所打算,给大家一个交代呢?” 同来的阅花轩的楼首春杉,也觉得晴瑞说的是有些道理,走到了中间。“是这样的,两位姑娘。二日前莲姨叫贴身嬷嬷下了命令,叫我们按照院子的顺序,大家抽签出来一个人,去秦府找秦公子要句话,如果没把那句话要回来的人,就得去落花厢受家法。” 春杉说到这里,也落下泪来“迎客楼的楦梓,望辉楼的沅香,两个人去秦府,别说要句话,连人也没见到,两个人回来之后就被打成了重伤,怎么能不让人心疼?今天去的萼苑,还没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荑柔的眼泪也潸潸而下。 含春接了下去:“最近唯一发生和秦府有关的事情,就是秦公子的下了金帖。我们知道荑柔姐姐素来刚烈,不怕死,但是我们都是苟且于世的小女子,只盼着明天或许比今个好!”又哭泣的说不下去了。 荑柔轻轻推开了晴瑞保护的臂膀,“我这就去找莲姨!” 人群顿时朝莲姨所住的院子风游阁的方向,让出了条路。 但是莲姨早有准备的,并不在凤游阁。 混乱中,有人叫到:“萼苑回来了,萼苑回来了!” 大家的第一反应,纷纷朝落花厢走去。 大家还没到的时候,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架着萼苑,已经到了落花厢。萼苑已经哭得整个妆都花了,五彩缤纷在脸上,变成了大花猫。 护院们齐齐围住了门口,只眼睁睁的看见已经两脚发软的萼苑被拖了进去。不多久就听见了萼苑的惨叫声,那种直透人心窝的凉飕飕的惨叫。 “都是荑柔,都是荑柔!”四下已经骚动起来,拳头已经雨点般的过来。 晴瑞一把抱住荑柔,把荑柔揽入了怀中。 护院迅速做出了反应,拿棍子隔开了人群。 莲姨也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那嘹亮的声音“怎么怎么了,想造反呀?” 姑娘们顿时收敛了。晴瑞也放开了荑柔。 荑柔哭的很凄美,眉角上掩不住悲伤,让看的人也不由辛酸起来。同样是哭,萼苑让人看到的啼笑皆非,荑柔让人看到的是我见犹怜。 荑柔指着莲姨说,非常激动,“不知道莲姨你这样做到底有何居心,明个就我去秦府讨莲姨你要的那句话,若讨不回来,我自个在回来路上咬舌自尽,也不牵连姐妹受苦。” “你看你,你看你们,我花那么多银子,把你们教的知书达理,你们到编排起我来了。荑柔姑娘,荑柔大姐,荑柔我都叫你娘了,我知道,你是素来心气高的,也素来争气,四年拿了花魁,也是我们云楼的招牌!你也够刚烈,莲姨我佩服你,拿你没办法!” 莲姨话锋一转“但是秦府的金帖也下来了,我都不敢和荑柔姑娘你说,还不是怕了你吗?人家秦公子就是点名要你接客!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叫院子里的姑娘去秦府,求也好,劝也罢,然后总要表示表示,让大家受受苦,也好让人家把那口气顺了。秦府,我们得罪的起吗?我们云楼也要开下去,人不是还要活下的!荑柔姑娘!我这唱的叫苦肉计!” 莲姨继续得理不饶人的说了下去。“荑柔姑娘,你不怕死,我莲姨第一个相信。但是你死了,还不是要拉我们这么多人为你垫背?那我还是劝姑娘,你接了秦府的帖子,接了秦公子的客,再死也不迟,也省的死了也白死!” 莲姨早就把这些话理顺了,是当众人的面来堵荑柔的。 四下人群里炸开了锅。“就是呀,就当我们人尽可夫,她是圣女!”“天生贱命,难道还要立贞节牌坊不成!”“有本事自个去从良,害我们干嘛!”…… 晴瑞不停用手来回抚这荑柔的手臂,她觉得荑柔的身体越来越凉,还在微微的发抖。 莲姨也察觉到荑柔的脸色又白转青,嘴唇也发紫了。她的目的可不是想逼得荑柔走投无路,而现在已经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都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不服气,你们争气的也做一年花魁呀,让秦公子给你们投一次贴!”莲姨示意手下驱散围着的人群。 大家虽然也有不甘心,但也散了,只剩下含春。“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相公都要来赎我的,啊,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像念经一样在原地不停的打着转。 晴瑞虽也不忍心,但是也来不及上前相劝,荑柔受到的冲击也让她快承受不了。 这晚显得有些漫长,莲姨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目的的,一早就翻了晴瑞和荑柔的牌,好像故意给她们喘息一样。 晴瑞猜不透莲姨的心思。她摇了摇头。整理好了**褥,掺着已经发呆很久的荑柔躺下。 晴瑞看到荑柔的目光那么空洞和无助,心里非常不忍心,但是任何可以拿来可以劝慰的词语都是无力而泛白的! 注定这夜好像是要发生事情一样,三更天,大家还在酒意阑珊的时候。 传来了紧急的敲锣声! 荑柔条件反射一下做了起来,晴瑞也觉得心惊肉跳的。“姐姐,你身体不舒服,你歇着,我这就去看看.”晴瑞三步并成二步的走下楼来。 走出回游阁,已经看见众人已经在疏散人群了,西北方向的香月轩人头攒动。 “她怎么这么傻呀,只不过就是去秦府,也用不着走这条路呀!”红衣姑娘说着。 另外一个穿着蓝衣接口道:“我听和她素日最要好的紫园说,她相公就这几日就快要来赎她了,含春她前几日还说,亏她生的美手美腿,要不然也没那么好的命找个好人家,而她相公最爱她的美腿,就是为了她的美腿赎了他去小妾的。” 红衣点了点头,“难怪了呢,这两天去的两个姑娘,一个折了手,一个折了腿,今天萼苑更惨,手脚都断了。这含春一向最自负这个,让她折了手脚,还不如死了!”红衣自觉失口,叹了口气。 晴瑞急切的上前按住红衣姑娘的肩,“含春怎么了,含春怎么了?” 两个人也认出了晴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不能自己去看呀!” 晴瑞急迫当中,险些被台阶绊倒,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香月轩。护院们本来已经拦着门外,看到是晴瑞也就放她进去了。 晴瑞呆住了! 众人一片慌乱,从房里抬出一个了穿着嫁衣的女子,放在了地上。 那一袭嫁衣的红是那么夺目,红的那么耀眼!哭声和抽泣声,外面的嘈杂声,像定格一样,在人心里挖了道口子,撒了盐般的疼。 晴瑞真想自己看错了,但是她不能骗自己。那就是含春! 俯着身子的麦子纤直起腰来,声音不大却让人听的很清楚。“莲姨,她吞了金子,已经救不过来。” “哎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怎么就抽了签去秦府,就非把自己折腾死呢,一切不都好说呀,啊,我的含春呀,我的心肝呀!”大家都沉浸在悲痛里,忽略了莲姨的表演。 晴瑞擦了眼泪,马上想到了荑柔,转过身去,就看到了荑柔在她身后,摇摇欲坠。 “姐姐!”晴瑞慌乱的想去搀扶,但是还是没来得及,荑柔已经直挺挺的后仰的倒在了地上。 “麦大夫,麦大夫!”晴瑞不顾一切的一手拉住麦子纤的手。 麦子纤的心里在那刻有点享受的,这还是晴瑞第一次和他的肌肤之亲吧! 麦子纤上前了探了探脉,翻了翻荑柔的眼脸。“是火气攻心,暂时晕厥了过去,等下配几副药,调理下就无大碍的!” “谢谢,谢谢!”晴瑞不知道是悲,还是悲里带着些喜。她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麦子纤的肩膀,痛哭起来。也许这个时候,晴瑞太需要一个人给她依靠了吧。 在这一瞬间,麦子纤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的心都好像不跳了,眼前只是繁星点点。 莲姨这一切看的很清楚,那种玩味的笑也隐隐的挂在了嘴角。“我看回游阁的四个姑娘晴瑞,若婳,暖红,花娴现在都在,明天去秦府的签,还是一定要抽的,人还是要去的。也不能总让人说我偏心,不动红牌的姑娘。今个晚上就抽回游阁的签,抽好了,明个一早也好出发。”莲姨知道攻心战向来都是趁热打铁了。 若婳哭喊的尖叫起来:“这怎么关我们的事情,不就是被男人睡吗,有必要呀搞的像烈女吗?莲姨呀,我也不想活了,我这也去吞金子死了去!”若婳已经让众人见怪不怪了。 暖红素来还是有些义气的。“去就去,就算折了腿,就当疗养好了!” 花娴咕咕囔囔的。“平日里谁最姐姐长,姐姐短的,搞的姐妹情深的,现在到没声音了!” 若婳这才发觉花娴是说到了重点,马上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呀,这谁这谁谁的,就嘴巴功夫好!”兰花指一指一指的,指向了晴瑞。 晴瑞此刻到平静了.“麦大夫,麻烦你叫人把姐姐抬回阁里去,谢谢!”站起身直径走向莲姨。“明天我去秦府!” 莲姨嘴里发出了一丝不屑的声音。“懒得管你们,我回去了!” “莲姨,莲姨,含春怎么办?”带着哭腔的紫园,声音已经沙哑了。 “难不成用帘子卷了,扔出去喂狗吗?”莲姨的这句话一出,气氛凝固到了冰点,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了,马上转了口气。“先抬到柴房去,明个一早,王嬷嬷你去找人去买个棺材,做场法事,就按老规矩办了。” 每个人都觉得心力交瘁的,包括莲姨自己。 麦子纤看着一脸坚毅的晴瑞,不知是心疼还是担心。这一切真的都能如他意料的那样发展吗,麦子纤自己也不知道。 第五章节 第一次相见 —— 秦府的秦老爷秦贤放是个江南教坊司的理事,官阶很小相当于县丞这种八品官,但是却是隶属京都教坊司。换言之,秦老爷的任何事务要交代只是京城的掌权者,无须向地方官吏交代,这点好像外放的朝官,自由不受拘束。而同时也说明这整个行业的巨大利润也是被京城掌权者所垄断,地方官吏在制度上是无法分到半杯羹的。对于这个不平衡,当权者当然知道,其中的协调工作,也是秦老爷所负责的一个事务。每年的赏月大会,元宵节等等欢庆节目的实际操作,都是用另外种形式安抚和馈赠给地方官吏。但是地方官吏对于这点还是相当不满意的,所以巧立名目,在地税,徭役税等等上追求补偿。 而秦府负责的最主要的两个关键:其一是是妓籍的登册,每年只有被核准的人数,才是实际运作的人数。新进的人员要支付登籍费,被人赎身的要支付销籍费,连死亡的除籍,也要象征性的支付费用。(而那些没有登记入册而私下从事这个行业的,就是暗娼,一旦被查到,就是拘役或做苦劳力,下场是非常凄惨。)因此不管是每年的登册,还是日常人员的登籍费,销籍费,所累积的财富是相当巨大而惊人的。但是不管开支有多不菲,每个**仍都希望自己有更多核准的名额。 第二个关键是人员上:每年有大量的犯人家属女眷,被补充到各地。下发这些女眷严格是本来是无需费用的,但是大家都为了选到更好的人,又都不惜银两的恶性竞争。 所以每个院子受地方官吏和江南教坊司的层层压榨,实际开销都是相当的大,所以也限制了本身的发展,很多仅仅也就是在温饱的水平线上。而云楼之所以崛起,主要也是得益于秦府的支持,但是秦府也得到了令他们满意的回报。 秦老爷年事已高,他的儿子秦恒朗,最近几年里渐渐接掌了他父亲的事务—— 秦府从外面看上去,非常平凡,就连门上的朱漆也不是非常鲜艳了。迈过不算高的门槛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道一块块巨石整体雕琢而成的影壁,已经彰显了这家主人的不凡。