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族之灾 菲利斯负手立于斯纳河流北岸一处小山岗上,目送着自己手下战士缓慢而沉重的推进。目标正是不远处的一座山谷,那里有着自己的死敌月族人。但今日之后,世间便再也没有月族这个词语,数十代祖辈未曾完成的事今日终于要在自己手中结束,想到这里他心中得意振奋之情难以言表。 月族和血族原本是圣罗兰大陆北部塞外相邻的两个民族。民族之间虽谈不上和睦互助,也算得上互不相干。但从菲利斯怀中祖先所传下的血族手记中记载,月族在千年前却成为血族的生死大敌。事情起因是因为月族族长之子和血族公主相爱。这原本是一件极为简单的好事,但放在当时情况却是一件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事情。 在得不到家族祝福情况下,两人唯一的选择就是私奔,而这个选择却酿成了两个族之间长达千年的战争。两人因憎恨家族的反对,均从族中将圣器盗出,从此不知下落。而两族原本互不干涉的况状便由此打破,双方均指责对方儿女利用卑鄙手段骗取本族圣器,不可避免的战斗由此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推移,两族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长时间的杀戮让生育能力原本就低下的两族人丁更为稀少。因此两族采用了无奈之举,那便是族中男性可以找寻外族女子生育下一代。而残酷的族规也同时规定,生下的婴儿经过族中巫师进行血脉鉴定后,若是多以女方血脉为主的婴儿便立即杀死献祭,绝不容许存在于世。在这个残酷规定下,许多族中稍有权势的族人在生下婴儿后,便与巫师进行协商,若是给的好处够多,那么不合格的也可以变成合格。族中无人敢质疑巫师,就连族长也不能例外。 菲利斯正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当时作为他父亲的族长在劫杀一队商队后,强暴了他的母亲,并将其带回族中,直至生下了他。或许是因为他母亲的温柔善良和苦苦哀求,他的命总算保下。而他也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狠冷无情,在十八岁时,他亲手在族长争夺战中杀死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弟弟,踏着兄弟的鲜血,登上了族长位置。 这种在外人看来是大不伦的手足相残,在血族中却是一贯不变的真理。同时在他看来,人虽然没有办法选择出生,但却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将来,虽然会有人因此流血牺牲,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而直至今日,他的目标就快实现。 菲利斯今年三十六岁,生有一副血族人才有的高大强健体格,他面容俊伟,双目深邃,神光慑人,黑色长发被随意披在肩上。一件猩红色的宽大披风被山风高高扬起,露出他斜插在腰间的一把四指宽的长剑,这把叫做收割者的长剑他已多年未佩,但今日如此重要日子,它必须在场。 众星拱月般的在他左右身后站立着十数名体格同样高大的战士。这些战士均是随他征战多年而又深得他心的人。要得到他的认可并不简单,整个族中也不过是十数名,而如今为了这最后一战,除了留守的几名战士,其余几乎都在这里了。 战士中最为出色的是站在最左面的黑格尔,此人在血族中声威仅次于族长菲利斯和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巫师摩度。此人一生征战无数,在战场上更是骁勇无匹,一把重达百斤的黑铁巨剑下鲜有几合之敌,更为菲利斯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若不是他一心死忠菲利斯和血族,他绝对会是菲利斯的一个强大敌人。 黑格尔比菲利斯年轻八岁,身形伟岸如山,只比菲利斯矮了寸许。他有着一头浓密如刺的金色短发,一个血红布条扎在额前。他手足欣长,背着一把黑铁打造的巨剑。他五官轮廓生得极为俊美,眼睛开合之间,射出慑人光芒,但整张脸却因为一道从左眼横过高挺鼻梁直至右颊的腥红疤痕破坏了整体美感,否则他绝对有让女性青睐的本钱,但尽管如此,这道可怖的疤痕却也为他平添了几分彪悍狂野之气。 紧挨黑格尔的是一名身材削瘦的年轻人,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他一脸苍白之色,如同病入膏肓之人,仿似山风再大一点便可将他吹走,而他腰间挂着的无鞘长剑黯淡无光,看似轻易便可折断,这把细长黝黑的剑如同饰品般挂着,随着山风吹起而轻微晃动,整个人予人一种不堪一击的病态。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谁看轻他,那他将承担无法接受的后果。 而其他几名战士外形也如同黑格尔般彪悍狂野,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刀头舔血之人。 菲利斯收回目光,环视左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从祖辈就开始的战争就要在我手中结束,嘿!先人手记上记载月族人战斗如何厉害,今日却要面临灭族之祸。” 歌特旁边的离魅哂笑道:“我族先人之所以多年未曾将月族剿灭,只怕是因为忌惮其号称幻术之最的月瞳,但在这些年的战争中却没有见其发挥任何作用,想来月瞳的神奇必定是以讹传讹,荒谬之说。”语锋一转,继续道:“月族人只会斩首刺杀之内的勾当,若是他们有能指挥大规模战斗的人才,又岂能有今日之祸?反观我们血族战士无论大型战场又或是单独较量皆在月族之上,他们败亡只是迟早之事!更何况说起刺杀之术,谁又及的上暗影歌特?”说话的离魅性格高傲孤僻,一向不被其他人所喜,但其确有真本事,若是单独对战,只怕菲利斯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击杀,这也是他在族中外号血腥野兽的原因。因为他一旦嗅到血腥味道,便会变得如同野兽一般残暴嗜血,整个人完全失去理智和判断,唯有撕碎对手才会停止疯狂。 歌特冷冷道:“月瞳的神奇确有其事。否则哪有与我族抗衡千年的本钱?我曾击杀无数月族人,自然清楚这点。月瞳可以在近距离让视线相对的人出现短暂幻觉,更甚者可以借此操控人的思想和行为!这种逆天能力堪比我族的凝血了。可惜我们两个族的特殊能力均有令人遗憾的不足之处,他们的能力需在有月光的地方才能发挥,而我们则是不能长时间使用凝血,否则将会永远陷入疯狂之中。”他说话声音沙哑冰冷,如同毒蛇缓慢滑过草丛般让人背脊发冷。 离魅道:“世间之事原本就永远不能公平,月族既有可以蛊惑人心的月瞳,我族必定会有与之抗衡的凝血之术,双方互有长短,原本也可相安无事。但我们的凝血之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施展,偏偏月瞳却要在有月光的地方才可使用,只看这点便已知道是上天要借我们血族之手将其剿灭。” 菲利斯傲然道:“与月族的战争从父亲便开始不断小胜,积累至今我族人口数量已超过月族十倍以上。今日灭族之祸并非无由,我族一直实行与外族通婚,但生下子女无论血统优劣,都会继承血族战士的勇猛强悍。反观月族,虽也如同我族般繁衍下代,但其血统不纯后代却无法开启月瞳,以至于能够使用月瞳能力的族人越来越少。自我从父亲手中接过族长位置时,月族中血统纯正能使用月瞳的人其数不超过一百,近二十年的战争过去,再加上生老病死,他们中间还能剩下几人?所以这次我举全族战士出征,意在一举剿灭这个与我们纠缠了千年的对手!如今三个月的战争过去,月族也只剩下一片据点,而目标就在眼前!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月族人!” 一直未说话的黑格尔皱了皱眉,但却仍然没有说话。 菲利斯察觉到黑格尔神色变化,饶有兴致道:“黑格尔似乎有话要说?” 黑格尔淡淡道:“纠缠千年的战争即将结束,月族人也灭族在即,但我却一直没有听族长提起过我族圣物之事。是否族长心中早有答案?” 菲利斯眼中射出精芒,冷笑道:“圣物被盗之事只是从祖辈手记中得来,真正见过的人能有几个?我族是否有此圣物先且不说,光是两族开战理由便让人觉得好笑。你们认为是不是?”说最后一句话时,菲利斯已转过身来,视线缓缓扫遍场中人的脸,继续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自两族同时生在这片土地上起,战争就已经注定无可避免!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两族先辈都会同时使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是杜撰捏造还是真有其事?” 歌特道:“千年之前事情已经无从考究,究竟两族是否存在圣器只需我们去清点战利品便知结果。但两族交战千年,若是真的拥有对方圣器,战争岂非早就结束?依我看只有两个可能,一,根本不存在圣器,所有一切都只是双方开战的一个理由。二,圣器的确被盗,而且是被私逃的两人带走,所以至今下落不明。” 黑格尔点头道:“的确如此,但圣器对此刻的我们已算是可有可无之物,因此不必太过在意,反而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夺取的月族地盘和资源仔细整理,休养生息,建立防守战线,以防止别族乘我们大胜之余的连手进攻。”他说话不疾不徐,一派从容,与其彪野外貌极不相符,但这段话却是说中了此次战争后的要点。没有任何人愿意看着对手一步步强大而不做出动作,唇亡齿寒的道理是人都懂。 菲利斯露出微笑,点头道:“此刻我族已经吞并月族,正是气势最盛之时,短时间内还有哪族敢发动攻击?只看我们两族交战千年却无一族敢插手便可知道我族的强大!不过你所说的事也不无道理,此间事了后,你便负责此事如何?”菲利斯不愧是现今血族的领导人,能在大胜之际听从下属建议,凭此点足可证明他今日成就绝不是仅借父祖余荫而已。 黑格尔点头应允。 离魅指着山岗下突然道:“你们看!” 第2章 最后一击 这时山岗下延绵千里的广阔土地,视线中十多处地方已燃起冲天火焰,将烈日的光芒都压下。那是代表月族已消失在这个世间。 菲利斯心怀舒畅,哈哈大笑,“锵!”地一声拔出腰间收割者,剑尖指天,随即又从身体左侧缓慢划向右方,最终停住后大喝道:“塞外土地,以后必尽归我血族所有!”身后战士轰然应诺,一起大喝,声音从山岗上传遍周围,离得不远的血族战士也闻声立即附喝,逐渐形成一波波如同海浪般的震撼吼声,向四面八方扩散,气势惊人! 此刻的血族在菲利斯的领导下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和起点。 夏歌半伏身在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极度酸麻的手臂,那是与一名血族战士硬拼后的后遗症。血族战士的勇猛强悍让他吃足了苦头。 一弯惨白的狼牙斜挂半空,冰冷地夜风吹起,将夏歌周围的草木带出沙沙响声,再加上偶尔从树林某处传出的狼嚎兽吼,使得这片幽暗的密林如同鬼蜮一般。 半天前,夏歌还坐在帐篷中喝着浓浓的奶茶,吃着香甜的油饼,看着族中少女曼妙的舞姿,而此刻他却又累又饿地趴在这阴暗潮湿的荒草丛中,动也不敢动。两种截然不同状况竟发生在同一天内,不得不说世间之事起伏跌宕,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月族最后据点如此隐秘,血族人绝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更何况血族战士来得无声无息,叫人意外,而且是从斯纳河北面渡过突袭。河边守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被无声息地干掉。光凭此点足可说明月族中确有内奸。夏歌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咬牙,若让自己知道谁是内奸,自己绝对会让他后悔来到人世。 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月族中那些烦琐的族规,也讨厌族人像看怪物般看自己,他们眼中的不屑与嘲弄之色更是只差点没从眼内飞出,更有无数族人无时无刻的挑衅找事,但这仍是养他十八年的土地,很难让他不生出感情。这种对家的依恋和爱惜就连动物也有,更何况夏歌。 夏歌的出生与其他婴儿大不一样。他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中被血族战士强暴,便怀上了他。他的族长父亲虽然女人众多,但一直最喜爱他母亲,但此事发生后,他父亲便从此再也没有过问他和母亲的任何事,除了将其安置在月族营地中一处偏远地方外,唯一所做的事便是差人送来每日三餐。