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宫里的丑八怪 颓垣碎瓦,萧瑟寂寥。没有人能想到离忧国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会有这样的所在。冬日柔暖的阳光到了这深宫冷院里,似乎也失了原来的温度。此刻破损的廊檐下,几个衣衫破烂、神情呆滞的女人晒着太阳,顺便翻翻棉衣悠闲地找着虱子。 窝在拐角里的流玥双眸微眯,即便她此刻蓬头垢面,却依然无损那外露的半张脸的绝美。那半张脸线条完美,莹白无瑕,上面隐隐有阳光跳跃,仿佛是一块能够吸收日月精华的璞玉,美得勾人魂魄。 倏地,她转了头,原本隐在暗处的另半张脸呈现出来时,却又不得不让人胆战心惊。只见洁白的皮肤上是一道蜿蜒如蛇的伤疤,丑陋不堪,狰狞骇人。如此迥然不同的两边脸,构成了一幅说不尽的诡异画面。良久,她微微睁开眼,听到旁边的女人嘴里咂吧虱子的声音,喉咙口犯起一阵恶心。 她被遣来冷宫已有一个多月了,对这里的情形多少有些了解。冷宫里那些疯疯癫癫的女人每日基本都是靠抓虱子、吃虱子打发时间的。流玥虽然觉得恶心,但总好过看着她们活吃老鼠要好得多。除了她,这些冷宫里的女人都是离忧国当今天子云非墨的妃嫔。她们曾经是名媛淑女、大家闺秀,可如今在选择苟活与解决温饱上,她们只能如此。因为被送进冷宫的女人无疑是等死之人。冷宫这般晦气,谁也不愿触霉头,宫女皆是七八天才来送一次吃食。掰指算算,今日正好便是送饭的日子。 此刻的流玥等待着前来送饭的宫女,而她绝不是为了像前几次那样和这群疯疯癫癫的女人争食物争得头破血流。她,要设法离开这里。 良久,流玥睁开眼看了看天色,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她坐直身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看到并未有人留意她,于是从袖里取出一个翡翠镯子戴在腕上。玉镯色泽通透,莹润无比,在阳光下泛起温润的光芒,一看便知是上品。 她摩挲了几下玉镯,才将其掩在袖里。她的宝贝在进冷宫前已被黑心的宫人搜刮了,还好这镯子当时是贴身藏的,待会儿她能否顺利逃出冷宫可全靠这玉镯了。半盏茶的工夫,破败的宫门口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冷宫里的女人瞬间全都集中起精神,等那拎着食盒的宫女刚闪进大门,所有人全都哗啦一声闪电般窜过去,唯有流玥缓缓起身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来送饭的宫女对此刻疯抢的情形也是司空见惯,于是站到一旁,嘴里不忘歪歪唧唧地骂几句。转头无意间看到没有抢夺的流玥时,微微一愕。 流玥近前,对着宫女殷勤笑道:“姑娘,能否向你打听个人?” 那宫女眼见流玥靠过来,连忙摆手制止,“来冷宫已经够倒霉了,难道还要染了你的晦气?瞧你个丑八怪!赶紧离姑奶奶远点儿!” 第二章 逃出来了! 谁知流玥也不生气,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戴着镯子的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声音清脆悦耳道:“我向姑娘打听消息,自然少不了姑娘好处的。”皓白的手腕,衬着那碧莹莹的镯子煞是好看。 宫女见之,顿时两眼发光,上前便要去抢流玥腕上的玉镯。流玥灵巧地避开,嫣然笑道:“姑娘要想要这镯子,就跟我来。”说完,转身便往残破脏污的殿内走去。 那宫女撇下还在抢食的众人,急忙跟着流玥进了寝殿。殿内阴冷潮湿,脏乱无比,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儿。那宫女皱着眉头,用手掩鼻道:“你想问什么赶紧问!” 流玥转过身,略一沉吟道:“我想打听俘获来的那位云罗国公主如今何在?” 闻言,那个宫女立刻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流玥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我是她从云罗国而来的贴身婢女。”云罗国皇宫被攻陷的那一刻,为免受辱她选择了毁容。而她的贴身婢女绿珠为保全她两人互换了衣服。 “你说那个短命公主啊,听说她得罪了后宫的珍妃娘娘,结果就被做成了人彘……” 闻言,流玥只觉耳中轰然,脑中竟在瞬间一下空白,猛地朝后退了数步。她贝齿紧抵下唇,直到出现一排血珠子。那个曾经陪伴她、乖巧无比的女子竟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绿珠是替她而死,而她能做的就是替绿珠报仇。 