走过影壁,前面一下子开朗下来,正厅的镂空雕垂花柱,做功细致生动,几只狮子流动在瑞云上,虬须分明,栩栩如生。正厅和两个侧厅所有的都是上等木材,自然散着一种芬香。地上铺的石头也是大小不一,各具特色,拼凑出来一幅幅图案,有梅兰竹菊,也有花篮笛子等,非常讲究细节。在厅与厅的过道通透处,可以清楚看到宅子里的大花园,依稀可见的几颗松树柏树,苍劲有力。 秦公子经过几日的热闹,今天一早已经洗涮好了,他今天对云楼谁派谁来,也产生了些许的好奇,他本来以为云楼的莲姨只是个有些经营能力的**,现在对她的见识也有点佩服,可以唱出这样一出好戏。 秦公子一边整理自己的鬓角,一边问身边的人,“素华,今天是谁来?” 素华略有一迟疑,马上理清了思路,到目前为此,已经来了有些人了,而秦公子应该关心的是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的云楼的人。“是个叫晴瑞的姑娘,下面的人通传是云楼的红牌。” “哦?”秦公子有点意外。“云楼的头牌是花魁,下面也只有四个红牌,可谓是云楼的摇钱树,这个也舍得?”秦公子笑起来相当的儒雅。 素华知道秦公子这种自问自答的是不应该做回应的,要不然就是自作聪明了。 “那姑娘是从哪个门进来的?”秦公子问道。 “是从边门进来的!”素华答道。 “那现在在哪个厅?”秦公子又问。 “西边的侧厅!”素华回答到。 “自己走进的,还是我们的人招呼进去的?”秦公子问道。 “我们的人在旁边,是她自己走进去,我们的人才招呼的。” “哦?”秦公子今天哦了2次,素华知道公子今天的确有些意外了。秦公子招了招手,素华马上上前,走到公子的背后,看了看,轻轻的捋顺了公子后面的头发,抚平了肩膀上衣服因为摆动过手臂造成的痕迹。秦公子嘴角一抿,“这个红牌,的确比前几日来的人大有长进。知道自己的身份,没从正门进来,没进正厅,说明还是个懂礼数的!” “那公子今天准备见见她吗?”素华小心翼翼的揣测主人的心意。 “戏总有**和落幕,就看时机到不到了!”秦公子没有正面回答。“你今天亲自去接待她!” 素华点了点头,他知道公子既然这么说,必定自己会去侧厅的暗室,观看下动态的。 素华很快就走出了,2个少年就迎了上来。“琪华,今天这个姑娘现在怎么样?” 那个少年好像松了口气一样的笑道:“还好,还好,不像前面那三个,一个是哭着进来,一个是吵闹着要上吊,一个是拼命的磕头,弄的我们躲也不是,受这个礼也不是,只好屁股对着她。” 素华敲了下他的头,“都是挺不容易的人,你到幸灾乐祸!” 琪华马上收敛了,“今天的姑娘一来,只是默不作声的,既没说话,也没笑容,就是站在那里。” 聊着不多久,几人已经到了侧厅。 素华一眼看到这个女子,第一感觉有些失望起来,云楼的红牌虽然不指望美艳不可方物,但是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平凡了。素华心想:也许自己期望过大了吧。 晴瑞做了万福,看到这个眼前这个男子,约摸20岁的样子,眉角间非常清秀却没一丝脂粉味,眼睛如泉水般清澈,翩翩公子的风姿。 2个人第一次目光直视,晴瑞看到素华的眼神的闪过一丝惊讶,就低下头去。 素华觉得自己略有失态,他从这个女子的态度上已经知道,这个女子像并没有像他以前接触的绝大部分的人,在第一次都会把他当成秦公子。“姑娘,你座!你们给这个姑娘沏杯茶来!” “不必了,谢谢!“晴瑞客气了一下。 素华走到了西厅中堂的左侧,转过身来。从这个角度看晴瑞,觉得她的鼻峰很挺,脸部的弧线很柔和,比刚才要顺眼很多。“姑娘,我觉得,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公子,今天的事情很多,恐怕不能来见你!” “不知道怎么称呼公子!”晴瑞问。 “千万不要叫我公子,我受不起,我是秦公子的下人,我姓虞,名素华。叫我素华好了。” “刚才虞公子还说,恐怕秦公子不能来,另外的意思就是秦公子恐怕也会来!”晴瑞抓住了他的语病。 素华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有点有趣,虽然只简单几句,就讲出了潜台词的含义。“那我也不劝姑娘了,要是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晴瑞本想再回句,可是只是点了下头,她已经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他们两人之间隐隐透着丝的默契,把这个见面真正的目的淡化了。 一炷香时间的无语,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知道摆在那里定住,同时两个人的目光又注视到了一起。素华的目光里有些喜悦,晴瑞的目光里只有淡淡的悲伤,素华的心里一沉。 素华率先打破了沉默:“姑娘,听说前几日回去的姑娘,都挺遭罪的,怎么姑娘今天来了,到非常沉得住气。” 晴瑞从他的语气已经知道,他们并不知情,昨晚为了这次来秦府,已经香消玉损的含春。“莲姨叫我们来,是讨秦公子的一句话,我也知道,我也会和前几日的姑娘一样,根本见不到秦公子。但是明日后日大后日,以后每日都还会来姑娘,我今天只不过来充个数,正好是第四个罢了。” “就这些吗?你不为自己争取下吗?”素华有点好奇。 “这件事的本身,就不是我们来这里的姑娘能决定的。莲姨有自己的打算,秦公子有自己的立场,就连虞公子你也知道答案。而我能做到的就是,今天来这里,然后时间到了,再回去!”晴瑞虽然极力不想表现出情绪,但是最后的语气有点幽怨。 “回去……”素华想起这连续几日回去的姑娘所受到的折磨,已经开不了口了,心里很是不忍。 晴瑞不由打量了下素华,为他的善良感到丝莫名的感怀。 琪华此时走了进来,附在素华的耳边的说了几句,素华说:“好!那,领她过来吧!”晴瑞若有所思的朝素华的方向看去。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又交汇了,素华觉得自己,已经深深被晴瑞的眸子里流动出那份惆怅,牵动了心。 吸引众人目光的永远是荑柔,当她走进西厅时,虽然在场的人并没有“哇”出声来,但是眼神里的惊叹,已经说明了一切,荑柔永远是主角。 晴瑞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谁来了。她上前紧紧的握住了荑柔冰凉的小手。晴瑞真的无法想象,荑柔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会来这里。这里的主人对于让荑柔来说,不是用特别或者煎熬这些字眼就可以来概括的,对于荑柔来说,更多的是的委屈乃至屈辱。荑柔让自己身处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如此难堪的境地,全是为了晴瑞。不由她的眼睛湿润了。 2个美丽的女人,默默的默默的好像互相搀扶一样的,紧紧的握着。 最大的理解就是相知,荑柔和晴瑞没有说一句话,仅仅相视,哪怕一个眼神,她们都知道她们心里想说的是什么。 气氛被带动的很忧伤起来,无须片言只语。 “姐姐,我们这就回去吧!”晴瑞抓紧了荑柔的手。荑柔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们极力压抑着,坚强的没有流一滴泪,却带有慷慨就义的悲壮。 在场的人,包括素华,都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公子,你来了!”素华瞬时惊喜的叫着。 荑柔随着声音朝门口望去,因为背着光线,随着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逐渐看清从门口走进的男子。挺拔的身材,飘逸的头发,渐渐的看清那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眉角里带着那俊而不佻的风采,丰润的唇形,散出了这个男人特有的味道。荑柔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低下头来,她觉得自己今天绝非最佳状态,甚至她都没仔细打扮就来了,她觉得自己很失态,害臊起来。但是转念之下,她马上就意识到,就是这个男人,才带来了这一切的灾难,马上把那个心思压了下去。 晴瑞并没有回避秦公子的目光,她只想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轻易左右她们的命运。 秦公子向来自负自己的俊美和目光的深情,也从来没有在他目光注视下,会有哪个女子用的不是喜爱,钦慕的眼神来凝望,相反而是炯炯的眼神对视着,晴瑞绝对是第一个。 早捕捉的这一幕的素华,越来越觉得晴瑞真是个非常有个性有味道的女人。 秦公子示意素华别动,自己走到他身前,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转身就飘然的离开了房间,并没有和她们2个人说上一句。 荑柔的眼睛一直盯在地上,其实她不能骗自己,其实在她心里,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秦公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想要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翻江倒海的折磨的荑柔想呕吐起来。 荑柔不知道这一刻是多久,她突然想起来,她竟然一点礼数也没有,根本就和秦公子行礼,她完全失去了方寸,内心纠结而彷徨。 素华的眉角掩不住的喜悦,看着晴瑞。晴瑞很快能从那眼神里解读到了。 “2位姑娘,公子要我陪2位姑娘回去,带几句话给莲姨!” 晴瑞拉着有点身体沉沉的荑柔,跟着素华走了出来。 素华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真好,蓝天很蓝。不自觉的说了,“真是明媚的一天!”旁边琪华等也看着荑柔,随声附和着:“是的,是的”“同感!” 晴瑞伸出自己的手,确定空中已经飘着小雨!这个小举动还是被素华的注意到了,他的嘴角里挂着由自内心的笑容。 刚进到迎客楼,就发现了来回踱着,显得心绪不宁着的莲姨。素华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荑柔和晴瑞,但是因为来云楼传过几次信,虽然没和莲姨说过话,但是见过莲姨,所以马上认了出来。上前说道,“莲妈妈……” “你谁?你谁呀?有你这么叫的吗?谁姓莲,谁叫妈妈?”莲姨气愤的大叫起来。 素华生硬的把做到一半的揖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莲姨!”晴瑞特地停顿了一下,“这是是秦公子身边的人,是秦公子叫他来的,叫虞素华!” 素华心里很感激晴瑞给自己打了圆场。 “莲姨,我家公子叫我传2几句话给您!”素华挺直了身子。“公子说,叫您不要自毁自己的辛苦创下的基业!公子还说,公子希望您记得,公子永远等的是心甘情愿的人!” 荑柔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 莲姨陪着笑:“好的好的,莲姨我收到了,自明日起不会骚扰秦公子,也托您带去话,向秦公子问声好!”