他母亲最开始原本想自杀结束自己生命,但却舍不得肚子中的这条小生命。而那时便已决定了夏歌的悲惨命运便开始,族中人虽然碍于他的父亲族长之面没有杀死他,但却没人给他好脸色看,自他小时候起,各种嘲笑,谩骂,侮辱,殴打便如同家常便饭般,而他也极为懂事,在外面受的欺负回家从不告诉母亲,若是被打的厉害留下伤口,他便推说在林中被野兽弄伤。而每每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总是将他搂在怀中,无声地抽泣。夏歌也只有在母亲的怀中才能感受到这个世间的温暖,同时也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和母亲受别人欺负。 夏歌的母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受了十多年同族欺负的夏歌从未流过眼泪,但母亲过世后他却足足哭了三天三夜,以至于左眼从此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从此夏歌变成了同龄人中最为彪悍狂野之人,别人若是欺负他,他便十倍的欺负回去,纵然对方人多,他依然无所畏惧,那种不要命的疯狂让同龄少年逐渐变得畏惧。失去母亲后,他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而他在同龄人中的威望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的。 一阵轻微脚步声从离他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那是留下搜寻偶有侥幸逃出月族人的血族战士,夏歌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逃脱了对手的袭击,但他很清楚,月族人这个称呼已是过去式了。 勉强振起精神,夏歌无声无息地滑进草丛更深处,从脚步声听来,对手至少有四个人,这也是血族一贯的搜索方式。除非一举击杀四人,不然只要让其中一个发出讯号,那时便是夏歌的死期。 除去四人脚步声外,另外还有一道奇异而短促的呼吸声,尽管异常轻微,但对听觉异常灵敏的夏歌来说还是隐约可闻。耳目聪慧,这便是夏歌独创的源种修炼之法的好处之一。 夏歌所修炼的源种之法是因为他长时间于大自然中领悟得到。花草树木,溪水岩石,微风白云都是他的老师,而这种源种修炼之法更暗合天地至理,随意而为,随性而动,无拘无束,大道自然,这就是夏歌的自然之道。 自从领悟了这样的源种修炼之法后,夏歌身体各处的灵敏度大幅提升,他眼睛所看到的世界,耳朵所听到的声音都与以前大不一样。微风拂过树叶后树叶的那种轻微颤动的形态,溪涓冲刷石头时溅起的晶莹水滴中的闪耀,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深深体会到大自然中无时无刻的变化,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盲人突然恢复视力的一刹那所看到的世界一般崭新奇妙,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快新奇感觉。 那种短促的呼吸是一种叫做鬼枭的生物所发出的,这种生物身体不过尺许长短,除去没有尾巴之外,外形跟猫几乎一样,它们是血族人战争中的必备助手,除了可以秘密传递各种讯息之外,更擅长追踪探测。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与猎犬相比甚至远远超过,它们体积娇小动作敏捷,在黑夜中更是如同鬼魅般,令人难以觉察其存在。 夏歌并不打算袭击四人,因为那样除了暴露自己之外并没有半点好处,虽然他们手上沾满了族人的鲜血,但罪魁祸首却是血族族长菲利斯。 但四人脚步声离他藏身地方越来越近,看样子并不打算放过对这片草丛的搜索。 夏歌丹田中的源种之力缓缓流往全身,他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领头血族战士肩上的鬼枭发出吱吱声音,眼中红色光芒更甚,这是闻到了它极为喜爱的血腥味时的表现。 几名血族战士相互传递眼色,朝鬼枭指示的方向冲去。 夏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升起不妙感觉。月族虽已灭亡,但仍有不少人侥幸逃出,而这四名血族战士显然是靠夜枭发现了其他逃出的受伤者。 心中反复思量,夏歌终于暗叹一口气,猫着腰无声息地追着几名血族战士而去。他原本不愿再管月族之事,但事到临头仍是放不下。对他来说,自母亲过世后世间便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包括他的生命。早在血族进攻月族时,他就已抱必死之心,因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为何。在血族攻入营地之时,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杀敌中去,丝毫没有逃离之意。而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他的唯一下场就是战死,这也是他的最后心愿。 但谁知死亡逼近时,人性中埋藏的求生**仍让他选择了逃走。本意求死,但却因人的天性不愿放弃生存希望,这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与他平时性格极为不符。追寻生命的真意,还是坦然的面对死亡?他自己都不清楚该作何选择,更不知道自己活着所追求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他暂时有了目标,那便是先救下被鬼枭发现的族人。 夏歌如同鬼魅般跟随在几名血族战士身后,身上早已涂满采自林中的药草汁液,它们可以让鬼枭的灵敏嗅觉难以发挥。背上白露早已被他用撕下的衣物缠得严实,绝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被山风带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就连夏歌也可以闻到。鬼枭吱吱声音更欢,一双血红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闪烁不定。 四名血族战士四散,将靠在大树下的一名月族人围住。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五脏六腑,残肢断臂遍地皆是,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溪流般掩盖他周围的草地,踏足上去竟有黏稠感觉。周围树木亦是一片狼藉,数棵数人合抱的大树丛中折断,乱七八糟地倒成一片。可想而知他们先前战斗的惨烈之状。 靠着树干的月族人明显身受重伤,大口喘着粗气 ,同时四名血族战士显然被血腥场面震撼,半晌才回过神。领头一人拔出长剑,壮着胆子缓缓上前,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眼前这个人虽然已是油尽灯枯,但天晓得他还有没有再次出手的能力? 夏歌藏身于十余丈外的一棵树上,透过枝叶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切。当他目光移到那名月族人脸上时,内心巨震。 第3章 兄弟之死 这名满脸鲜血的月族人叫做溱,是夏歌在族中唯一的朋友。也只有他才从未看轻过夏歌,两人更是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乱战中失散后,夏歌一直未曾远遁的原因便在这名好友身上。 溱的凄惨模样让夏歌手足冰冷,他自然也看得出溱剩下的时间已不多。现在他唯一能为溱做的就是杀死眼前这几名血族战士,让溱还有交代遗言的时间。 背上的白露不知何时已被夏歌握在手中。这把以母亲为名的长剑是他唯一可以悼念母亲的东西。白露剑身比一般的长剑还要长出近半尺,护手处以月色金属打制成螺旋状而新颖不凡,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剑身阴刻着几行晦涩难懂的奇异字符,剑身没有普通长剑般以刃口向中微拱的明显痕迹,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仿似天生便是如此般。刃口寒气森然,在月色下竟隐约可见白色雾气流动其上,予人一种吹毛断发的锋利感觉。 几名血族战士缓慢逼近溱,溱如同死尸般没有半分反应。 山风吹起,树木沙沙作响。冰冷山风在死寂的树林中如同幽灵般掠过,让人背脊发凉。树木枝叶在惨白月色下不断晃动出诡异影子,一时间,这片树林如同鬼蜮一般。 夏歌借此机会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扑出,他的首选目标是最后面那名血族战士肩上的鬼枭。这种反应灵敏的生物若是让它在这种漆黑的树林中逃走,那将会比追杀十个人还要麻烦。 月族人是黑夜的王者,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将自身实力超常发挥。白露在对手还未惊觉时便已透过鬼枭脆弱的身体,同时横切,抹过那名战士的咽喉。 血光崩现,夏歌落地后并没有丝毫停顿,源种之力在全身流动运转,瞬间扑向剩余三名血族战士。他没有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若是不能在几合将对手击杀等到他们缓过神来时,那就是他麻烦的开始。 血族人不愧是天生的战士,在如此紧急情况下仍然不见慌乱,一名血族战士急忙后退,伸手入怀,而另外两名战士随即并排而立,长剑离鞘准备为身后的人抵挡夏歌攻势,为发射讯号争得时间,虽是普通血族战士,但彼此间倒是配合的精密巧妙。 但夏歌反应奇快,白露第一时间劈在两名战士长剑上,将其横扫退后,飞身抢进,两腿不分先后地蹬在对方空门大开的胸口处,令其吐血倒地。同时手中白露脱手而出,闪电般将讯号弹已握在手中的那名战士钉在其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夏歌看也不看被钉死的人,反身扑向两名倒地不起的血族战士,双手分别拍在对方额前,一阵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音随之响起,两人哼都未哼便头骨破裂而死。 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四名血族战士全部死在夏歌手中,看起来十分容易,但却消耗了他大量精力,刚才若是有半点差池,此刻狼狈逃命的便是他了。几息之间的战斗已经将他生平所会全部发挥,其中出击时机,应变能力,冷静心态和战场把控无一不说明他确是一个拥有极强战斗天赋的人,这也是他能从两族的混乱大战中逃出的理由。 夏歌将白露反插入后背剑鞘中,抢到溱面前。 此刻的溱面色灰败,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气若游丝,即将踏入鬼门关中。 夏歌心中悲痛,却不敢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咬牙伸手,顶住溱的胸口,源种之力开始运转,透过手掌缓缓注入身体之中。片晌之后,溱张开双眼,灰败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无比,眼神也随之明亮清晰。但夏歌知道,当他右手离开溱胸口时,溱会立即死去。即便如此,溱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来交代后事。源种之力虽然神奇,却也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夏歌!真的是你!”溱双眼射出希翼之色,咳嗽两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我溱的兄弟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月族现在如何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望着夏歌双眼,他明明知道自己问的已是废话,但此刻他希望从夏歌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两人从小到大,夏歌从未对他说过半句谎言,但这次他却希望夏歌骗他。 