此刻眼见流玥神色悲怮,眸光恍忽,宫女瞄准机会立刻上前从流玥的手腕褪下玉镯。流玥回过神,见对方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玉镯,趁其不备从旁边的桌上提起茶壶,然后猛地砸在宫女的头上,那宫女还来不及惊呼,立刻倒地而亡。 她望着宫女头上顷刻流下的刺目的鲜血,强忍住内心的恐惧,连忙将宫女的衣服褪下来换到自己身上,然后又将宫女的尸体藏在隐蔽处。处理完后,她这才掩着半边脸,走出冷宫,走出这个禁锢她的牢房。 冷宫门口有侍卫把守,当流玥顺利地从那些侍卫的眼皮底下逃出后,吊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不过接下来要混出宫外,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对离忧国的皇宫不熟,如今又不知怎么混出宫外,顿时焦躁不堪,只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父皇、母后、绿珠,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顺利出宫。 她漫无目的地在四处瞎转,谁知还未想出出宫的法子,却看到前面有一队盘查的侍卫,远远地她听到说冷宫发生了命案,于是赶忙调转方向躲过侍卫,来到一座宫殿前。她看到殿前停着一架豪华无比的马车,旁边堆着几个硕大无比的朱漆木箱,此刻还有人从殿内往外搬运木箱,隐隐地听殿门口的老太监说说什么“一路上安全”之类的话语,她顿时灵机一动,看来这些木箱是要运出宫的。 于是她绕到马车后面趁人不备打开木箱偷偷地钻了进去。只是,她的行动没有逃过远处一双犀利如鹰隼的眸子。躲进木箱里,不到片刻流玥便感到藏匿自己的木箱被搬进了马车,一颗心安定下来,困意也立刻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地她就在木箱里睡过去了。 第三章 天龙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到有人打开了木箱,她一个警醒,还未看清眼前的状况,便被人粗鲁地拽出木箱。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立刻痛得好像散架了一般,狼狈之下两只鞋子也尽数遗落。可她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来,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呼声。 她刚挣扎着站起身,只听一道冰冷如玉的声音徐然响起,“想借本太子的马车逃出宫,这算盘也打得太响了!” 流玥循声望去,只见眼前通体雪白的马车里,男子慵懒地靠在织锦软垫上。他外披白狐大氅,一头乌发只用一枚如玉白玉簪束着,几缕青丝肆意地披散在肩头。他内穿一件月白色长袍,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火焰状的藻纹,腰束雪白织锦攒珠缎带,别一碧莹剔透的梅花形玉佩。 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双眉斜飞入鬓,狭长黑眸略带寒意,高挺完美的鼻梁,五官甚是好看,却没有女子的秀气。此刻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挑着茶盏,举手投足间贵气尽现,却又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凉薄的气息。 流玥睨了眼男子腰间梅花玉佩上的字迹,躬身行了一礼,却是不卑不亢道:“流玥无意冒犯天龙太子,还望太子原谅。” 马车上的男子眉心微动,凝向流玥的眸光带了三分兴味,三分探究,似笑非笑道:“哦,你是如何识得本太子的?” “天龙太子要想知道答案也不难,不过必须先赦免流玥躲进木箱的罪责。”传闻胭国的天龙太子冷冰傲生性凶残,暴虐无比。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出冷宫,又入狼窝。眼下,也只能先想法子保住性命了。 正自思忖间,流玥只觉腿弯剧痛,不由自主地便被两个侍卫踢跪在地,耳边只听侍卫骂骂咧咧道:“你个丑八怪算什么东西,天龙太子何等身份,你竟然也敢讨价还价,真是活腻了!” 流玥冷冷一笑,她贵为云罗国公主,只屈膝父皇、母后,其他人她宁死不跪。念此,她霍地起身,那两个侍卫见她竟如此硬气,又是在她腿弯处使劲踹去,她咬紧牙关两腿发软却仍是坚持站立,额头上早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马车里的冷冰傲饶有兴味地睨着眼前不屈不挠的女子,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星芒。