满脸堆着笑的莲姨,顿时慈祥起来。 素华傲慢的没有做任何回应,他觉得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对莲姨这几日的行为的抗议。他转头过来,对着晴瑞微微一笑。 晴瑞也对他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 莲姨心里还是有些恨恨的,这个秦公子带来的话,说了也等于没说。但是这一切还是在她和麦子纤的意料中,虽然含春的死是个非常意外的插曲,但是一切随着既定的轨道走着。 第六章节 若婳 收到秦府的金帖的第七天。 若婳在房里坐卧不安的,仔细反复的照着镜子,然后又一次一次肯定的对自己说,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妩媚。 但是她却压抑不了心里的慌张,今天是第七天了,从秦府的金帖下来开始,她已经整整七天没有被翻牌了。唯一寄希望于每天晚上在台上的表演机会,可是不管如何卖力的卖弄风情,还是妙语连珠,都没人向以前那样打赏了。这让若婳的心很乱,感动有些害怕。她不是害怕月初公布榜单后,自己再回到迎客楼,而是害怕莲姨哪怕一点点对于她,失望的表情。 若婳忘不了自己在迎客楼的岁月!迎客楼是云楼最大的院子,除了十六金凤有固定的房间,处在最好的位置外,其他房间都被布置成了一间间的客房,让翻到牌子的姑娘随机使用。除了金凤,楼首,红牌和花魁以外的所有姑娘都是十几个到几十个挤在几个偏院里,别说洗浴等基本卫生保证不了,就算照镜子梳头,都是排着队的。就在这种环境下,她每天起的比别人早,睡的比别人晚,接的客比别人多,终博得个“拼命三娘”的外号。 只有若婳自己知道,为了入住回游阁,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是如何拼命得来的。论姿色,她是不可能和荑柔比肩的;论身材,她也只能算是姣好;论女人味,她的风韵也只是一般。她的确算美丽,但是美丽的不出众。要知道,云楼里金凤,到楼首,再到红牌最后花魁被人翻牌的例银,是节节看涨的。红牌的一天的例银,往往是那些最底层的姑娘,一个月也做不来的。就算如此,若婳还是从最底层的姑娘,做到金凤,一步步到了红牌。而这一切让若婳最开心的,就是公布她终于可以进到回游阁的那天,莲姨对她的赞赏的目光。 而这几日,也让若婳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寝食难安。她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缘真的很差,竟然找不到说心里话的人。而每天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就是早上专门为回游阁姑娘来篦头的妈妈。她几乎每天首先都要问,“妈妈,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呀?” 妇人笑道,“姑娘,你一直是很美的呀!” “我知道,但是妈妈,都七天了,我都没被翻牌了,妈妈,你帮我闻闻,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啊,才让人那些男人不敢亲近呀?” 妇人一边为若婳梳着头,一边安慰到,“姑娘身上的味道好闻着呢!” “在这样下去,我都想去迎客楼了……”若婳看到镜子里,站在身后篦头妈妈那种想克制笑意的脸,就后悔了,她的这几句话必定被传出来,引起笑谈的。 她赶紧打发走了篦头妈妈,心里又忐忑起来。不时的打开自己的房门,张望那厅里悬的她名字的牌子,一次一次的,还是桃木色。 不远的暖红的房间传来了一阵的笑声。若婳心里暗暗骂道,“肯定是那个嚼舌头的妈妈,说我离不开男人,在取笑我了!”若婳出气一样的狠狠的摔了房门。 第八天,若婳响久没等到篦头妈妈,激动的冲出门外,大叫:“今个的梳头妈妈呢,怎么还没来呀!” 很快那妈妈就从花娴的房里,闪出半个身子。“哦,姑娘,我看你这几日也满空闲,就先帮其他几个姑娘收拾好,马上就来!” “你什么意思呀,每次都是我先来的,凭什么她们要先!”若婳激动的跑进花娴的房里,打掉了妈妈手上的梳子。 花娴在很大的程度上和若婳是同一战线的,没想到若婳今天惹到自己的身上了,并且一点面子也不给,也火了起来。“你个没人要的东西,自己发霉没人要,反到我房里撒泼!你给我滚出去!” “你嘴巴怎么这么臭,还说我发霉,自己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存货了。”若婳攻击起花娴最为敏感的年龄。 花娴马上被气得跳了起来。“看我不撕烂你的这张烂嘴!”两个人拉着头发互相纠着,滚成了一团。 那妈妈是分也分不开这两个人,连忙叫起人来。两个巡场的大汉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给拉开。花娴拼命挣脱了大汉的束缚,第一反应就是去照镜子!若婳旁边冷笑着,“再照有什么用,你这镜子都成照妖镜了,你看你,脸上全是粉堆出来了,马上就遮不住,就等一块一块往下掉吧,老女人!” 要不是有人拦着,花娴还想冲上去,气得两眼冒火,跺着脚是:“我指天发地,要是我以后再帮你若婳说一句话,就是我瞎了眼。” 折腾了一上午,发泄完的若婳回到房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攻击完了在云楼里,或许唯一一个对她还有些好感的人,心里更加惶恐起来! 第九日,若婳一早就为自己就打扮好了,花枝招展的来到了迎客楼。进来的客人有些对她颇有意思,但是一听说是红牌,都打消了念头,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群,来消遣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不把钱当钱的花。 若婳真想说,她不计较银子的多少。但是她不敢,云楼有云楼的规矩,谁要是破坏了规矩,受到的惩罚是可想而知,落花厢任何一样刑具都让人吃不消。 莲姨这几日当然关注到了若婳,只是没正面出现。今天若婳都跑到迎客楼来了,这让莲姨感到有点吃不消了。 莲姨其实对现今的两个红牌:晴瑞和若婳,是有些感触。对于若婳,是她这么多年来,她所见过的最拼命的姑娘,精力充沛,一天都可以接七个客人,并且非常投入。莲姨也不知道说她是命贱呢还是专业呢,但是她很不习惯和若婳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而对于晴瑞,虽然她万分不愿意承认自己走眼了,但是明摆着的事实,却让莲姨也不得不心服。晴瑞的确可以算是云楼里一个不小的奇迹了。从晴瑞从第**的一百两银子开始,一个月内就坐稳了红牌的位置。这让莲姨不得不在心里叹服之余,也必须承认这个在荑柔身边起先毫不起眼的贴身丫鬟,竟然不知不觉的被耳渲目染成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子。而莲姨对自己偏差,是这样解释的,或许是因为她更多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晴瑞的吧。 而晴瑞的处境和若婳也是截然相反的,晴瑞好像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一样,光顾的客人更多的都是短则十天,长则一月的包下她。那些想一亲香泽的人更是排队预约,让晴瑞成了云楼里仅次于荑柔的最红的姑娘。 莲姨看着搔首弄姿的若婳,不禁有点厌恶的摇了摇头,故意和身边的嬷嬷说,“世上有两种命,挺有意思的,一种是劳碌命,犯贱的拼命的做!一种是清闲的命,不做也有钱收!” 每个字都都像钢针一样直插入若婳的心里,她低着头,尽量不让她的眼泪流下来,向回游阁奔去。 九天的煎熬把若婳的自信降低了最低点,一次一次对自己的否定,一次一次对自己的怀疑。她不断的否定自己的想法,又不断的去想到其他的方面。她怀疑自己病了,怀疑日子出了问题根本没有就没有九天,她更怀疑这些年她是在云楼度过的吗。她去干了什么,怎么会没一个朋友,她这些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是一个那么大的盲点。她接触了太多的男人,那她有喜欢的其中一个吗,有关注的其中一个,有对其中一个有过感情吗,答案都是否定的。若婳觉得自己好失败,她像头牛一样的劳作,结果却被莲姨形容成:犯贱的拼命的做! 若婳心里好悲哀,世上没一个懂她的人,而莲姨显然也更不是,这点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一点也不难理解。但是对于此刻才明白过来的若婳,却把她伤的很深。 若婳多想让自己灵魂抽离出去回到从前,去看看大家做过什么,关心过什么,自己是否错过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彻入心骨的痛。 第十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睡过觉的若婳,很恍惚的走到了三层。荑柔若有所思的弹着古筝,音律并不在调上,她也没察觉到。 若婳在房里转了一圈,荑柔才发现,她觉得很奇怪,若婳平日是从来不来自己的房里的。看到若婳那没有生气的脸,荑柔有点担心。“若婳,你怎么了?” “咦,我怎么没找到回廊,这房里怎么没回廊?”若婳有点像自言自语。 “今天阳光大,我把帘子放了下来,你拉开帘子就看到了。”荑柔回答到。 若婳生硬的拉开了帘子,的确阳光很刺眼,照的她睁不开眼来。 若婳把脚跨出了回廊的栏杆,纵声一跃。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条毛毛虫,隐约听见的惊叫声,好像准备破茧时撕裂茧壳的破裂声,但是她是永远长不出翅膀的。 第七章节 魂断驻香亭 若婳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向她张开了双手,她在妈妈的怀里,欢快的笑着,亲着妈妈的脸颊,然后想努力看清妈妈的脸,渐渐模糊的,被疼痛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自己做了什么?若婳把残存的几个片段里合并成了一个她跳楼的事实。 她觉得一阵阵的疼痛从腿上传来,她使劲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来,看到自己双腿被几根木片紧紧的夹着,上面缠着厚厚的绑带。没坚持一会,就倒在了**上。 她空洞的睁着眼,身体疼痛是对她来说,是种惩罚也是种赏赐,可以让她不会沉浸在永无止境的心痛里。 刚从外面的采摘好蔬菜的妇人,把菜倒在了门口,坐在门槛上挑拣起来。不时的回过头朝若婳看着,确定若婳是醒了。“姑娘,你醒了,你睡了一天了。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养着,好好歇着,也别多想!” “这位大姐,能帮我做件事情吗?” 那妇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朝若婳的**走来。