望着溱期望的眼神,夏歌心中滴血,强忍双眼中泪水不要落下,低声道:“月族已亡,从此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了!”他看出溱的眼神中包含对月族的不舍和依恋,但他仍是不愿骗他,他不会对兄弟说谎,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溱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快要死的人了,难道不可以骗我一次?”说完又剧烈咳嗽,嘴中更是吐出大量黏稠的血块,那是碎裂了的内脏。 夏歌忍住悲痛,冷然道:“谁下的手?”他一生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就算抛弃了他和母亲的那个名义上的族长父亲,他对他也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而已。然而对夺去自己兄弟性命的人,他却从心底感到愤怒。夏歌暗暗发誓,如果让他找到此人,他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人世。 溱摇了摇头,忽然伸出双手抓住夏歌双肩,道:“我溱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便是与你做兄弟,下辈子也同样如此!因此我求你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溱并没有说出夏歌想要的答案,夏歌清楚,对他下手的人定是一个恐怖异常的人物,溱不说出只是不想他为他报仇。但夏歌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此人杀死,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稍微减轻心中的悲痛之情。想到这里,夏歌不再追问,点头道:“无论何事,我都答应你!” 溱露出一个满意笑容,一字一句道:“战斗开始时,馨心便和我失散,有族人看到四极护着她往南面去了。我要你找到她,并一辈子都保护和照顾她!” 夏歌呆若木鸡。 溱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伤感,但仍旧强笑道:“我们兄弟那么久,这是我唯一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任何地方都比我优秀,但唯独馨心之事却输给了我!虽然我并不是靠真本事赢的。” 馨心是月族中最美丽的女孩,在所以在年轻人的心中,她就是那弯初升的皎洁月亮。在月族中没人比她更受欢迎,也无人能及她的魅力。她就像一抹温柔的月光,一淌清澈的泉水,又或者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总是予人一种宁静淡雅的温暖感觉。人如其名,她也如同那种来自天际的幽雅馨芬,在不知不觉里将人性中最善良的阳光注入别人心田。这样一个女孩子让族中所有年轻族人无不将其作为自己择偶标准,更甚者将其作为终生追求目标,魅力之大可想而知,就连从前的夏歌也是其爱慕者之一。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月族族长将其许配给了溱,所有人都知道溱的家族在族中威望极高,甚至超过族长。因此这桩婚事充满不可否认的政治联姻味道。唯一让夏歌感到欣慰的是馨心似乎并不反对此事,或许她也真的与溱情投意合吧? 在族长宣布馨心与溱的成婚日子后,夏歌消失了三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等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已完全改变。原本彪悍狂野的他变得洒脱飞扬,仿似任何事都再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也根本无人看出夏歌曾将自己的心放在溱的新娘身上。 没人知道夏歌消失的三日究竟是如何渡过的。那种如同万千尖刺锥入心脏的疼痛感觉根本无法对人倾诉。因此他大醉了三日,醉眼朦胧中,他领悟到了自然之道。顺其自然,无拘无束,不再让任何事情牵绊自己,包括馨心,对现在的他来说,馨心只是一名善良温柔的普通女孩子,仅此而已。 溱剧烈咳嗽,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死黑,这是生命即将离去的前兆。 夏歌收回思绪,源种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溱的身体之中,以求延续对方生命,哪怕只是一秒钟。 溱苦笑摇头道:“我知道你心中尚有疑惑,但做兄弟的怎会看不出你对馨心的意思?原本人死因了无牵挂,但我实在放心不下馨心,唯独你是可以让我信任的人,答应我吧!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夏歌苦笑道:“我现在只当她是妹妹,仅此而已。我答应你找到她,并照顾安顿好她,但我却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兄弟之事!这是我最大让步,否则我立即走人,再也不管任何事!” 溱闭上双眼道:“这样我已很满足了,好兄弟,来世再见了”捏住夏歌双肩的手陡然滑下,生命终于离开他的身体。 “不!”夏歌再也忍不住发出嘶声悲呼。此刻溱的离去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内心悲痛蔓延至全身。 乌云移动,将月色遮住,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夏歌伏在溱的尸体上痛哭失声。 夏歌将溱的尸体放入刚挖的土坑,又将沙土掩盖其上。 溱的死让他脑中一片混乱,呆坐原地。 山风吹过,这时凌乱脚步声突然间传来,方向正是这里,血族的人终于还是追来了! 第4章 自爆源种 白露划出几道寒芒,将溱临死前的大树砍到,正好压在溱的埋骨之地。那些血族人目的是追杀他们,所以绝不会空闲地将树木拉开。因此溱的尸体也绝不会再被他们骚扰。 夏歌闪入黑暗之中,向着南面追去。 溱的托付历历在耳,自从母亲死后,夏歌从未如此积极地想去完成一件事。 找到馨心,将她安置在安全地方,然后自己浪迹天涯,不在过问任何事情,这就是他目前的打算。 夏歌动作无声但却异常迅速,那种闭着眼也可以在树林中自由穿梭,而不会撞上任何事物的奇妙动作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前方树林密度随着夏歌奔行逐渐稀疏,天即将破晓。 但头顶未离去的月亮仍被掩盖,空气极度潮湿,这都显示即将有一场暴雨来临。夏歌心中暗暗焦急,他已跑了半个晚上,仍不见馨心任何踪迹,虽说她和四极在一起尚算安全,但血族以超过十倍月族人的数量进攻,这片原本不算太大的密林也几乎让他们包围。想要逃出极为不易,更何况还有无数血族战士在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旦发现目标,首先会发出讯号,那时神仙难救。好在自己从小便在这片密林中长大,对地形异常熟悉,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筹码。 流水声隐约传来,夏歌一阵欣喜,只要越过这条溪流后,那时血族人的鬼枭将再无用武之地,水利万物,自然也可以隔绝鬼枭灵敏的嗅觉。 夏歌急停在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下,周围树木一片狼藉,显示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大树上深深地嵌入一把手掌宽的巨剑,露在外面的剑锋布满参差不齐的大小缺口。这是四极的佩剑,号称月族三勇士之一的他遇见了极大的麻烦。否则他将不会珍于性命的随身武器丢弃于此。 夏歌稳定心神,他很清楚此时绝对不能慌乱。仔细观察周围打斗痕迹后,他才沿着有可能追上馨心和四极的路线追去,那是沿着溪流一直往上的方向。 追着树木草丛中隐约可见的痕迹,夏歌来到了溪边。 这是一条宽约十丈的溪流,溪面平静无波,缓慢淌动的溪水发出轻微声音。但夏歌很清楚,这条溪流的深度和其平静的外表相比绝对会让人大吃一惊。 溪流上方隐约传来说话声音,夏歌心中大喜,连忙寻声而去。不管对手是谁,至少好过他这样盲目地寻找。 当夏歌在黑暗中潜伏靠近时,一把阴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月族余孽自我了断,不要逼我动手虐杀你们。”声音中包含冰冷嗜杀之意,令人不会怀疑其能做出任何残酷冷血之事。 夏歌视线穿过遮目树叶缝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场中情形仍让他悲痛愤慨。 一名穿着白衣的青年男子站立场中,手中倒提着一把尚在滴血的细长剑刃,冰冷残酷的眼神缓缓扫动,与其眼神对峙者无不寒意顿生。在他周围倒着十多名早已死去的月族战士,但却没有一具尸体保存完整。均是手足分解,头破肚裂,浓重的血腥味随风四散,令人闻之作呕。 场中除去白衣男子之外,尚有四名站立的月族战士,其中一名正是夏歌要找的四极。而在他身后一名少女躺在地少年宫,夏歌从其胸腹轻微起伏来看,知道馨心只是陷入昏迷而已。 另外几名月族战士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甚至连握剑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由此可见他们眼前的白衣男子其残忍手段已将他们心灵击溃,使他们再难生出抵抗之意。 夏歌暗叹一声,知道几人心神早已崩溃,唯一支持他们站着的仅仅是人性中对生命的不舍,这样的状态不要说对敌,即便是来一个杀猪的也可以将他们全部杀死。而唯一敢于白衣男子正视的四极此刻全身鲜血,一只右臂怪异下垂,夏歌知道那是骨骼碎裂全部,仅有皮肉连接才会出现的状况。 白衣男子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们还是要我出手。”话音刚落,他身形如同鬼魅般闪过,寒芒一闪而没。除去正中的四叔,其他三名月族战士同时惨呼,鲜血崩现,身躯同时炸开,变作十数块残肢。 夏歌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同族人的惨状,白衣男子实在太可怕,刚才他瞬间击杀几人的动作夏歌只能勉强看清楚,那种如同鬼魅般的速度夏歌自问远远不及,能看清和跟得上是两回事。虽然他并不害怕死亡,但勇敢并不代表冲动,贸然出手除了白白赔上一条命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白衣男子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衫,冷冷道:“原本这里除了你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资格死在我手中,但族长有令,所有月族人都必须死!因此我不得不违反平时原则。否则我根本懒得弄脏我的手。”他语气森然,仿似刚才杀死的几人只不过是折断几根树枝般寻常。 夏歌内心焦急,他还未想出安全办法救出四叔与馨心,但此刻却已到了他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就在他准备从树上扑下进行袭击时,脑中一把声音响起:“果然有月族的战士!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带走馨心!” 夏歌没有吃惊,这是月族人的特殊沟通方式月念。以拥有月瞳的人为基础,将内心想要说的话已极其特殊的方式传递到对方脑中。以达到极其隐秘的信息传递。使用月念者不用开口说话,因此也不必担心对手看出端倪,同时更可以感应到周围近处拥有月族血统的同族人。这种极为损耗源种之力的沟通方式通常会使用在几人合作进行刺杀而出现变况时的紧急应变。因只限于拥有月瞳的人使用,因此在月族中的使用者并不广泛。 而月瞳这项天赋并没有出现在夏歌身上。他和部分普通月族人一样,只拥有一半的月族血统。因此尽管已收到四极的信息,却无法给予回应。 显然四极早已料到夏歌不一定是月瞳拥有者,但无奈使用月念而联系到夏歌,这已是让他惊喜无比的事了。“你不用回应我,只需要听着我所说的每句话!”四极是月族三大勇士之一,尽管此时受伤严重,但语气中仍有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十息之后我制造出机会,那时你带着馨心尽快逃出,我只能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四极面无表情地望着白衣男子,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夏歌将源种之力运行到极致,心中开始默默计算时间。