还从未有过女子在他跟前敢如此放肆的,不过这倒勾起了他的些许兴趣。冷冰傲扬了扬脸,那两名侍卫立刻躬身退到一旁。 他将茶盏放回跟前的紫檀案几上,眼角眉梢流泻出缕缕漫不经心的邪气,“本太子恕你无罪,你可以说了。” “多谢天龙太子。”流玥松了一口气,抬眸望了一眼冷冰傲,然后眸光淡淡扫过这辆通体雪白的马车,浅笑道:“传闻天龙太子喜欢白色。这辆马车周身都是以南海冰蚕丝做装饰,而南海冰蚕丝万金难求,胭国是冰蚕丝的产地,这马车如此大的手笔,不是来自胭国,恐怕其他国家很少能有如此排场了。再者太子随身佩戴的玉佩上刚好有个“傲”字,自然不能判断是天龙太子了。” 第四章 请太子收留! 冷冰傲低头,望了一眼腰间悬挂的玉佩,眸子微动,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心思竟如此缜密通透,看来绝非普通的宫女那般简单。于是他抬起眼帘,不由得将眼前之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一身宫女装,一半脸娇若三月桃花,另一半则疤痕蜿蜒丑陋不堪,唯有一双眸子犹如搁在幽潭中的两颗黑色玛瑙,格外清亮剔透,隐隐透出无尽的灵气。 冷冰傲淡淡地收回目光,声音冷然道:“你可以走了。” “流玥还请天龙太子收留。”她躬身一礼,口气淡然从容,不是乞求,也不是征询,反倒是一种自信的口吻,似乎她料定对方必会答应她一样。 “哦?想求本太子收留?”冷冰傲瞬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讥诮,“本太子身边可从不收留无用之人。这次你的算盘恐怕很难打响了。” “那倒未必。”对于冷冰傲的拒绝,流玥表现得不见丝毫气馁和焦虑。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冷冰傲不觉有些愕然,口气里带了几分试探道:“你如何这般的自信?” 流玥唇角含起一缕澹静的笑意,并不直接回答冷冰傲的疑问,而是兀自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我和天龙太子的敌人一致,所以这便是收留我理由。” 闻言,冷冰傲眼光一转,犀利无比地落在流玥的身上,似要将她看穿一样。而她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开口,说出的话让冷冰傲硬是愣了半晌。冷冰傲眸中的神色变幻不定,仿佛在思考对方那一番话的真实性。而流玥淡然地站立原地,不去催促沉默的冷冰傲。 她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可内心早已紊乱不堪,天龙太子会不会收留她,她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向对方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属冒险,也许自己会死得更快。可是目前她再无选择,如果不能与天龙太子合作,恐怕今生今世她也再无法报仇了,所以她不得不拼力一搏。 良久,冷冰傲忽然眸光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晦暗难测的笑意,“你说你是云罗国的流玥公主?本太子好像听说那个流玥公主早都被云非墨的妃子折磨死了。本太子如何能信你所言?即便你是真的流玥公主,可是一个亡国公主,对本太子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冷冰傲漫不经心地说完,离忧国的皇宫有他安插的眼线,所以之前听说流玥公主被害之事并不奇怪,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竟说她是流玥公主,细细思量,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眼前的女子虽是宫女装束,又已毁容,但那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怎么也是遮挡不掉的。所以他相信她是云罗国的流玥公主,但不代表他就会收留她。 “不瞒天龙太子,云罗国的皇宫失陷之时,我的贴身婢女为保全流玥,便与我互换了衣服,所以死在离忧国皇宫的流玥公主是我的婢女而非我。我这亡国公主对离忧国只有恨,嗜骨的恨。云非墨灭我云罗,毁我家园,逼死父皇母后,我与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果天龙太子肯给流玥安排一个新身份,流玥的利用价值自然会不容小觑的。”