她的脸角嘴角已经布满了细纹,但是那种眉角的风情,还是可以让人隐隐看到她当年也是个美人的影子。 “大姐,我想你帮我找个人来,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这个……”妇人面露难色。 若婳摸了摸腰间,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摸了摸头发,首饰也早被摘除了。她竖起了兰花指,她闭上眼睛,把小指伸进嘴里,把指甲咬断了,交到了妇人的手里。“姐姐,这个指甲上镶着的花色的小球,里面都是纯金的金粉,每次贴指甲时,我都把会这些小球小心取下来,我本来相信这些是给我带来好运的……” 若婳苦笑了声,“大姐,真的求求你了,帮我找她来。 妇人不置可否的朝若婳的另一个手的小拇指望去。 若婳不可奈何的,又把另外一个的指甲咬了下来,一时太用力,咬出血来。 妇人满足了点点了头,“你说吧!” “帮我找回游阁的荑柔!求她来看我!” 妇人首先向莲姨汇报了,然后再找到了荑柔。 荑柔有些迟疑,若婳昨天带给她太多震惊了,现在心情还没平复。荑柔有点担心若婳的偏激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但是最后心里那点念旧和关怀之情,还是让荑柔跟着那妇人到了驻香亭。 当荑柔看到躺在**上的若婳,再也看不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一点点的影子,目光里流露着好像受伤的小动物那种哀伤。荑柔的心顿时就软了。 荑柔轻轻的扶起了若婳,让她靠在了枕头上,问那妇人拿了把梳子。“我帮你梳梳头发吧,我知道若婳,平日最爱漂亮了。篦头妈妈也说,你最爱新发式了!” 若婳觉得心田里涌上是一阵温暖,像亲人一样的温暖。“我能叫你姐姐吗,和晴瑞一样?” “当然!”荑柔点了点头! “姐姐!”若婳流露出小女孩一样的喜悦。“我知道,只有姐姐会答应来的。当时晴瑞那么小,姐姐就对她那么好,做错了事,都帮她担待着。就知道姐姐不会因为我旧日里的可恶,就不来看我了。” “若婳,我知道你有很多身不由己!我们不也都是这样身不由己吗?”荑柔已经完全原谅了若婳平日的无礼。 “姐姐,你记不记得,其实我和你还有晴瑞是当年一起被莲姨挑中的来云楼的。”若婳见到荑柔没有回答,已经知道了答案,有些失望。“姐姐应该是不记得了!我记得姐姐硬是拉着晴瑞的手,怎么也不分开,莲姨最后没办法,才把晴瑞一起带到了云楼。我当时就很妒忌,怎么没哪个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一来就干那么多粗活,重活,那些嬷嬷对我不是呼喝就是打骂。但是晴瑞呢,却被姐姐你照顾着,姐姐一选到花魁,就让她做了贴身丫鬟。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也一样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就没有一个姐姐嬷嬷对我疼爱有加呢?” 这些荑柔回答不上来,人和人或许就是有这些奇妙的缘分吧。 若婳显然也不是要来找答案的。“我父亲是个县府的正九品知事,当年城中大旱,官府开仓放粮,结果点算发现官仓少了几万担粮食。我父亲也被牵连,父亲和哥哥被发配边疆,我和妈妈被充到江南教坊司。当时我只有八岁!” 每个云楼的姑娘都有无法说出的心酸,荑柔自己也是饱受颠沛流离,那种切身之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是多么的刻骨铭心。“都怪姐姐平日没注意到若婳,你和晴瑞的年龄一般大小,却没关心你半分!”荑柔有点哽咽起来。 “这怎么能怪姐姐呢,我也从来没对姐姐有半分的好,就是怀着坏心思,让晴瑞犯错受罚,看姐姐你们两个人的好戏。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这么坏呢?”若婳回过头来抓着荑柔的手,“姐姐,你不怪我吧?” 荑柔用力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怪你呢,若婳在姐姐心里,是个伶俐的妹妹!” 若婳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当年我和妈妈被充到江南,一路上很是辛苦,妈妈却是一直对我笑着,虽然她手脚都带着镣铐,但是我一撒娇,就抱着我,我那时就是那么不懂事,让妈妈那么辛苦。”若婳的眼里流露出孩子般的纯真。“我还天天吵着要吃绿豆糕,有天显得那么疲惫的妈妈,从怀里拿出块绿豆糕给我,我一把拿过来,太高兴了都没谢谢妈妈,就大口吃起来。可是现在,我都不敢想象,妈妈当时已经身无分文,是怎么得来的,又是用什么代价得来的!” “你当时还是孩子,做妈妈怎么会怪你呢!”荑柔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若婳的头发上。 “姐姐,我从小就是个坏孩子,我想到的就只是我自己。我只知道妈妈每天对我笑着,每天哄我睡觉,我从来没关心过妈妈。我也不知道妈妈其实已经病了!我从来就是一个不值得人疼爱的人!”若婳无法抑制对母亲的相思之情,涕泪滂沱。“到了江南教坊司后,妈妈和我说,她要休息一会,叫我以后不管那哪里去,都要乖,都不要撒娇了,都要听话大人的话,都要对人好。我还是吵着问妈妈哪天可以去带我吃绿豆糕。妈妈最后告诉我,她很累,渐渐闭上了眼睛,之后也没能和我说上一句话。妈妈像盏油尽灯枯的孤灯一样……” 荑柔从背后把若婳揽到自己的怀里,两个人淋漓的痛哭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要痛哭出来一样。 若婳还在继续着,“没多久有天,就有人来说,要来人来挑选我们,挑中的就可以跟着去吃好东西,我当时真的很高兴。姐姐,我就是傻子就是个吃货!” “妹妹,别这么说自己!”荑柔安慰着她。 “大家都排好了队,我竟然看到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了。我高兴的跑上去,妈妈,妈妈,你怎么穿的这么漂亮,我们可以去吃绿豆糕吗?后来才发觉那人不是妈妈,那人是莲姨,但是我一样很开心,她长得好像妈妈呀。我想终于有个像妈妈一样的人来疼爱我了。”若婳眼里还带着当时的喜悦,她完全回到了自己八岁的时候。 “莲姨最后把我带走了,我心里别提多高兴!我对自己说,以后莲姨不管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肯定也会像妈妈一样对我好,也会像妈妈一样给我吃绿豆糕的!”若婳的表情,让荑柔的心好痛好痛。“所以我要表现的很好,我要莲姨的眼里只有我!我讨厌比我优秀的姑娘,我恨她们,讨厌她们,所以我也会讨厌姐姐和晴瑞。我想让莲姨喜欢我,更想让莲姨喜欢的就只有我!” 荑柔这时才明白过来,若婳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所做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莲姨的赞赏和表扬。 “我是自私的人。莲姨对我的一笑,就是我的动力。莲姨哪怕在话里提到我,就是对我的鼓励。我知道莲姨就算平日不看着我,心里也是欣赏我的。我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姑娘,做到仅次于花魁的红牌,我相信莲姨一定觉得我很乖,很懂事,一定觉得我很能干……” “别说了,妹妹,别说了!你一直很乖的!”荑柔不想在若婳再直转而下的贬低自己了。 可是,若婳还是说了出来。“可是,我就是个贱人,如莲姨说的那样,我就是贱命,我就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贱人。我根本不值得有人喜欢,有人关心!” “妹妹!”荑柔摇了摇若婳。“求你别说了,你这样,姐姐心很痛呀!” 若婳拍了拍荑柔的手背,“姐姐,你别难过了。我一辈子都想成为莲姨最喜欢的姑娘,一辈子都在模仿莲姨。我只演绎了莲姨的尖酸刻薄,我只学会了她的无情。却忘记了妈妈对我说,要我对人好。一切都晚了,我醒了太晚了!”若婳已经明显中气不足了。 “妹妹,你怎么了!”荑柔觉得情况不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好烫,一阵惊慌。 若婳拉着荑柔的手臂,叫她不要做什么了。“姐姐,我想我这关自是熬不去了,我只想求求姐姐一件事情。” “妹妹,你说!” “我是北直隶省河间府人,虽然我已经没资格在葬入祖坟,我只希望姐姐把我的骨灰,带到河间府,随便撒在哪里,也了我的心愿。我想,妈妈是舍不得家人,她的魂魄也肯定在河间府等着我们。让我和她团聚吧!” 荑柔使劲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自小受了很多苦,我就知道钱的重要,可是莲姨为了不让姑娘自己为自己赎身,把打赏呀馈赠呀都查的很严。我除了包了金指甲外,我口里的板牙都是金子包的,等我死了以后,姐姐可以在我化的骨灰里找。也可以没火化我的时候,拿出来,作为把我送到故乡的盘资……” “哎呦,我看也不用等你死了再拔,这就大可不必了,你吃我的用我的,还藏东西!来人呀,撬开的她的嘴,把金子给我拿出来!”已在门外已经守候了多时的莲姨,扯着她独有的大嗓门大步流星的出现了。随行的几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纷纷卷起了袖子。 荑柔条件反射般的挡在了若婳的身前,哭喊着。“莲姨,你怎么能这么绝,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若婳把你当亲人,这么多年,你就不念她的功劳念着她的苦劳,饶了她吧!” 一切太突然,来的也太快! 莲姨咆哮着,“念着她,坏了我云楼的规矩?” 荑柔拼命推搡着上前的妇人,“我来还我来还,这些有多少钱,我来还!莲姨,你放过若婳吧!” “你来还,你拿什么来还?你可是我们云楼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我到问问你,你怎么还?”莲姨挑衅着。 “我,我……”荑柔变的没有底气了。 “给我撬!”莲姨一声令下。两个妇人把荑柔架起来了,按在了旁边。 妇人上前就对若婳狠狠的抽了一通耳光。已经在发高烧的若婳,没两下,就被打得昏死了过去。那几个人撕开了她的嘴,找了木头和铜器,开始撬起来她的牙。 荑柔只看到若婳满脸满嘴的鲜血,她全身哆嗦着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休克过去了,可是此时却无比清醒的。 莲姨在一旁喊着,“今个我就做出云楼的规矩给你们看!看看还有谁,还敢给我藏东藏西,你们生是云楼的人,死是云楼的鬼!” “莲姨你,你,不是人!”荑柔声嘶力竭的叫着。 驻香亭聚集了很多那些过气的妇人和前来一探究竟的姑娘,有的垂泪,有的叹气。想想她们的以后的日子,只觉得黑暗一片。 荑柔觉得时间变得好长好长,她像走在独木桥上,她想跳下河里,可以自己的脚却像生根一样陷在桥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妇人对妈妈说,“好了!”