他没有机会推托,目前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推托。四极所说的是唯一办法,除非夏歌想三个人都死在这里。 时间到!夏歌飞身扑出,目标自然是尚在昏迷中的馨心,源种之力此刻完全交给了一瞬间的爆发力。他整个人如同闪电般扑出,瞬间便出现在馨心旁边。 白衣男子反应奇快,在夏歌扑出的一瞬间喝道:“好胆!从未有人敢在我歌特面前耍这些小把戏!”整个人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其速度令人心悸。 夏歌丝毫不管背后之事,一把抱起馨心,头也不回地向不远处的溪流冲去。夏歌知道四极一定会拦住这个可怕对手,这是来自内心对四极的信任。同时他也知道,四极将以自己的方式让对方付出代价。 四极果然以不输对方的速度出现在白衣男子面前,脸上带着必死的觉悟和奇怪的笑容,笑容包含着对即将离去的生命的尊重和对白衣男子的愤怒。 剑透胸而过,鲜血飞溅。 白衣男子万年不变的寒冰表情终于微微变色。四极单手已抓住他的长剑,同时双眼中暴射出金色光芒。一股股极为可怖的源种之力以两人为中心,如同海浪般扩散开。 自爆源种!! 第5章 活下去 自爆源种!其毁灭力会让四极周围出现数秒短暂的真空,在这几秒间产生的杀伤力足以让任何对手付出惨重代价。 白衣男子在瞬间面临选择,放弃武器立即后退,这样可以将自爆源种时产生的毁灭力量避开大部分。若不然将会正面迎接来自源种的强大冲击力而付出代价。 于此同时,夏歌已抱着馨心投入溪流之中。 一股响彻天地的爆炸声响起,如海浪般的可怕毁灭力量四散而开。就连水底的夏歌也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他知道,四极已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击。月族战士的骄傲和荣耀是永远不可丢弃的,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炸雷响起,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在黎明时分倾然而下。 斯纳河如同一条巨龙般卧在格兰大陆北部,将圣罗兰帝国与北面荒原上的各个种族隔开。河面宽广壮阔,即使最窄地方也有百丈,两岸无数溪流大部分都会顺流注入其中,予人一种百川纳海的壮丽感觉。沿岸更有无数山川密林,作为天然屏障将圣罗兰帝国与北荒隔开,这也是两个地方一直相安无事的原因之一,因为若一方要攻打一方,需渡过汹涌澎湃的斯纳河,战争所需消耗大得惊人。再加上圣罗兰帝国一直对北荒土地并不感兴趣,认为在北荒所住之人不过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蛮人而已,更何况北荒之内无论大小种族,每年需得向帝国缴纳上贡,因此只要北荒种族没有太大举动,帝国根本不想去管,那块荒凉贫瘠的土地在现今帝国掌控者路易斯的眼中还远远不如每日进食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对他有吸引力。因此造成北荒种族偏安一隅,内战不断,小种族更是不停被大种族吞并蚕食后逐渐壮大,剩下现今几个最大种族犹如割地称王般逍遥自在。 紧靠斯纳河岸,帝国北部边境最出名的城镇叫做斜阳城。作为防止北荒种族进攻或是每年进贡的第一线,帝国投入无数人力物力进行建设。这座城池从一个不到数千人口的小镇变作如今多达数十万人的巨型城市,这是圣罗兰帝国十三世帝王路易斯即位以来除去行宫丽台之外唯一修建的有意义的建筑。 斜阳城无论在帝国人眼中又或是北荒种族眼中,都算是一个绝佳地方,无论是谁均可在这个城中自由来往,无论你是贩夫走卒,商贾巨富,又或是达官权贵,只要你腰包充足,便是这个城市的贵宾。因此这里也是来自大陆各个地方的人交易的绝佳场所。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你想要的,只要它存在于这个大陆上。正因如此,斜阳城也被称为自由之都。 而要掌控这个鱼龙混杂的大型城市就必须要有过人的能力和了解各种族不同习俗的人。这个如同大染缸一样的城市远比其他城市复杂太多。各种官方或是地下势力遍布,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用错地方都会让斯纳河多一具尸体。能在城中混下去的人均不简单。而城主沙迦便是在这个城市最混乱的时候进入的。他只用了三年时间将整个城市变作一个无论表面又或是暗地里都极其讲规矩的地方。虽然与他亲王身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仍足以说明他的手腕能力,而他本人更是帝国中屈指可数的高手。 斜阳城占地极广,四周数十丈高的城墙和墙头十只帝国中号称机械大师莫凡所亲手督造叫做震撼的恐怖重型武器足可让任何敌人生出退却之意。城中公分四条主街,均以东西南北命名,无数街道如同蛛网般从四条主街向四面八方蔓延铺开,直至城边。四条大街交汇中心建有一座高出城墙的雕像,那正是花了巨大代价修建的路易斯伟人像。巨像周围种以仿似帝国版图地形而栽培的稀有树木,这种来自极岭雪域的永生树万年长青,极为珍稀难得,以此种树木栽植雕像之旁也表示帝国在路易斯的带领下会如同此树一般万年不朽。 城主府位于东大街正中,门口种有一排随风而动的垂柳,一对重喻万斤的石兽分别蹲立左右,石制身躯涂满各种鲜艳颜色,双睛部分更是以几块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晶块代替,予人狰狞兼华贵的突兀感觉。正中是一道黑色玄铁打造的高大门户,上面阴刻着龙凤呈祥的吉瑞图腾,只是此门便价过千金,由此可见城主沙迦身家何等富足。门户顶处挂有一块宽大的匾额,匾额以猩红色绸缎铺底,上面以极其正楷的雕金字体印着城主府三字。石兽两边站立两名身材高大的威武武士,两名武士表情冰冷,如同石雕,右手均是按在腰间长剑把柄处,使人一见其架势便知他们绝对是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战士。 “吱呀!”,沉重铁门缓缓打开,两名武士反应迅速闪到一边,面色由冰冷转为恭敬。府中除了沙迦和少数尊贵客人之外,尚无人够资格从正门走出,就连他们这些保卫府邸安全的武士也只能由侧门进出,府中杂役婢女更是只能从后门进出,上下尊卑极为清楚,既显严谨却又有些不近人情。 一名做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出,他是整个府邸中除去沙迦和其贴身户外刑耀之外唯一有资格进出这道正门的人。 管家疾走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回身道:“今日城主心情欠佳,若是有人拜访,无论是谁,一律推掉!”说完匆匆离去。 两名武士应了一声,待管家身影转过街头后,左面武士道:“城主今日心情不好么?难怪今天一直未出门,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到亦雨小姐处的。” 右边武士递了个不要多话的眼色,低声道:“这些事情岂是我们应该多嘴的?咦!你是什么人?” 左边武士抬头闻声才发现一名背负巨剑的黑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府门口,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正注视挂在自己头顶的匾额。 “问你话呢!”右边武士大喝道:“不知道这是城主府么?识相点就快离去!否则我们将动手将你扔出斜阳城!” 此时正是清晨,东大街中早已有许多早起的人来往经过,看到黑衣青年站立在城主府门口时,都不由顿足观望,但仍与其保持了极远距离,害怕惹祸上身的同时又想看到热闹场面。 黑衣青年收回目光,淡淡道:“黑格尔代表北荒血族菲利斯族长前来拜会沙迦城主!” 右边武士喝道:“城主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见的?管你北荒血族是什么东西,立即滚蛋!不然打断你的腿!” 黑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一言不发地扯出背负巨剑,旋风般向两名武士扫去。 夏歌连拖带拽地将还在昏迷中的馨心拖上河滩后,累的趴在沙滩上大口喘气。若不是自然之道神妙,这半日的潜水足可要去他的小命,在水中他在屏息同时还需一直不停将源种之力输入馨心身体之中,让其转为内息,不然昏迷中的馨心铁定溺死。尽管搞的精疲力竭,他仍不敢将身体露出水面,因为他有种奇怪感觉,那名叫做歌特的白衣男子在四极的最后一击中并未死去,至多是受了点伤。而此刻他一定正在搜寻自己下落。自己需得万分小心才是,不然自己死了倒没什么,但馨心却绝对难逃厄运,那名叫做歌特的男子绝不会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朝阳初升,一道七彩虹桥出现远边天空,暴雨过后的美丽终于出现。 休息了片晌之后,夏歌方才有精神打量四周情况。 自己身处斯纳河旁的一片沙滩上,奔流不息的河水咆哮翻滚,在离夏歌不远处转弯向东,巨大的冲力构成一块河水中特有的回水区域。夏歌暗叫幸运,知道自己几乎全凭运气才能上岸,不然迟早小命不保。这是一片长满不知名植物的河滩,各种藤蔓纠结而生,姹紫嫣红的花朵在暴雨后更显艳丽,清新花香和泥土味随风吹来,让人心中舒畅。沿河滩而上是一片长满葱郁树林的山岗,山岗并不算高,却延绵起伏直至视线尽头。 夏歌叹了口气,反手拔出白露,插进面前泥土之中,面朝北方单膝跪下。右拳紧握横至左胸口,用力捶动三下。这是月族对死去战士的最高礼节,也是他目前唯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做法。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哼声,夏歌大喜回头,馨心终于醒转过来了。而此时他才认真仔细地看清楚这个曾经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第一眼看到馨心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眉毛似乎浓了一点,额头似乎宽了一点,眼睛似乎小了一点,而鼻子似乎又矮了一点。她脸上的任何部位都存在着缺陷,但整个五官凑在一起后却似乎全部变得完美至极。额头稍宽却让她更显得聪慧,眉毛稍浓却让她略带英气,眼睛稍小却更能让人感觉其中蕴涵的温柔,鼻子稍矮却让她多出一种幽雅宁静感觉。 夏歌呆呆地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自从馨心和溱的婚期宣布后,他便刻意疏远馨心,对馨心多次相约都拒而不赴,即使赴约都必须是溱在场的时候。这并不是逃避,修炼成自然之道后,他对一切都看得很淡,但他看得出溱看馨心时那种眼神,因此他不愿意夹杂在馨心和溱之间。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在馨心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但作为兄弟,他只需要知道溱很喜欢馨心,这就够了。 刚刚醒转的馨心撑起身子,微蹙眉头,左右环视,当她视线移到夏歌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却没有说话。 夏歌明白她的感受,知道在她昏迷前受到了极大惊吓,走过去将馨心扶起,低声道:“对不起!” 馨心咬着嘴唇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救了我,应该我说谢谢才是。” 夏歌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溱的死讯是否应该告诉她?夏歌心中一阵踌躇,他实在担心馨心的身体不能承受如此打击。 馨心看着夏歌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头道:“夏大哥,还有其他的族人么?” 夏歌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馨心已猜出溱凶多吉少,反而她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将问题改成到了其他族人。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此刻已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老天不公,竟将悲惨命运降临到她的身上。