流玥几乎是咬牙说完的这番话。她眼里怒气翻腾如火云滚滚,紧攥的手指已经兀自颤抖,指节也泛起了青白色。她在隐忍着滔天仇恨。 第五章 不可冒险 当今天下,离忧国独大,胭国次之,其他小国不得不在夹缝中求生存。离忧国和胭国皆是野心勃勃,恨不得尽吞天下。离忧国虽然实力最强,但想轻易间吞并胭国是绝不可能的。而胭国也是泱泱大国,又岂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两国虽然表面上维持着一派睦邻友好的和谐关系,但实际上早已暗流激荡,各自筹谋,都恨不得将对方一举歼灭。 冷冰傲用指尖随意地敲击着紫檀案几,半晌挑起眉尖,扯唇道:“听起来倒是让人有些心动,不过本太子可不能轻易冒险。”说着,他转脸不再看流玥一眼,对着马车上的车夫沉声道,“启程。” 马车顿时滚滚向前,流玥见状顾不得去找寻遗落的鞋子,光着双脚在车后追赶。毕竟,离忧国太过强大,冷冰傲不肯轻易犯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否则一个不慎便会对胭国招致灭顶之罪。所以,她必须得向冷冰傲表明她的决心与毅力。 马车在道路上飞快地疾驰。天龙太子时而惬意地望一眼在马车后紧追的女子,冰冷的脸上浮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这个女人,他倒要看看能坚持多久。 四蹄的动物自然要比流玥跑得快多了,眨眼的工夫马车几乎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而流玥已经累得喘着粗气,汗如雨下。抬脚一看,穿着布袜的脚已经血红一片,那是她踩在路上的石粒、尖刺割破了双脚。 她猛提一口气,继续向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奔跑。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殷红的脚印,此刻脚心再痛,也难抵国破人亡、沦为亡国奴的满腹伤痛。她咬牙奔跑,心里暗暗祈祷:父皇、母后、绿珠,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成功。 为了尽早赶回胭国,冷冰傲的马车皆是抄小道而行。暮色四合的时候,依旧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于是只好扎营晚上在此过夜。不多久,一轮新月缓缓爬上树捎,给大地万物撒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酒足饭饱,几个侍卫正负责巡视守夜,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大喝一声,生怕附近的猛兽出没。 然而当几人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不由得瞠目结舌。只见清朦的月光下,女子满脸汗水,气喘如牛,周身的衣服也尽数湿透,如淋大雨一般。脚上没有穿鞋,原本雪白的袜此刻嫣红一片,触目惊心。此刻,有几个侍卫已经辨认出来眼前之人就是白天他们太子放走的那个大胆宫女。 “放她过来。”听着外面的骚动声,帐篷里冷冰傲的声音徐然响起,似乎他早就料定了流玥会追赶上来一样。听到冷冰傲发话,挡在流玥面前的侍卫立刻让开了道。流玥忍着脚下的剧痛,向冷冰傲所在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篝火吐焰,流玥一进去顿时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篝火上架起的铁锅里滋滋的响着,空气里散发出诱人的肉香。流玥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此刻闻到如此美味,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她只觉肚里的馋虫全都疯狂地叫喧起来。于是她不由得向那口铁锅多望了几眼。 第六章 人肉?还是野猪? 此刻的冷冰傲靠在篝火旁的软椅上,姿势随意而优雅。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流玥,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如果饿了,请自便。” 见流玥心存顾虑,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冷冰傲启唇道:“公主若不使用,待会如何有力气与本太子共商大计?” 