荑柔才睁开了双眼,却正好看到妇人向莲姨展示手上戴着鲜血的牙齿。 莲姨拿手帕捂着嘴,推了开手,“别凑到我眼前,都是血,要脏了我衣服呀!” 看着结束了,两个架着荑柔的妇人也放开了她。荑柔颤抖的走到了若婳的身前。拿着任何可以擦拭的东西,来帮若婳止血。 若婳幽幽的一缕气又回了回来。被撕裂的嘴,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姐,姐,姐,你别难,难过!我进了云楼,就知道结局,只是不知道怎么个惨法,今个只不过是我以后,提前上演罢了!” 莲姨没敢看若婳,她也根本没想到若婳会这么说。她以为若婳必定会像以前那些伶牙俐齿把世上最恶毒的话都骂个一遍,没想到竟然只说出这句话。那话里只有无奈,却没有一点恨意,还分别有着劝荑柔的意思。难道自己的心思,若婳真的明白?莲姨那刻石化了,如同被当头一棒。怎么可能,这世上能懂她的,怎么可能是若婳? 若婳和荑柔之前说的话,莲姨每句都听见了,就算她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是有感触的。她想起来十多年前,她去教坊司挑人,她从不挑选年龄小的孩子,既亏本,也存在的太多的未知数。但是那次,她记得,有个长的伶俐可爱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非常讨人喜欢,一直对她笑着,还上前来搀的她的手撒娇。那种无邪的笑容好灿烂,让莲姨的心有些软了,破例选了这个小女孩。没想到,再选下去,她又破例了,她看到了当时只有十来岁的荑柔,像只美丽的鹤一样,那种姿容让人根本无法去抗拒的要多看几眼。莲姨是毫不犹豫就把荑柔拉到了自己的选中的人员里。但是荑柔紧紧搀的另外一个小姑娘的手。 莲姨把她们的手分开了,荑柔就站回到那个小女孩的身边。来回好几次以后,荑柔索性把搀着的小姑娘也拉到了被选中的人员里了。莲姨又好气又好笑,以为她们是亲姐妹,虽然她不是慈善家,但是冲着荑柔那绝美的姿色,必定为她带来无法想象的好处,她也就默许了。就这样,那次一口气破了三次例,也是唯一的一次。而这三个人就是以后的:若婳,荑柔和晴瑞。 莲姨挥了挥手,和那几个妇人走了出去。 第八章节 姐妹情深 从收到秦府的金帖开始算,今天是第十二天了。秦府的金帖好像是场瘟疫的引子。 晴瑞趁着上午空暇的时候,走到了荑柔的房子。“姐姐,前二日,莲姨叫我到邻县给秀宜绸缎庄送当季的花样,乘着在回来路上,按照你的嘱咐给含春在劝世庵立了牌位!” “恩,谢谢妹妹,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为了我。让含春受点香火,来生投个好人家。” 晴瑞说:“没想到,就离开两天,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听她们说,若婳特地从你房里跳下去的。” “妹妹,别说了,若婳也是个可怜的人,她把莲姨当亲人,莲姨却那么不待见她,委实可怜!” “我到觉得有因必有果,若婳要是不是平日里那么嚣张,也不会有这个结果。”晴瑞还是对若婳之前的行为有些忿恨。 荑柔知道劝服别人很难,并且现在也根本没这个必要了。“妹妹,你觉得我这样坚持,值得吗?都说,**的女子接客,都是早晚的事情,我这个执着,到底对吗?” “姐姐,我向来不会劝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最后与其说是别人劝服你的,还不如说是自己劝服自己的。”晴瑞说着。 荑柔若有所思。“那女人的最后的归宿又是什么呢?” “连千金小姐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归宿,更何况我们这些**女子,等还没人老珠黄,有个男人赎身自然最好。没人赎身,能像莲姨经营一个院子,也能安身。最怕就是临老没钱没安身之所,一叶飘零。” 荑柔看着晴瑞那种凝重的表情,微微一笑。“没想到,我们晴瑞也长大了,也能开解起人了!” 晴瑞也笑了。“苦中作乐吧!说道乐,我到是挺感谢包我的恩客,这一个月没见过一面,银子却早付了。让我自由自在的,可以为姐姐做些事情,要不然指不定被莲姨编派了做什么恶心的事情去了。” 荑柔也点了点头。 晴瑞又说:“不过现在的男人也真是奇怪,红牌的一个月开支也不小,还不如多加些钱,索性把我赎出去到好,呵呵!” 荑柔的脸色变了。秦府下的金帖,那个也是天价! “姐姐,你别多想,我可不指望哪个男人来赎我,我还想陪姐姐呢!” 荑柔苦笑了一笑,她又转回了话题。“前两天,是含春的头七,却被莲姨盯的紧,也没寻个地方去拜拜她。要不是妹妹给她捐了牌位,叫我这辈子也过意不去。” “恩,我知道姐姐必定心里难受,我已经准备好了香烛纸钱,到了晚上,我们到西边的松香亭,那里地势高,晚上也没人去。咱们去拜拜她吧!” “知道我心意就是妹妹!”荑柔感激的拍了拍晴瑞的肩。 掌灯时分,荑柔接待的是个熟客史公子,此人文采一般,自命**,最喜爱画画,可惜画技一般,却经常拿些作品给荑柔鉴赏。晴瑞算好了时间,两人聊了有些时候,就敲了门进去了,给史公子做了个万福。“知道公子肯定做了幅好画,我也不请自来的欣赏下。” 晴瑞故作姿态了赞美下史公子的画作,把史公子捧的是异常高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在。没想到晴瑞姑娘到成了我的伯乐。” 晴瑞看到他这么开心,就开口了。“史公子,还想请你破费下!” “哦,晴瑞姑娘尽管开口!”史公子掏出腰间的钱袋。 “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这个破费。你点了姐姐两个时辰的场子,现在也只过了一个时辰,我就是想借姐姐出去,让你破费一个时辰的场子的钱,让姐姐来陪我!”晴瑞说道。 史公子笑道。“哈哈,这样呀,君子乐意成人之美,刚刚听到姑娘这样夸奖我的画,我正好也来了画兴,你们给我准备好纸墨就行,我等下再做副,你们再给评评。” 晴瑞俏皮的又给史公子行了个礼。荑柔这一边看着,一边微微的笑着。这个曾经那么胆小和懦弱的小姑娘,渐渐在这环境里成熟了,处理事情也游刃有余起来。 往松香亭一路很昏暗,又是上坡路,晴瑞在前面掌着灯,不时回头关照荑柔要小心。 还没走到,就迎着风,有些灰烬在空中飘过来,打在她们的脸上,继续走着,隐约看到前面有火光。 “不会吧,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吧,不会是鬼火吧?”晴瑞有点害怕。 荑柔拿过晴瑞手里的灯笼,走到了晴瑞前面,朝着那火光走去。 走近了,拿灯笼一照,原来是和含春素来最好的姐妹紫园。 紫园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紫园姑娘。你也来了!”荑柔并不觉得意外。 “今天是含春的生忌,我们本来年年都是偷跑出来,在这里庆祝下,哭一场。而往后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来了。”紫园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荑柔缓缓的给紫园跪下了,“紫园姑娘,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是我该受的,对于含春姑娘,我罪无可恕!” 晴瑞三步并成二步也走到荑柔的身后,她寻思着,要是紫园动手,她马上也把紫园推倒。 紫园却上前想扶起荑柔。“姑娘,你不要这样!” 荑柔却不肯起来。“你让我良心好过点吧!” 紫园也叹了口气,“你要跪着,也是你的心意。那你们来也是烧纸钱给含春用的。姑娘也别跪我了,你就给含春跪着吧。” 晴瑞连忙搀起了荑柔。朝香月轩的方向,拿出了香烛纸钱和两个布垫,荑柔和自己跪了下去。 紫园也在一边跪了下去,又哽咽了。“没想到,偌大的云楼,就我们三个人,还念想着她。” 女人是水做的。荑柔的此刻也是泪水潸潸。一边烧着纸,一边说着“含春,我只想你地下有知,今生我欠你的,来生我还你!” 紫园又叹了口气。“姐姐其实你不必过分自责的。” “我怎么能不自责呢,含春因我而死,大家都那么义愤填膺,要不是莲姨叫人拦着,我早被大家打死。到是大家把我打死了,也让我的罪孽轻点了。”荑柔说道。 “姑娘,其实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看到姑娘这么自责,又这么有诚意。我想含春地下有知,也会想让姑娘知道真相的。” “难道有隐情?”晴瑞有点吃惊。 紫园继续道:“这次去秦府只不过算一个诱因而已。含春一年前就开始有点不正常。要从她一年多前喜欢上了一个颇有家私的少东说起。那少东开始对含春也舍得花钱,更答应她赎她做妾,夸她手长腿美。没想到不出几月,少东家的生意出了问题,不仅陪了全部身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含春是真心喜欢那少东,每次都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钱,接济那男人,想他东山再起。那男人每次也照单全收,但是安逸的日子享受惯了,他拿含春的血汗钱不去做生意也不想好好营生,而是去喝花酒玩别的姑娘。” “真不是个东西!”晴瑞呸了一口。 紫园苦笑了一下,“含春知道后,就去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那少东说:他去找过算命的算过命,说他为什么时运低,是因为命犯天煞孤星,而那天煞孤星就是含春,含春给银子给他花,是应该的。要不是含春,他家也不会败了。” “这什么歪理,天底下坏男人真多!”晴瑞激动的插了一句 “含春听了受不了打击,回来就大病一场,之后就开始有点颠倒记忆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把一年前的事情当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当一年前的事情。而最近却更厉害,更频繁了,不仅日期颠倒不说,发展到走出来香月轩几步,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并且还开始尿**起来。” “没被莲姨发现,真是不容易!”晴瑞说道。 “含春平日就怕莲姨,从来不敢在莲姨面前说话,一看到莲姨就紧张的手足无措。莲姨也习惯了,所以也没发觉!”紫园回答了。 “那你们可是香月轩的唯一两个楼首,那月例的银子是不能少,要不然含春肯定被打回原形到迎客楼的.”荑柔使劲拉了拉晴瑞,示意她不必问的这么清楚,像审问一样。 紫园也没介意。“是的,每月的银子自然少不了。我每月都尽力凑满银子。管造名册嬷嬷是含春同乡,也挺可怜她的,知道要是含春被赶到迎客楼,肯定是死路一条。有时候见我凑不满也不忍心,但是虚高金额,那嬷嬷也不敢,那个虚高出来的金额,被莲姨知道,肯定要打死。她就把金凤的金额拉低,总让含春排在楼首的最后一名,让她可以在香月轩有我照顾着。” 荑柔和晴瑞不由也对望了一下,不仅是她们,含春和紫园,同样也是姐妹情深。 “紫园,你的钱是你想给自己赎身用的吧!”荑柔关心的问了句。 “真没想到,紫园姑娘这么有情有义。”