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这个善良的女孩子,这已不光是对溱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想到这里,夏歌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勉强笑道:“你都知道了?” 终究是女孩子,馨心眼眶一红,连忙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半晌才轻轻道:“当时溱挡住追兵,让四极带我逃走,逃到溪流边的时候我们被一个白衣男子截杀,四极为了保护我,失去了一只手臂,而其他族人却”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扑入夏歌怀中,失声痛哭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我们族人?这个世间为什么要有战争?和平相处不好么?” 夏歌默然,任由馨心抱住自己,触体而来的温暖带给他的只有怜意。夏歌单手轻抚馨心后背,低声道:“这原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也不想战斗,但却不得不为了保护自己家园而战斗。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奈,均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地活下去,这也是对死去族人的尊重。” 馨心哭声逐渐转小,但夏歌仍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轻微颤抖,无声地抽泣远比嚎啕大哭更为伤心。夏歌再次叹了口气,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为了避免馨心哭坏身子,他伸手轻轻点在其左颈动脉处,这种截血之术可以让她陷入短暂的昏迷。 此时天空传来一声鸣叫,夏歌抬头望去,一点小黑点在阳光下不断移动。这是血族人的战鹰,与鬼枭不同之处在于它更适合在开阔的地形追踪! 第6章 城主沙迦 夏歌收起白露,抱起馨心,转身往河滩上的树林冲去,只有逃进这片树林,才可以暂时隔绝战鹰双眼,不过也只是暂时,接下来追踪而至的血族人的搜捕亦即将全面展开,如果他不能在此之前逃走的话,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他和馨心的祭日。 巨剑如同枯草般让黑格尔单手随意挥动,两名武士根本未曾想到此人竟敢在城主府门口出手,且狠辣不留余地。 但二人终究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虽慌却不乱,两把长剑同时往巨剑架去,试图挡住这如同惊涛拍岸般的一剑。 金铁交鸣声音伴着两声惨呼响起,两名武士手中长剑从中折断,两人更是被巨大力道扫飞,重重撞在铁门之上,再次发出沉闷响声后摔倒,吐出几口鲜血,再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黑格尔随手将巨剑插进后背剑鞘,冷冷道:“这是你们辱我血族的一点小教训。”他没有痛下杀手,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个人根本不值得他杀,二是因为他是代表菲利斯到斜阳城来的,在未曾见到沙迦时,还不能撕破脸皮。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音响起,大门内走出一名身穿武士服的青年男子,男子飞眉入鬓,鼻梁高挺,双眼神光内敛,生的极为俊美,一把长度仅有两尺左右的短剑像一件装饰品般随意挂在腰间。但大街上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那把短剑起码饮过不下百人的鲜血,而这个外表俊美的男子手段也如同魔鬼一般,据说从前曾有破坏斜阳城规矩的几人被他千里追杀,最后全被他腰间短剑分割成无数大小均匀的肉粒,除了显示其手段残忍之外,也更显示出他剑术之高明。他正是城主沙迦的贴身护卫刑耀。 “你很强!”刑耀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名武士,淡淡道:“两人长剑断口整齐,显然是为巨剑剑锋所断,只斩断断剑而不伤人。但两人却又被蕴含在巨剑中的源种之力震飞,伤而不死,只是三个月之内再也无法下**,如此精确巧妙的剑术和源种控制力确实罕见,令我不禁有些技痒,不知可否赐教?” 黑格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光从刑耀对他刚才一击的评价分析便已说明对方绝对是高手,更何况对方看似随意站在自己面前,却令自己生出即将面对千军万马的可怕感觉,如此对手足以令他燃起熊熊战意。 缓缓拔出巨剑,黑格尔往前踏出一步,以他为中心升起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气浪,向周围扩散。围观人群连忙后退,不少反应较慢之人被前面退回的人踩到,痛呼出声后并没有喝骂,没人愿意错过这场即将上演的精彩对决。 刑耀也拔出短剑,踏出一步。他握剑姿势极为奇特,通常人都是以虎口顶住护手方向,但刑耀却恰恰相反,剑尖往后反握,令人生出矛盾怪异感觉。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三米左右,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四周空气在两人源种之力运转下似乎变得黏稠,周围人群早已知机退出十丈之外,整条大街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晨风吹过,街道中垂柳飘动。 两人对峙良久,精气神均已攀上顶峰,同时闪电前冲。 黑格尔巨剑如同旋风般扫动,宽大剑身上竟有火焰跳动,这是他的源种之力属性,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 “叮!”一阵响彻大街的清脆声音从两人相击的武器上传出。刑耀短剑上同样跳跃着雷电,将黑格尔势大力沉的巨剑架住。武器相击的一瞬间,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死诧异,对手实力竟远超自己想象。 火焰和雷电跳跃中,气浪从两人间迸发四溢,将远离十丈外的围观者吹的立足不稳,纷纷倒退摔倒。两名陷入半昏迷中的受伤武士更是被吹得再次撞倒铁门上,落地后失去知觉,刑耀所说的三个月起不来的时间直接变为半年以上。 两人一击即退,均已明白对方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刑耀哈哈一笑,反剑入鞘,道:“火属性的源种,攻击力果然强劲。只差一点我便握不住剑了!” 黑格尔没有答话,刚才那一击看似势均力敌,但他心中明白,对方武器比他的不知轻巧了不知多少倍,只此一点自己便已是稍落下风。但若真正生死相见,他仍有把握可以战胜对方,这是一个优秀血族战士的自信。 刑耀笑道:“你不是要见沙迦城主么?他此刻正在等你哩!” 黑格尔点头,将巨剑重新放入背后剑鞘,与刑耀并排走入城主府。 城主府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占去整条东大街的三分之一。从正大门进去后,一眼可见的是一片种满绿色的开阔草坪,草坪中以四条小道分别同往不同院门。正中一条小道上设有一座高达数丈的假山,一道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水流从假山顶部冲刷而下,带动假山下方一辆木制水车运转。水车建在一道两丈余宽的人工溪流上,溪流清澈见底,铺着无数色彩鲜艳的石头,无数极为罕见的鱼类在石缝中自由穿梭,予人一种宁静感觉。 溪流弯曲,两旁更种有来自各地的奇花异草,微风拂动,各种异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做婢女打扮的年轻少女穿梭在花草之中,莺歌燕语,嬉戏打闹,一派祥和欢笑之态,与刚才门口激斗仿似两个天地。 一座亭阁修建与假山旁,亭阁分为四角,每个角均占有一名娇艳如花的妙龄少女,纸扇,香茗,水果在她们手中均可见到。 一名白衣人斜靠在亭阁正中一张软椅上,他丰神如玉,额头宽广,予人一种极为智慧印象,眼睛微微闭起,享受着四名少女的服务。他看样子似乎有四十多岁,但仔细一看有好像只有三十多点。黑格尔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竟猜不透他真实年龄。不知为什么,黑格尔感觉到眼前这名叫做沙迦的人绝对是一名可怕的高手,他竟然有些害怕,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包括族长菲利斯。 两人走到亭阁前停下,刑耀轻声道:“城主,客人到了!” 沙迦似乎刚刚睡醒般,闭眼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几名少女依手势退下,亭阁内只剩他一人。 刑耀恭敬地望着沙迦,眼中丝毫不掩饰地射出狂热的崇拜神色。在他心中沙迦是帝国中最强的人,不仅仅是他的实力,也因为他那包括天地的智慧。如此人物整个帝国中屈指可数。 黑格尔不知如何开口,之前想好的说辞全部消失无踪。对方并睁眼没有看,但他却已生出被对方看透一切的古怪感觉。 片晌之后,沙迦终于张开双眼,两道如同实质的视线扫到黑格尔脸上,令其寒毛竖立,淡淡道:“不错,菲利斯终于有点长进了。” 第7章 荒野少女 夏歌将馨心背负背上,以极快速度在林中穿行。他专选择往树叶茂密的地方前进,借以逃过天上战鹰的锐利目光。但这只是治标之法,若他不能在血族人形成合围前逃出这片山林,那后果可想而知。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击杀一直追踪自己的战鹰,这样在这片彼此都不熟悉的树林中,血族人将会睁眼如盲。不过这也只是他的想法而已,在找到机会击杀战鹰之前,他仍必须不停移动方位,尽量将敌人引进密林中,丛林战斗是他最擅长的,到那时候他便可以拿回想打想逃的主动权,而不是像现在般被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这片山林生长的极为茂密,许多地方更有岩石沟堑可供他在快速奔行间进行躲避,在不觉间他已进山岗密林之中。周围树木逐渐变得粗壮,从树叶缝隙间穿过光线也逐渐稀少黯淡,天空中的战鹰亦因为追逐夏歌而逐渐降低了飞行高度。 夏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算是安全了。长时间的负重奔跑让他源种之力入不敷出,整个人也开始感到疲倦难熬,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恢复源种之力的损耗。 一阵流水声传入耳中,夏歌遁声而去,一道高达数十丈,如同从天际冲下的瀑布映入他的眼中。 瀑布下是一片清澈开阔的水潭,水潭四周长满无数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带着巨大力道冲入水潭的瀑布将无数水滴洒向它们,使它们远比同样生长在树林中的花草茂盛许多。 夏歌将馨心放在草地上后快步上前,双手捧起清凉潭水浇往脸上,舒畅淋漓的痛快感觉传入心底,让他忍不住**出声,半日的奔波劳苦也在潭水洗涤下消失大半,使他生出想就此躺下睡觉的慵懒感觉,可惜此时此地都不允许他如此做,躺下休息对现在的他而言已变成了一件望而不及的事情。 休息片晌之后,夏歌背起馨心,准备转到瀑布后去看看,对山林的熟悉让他仅凭直觉就可以感到瀑布后或许有他现在极为需要的地形,他需要一小段时间来恢复源种之力和疲惫不堪的身体,而馨心也快要醒转,也同样需要休息。 瀑布虽高,但向两面延伸的山岗却并不算远。夏歌从左面行进不过百米,便发现通向瀑布顶部的路径。那是一条极为狭窄而崎岖的小道,虽然一直通往山顶,但不过只有一尺来宽,并且全以错乱堆砌的岩石为铺,使人生出难以行走之感。 夏歌眼力奇佳,发现小道上似有人走过的痕迹,并且不算太久。最开始的淡淡脚印清晰而带着略微的湿润,夏歌知道对方一定去过潭边,周围也只有那里才会有水源。只是如此深林之中竟会有人迹?夏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疑问。 夏歌将衣物撕下,将馨心缚于背上,又将白露插于腰间,以便应付可能出现的一切变故。