流玥眉眼一动,当下也不再客气,走到铁锅前,用旁边的小碗盛上,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口吃着,她吃得很快却丝毫不显失礼,举止间反倒透出一股迷人的优雅。冷冰傲望着她的眸色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吃罢,流玥抬起脸正对上冷冰傲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心不由微微一颤。她在他的眼瞳里依稀看到了嗜血的凶残。纵使紧张得心若擂鼓,表面上流玥依然神色不变,淡然道:“接下来天龙太子有何安排?” “安排?”冷冰傲邪佞地勾动唇角,起身向着流玥徐然走去,“人肉的味道是不是很鲜美?” “啊!”流玥乍听之下,喉咙一紧,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进去的肉汤呼啦一下尽数吐了出来。心里顿时又气又怕又恶心,该死的冷冰傲竟然给她吃人肉! 看到眼前狼狈不堪的流玥,冷冰傲撇撇嘴,用极其平静的口吻说道:“本太子只是说笑而已,刚才你吃的那些只是打来的野猪。” “你……”流玥直起身子顿时怒不可遏地瞪向冷冰傲,而对方全然无视她喷火的双眸,反倒是兴味盎然地睨着她。敌我力量太过悬殊,所以流玥咬了咬牙只能放弃计较。 她垂头轻抚胸口,冷冰傲的声音在耳畔冷冷响起,“人肉究竟是什么味道本太子也没有尝过,你很荣幸你将是本太子品食的对象。一国公主的肉一定非常鲜美了。”一番话听得流玥顿时身子巨震,毛骨悚然。 她惊恐地抬头,不知何时冷冰傲的手里已经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映着火光发出森然冰冷的寒意,此刻的冷冰傲唇角邪笑,眸光雪亮,流玥见之只觉比那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地狱之神还要恐怖万分,她目光扫向出口脚下刚动,冷冰傲已经挡在她面前执刀挥去,接着只闻流玥一声惨叫,她的脸顿时被鲜血浸染,原本狰狞的疤痕血肉翻卷,惨烈无比。经不住脸上的痛楚以及无以复加的惊恐,流玥身子一歪顷刻倒地。 冷冰傲睨了一眼地上的流玥,唇角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徐徐漾开。良久,他弯下腰伸手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探去…… 战火持续了三天三夜,天边都烧成了赤红。离忧国的军队将杀进皇宫时,流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兄、皇姐被父皇用剑刺死,母后只站在一旁摇头垂泪。父皇说:为何生于帝王家!与其落入敌军手中受辱,不如父皇先送你们离开。 她看着与她一起长大的皇兄、皇姐们哭着喊着请求父皇饶他们一命,泪水濛濛的眼里全是对生的渴望和乞求。而父皇完全像着魔一般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在她面前倒下。 第七章 敷药去疤? 轮到她的时候,她在泪水滑落的前一刻闭了眼,决绝地说道:“儿臣愿追随父皇母后而去。” 良久,没有长剑刺破心脏的痛感,只听父皇低喃道:“罢了,罢了。你自有你的造化……” 正愕然父皇怎么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语,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看到父皇母后双双倒下…… “不要啊!”流玥惊呼一声,从梦中苏醒过来,枕巾早已被泪水濡湿了大片。方才的是梦,更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公主,您终于醒啦。您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流玥刚要挣扎着起身,早有宫女上前扶起并给背后放了织锦软垫让她靠在榻上。 抬头,眼波流转,望着陌生的宫女、陌生的行宫,她出声道:“这是哪里?” “回公主,这里是胭国的皇宫。”上前说话的是一个长着鸭蛋脸的清秀宫女,“奴婢缳碧今后便负责公主的饮食起居。公主昏睡了三天,滴水未沾,眼下先服食点儿清粥,待会奴婢再给您敷药。” “敷药?”流玥有些不解道。 “对啊。公主脸部的伤得每日换敷玉肤膏,再有七八天的样子,脸上的疤痕就会彻底消除了呢。” 闻言,不由伸手抚上裹着纱布的脸颊,流玥了然一笑。原来那晚冷冰傲是为了让她脸上的疤痕重新烂开再敷上灵药。她嘲弄地勾起唇角,女人的利用价值果然只能是以色侍人啊。 