晴瑞由衷的称赞着。 “恩,现在做楼首,我自然赎不起自己,但是再过几年,岁数大了,做回了迎客楼的姑娘,身价自然低了。莲姨看到也榨不了钱,要贴钱的时候,只要看到有人肯出钱赎,就乐意做了顺水人情了,甩掉个烫手山芋的。” “所以我说,荑柔姑娘,你不必过分自责,就算没秦府之行,含春吞金也是早晚的事情,她之前已经也有两次自杀了,只不过被我发现的早,就救了。而这次她是立意要死,选了个不能救的法子!”紫园看到火有点暗了,连忙用棍子拨了拨火。“但是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也许对含春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下山的荑柔很惆怅,心里全没因为解开一个心结而有半点舒缓,反而更加压抑了。她的耳边总是重复这两句话:若婳的那句,今个只不过是我以后,提前上演罢了!紫园那句,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荑柔走到一半,停了下来,问晴瑞:“身上是不是有些铜钱或碎银子?”晴瑞点了点头。 荑柔拉着晴瑞往后面的驻香亭走去,晴瑞也猜到了荑柔要去看谁。走到驻香亭的大门,塞了些碎银子给看门的婆子,让她们开了门。 找到了日前若婳住的房子,敲起了门。那妇人被叫醒打开了门,荑柔却发现本来就躺在厅里的若婳不见了。荑柔急切的拉着那妇人问。“昨天还在这里的姑娘呢?” 那妇人背过身去,“姑娘,你别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荑柔连忙问晴瑞要银子,晴瑞有点不舍得从钱袋里倒出来一半。荑柔看到那妇人目光很不满意,就拿过晴瑞的钱袋和晴瑞手上的钱,全部给了妇人。这是那妇人才笑了。“莲姨关照我,是不准说的,她知道我嘴巴很紧的.” 晴瑞刚想说话,被荑柔拉了一下,她也挺识趣的,没发出声音。 “昨天夜里,那姑娘就快不行了。三更的时候,就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我马上就通知了莲姨。莲姨一来就说,真是晦气,怎么老死人。然后就问手下,现在还来得及去棺材铺买口棺材吗。那下面的嬷嬷回答说:前几日定了口杂木棺材,本来收殓含春的,但是没想到棺材短了,含春也比较高,怎么也放不进去,棺材铺又不给退,那棺材就没用。合着若婳要比含春要矮,应该是能用的。” 荑柔和晴瑞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额头都有冷汗了,心里都肯定想到同一个问题,那含春怎么办? 那妇人说的精彩处,唾沫横飞,“莲姨就叫人把那棺材抬了过来……” 荑柔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说,那姑娘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那就是还没死,怎么不叫麦大夫来救,却抬了棺材来。” 那妇人白了眼荑柔,“姑娘,我们是什么人,能管莲姨的事,逆莲姨的意思?棺材抬了来,莲姨就叫人把那姑娘抬了进去,长短还正合适,好像就是为她做的一样!” “你这话说的,怎么听的让人恶心的起鸡皮疙瘩呀!”晴瑞虽然非常不喜欢若婳,但是这样的描述的确是太过了。 “哎呦,我说实话,姑娘们不爱听,那还问我干什么呢?”妇人有点生气。 荑柔按着晴瑞的手,叫她不要激动,请那妇人继续说。 “其实呀,我心里也不好受着呢。那昨日,你们的话我也听到了,我眼泪也是流了一地。但是莲姨的命令谁敢违背呀?”那妇人压低了嗓门,“我和你们说,你们千万别说出去,棺材被盖起来的时候,我还听见喘气声的。本来棺材钉钉在周围的,莲姨叫人把根棺材钉定到中间。” “就是这个位置.”妇人比划了自己的心的位置,“我听见那棺材里像咳嗽一声,又有点像戳破的鱼泡一样,轻轻的,啵的一声。” 合着那妇人诡异的声音,荑柔和晴瑞听的浑身发冷。 “哎,这就是**女子的下场,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不是能落得一口杂木棺材呢。”那妇人叹了口气,指着荑柔说。“我最后也听到莲姨说起姑娘你!” 晴瑞更紧张了,“说姐姐什么?” “说,要不是荑柔,怎么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要不是荑柔,怎么会损失了一个楼首一个红牌。本来想要若婳十天不接客,让她紧张一下,也做给荑柔看看。现在有人要的姑娘说没人要就没人要了,把若婳逼得打人也好,骂人也好,吓吓荑柔,没想到若婳不争气,自己把自己压垮了!” “什么?是,是莲姨特地安排十天若婳没客人翻牌的?”荑柔的声音抖的厉害。 “莲姨最后说,云楼要开下去,秦府的金帖是不能拒绝的,再下去就拿一个叫什么晴的姑娘开刀了,看那个荑柔从不从?”妇人尽力的学着莲姨的口吻。 “姐姐,我不怕,上次姐姐受刑,我都不敢站出来帮姐姐。这次就算我死了,我也绝不让姐姐再受欺负了。” 荑柔觉得自己哭的太多了,每次都因为悲伤,而这次的泪水,她是因为感动,有这么个生死相托的好姐妹。 第九章节 风波再升级 阴暗潮湿的棺材里,若婳的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声;棺材钉醒目的直透若婳的心窝,若婳却一点一点坐了起来,所经之处的钉子上流着全是粘液,更睁着她仿若孩童时代的眼神看着荑柔……荑柔猛然从梦里惊醒,一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眠了。 今天是秦府金帖的第十三天。 荑柔陷入了令她无法自拔的罪恶感里,因为自己的坚持,一再牺牲了别人的健康乃至生命,这种精神上的自责和负疚感,折磨她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该恨谁或者去诅咒谁。恨莲姨吗?她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在云楼的这些年来,她清楚看到过莲姨怎么逼良为娼,怎样威逼利诱姑娘接客,怎样去毁灭一个人的。用尽种种手段,怎样姑娘毁灭了她们贞操的意识,那些嬷嬷们用她们的经历,暗里藏刀的用各种方式逼姑娘就范等等,荑柔都见过。但是也正这个人莲姨却给了众人一方水土,让大家即便是残喘也还是卑微的活着。 她要感谢莲姨吗,那当然不可能。莲姨用尽了一切的方法打击她,却从来没用最直接的方式去伤害她,不是莲姨多疼爱她。而是因为四年花魁的花冠,她的第一次成了一个天价的商品,供人垂涎,供人话资,供人待价而沽。 荑柔的脑海里浮现出秦公子的脸,那个风度雍容的佳公子,这几天她已经不止一次想到他了。他执意要做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因为什么呢?他又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他是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吗? 荑柔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那个秦公子是不是已经牵动她的心?如果没有,为了他,那种真实而慌乱的心跳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有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和她携手一生?而她有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去感动这个男人呢? 女人的幸福是侥幸还是下注?女人一生等待是什么?而她的固守又是为了什么? 太多太多的问号让荑柔心力交瘁! 外面变得非常噪杂起来,锣声还是那么清晰:“今天封园一天,姑娘们全去凤游阁集合喽!”声音一遍一遍的从近到远,从远到近。 凤游阁是云楼里唯一一座石头结构的两层楼房,但是楼体上下全用上好的木材裹了一遍,木材上的图案全是有名的木雕名匠精心雕刻的,楼岩配上琉璃,在日光下闪耀,整体显得气派不凡。 莲姨已经座在凤游阁的正厅的门口,十几个嬷嬷围住她。姑娘们陆续到了,嬷嬷拿着造名册开始点算起人来。“迎客楼的阿碧!”“在!”“春泓”“在!”“蔡芬!”“在!” ……“那个迎客楼的墨竹,在不在呀!”点名嬷嬷重复了好几遍之后,下面有个姑娘答道:“墨竹病了好几天,一直没下**。”嬷嬷马上向莲姨汇报了,莲姨嚷着:“今天凡是有口气的都要给我来!你们两个把她拖出来。你们几个去园子里看看,还有谁没来,都把他们带过来。”莲姨一遍发号着施令,一遍附在身边的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云楼里的护院,巡场等人,都拿着木棍,把几百姑娘团团围住了。 人数基本点好了,嬷嬷汇报了下情况,莲姨点了点头。姑娘们看到这种阵势,四下开始议论的,一片嘈杂。这时莲姨那高亢的嗓子,此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都给我安静!”不一会四下就静了下来。“今天我封园一天,都不做生意,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莲姨停顿了一下。 “就是为了给大家立规矩!我们云楼是什么地方,是给客人高兴的地方,客人的要求就应该尽力满足。但是就有一些人恃**生娇,自以为是!我告诉大家,云楼只有赚钱和不赚钱的姑娘,没有什么贞洁烈女和荡妇!”莲姨的这番话的用意非常明显。 莲姨也没理会四下的窃窃私语,继续着:“今天,我也再次重申,云楼里没人可以藏银子。你们吃我的喝我的,年龄大了驻香亭给你们住。你们有什么不满足 ,还要藏银子干什么。你们是想造反呀?我告诉你们,你们也给我记住了,在云楼没这个规矩也没这个可能!” “我们不能藏银子,那驻香亭的老妈妈拿瓜果女红来换我们银子,她们就可以藏银子。难道就是我们人老珠黄才能有银子傍身吗?”下面的姑娘有人嘀咕着。 “你,就是你唧唧咕咕说什么呢?”莲姨指的说话的姑娘。马上旁边的嬷嬷就把她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给莲姨听。 “哟,是恰如楼的楼首筱枫呀!哎呀,知道你是楼首,比一般姑娘都着人疼!”莲姨马上话锋一转,“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楼首是吧,去死啊,明天就给我滚到迎客楼接客去!” “莲姨,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不要呀!”筱枫告饶着。莲姨一点也不为所动,叫人把筱枫拉了出去,看管了起来,首先来了个下马威。 站在人群里的荑柔深深的明白,要云楼的姑娘不藏私房钱就好比让姑娘不施胭脂水粉般不现实,莲姨不会不知道。但是莲姨安排这样一出闹剧,之后又要怎样拉扯到她的身上,荑柔开始起紧张身边的晴瑞。 “今天我就公告大家,从今天起,凡私藏银子五两者,落花鞭三鞭;凡私藏银子十两者,落花杖一棍;私藏银子五十两者,落心筒受刑。”莲姨话音刚落,底下就像炸开锅一样。 