天上战鹰依旧盘旋,不过高度已不及最开始,夏歌看也不看它一眼,只管慢慢攀爬,他知道战鹰正在通知那些血族人,刚才盘旋圈数代表了他此刻的位置。 山岗高而崎岖难行,但以夏歌能力轻易便可攀登,就在他刚踏上山顶时,突然生出一种身处危险境地的怪异感觉,一道冷电从脊骨而下,让他全身寒毛竖起,毛孔张开,冷汗不受控制地涌出。这是他源种的自然之道才有的奇妙功效,有些类似于动物的森林灵觉,在危险出现的前一刻便会以此种方式告之于他,血族突袭月族营地时他也曾出现过相同感觉,这已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 骤变突生,一道带着破开空气的尖锐嘶叫的寒芒以极其强劲的力道向他袭来,寒芒速度极快,在破空声响起之时便以逼近夏歌身体,那布满杀气和寒意的恐怖感觉如同实质般袭来,使人生出难以躲避和抵抗的奇怪感觉。 在极其危险情况下,源种之力随心而动,疯狂运转。此刻夏歌闪避已是不及,右眼精芒闪射,白露划出玄妙至极的弧度,准确无误的劈在寒芒上。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音响起。寒芒上的强大力道让夏歌虎口剧痛,手臂酸麻且立足不稳,差点失足退下山顶。不过寒芒在他劈中之后已改变方向,带着劲风从他身边掠过。 “咦?”一声诧异声音响起,似在为没有射中夏歌而感到惋惜。夏歌又惊又怒,转头望去,却几乎看得呆了。 一名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极为紧身的黑色劲装的少女提着一张大的夸张的巨弓立在他不远处。少女生有一张绝对完美的瓜子脸,一双美目之中如同蕴含了一潭秋水,使人一见便不愿离开,秀气的瑶鼻,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和她随风飘动的乌黑长发都使她如同精灵一般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包裹黑色劲装下的身躯线条纤美修长,却又使人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藏于身体中的爆发力。配合着腰间插满羽箭的箭筒和手中的大弓,更是为她秀丽中添了英武之气。而此刻少女正一脸可惜地看着被夏歌击飞的羽箭的方向,似仍未相信没有命中夏歌。 夏歌看见少女时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将其与馨心做比较,得到的答案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少女的美丽并不在馨心之下,若说馨心是一朵空谷幽兰,那眼前这名少女便是一朵带刺玫瑰。 夏歌正在发呆之际,少女单手叉腰,声音如同她人一般美妙动人:“喂!你是怎么做到的?”问题单纯直接,使人很难生出恶感。 夏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并非喜色之人,为何这次竟如此反常?自然之道让自己淡泊随意,似乎在眼前这名少女面前没有丝毫作用。想到这里,他强自收回心神,苦笑道:“你为何偷袭我?若不是我会一点剑技,岂非已死在你刚才那一箭上?” 少女笑嘻嘻地道:“连那一箭你都避不开,那你还不如死了算了。”她的回答蛮不讲理,同时也让夏歌生出啼笑皆非感觉。他能够感觉少女脸上丝毫不做作的神情,那种单纯直率的个性的确逗人喜爱,夏歌也的确生不出气来。 谁知少女又笑嘻嘻道:“我骗你的!刚才那一箭是安雅最大的本事呢!你竟然能够挡住,害得人家有些伤心哩!” 夏歌正色道:“安雅小姐,刚才那一击我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与你计较,当以后却不能如此了,万一当真伤到人难道你心里会没有负罪感?”他原本想说的是如果遇见的不是他,对方的报复可能让她难以承受,但他知道这些话根本不应该出自他嘴里,因此话到嘴边便换了。 安雅偏着头,样子极其可爱,道:“知道了,你和我爷爷一样啰嗦,算我错了,原本我以为你是上次那些来骚扰我和爷爷的人哩!” 夏歌摇头苦笑,他已从对方打扮穿着上知道她并不是血族人,既然是一场误会,他也不欲追究,他很想问少女口中的那些人是何来路,但他目前自身难保,不愿多事,所以也没有多问。将白露收入鞘中,转身便走。 安雅见夏歌根本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而是直接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忍不住叫道:“喂!你要去哪里?” 夏歌停下脚步,回头道:“安雅小姐,劝你最好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要不等下会很麻烦的!”夏歌心中虽然对安雅刚才那一箭有些微恼,但仍忍不住提醒她,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到别人,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谁知少女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哼声道:“上次若不是小白跑出来了,他们才不可能找到我哩!” 夏歌眼中一亮,喜道:“那你知道可以避开他们的地方么?能不能带我去?” 安雅得意道:“当然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带你去?” 夏歌道:“你是根本就不知道吧?”自己既然去激将一名小姑娘?这是换做以往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事,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已快要将他压垮。 安雅做了个鬼脸,道:“我知道你在激将我,嘿嘿,我偏偏不带你去!”说完脸上露出一副揭穿夏歌阴谋的得意神色,偏偏又让夏歌无可奈何,自己总不能使用武力逼她说吧? 安雅得意的仰起头,道:“除非你叫我一声姐姐,否则一切休谈!” 夏歌差点笑出声来,忍不住道:“你才多大?一个小丫头而已。” 安雅板起脸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小了,哼!原本打算告诉你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样子极为可爱,板起脸后反而更讨人喜爱。 夏歌心中一动,急忙道:“安雅小姐,你不是箭术了得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安雅显然对箭术了得四字颇为受用,板起的脸缓和不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夏歌抬手指着天上盘旋的战鹰道:“你能帮我把它射下来么?它已经跟了我很久了。” 第9章 寒刺虎疾 安雅开弓引箭,一股惨烈气势从弓箭上生出,羽箭狭长,远超普通箭矢,箭身更是泛出淡淡蓝光,架在寒刺上作势待发。此刻的安雅气质完全改变,再非起先的调皮少女,而是如同一尊战无不胜的女战神。夏歌丝毫不怀疑其箭术精准度和威力,刚才的一箭已让他很清楚安雅手中弓箭的威力是何等恐怖。 “嘣!”弓弦传出沉闷响声,这把如同来自天地间的声音将羽箭送出。寒芒破空,如闪电般的羽箭准确无误的穿过战鹰身体,令其悲鸣坠下。这颗潜伏在夏歌身侧的定时炸弹终于被拔除,此后他无论选择逃走或是战斗,机会都将大大增加。 安雅收回寒刺,笑嘻嘻道:“怎么样?我箭法准吧?”眨眼间又回复到调皮少女,令夏歌有些反应不及。 “对了,你背上的姐姐很漂亮,是你的恋人么?”少女盯住如同熟睡般中的馨心,好奇道:“刚才那只鹰是追踪你们的敌人的吧?他们的目标是这个漂亮姐姐么?”夏歌啼笑皆非,刚才她要求自己叫她姐姐,现在却主动叫馨心姐姐,确实令人感到好笑。不过馨心的魅力确实无人可当,安雅口中的姐姐叫的也是自然之极,丝毫没有任何做作。 夏歌摇头道:“有些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说得清楚,谢谢你的帮忙,不过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你尽快回到你爷爷那里去吧!这样会安全很多。”夏歌虽然不知道她爷爷究竟是谁,但仅凭安雅一手可怕箭术便可知道她爷爷的强大,血族人虽然失去追踪自己的战鹰,但仍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安雅盯着馨心半天,笑嘻嘻道:“这里吧?你随我回家,那里很隐蔽的,根本无人能找到。先说哦!我是看在漂亮姐姐份上才帮你的哩!” 夏歌呆了呆,摸着鼻子苦笑。馨心即使在睡梦中也帮了他的忙,恐怕说出去没人敢信。 安雅转身向山岗下走去,回头道:“你要跟上哦!我可不会等你的!” 夏歌微微一笑,举步跟上。 两人在林间一前一后快速穿行。安雅似乎有炫耀自己灵活身法的意思,优美身姿如同一只灵雀般穿梭在空间极小的树木之间,却丝毫不见减速,而夏歌更是丝毫不慢,如同闲庭散步般轻松自然,每每遇见障碍时也不见如何作势便轻易绕过,身法如行云流水般潇洒好看。自然之道唯乎一心,心不乱,一切便自然无暇。 安雅不时回头张望,发现夏歌面带微笑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而丝毫不落下半步,心中有些诧异。要知道自己从小便在这片山林中长大,对这里地理环境了若指掌,再加上从小便在爷爷严厉的督促下学习箭术身法和源种修炼之法,因此对自己在山林中的一身本事颇为自得。但夏歌不但劈开了她全力射出的一箭,而且在身法速度上也丝毫不输于她,这让她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也同时知道这个世间便自己优秀的人很多,眼前的夏歌便是一个。 安雅终究是少女心性,片刻便将一丝失落抛开,带着夏歌在林中不断前进,或而跃过流动的小溪,或而跳过狭窄的山涧,又或而穿过漆黑的山洞。在行进许久之后,夏歌眼前豁然开朗。 原本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经过人工砍伐后变作一处宽广的空地,偏偏空地上方以翠绿色的树枝树干连接,形成一道架在头顶的人工屏障,夏歌甚至可以肯定,即使以战鹰锐利眼力也不太可能从空中穿过搭架的层层树叶看到建造在下面的木屋。木屋全以粗长的树干搭建,剥皮的树干以刀斧之内的利器修整成木板,显得光滑平整,每块木板结合处严丝合缝,丝毫不见铁钉之类的连接痕迹,一看便知建造此物之人对外物的运用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木屋并不太大,但却予人一种宁静祥和感觉。安雅在看到木屋后,速度陡然加快,嘴里呼道:“爷爷快出来!安雅带客人回来了!”夏歌闻言顿足在空地边缘,未得主人同意,他不便贸然闯入。 安雅呼叫后并未进屋,而是乖乖地站立在木屋门口等待,由此可见这个调皮的少女对她的爷爷有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畏惧。 木门在夏歌和安雅的等待中缓缓打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夏歌视线中。夏歌第一眼看到老人时,心中便升起一个感觉,这名老人相当可怕。这是来自心底的奇怪感觉,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它是如何产生的,但自然之道所带给他的灵敏第六感觉却不会骗他。 老人身材高大,竟比夏歌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当他有若实质的眼神扫到夏歌身上时,夏歌顿时升起一种被人看穿到灵魂深处的强烈感觉。身内源种同时不受控制般开始缓缓运转,与那种奇妙感觉互相呼应,从一年前便一直停滞不前的源种之力此刻竟隐隐有一丝将要突破的征兆。 夏歌不知是福是祸,但却不想放过这个难得机会,放开身心,顺其自然地让源种流转,同时也将视线投到老人身上。 老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乡下老头,他虽须发皆白,但双目开合之间神光四射,面部也没有一丝岁月带来的痕迹,行走时如同走向王座的帝王。夏歌此刻已经知道,对方以前一定是一名身居高位的可怕人物。 老人举步走向夏歌,仿似没有看到安雅一般。 安雅对夏歌做了个眼色,意思要他小心应付,因为她很少从爷爷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 夏歌微微一笑,拱手道:“前辈,小子夏歌有礼了。” 老人在夏歌面前三米处站定,一字一句道:“你是否是月族人?” 夏歌呆了呆,不知如何回答,他能清楚感觉老人气势正在提升,随时可能出手。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有种不得不回答对方问题的奇怪感觉,同时更深知自己无论编造任何谎话都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也明白自己在老人面前脆弱的如同孩童,无论是想逃走或是拼命都没有半点机会,因此与其绞尽脑汁捏造谎言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实话,这样至少会让自己内心压力稍减。 拿定主意后,夏歌终于开口道:“是的,我是月族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右手已移动到白露剑柄之上,准备随时豁命拼斗,虽然自己远非对方对手,但坐以待毙却并非他的性格,背上的馨心更是他非拼不可的理由。 老人出乎意料的露出笑容,点头道:“我从你的剑便看出你的身份,它是否叫做白露?可否将他借我看看?嘿!若是我要对你出手,你恐怕连剑都出不了鞘!” 夏歌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并从对方话中已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当下依言将白露取出,上前两步,双手捧给老人。 老人接过白露,眼中露出缅怀神色,似是想起了一些过往之事。 过了半晌,老人将白露递换给夏歌,虽然他面无表情,但夏歌却能看出他眼中伤感神色却依然没有减退,那是对往事的追忆和不舍。 “您认识我母亲?”夏歌忍不住试着问出心中疑问。 老人摆手道:“来吧!进屋再谈!我突然间有很多话要说!” 屋内简单整洁,一张木桌,几张木凳,和一张木**,仅此而已。 夏歌将馨心轻轻放在木**上,用薄毯为其盖上。熟睡中的馨心美丽的如同一尊女神雕像。 老人拉过一张木凳,示意夏歌坐下,道:“望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虎疾,或许菲儿应该向你提起过我。” 菲儿是夏歌母亲的名字,她全名叫做夏菲儿,夏歌亦是跟随母姓。 夏歌道:“原来您就是寒刺虎疾,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告诉我关于您以前的故事。那是我当初最爱听的故事哩!” 虎疾哈哈笑道:“菲儿没有说过我坏话吧?当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哩!如今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而我却老了。二十多年眨眼便过,但一切在我脑中却如同昨日之事一样。”虎疾拍了拍夏歌肩膀道:“小子你不错,我能看出你的源种修炼之法与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是菲儿教你的么?她以前总喜欢缠着我们几个人教她剑术,我们也同样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一生所学倒是让她学去不少。不知如今她过的怎样?” 夏歌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垂首道:“母亲已经过世了。” 虎疾呆了呆,半晌才勉强笑道:“也好,省的为这个世间烦心。”他说的轻松,但仍让夏歌感觉到了他声音中那抑制不住轻微颤抖。 夏歌没有答话,他已陷入对母亲的缅怀和追忆中去,就连泪水渗出眼眶他也丝毫未觉。 室内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虎疾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学到了你母亲几层功夫!” 夏歌知道虎疾有意指点他,勉强按住翻涌的思绪,起身随虎疾走出木屋。 两人在木屋前空地站定,相隔三米。 夏歌缓缓拔出白露,源种之力开始运转,瞬间从母亲过世的悲痛中挣脱,全心意投入到即将开始的战斗中。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必须要更好的活下去,否则怎么对得起生养自己的母亲?要好好的活下去,实力便是最大的本钱,而眼前便是一个增加这个本钱的机会。 虎疾面带微笑,修炼到他这种程度已不会为物所喜,为物所悲。只要投入一件事,便会全心全意面对,心中再无一丝杂念。 而夏歌面对背负双手的虎疾,突然生出一种面对着一座雄伟山岳般的感觉。对方只是随意一站,他却不知该如何出手,一种无论自己如何进攻都会被对方轻易化解的奇异想法油然而生。 就在此时,夏歌丹田中的源种忽然开始剧烈转动,一股不受他控制的气势陡然而生,与对方气势相互牵引,形成一道无形气势屏障。空气中如同涟漪般的波纹 不断扩散聚拢,源种运转更快,逐渐在他丹田中开始发生奇异变化。 夏歌如同陷入睡梦中一般,闭上眼睛眼,白露遥指对方,感受开始变化的源种,并努力调整源种运行道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必须抓住。 虎疾仍然面带微笑地看着夏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夏歌的天赋高的令他吃惊,竟能在即将展开的战斗中提升自己。这样的天才他一生从未见过,心中更是升起要好生指点夏歌,令其尽量少走弯路的想法。 源种之力的运转终于逐渐减缓,夏歌睁开右眼,眼中精芒一闪即逝,表面虽没有任何变化,但虎疾已看出,他再非先前的那个夏歌了。 第10章 相托 夏歌仰头,视线穿过层层树叶,望向湛蓝天空,他的源种终于做出决定性地突破。如果说先前他的源种是一滴水珠,那现在他的源种便是一滴浓度远超水珠的水银,虽然外观并未多大变化,但其质量已有了质的飞跃。现在的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树木的呼吸,空气中流动的潮湿水分,甚至在自己脚底一尺厚的泥土中,正有一只蚯蚓缓缓蠕动,努力造出一条通向地面的道路。已升至正空的太阳映入眼中,但却已没有先前的刺目感觉。各种来自自然间的顽强生命的清晰讯息让他几乎感动的流泪,现在的他终于亲身体验到母亲曾说过的那个奇妙境界,也终于向巅峰道路的迈进了极为重要的一步。 夏歌收回目光,反手将白露入鞘,躬身道:“多谢前辈的指点,夏歌受益良多!” 虎疾微笑道:“我不过是通过源种联系让你的源种自由释放了一次,能觉悟突破与你的天赋密不可分,说实话,你是我看过最有天赋的人,但话虽如此,你仍需一步一个脚印地不停走下去。更何况世界之大,远超过我实力的人多不胜数,你万万不可骄傲自得。唉!你与你母亲真的很像。” 夏歌道:“母亲生前经常提及虎疾前辈和另外几名前辈,我看得出来,她也很怀念和前辈们一起游历的日子。” 虎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她会比我们几个年纪大的还要先走,想当初她还是如你差不多大小的丫头片子,如今她的儿子已这么大了,嘿,一切却都像是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哩!” 夏歌见虎疾眼中又流露出那种伤感神色,连忙转移话题道:“从刚才就没有见到安雅,她去哪里了?她的父母呢?” 一提起安雅,虎疾嘴边不觉勾出一丝笑容,道:“这个孩子远比同龄女孩调皮,现在一定又跑到什么地方去找她的小动物朋友去了。唉,她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我十多年前收养的孩子,那时她尚在襁褓之中,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她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从未告诉过她的身世,只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永远不要涉及这个残酷的世间之事。” 夏歌道:“那前辈打算永远不告诉她身世么?” 虎疾仰头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打算就这样瞒她一辈子的,但我现在却想通了,她已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去到外面的世界的,雏鹰也总是会张开翅膀,离开保护它的父母的。现在你的到来更让我坚定了这个信念。” 夏歌呆了呆,苦笑道:“前辈未免太看得起夏歌了,我现在自身难保,根本不敢接受前辈的托付。” 虎疾笑道:“你天庭饱满,神清目明,绝非短命之相。一时的挫折又怎么打倒夏菲儿的孩子?我不会看错人的!” 夏歌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带着馨心逃亡已是不易,现在似乎又要多了一个安雅,将来的路将如何走下去?或许安雅的箭术将会是他的一大助力,但他根本不希望安雅跟他一样双手沾血,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孩子他又怎么舍得随他一起过那种有今天无明日的生活? “前辈的托付夏歌不敢拒绝,但安雅愿意么?”夏歌苦笑道:“安雅过得惯颠沛流离的日子么?前辈这种宁静安详的生活难道不好么?”携美同行是许多人梦想之事,但夏歌却感觉自己肩上负担更重,丝毫没有喜悦之感。 虎疾道:“她一定会同意的,很早之前她就向往外面的世界了。不知你相信与否,这几天我老是觉得心绪不宁。她是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有你照顾她我才能安心。唉!希望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夏歌心中一动,想起安雅曾对他说过她曾击退过闯入这片树林的人,开始他以为是搜捕他的血族战士,照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同的两拨人。想到这里,夏歌连忙道:“是否有人在搜寻前辈下落?” 虎疾沉吟道:“有许多事我便不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夏歌还想追问时,安雅从旁边树林中穿出,手中提着两只尚在滴血的野鸡,笑嘻嘻道:“你们在聊什么?” 虎疾看到安雅,脸上阴霾瞬间消失无影,哈哈笑道:“安雅来认识一下你夏大哥!他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菲儿阿姨的孩子。” 安雅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娇憨无比的表情,旋风般向木屋后冲去,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你们先聊着,我去两只野鸡洗净,等下弄爷爷最爱吃的烤鸡!” 虎疾摇头笑道:“我倒是很少看到这孩子有害羞的时候,平时性子野的和男孩子一样。” 夏歌暂时将心中疑问压下,笑道:“安雅天真率直,的确逗人喜爱。” 虎疾拍了拍夏歌肩膀道:“你一定会让她的笑容一直保持下去的,对吧?”语锋一转,又道:“来吧!暂时将一切抛开,安雅烤鸡的手艺的确不错,今次你有口福了!” 夏歌点点头,举步走向木屋,他预计中的馨心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了。 夜幕降临,皓月升空。 木屋前燃着一堆篝火,两根以树干所搭的木叉架在篝火旁,一根狭长木棍穿着两支被烤的金黄的野鸡架在木叉上,发出诱人香味。 四人席地而坐,围于火堆旁边。 夏歌一脸微笑地看着馨心,他从未像现在般轻松过。从月族营地直到这里,他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月族的灭亡,血族的追杀,溱的死,馨心的安全,无一不让他心烦意乱,唯有此刻,他是真正的放松了自己,全心意地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在虎疾和夏歌善意隐瞒下,安雅欣然同意与夏歌一起离开这个她生长的地方,馨心虽然好奇,但却没有多问。在她心中夏歌是一个有担待的人,他做任何事都会有他的理由,对他的信任感甚至超过了溱,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安全和温馨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但这些话她只能埋在心底,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说出。 