大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纷纷嚷着:“除了金凤以上,才一个月有两件新衣裳,我们的衣裳,水粉,哪样不自己花钱的。也没见人发点钱给我们,我们这样打扮为了什么,也不是为了云楼吗?” “就是,现在一两银子一件上好的衣服也做不到,还有发钗头饰,哪样不是钱呀?” “这还能让人活吗?” 花娴此时摇着丝帕站出来说话了:“莲姨不是说了,是五两吗,也没叫我们一两不留呀,五两也够我们日常用了。你五两用了再攒五两,不要超过就是了!” “你就去扯吧,花娴,你自己房里的波斯香水一两银子都买不到,还有你给男人喝的那什么东西,更是贵了。你花娴能做到红牌,也就靠这个,你说你就五两银子,鬼才相信!”同样是红牌的暖红第一个戳穿了她。 “这,这什么呀,这不是瞎说乱说吗,我很守规矩的。”花娴明显底气不足了。 人群里顿时分成了两派,激烈的吵起来。 荑柔看到莲姨那嘴角胸有成竹的微笑,就已经知道莲姨在今天的行动前,已经暗自打点了自己的人,让她们互相对抗着,不至于场面一面倒。 不一会,几个护院和几个嬷嬷抬着几个麻袋,穿过人群走了莲姨身边。 大家看到这个场景,马上安静起来。为首的嬷嬷说:“莲姨,刚抄了东偏院的住所,旮旯角落都翻遍了,凡超五两的东西都在这袋子里。” 人群里的几个姑娘已经激动无法按捺的想突出护院的包围,到偏院去一看究竟,却很快被制服了。 莲姨说:“偏院里的姑娘也没单独的房间,那你们抄到什么就报上来!” 其中一个嬷嬷从麻袋里随手拿起东西喊到:“水红色锦带一个,内六两碎银!” “这谁的,没人站出来应一声吗?”莲姨指着人群。 人群里有人拉着一个姑娘,但是还是没拉住,那个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姑娘哭嚎的跑出来,跪着莲姨面前像捣蒜般的磕头。“是我的,莲姨是我的,你饶了我吧,这银子是……救命……的……”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刚才拉住她的人是个年龄较大的姑娘,是和她平日最要好的,看着这情况,也硬着头皮跪在她旁边,为她求情。“莲姨,她还小,不懂事不守规矩,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吧!” 莲姨也没发声音,正准备让人喊下一个物品时,那个姑娘,突然冲到嬷嬷的身边,要抢回自己的钱袋。但是肯定未果,被两个嬷嬷反手架住了。莲姨大叫:“哟,还抢起来了呀,不赏她几下,看来是没记性了。”护院的大汉走上前去,就扇起了巴掌。 跪着地上的姑娘也磕头起来。“莲姨,你就饶了她吧,她也是急的!”一边磕一遍扬起的灰尘,全呛进了她的嘴里,她也顾不得吐出来,“莲姨,她父亲生了痨病,只有这里名医能延他性命,但是两帖药就要七两银子。前几日她哥哥嫂嫂才赚到几两银子给她,就又出外赚钱了。她一个小姑娘也好不容易快攒到,可以去抓药了,却没想今天被翻出来。莲姨,求求您大发慈悲吧,我作证,那六两银子有一大半是她哥哥嫂嫂的辛苦钱,她自己的钱绝对没超过五两。求求您看着她孝心的份上了,饶了她吧!”又磕头起来。 “哼,就是只金鸡从天上掉到我云楼里,那金鸡也就是我云楼的。在云楼发现的,天上的地上的,走的,跑的,都是我云楼的东西。你们不是配过来的,就是我花钱买的,你们身上的一分一厘都是我的。”莲姨挥了挥,叫人把那个姑娘带下去,也不想深究了。 那个姑娘却还不肯放弃,乘着护院松懈的当口,一鼓作气的挣脱出来,又冲向嬷嬷,这次整个人和那嬷嬷撞在一起,滚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才把那姑娘制服了,莲姨看的都有点吃惊。 做过最后尝试的那姑娘,泪水血水泥土已经让她面目全非了,她声嘶力竭的,“不要给我全拿走,不是说只能五两,那就五两给我,我错了,我下次不敢,就还我五两吧,我父亲等着救命呀……” 下面的很多姑娘都不禁唏嘘起来,但是也敢怒不敢言的。晴瑞也是垂泪站在荑柔身后,莲姨对她的强大震慑力,让她不敢说上一句话。 莲姨跺了下脚,“本来没收也就算了,自己还吵着闹着要受罚,不懂就教懂你为止,给我拖到落花厢里,落花鞭给我抽两鞭子,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 莲姨指了指那个满身灰尘的嬷嬷,让她继续。 “金锁一个,约七两银子!”这次没人再认了。“麻布翻边袋一个,内珠花金饰若干,六两银子!”“银烛台一个,重八两!”…… 姑娘的咬着牙,再心痛也只好不做声。人群里突然有人大笑起来。旁边的姑娘也尖叫着想往外面跑,顿时在混乱中就有十几个人跌倒了在地上。只见大家努力避让的是一个拿着发钗抵着自己喉咙的姑娘,外表上看年龄已经不小了。“今天我也不活,你们也逼得我活不了了。” 莲姨马上侧过身去,嬷嬷轻声在耳边告诉莲姨,这是迎客楼的姑娘岚彩。 几个认识她的姑娘都纷纷走进她,想劝她,都被她喝退了。岚彩也报着必死的心,发钗的头部已经插到肌肤里,开始流血了。“这不让人活了,我还能做多少年,我还能存银子?” 几个想上前的姑娘物伤其类的那种痛哭,让人看了很揪心。 岚彩一步一步走向十几个嬷嬷几层围住的莲姨,“我还有什么,青春,没了!男人呢,好不容易找到知疼知暖热一个,却没钱。我早做晚做,就存了这几十两,想给那男人好赎了我。却又怕给了他,被他骗了去。现在好了,我连想被人骗的机会也没了,我还能做几年?难道最后落到驻香亭里,那是给人住的地方吗,每天稀粥能果腹也算了,可是最可怜是肚子也填不饱。那些老妈妈为了活,看到那些泔水都收集了喝…” 当下一半的姑娘越听越难过,都无助的哭泣了起来。 “与其以后没尊严的活,索性今天也自己也了断,大家都见证了,也好落得全尸,省的日后不知道怎被卷了出去,扔在哪里!”说完岚彩就要用力刺下去。 “岚彩,你存了多少银子?”荑柔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问了她最关心的事情。 “三十两!”岚彩答道。 “那刚才嬷嬷报到了吗?“荑柔问。 岚彩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摇了摇头。 “岚彩,你和其他姑娘一样,就一个**位,一个随身箱子就在**底,想必银子肯定不会藏在其中,一定藏在最稳妥的地方。姑娘你怎么就肯定银子被搜出来了呢?”荑柔再问。 岚彩的疑惑的点了点 ,又摇了摇头,她刚才被那种氛围压抑的失控了,现在一冷静,有点怀疑和后悔了。 旁边翻着麻袋的嬷嬷,一边翻一边说,“没找到什么三十两!” 岚彩的手微微松了,头也急切向翻找东西的嬷嬷的方向转去。 旁边几个姑娘,马上会意了,拍掉了岚彩手上的发钗,抱住了她。 岚彩整个人已经呆在了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了。 莲姨此时发声音了,“藏了三十两?可真会藏!这钱怎么来的,还不是刮我莲姨的!”莲姨继续道,“今天不是你想死就算了的,来人呀,给我带到落花厢,不问出那三十两银子来,就给我用落心筒,看她招不招!” 荑柔拦在了想带走人的护院身前,身后的姑娘自发聚集起来,团团的把岚彩围在了中间,莲姨觉得这阵势,也感到不对劲了。 荑柔冷冷的看着莲姨,“我知道莲姨今天这么劳师动众的想做给谁看,但是莲姨偏偏却选了拙劣的手段,抄起家起,那都是衰落的院子,犯错的园子被官府封的抄的。一棵青菜,虫子在外面蛀,捡了仍了虫子,青菜还活着;要是虫子从菜心里蛀到外面,捡了虫子,菜也是死了。任何败家,外面的人只败的了身家,都是自己人才败的干净彻底!” 莲姨有点理亏,“知道我为什么就好,何必假正经,假正义!” 莲姨的贴身嬷嬷看到这情形,莲姨这边有点架不住,马上大叫:“回游阁的也抄出来了!”吸引到了大家的好奇。 那嬷嬷也应景,只报了晴瑞,“晴瑞房里,纹银一百两!”底下的姑娘还是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荑柔也一愣。 荑柔走到晴瑞身前,刚想问,是不是莲姨嫁祸给她的。但是看到晴瑞嘴唇发紫了,膝盖微微发抖的让裙摆也抖动起来。荑柔双手紧紧的扶住了晴瑞。 “哈,哈,哈,没想到云楼最会藏的,到是红牌晴瑞,一百两,可真厉害呀!”莲姨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可是要受几个落心筒呀!” 晴瑞身体一抖,荑柔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刚才听莲姨说的很清楚,是今天公告大家,那就是今天才定的规矩。晴瑞再有错也不是今天犯的,莲姨怎么能用今天的规矩去罚以前犯的事情?” 莲姨被抢白的又一愣,“但是藏这么多钱就是不对!” 荑柔又说,“那好,我们都来仔细算算吧,这身上穿的多少钱,身上带的多少钱,头上插的是多少钱。莲姨你找几十个人给每个姑娘拿本子仔细记录下来,红牌应该穿多少钱,带多少的,楼首金凤又该是多少。每个人每天又增加了多少,客人打赏的除了银子以外,又怎么折合成银子。莲姨你规定的五两是怎么规定的,是指现银还是折现出来的。我看莲姨, 就是你再请几十人,几百人,也未必能弄清楚。” 莲姨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就一个破花魁呀,就凭你还教训我!云楼的规矩我想怎么就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晴瑞已经回过神了,轻轻的拉了荑柔,低声说着,“我房里的银子是以前的红牌芸韵走的时候,交给我保管的。云楼的规矩,是净身出门的,除了身上穿的,不能带走一分东西,所以芸韵才叫我保管的!” 荑柔拍了拍她肩膀,目光里露着鼓励。什么话也没说。 莲姨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我今天搜园子,我也不瞒大家,就是有人不肯接客,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我看明年云楼是开不下去,今天我抄你们屋子,明天我就开始赶人,那些懒得,废的,赚不了钱的,都给我赶走。反正我看云楼熬不下去了。” 莲姨盛怒之下又嚎哭起来,“哎哟,我辛苦这有为了谁,我也是可怜的没人送终的女人,你说我这样为了谁,又得罪了谁,落得个这么下场,养个姑娘像不肯下蛋的鸡,非把我往绝路上逼!” 四下人群里议论纷纷,有鄙视莲姨,也有憎恨荑柔的…… 荑柔紧紧咬着下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嘣出来,“秦府的金帖,我,接!” 听到这话的莲姨哭的更厉害,更淋漓尽致了,那眼泪到底是辛酸,还是得意,也只有莲姨自己才知道了。 第十章节 麦子纤 十三天前的那一幕: 莲姨对着麦子纤说:“不惜任何代价!” 麦子纤不置可否的看着莲姨说:“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界上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任何事情,你留在我的云楼,肯定有留的理由。我不知道你的代价是什么,但是我有张可以和你交换的牌。”莲姨说着。 麦子纤沉吟了一下,接了莲姨上一句反问道。 “你不惜任何代价的意思:也包括不惜砸了云楼的生意?” 莲姨点了点头。 “不惜姑娘的身体,甚至生命?”麦子纤继续反问着。 莲姨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要是我的条件是要你云楼的半个身家呢?” 莲姨只迟疑了一会,“你只要真的能办到,这也是值得,我现在就可以把一部分云楼的地契压给你,事成之后我马上落章过给你,你不相信都可以找个公证的人来!” 麦子纤看到了莲姨的坚决,微微的苦笑了一下,“荑柔的这次接客真的这么重要?” 莲姨还是很坚定的回答。“是的,还必须是她心甘情愿的!半分不能强求!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找你,这丫头柔中带刚,韧性十足,我拿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强逼她毁了她是容易,却偏偏要她心甘情愿真的是很难,很难!哎!” “莲姨你既然这么相信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说了,任何事情有代价的。我有我的条件!”麦子纤说道。 “就怕你不说,只要你提出的,我一定尽力办到。”莲姨看到麦子纤松口了,顿时激动起来。 “莲姨,你可不要说满话。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可不好说呀!”麦子纤停顿了下来注视着莲姨。 莲姨有些胸有成竹的,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看到了麦子纤对晴瑞的那种眼神,那份关怀,那样的情义。莲姨觉得事情会如她掌控和预期的一样,“你尽管说!” “那好的,我就说了,我的条件是:我帮你让荑柔心甘情愿的接客,但是,”麦子纤又停了下,“我要交换是一个云楼的秘密!”麦子纤特地把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提得很高,目光直视莲姨。 “秘密?”莲姨目光闪烁着回避开来,她真的有些吃惊,她以为麦子纤应该会向她要一个人,就是晴瑞,没想到麦子纤却提出了这个古怪的要求。莲姨心里不由对麦子纤重新审视了:这个越来越有点深不可测的男人,越来越猜不透,他到底为什么要留在云楼?“我的云楼没秘密!” “那莲姨既然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那我们就散了吧,我也就回去了!”麦子纤有恃无恐的转身要走了。 莲姨不是没察觉麦子纤的以退为进,她脑海里快速的运转着,两者权衡取其轻,她狠了狠心。“好吧,只要你能办到,你要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落花厢里的刑具,是哪里来的?”麦子纤转身就问,没给莲姨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秦府……”莲姨马上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要知道的秘密?” 麦子纤摇了摇头,“这个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当然不可能再问了!” 莲姨虽然有点懊恼,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正反映出她看中的麦子纤的机智。“只要事成了,你问我的,我一定事无巨细的回答你。” 麦子纤点了点头。“我能让荑柔心甘情愿的话,莲姨必定会看到我的手段,我想莲姨到时肯定也会明白,失信对你来说是没一点好处的。” 莲姨听着麦子纤那语气里的威胁,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起来,竟然一时接不上话来。 “那之后,莲姨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就是了!”…… 麦子纤知道,荑柔是个个性刚烈的女子,意志力很强大,莲姨用尽了各种方式都没有摧毁她的心理防线。要想打开她的缺口,必定是从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人开始。 麦子纤首先要莲姨用苦肉计,每天抽出一个姑娘去秦府,回来之后责打。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其一要让荑柔感到内疚,是她造成了众人身体上的伤害,其二也是逼的秦公子做出最后的表态。如果秦公子能知难而退是最圆满不过的结局,要是态度坚决,他只能走第二步。 而秦公子那方面是不可斡旋之后,麦子纤开始选定了第一个牺牲者:含春。作为大夫,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含春的病情,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麦子纤没有治疗她,相反用药让含春的病情几日内急剧恶化。他在含春清醒和迷糊的时候,反复灌输了含春几个信息:有人马上要来赎她;她的病情很严重,她在拖累身边对她最好的人;她活着是生不如死。 麦子纤偶尔有时也会问自己,自己这样做难道一点也不内疚吗,可是一旦他想到自己所受到种种和别人加诸于他的伤害,而这点牺牲要是能达成他的心愿的话,那真是太微不足道。所以麦子纤把一块金子给含春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负疚感。含春吞金,也许对她自己来说,也是种解脱。 而含春的死,果然对荑柔造成了很大的困惑和震撼。麦子纤在这几年为云楼的姑娘治病的同时,也对每个姑娘的身体状况有着很深的了解。荑柔常年在紧张和压抑的环境下,肝气不舒,易怒胸闷,虽然时时调理,但是也是难以根除,有时晕眩和四肢乏力。麦子纤通过事后对荑柔的身体观察,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对荑柔的打击程度。 他按照自己的计划选定了第二个牺牲者:若婳。麦子纤一直比较讨厌若婳,她无时无刻的总想着怎么向莲姨邀功;总是想着法的找姑娘的差错去打小报告来颠倒黑白;然后总要不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去引起莲姨的注意;最让麦子纤受不了的是:她总喜欢无事生非的妒忌和陷害晴瑞。这些都给了麦子纤选择她的最好的理由。 麦子纤很清楚若婳是个情绪过度化的人,想的事情很多,个性很敏感,非常计较得失,这也正是若婳最大的弱点。他选了最让人情绪兴奋的曼陀罗密香放在若婳的房内,让她的身体快速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极度活跃,大脑高速运转,加上多日连续的失眠,才能逐渐把她逼到了身心俱惫的边缘。而这个时候任何人的一些动作和话都能成为刺激她的导火线,而莲姨恰恰扮演了这个角色,让若婳做出了过激的举动来宣泄她的情绪。 但是麦子纤也不得不承认,在对于若婳的分析上,他有严重错误的地方。他一直觉得若婳是个心肠很坏的女子,她的过激的表现应该是以摧毁别人为目的的,但是让麦子纤没想到的是,她选择的却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麦子纤毕竟不是冷血杀手,他的心也曾经善良过,或许现在也还保有着一丝残存的善良。含春的死并没有让他有太多负疚感,但是若婳的死,却让他相当震撼。含春也许只能算苟活着,但是若婳却是有这极大求生和表现**的人,要不是他所做的种种,是不可能让人心魔陡生的。那种自责的煎熬,草菅人命的折磨,麦子纤之后都是夜夜恶梦,也是每夜惊醒。他曾经问莲姨,付得起代价吗,其实更像是问他自己,他能承受的起这个代价吗? 但是好比象棋里只有前进的卒一样,麦子纤无法收手,他只能进一步升级事态。虽然伤害到更多的人在所难免,但是这就是场心理的拉锯战,发起战争的人和受到侵略的人都知道,怎么样接受和如何妥协,而双方最后肯定会得到有利或不利的结果,只是看战争进行到何种程度而已。麦子纤告诉自己,他必须要赢。 在没有牺牲到他选定的更多牺牲品的时候,荑柔妥协了。麦子纤那一刻,不知道是万幸自己没有沦为更可怕的魔鬼,还是侥幸自己赢了这场心理的战争。但是麦子纤心里却是异常的清晰的痛苦,他不敢想象自己接下去本来要去牺牲谁,最终会牺牲谁,麦子纤问自己:他值得原谅吗,他值得有人救赎吗?他用良心做代价,这一切是值得的吗? 另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莲姨,心里翻腾着是各种滋味。看到荑柔受到打击的神态,她有暗喜;但是敌不过看到云楼的颓废的景象,更多的是那种揪心的感觉。云楼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她太多的心血,她的内心最大的悲哀是,是有力有心却无法去做。 她不是没发觉含春的异常,但是她不想去点破。一个女人为了至爱的至亲的人所能发挥的能量,是不可想象的。莲姨从紫园的身上正是看到了这点,她看到了姐妹情深的动力,当然没理由不去好好利用的,她乐意静观事变,坐享其成。 当麦子纤告诉她,接下去的目标是若婳时,莲姨那刻是迟疑了,她曾经有劝麦子纤的念头,但是那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世界上有谁值得驻留,又有谁非留不可,又有谁一定要存在,缺少不了呢? 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若婳的临终告白,深切的感受到了若婳对她那种待之若母的热诚和亲情,她不是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不是没有一点怜惜,不是没有一点感情,但是她不能。她深刻的明白一点,一个不能做到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一流**的称职掌门人。她要做的和面对的事情,不是亲情感情伦常所能牵绊的,也必须要求她有这个基本的魄力和手腕。 她在麦子纤的身上看到更多的是他的无情和漠视生命。他冷血说服别人去自杀,无限制的伤害别人的身体,从意识上摧毁人的坚守,让人的生死徘徊在边缘。 要不是看到他在晴瑞的身上最后那点多情和留守:每次的**到晴瑞身上总是避重就轻的;去秦府的轻描淡写;若婳自杀时,麦子纤要求莲姨让晴瑞外出;在各种场合发展到晴瑞不利的时候就戛然而止。要不是这些还让人觉得麦子纤有些人性外,莲姨都不敢想象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更让莲姨不得不承认的是,麦子纤的手段的确是常人不能及的。而他的最可怕之处是轻易看到了每个人的弱点,逐一去突破。让莲姨感到心慌的是,那麦子纤的眼中的自己是怎样的?而她是不是也有弱点,是不是也是能被麦子纤一击即破呢? 莲姨,她很迷茫。如果麦子纤是魔鬼,和他签订契约的人,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