夏歌打了个饱嗝,赞叹道:“安雅手艺的确没话说,我差点连指头都吞了下去。” 安雅坐在馨心旁边,笑嘻嘻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了,不过不是做给你吃的,馨心姐姐才是我服务的对象,你最多算是沾了馨心姐姐的光!” 虎疾莞尔道:“那和做给他吃有何区别?” 夏歌心中一阵温馨,这种感觉他已许久未曾出现。以前每次受了欺负,回到家中母亲也会带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疼痛和黯然,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它如同潜伏在心底的毒蛇般无时无刻地撕咬拉扯。 馨心注意到夏歌脸上神色变化,知他定是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情,当下微笑道:“既然安雅妹妹要同我们一起上路,那不如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便可出发。”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自己的伤心难过绝对不会在夏歌面前表露出来,夏歌已经够累的了,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减少他的负担,哪怕是一点点。 不知何时开始安雅已变得对馨心言听计从,起身道:“今晚我要和馨心姐姐睡!”看其期待的俏脸便知她完全被馨心那种淡然幽雅的气质所征服,真心地将她当成了姐姐。 两人道了晚安,一同走入木屋。 虎疾呆呆地望着安雅背影消失在木屋中,脸上闪过一片黯然。 夏歌知他心中不舍,但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语言。此处虽然隐秘,但却不是绝对安全,那些追踪而来的血族和另一拨人迟早会找到这里。越早离开便越安全,这也是目前来说最正确的选择。 两人陷入沉默。 良久,虎疾突然开口道:“夏歌你告诉我,我是否做错了?” 夏歌叹气道:“我也不知前辈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但我很清楚前辈对安雅的关爱,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偏偏还不能让她知道。这种感觉我能够体会。”说到这里,夏歌心中浮现馨心美丽的脸,自己是否也能像自己所说一样? 虎疾哈哈笑道:“你生性洒脱,对事事都看得开,反倒是我有些忸怩了!” 夏歌摇头道:“我烦恼的事太多,以至于我干脆不去想,凡事都总要解决,但我这个懒人却是能躲一样便算一样,最多天塌下来当被盖。” 虎疾叹气道:“不知是否因为我年纪大了的缘故,这段时间我叹气的次数比我几十年来的次数都还要多。我年轻时候也与你一样,对任何困难都不在乎,因为任何事都有迎刃而解的时候。” 夏歌道:“我知道前辈的烦恼之事,但事在人为,前辈不如与我们一起走?” 虎疾双目射出精芒,笑道:“我已逃避了半生,再也不想如同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了。今后安雅有你照顾,我也算了却了最后的心事,何况我需要为你们逃走赢得足够多的时间,所以这次我会轰轰烈烈与其一战,他们想要我的命并非简单之事!” 第11章 寒刺一出 虎疾说话间战意顿生,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油然而生,仿似回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时候。 夏歌听得热血沸腾,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与前辈并肩作战!嘿!我的白露也早想饱饮他们的鲜血了!借此机会将月族和溱的帐一同算上!” 虎疾摇头道:“你更重要的责任是带着她们安全离开。你知道我为何要一等再等?是因为我想等他们将包围圈缩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时你们更有机会逃出,安雅对周围一带地形非常熟悉,亦可大大增加你们逃生的机会。”他语气淡然,丝毫未曾提及自己安全,但夏歌知道虎疾所做的一切将会让他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但让他稍微安心地是以虎疾实在太强了,若是他存心想要突围,只要不同时遇上多名的歌特那种级别的可怕人物,其他一般人根本无法阻拦他。 夏歌郑重点头,两女的安全问题已全部压在他的肩上,他必须将两女安全送出,才不枉费死去的溱,四极和眼前虎疾的提点之恩。 虎疾探手入怀,掏出一个以兽皮缝制的小袋,郑重点交予夏歌,缓缓道:“记住,你们逃出这片山林后便一直往南,前往帝都,找到一个叫做罗伊德的人,将这个袋子交给他,他会知会你怎么做的。” 夏歌没有多话,接过袋子,小心地放进怀中,点头道:“前辈放心,除非我死,不然这个袋子一定会送到对方手中。”夏歌指尖触及袋子时便已感觉袋子中除了有书信之外,还有一快类似玉佩金牌之类的物件。但夏歌绝对不会打开袋子,对他来说,承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虎疾似乎松了口气,转开话题道:“我看你左眼以布条缠住,右眼却经常习惯性的左视,难道你的左眼已不能视物?” 夏歌苦笑道:“母亲去世,我哭了三天,能剩下一只右眼已算是幸运的了。” 虎疾奇怪道:“你没有继承你母亲血统传承而得到月瞳?” 夏歌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自己身体之中只有一半月族血统,如何能够继承那种奇异的力量?而这一半的血统曾经是他受尽欺凌的原因。 虎疾观其脸色,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也不欲多问,拍了拍夏歌肩膀,笑道:“也不知是否你走运,罗伊德精通医术,你的左眼说不定他可以医治,或许还可以唤醒你身内沉睡的血脉哩!” 夏歌愕然道:“也不知我是否已习惯用一只眼睛看这个世界,突然听到眼睛可以复明,心中竟一片空白。”话虽如此说,但夏歌心底的确为虎疾的话感到雀跃,但不知为何自己却没办法将兴奋之情表现在脸上,或许由于左眼已经失明太久,自己早已完全放弃了,又或许是因为不想再欠虎疾的人情了吧?不管怎样,能有一丝复明左眼的机会总是好的,没人愿意做一个缺少一只眼睛的残疾人。 “什么叫做唤醒血脉?”夏歌岔开话题道:“月瞳不是从出生时已继承的么?” “怎么解释呢?”虎疾沉吟道:“你们月族力量叫做月瞳,它的强大能力你应该知道吧?就如同血族的凝血之术一样,这是上天给予你们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却不是每个月族人都可以得到的,它从你们出生开始一开始便埋藏在你们的血脉之中,或许有意无意之间,你们间有人能够唤醒它,但绝大部分人仍是对其丝毫没有控制把握能力,以至这种可怕能力白白浪费。据我所知,有许多秘法可以帮助类似你们这种情况的人,让你们能通过其方式主动唤醒血脉中的力量,以达到更高人数的觉醒。你们月族好手远远差于血族的原因或许也在此,他们族中必定有人精通这种秘法。” 夏歌想起自己曾经因无意得罪某人,被族中长辈施以幻觉,在族中祖祠前跪了一晚的经历,那时自己看见的是母亲对犯错的自己大声斥责,罚自己跪一晚的古怪经历,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对方陷入幻觉,这在实力相当的战斗中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自己若是可以唤醒这种能力,不管是对抗血族的追杀,又或是对血族进行复仇反攻,那都将是一大助力,想到这里,他突然非常期待能够得到这种隐藏在身体中的能力。 虎疾继续道:“不过这种能力有利也有弊,最大的弊端除了只能在有月光的地方使用之外,更是会让人变得软弱懒散且有依赖性!如同水中行舟般,人体本身便像是一艘舟,开始一直都以划动木桨前进,虽缓慢但却稳定。但一旦有了以源晶作为动力之后,便会舍弃木桨,这样虽然可以更快,但却会让人沉浸在安逸懒惰之中,变得对月瞳产生极强的依赖性,从而减少对自身的锻炼。要知道人的身体原本就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与其依靠外物之利,不如慢慢找到开启宝藏的钥匙。” 夏歌肃然道:“我懂得前辈所说意思,过于追求和依靠特殊能力如同舍本求末,唯有自身变得强大才是正途。” 虎疾起身道:“夜了,早点休息吧!” 晨风微凉,沁人心脾。 夏歌,馨心,安雅,三人整装待发。 安雅笑靥如花,巨弓寒刺以白布缠好,斜挂在后背,腰间除了插满羽箭的箭筒之外还缠着一个小包裹,看其鼓囊囊的样子便知里面多半装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整个人一副即将出游的兴奋样子。 但夏歌知道,危险旅程才刚刚开始。 昨夜虎疾并未睡眠,而是去到这片隐秘树林之外,夏歌知道他一定是去做最后的侦查,为他们选择最佳的逃亡路线。而自己也只是盘膝打坐,以求将状态调整最好,迎接今天的战斗。 虎疾指着南方道:“你们立即出发吧!一直往南,至多两天,你们便到达斜阳城,但切勿进城,只需要绕过便可。” 夏歌懂得他的意思,点头应允。 安雅笑嘻嘻地道:“爷爷,安雅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嘻嘻!我会很想爷爷的!” 虎疾微笑道:“你一路一定要听你夏大哥的话,不然回来爷爷打你屁股,知道么?” 安雅吐了吐舌头,当先穿进树林,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来。 虎疾沉声道:“夏小子,记住我交代的事情!” 夏歌点头道:“前辈放心,夏歌一定做到!” 虎疾挥手道:“快去吧!” 夏歌恭敬地行了个礼,领着馨心追上安雅的脚步,他没有回头,他很清楚,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位给予自己提点和关爱的老人了。 虎疾目送几人身影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瞬间穿入树林之中。 昨夜侦查之时他便已发觉对方人数远超想象,当时的他远远观望,发现两拨人马以地毯式搜索接近自己所在位置,虽然对方行动缓慢,但自己却不能再等,必须在对方形成合围之前造出引起两拨人的响动,这也是他主动出击的原因。 初升朝阳,金光四溢,投到瀑布之上。这是虎疾选好的交战地点。瀑布两端均是陡峭山崖,不利攀行,对方高手有限之下自己便可以利用地形周旋,尽量避免对方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山风吹过,周围树林沙沙作响,暴风雨即将来到。 虎疾立于瀑布上面一块宽阔岩石之上,注视着下方树林中如同蚂蚁般的敌人缓缓推进。沉寂已久的战意此刻终于爆发,现在的他渴望一战! 两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瀑布下方,冷冷地注视着虎疾。 刑耀双目布满杀机,面上却挂满微笑,道:“虎疾大人近年可好?沙迦大人异常想念您哩!”他虽然面带微笑,但如同从齿缝中挤出的字如同万载寒冰般冰冷。 虎疾哈哈笑道:“难得沙迦还会挂念我,今日可是他派你们来的?” 刑耀依旧微笑道:“虎疾大人不必担心,城主并未来此,刑耀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虎疾大人是帝国试验室的栋梁,却为何要叛逃?高职厚薪难道不比山野荒村的生活更吸引人?” 虎疾眼中精芒神射,笑道:“你是否在拖延时间?其实没有那个必要!无论你们人再多,我可以在几息之间便解决你!” 两人言辞之间针锋相对,目的都是一样,拖延时间。刑耀想拖的是等到手下战士形成合围之势,而虎疾想拖的是夏歌,馨心和安雅三人能够安全逃出的时间。 刑耀旁边的黑格尔没有任何言语,径直拉出背后巨剑,双目死死盯住虎疾,在他眼前,对方是一名可怕高手,虽不及城主沙迦,但却非他能战胜,但血族战士从来不畏惧挑战,特别是自己没有把握的挑战,进步来自战斗,这也是血族人一向贯彻的方针之一。 刑耀摇头笑道:“既然虎疾大人想要赐教,在下两人岂敢不从?但不知虎疾大人的寒刺在哪里?” 虎疾道:“对付你们需要寒刺?”伸手一招,空气中泛起涟漪,一把寒光闪耀的长剑已握在他手中。剑身全以如同流动的水雾般难辨真假,这种以源种之力提取空气中元素而成的凝剑堪比任何名剑,唯一不同的只是它仅以元素构成,需不断消耗源种之力维持现状。 寒气四溢,空气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