接下来的七天,流玥每日的活动范围都仅限于自己所在的园子,没有再见冷冰傲,也不向缳碧询问冷冰傲,她相信对方一定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这日清晨,流玥坐在梳妆台前,缳碧将她脸上裹着的纱布小心地取了下来。当容颜尽显,缳碧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流玥这才抬起眼帘,凝向菱花镜中的自己。原本有疤痕的半边脸颊肌肤白皙光洁,隐隐带着淡淡的粉色,犹如三月的桃花般娇美迷人。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目似点漆,鼻若琼花,端的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再见到这张脸时,流玥没有太多的动容。虽是惊为天人之姿,但这张脸她对镜梳妆十几年了,早已经熟悉了,因此她才能这般镇定如斯。便在这时,有宫女前来禀报,流玥回了话,那宫女在一旁等候。流玥让缳碧帮她随意挽了个流云髻,配了几点素雅钗环,既简单又不失高贵。这才敛衣起身,由传话宫女领路前往冷冰傲的寝宫。 一路廊腰幔回,檐牙高啄,花木绮丽,风景如画。冷冰傲所住的寝宫叫揽月宫。抵达之时,宫女将流玥引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殿内,檀香袅袅,温暖如春。冷冰傲负手而立面对着殿门,他的前面还站着两个衣衫华丽的女子。身着一红一紫的两名女子背对流玥站立,虽看不到面容,但只消看那玲珑窈窕的身段,不难想象必是倾国淑丽。 “来了?”冷冰傲邪魅地勾唇,算是与流玥打了招呼。流玥则淡淡点了点头。原本背对流玥的两名女子随着冷冰傲开口,一齐转头看向来人。流玥看清了两人的面容,红衣娇媚,亮丽如春花齐放;紫衣清灵,莹莹如秋月皎洁。两人姿色各有千秋,却皆是人间难得的绝色。 第八章 和亲人选就是你! 流玥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很确定是第一次见到这两名女子,但两人方才凝望她的目光分明包含了敌意。她在两名女子旁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冷冰傲。方才传话宫女只说冷冰傲传召她,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此刻看情形,真不知道冷冰傲又要搞什么鬼。 “流玥公主,上次本太子前往离忧国是和云非墨商议和亲之事。胭国会将一名公主嫁于云非墨,此刻站在你身旁的两名女子都是本太子之前精心培养起来的和亲对象,如今又加上个你,本太子还真不知道你们三人中谁最适合待在离忧国的皇宫里。”说完,冷冰傲作头疼状抚了抚额头,那两名女子听言更加敌视流玥这个竞争对手。 流玥只觉好笑。离忧国的云非墨生性惨虐,喜怒无常,与冷冰傲相较,可谓不相上下。试问他又怎么会让一个和亲的眼线安稳地生活在他的皇宫呢?如果不是身负血海深仇,她又怎么会愿意接受这份差事,如今没想到还有人争着抢着做靶子。 她挑起下巴,目光在那两名女子的脸上转了几转,然后对着冷冰傲笑道:“如果天龙太子这般为难的话,流玥倒有个解决的好法子。相信一定可以帮到天龙太子。”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冷冰傲似笑非笑,冰冷的眸子含了几分兴致和探究。 流玥的开口让两个女子紧张而好奇起来,屏息凝神等待着流玥接下来的话。流玥没有立刻开口回话,而是伸手抚着云鬓上的嵌珠双龙点翠簪。正当旁边的两人毫无戒备之时,她蓦地眸光一利,拔下头上的簪子闪电般刺向红衣、紫衣女子的心脏。那两名女子几乎还来不及惊叫出声,脸上已带着无比的震惊和恐惧猝然倒下。 接着,清寂的殿内突兀地响起冷冰傲的拊掌声。他望着眼前沉静自若的流玥,眉梢眼角溢出几分邪佞,勾唇道:“出手快、准、狠。公主倒是越来越让本太子刮目相看了。” 此刻的流玥恐慌与惊惧交加,她是第一次动手杀人。强压住心头的不适,她淡笑出口道:“只可惜了太子的两位美人。”方才她出手虽快,但以冷冰傲的武功身手绝对可以救下那两名女子。他不过是旁观一出戏而已。 冷冰傲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不以为意道:“没脑子的花瓶,本太子从不吝惜。公主既然杀了我的人,那和亲人选就由公主担当了。” “流玥多谢太子成全。”她淡然言谢。 冷冰傲走近几步,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本太子对公主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呢。竟有些不舍让你和亲了。怎么办?” 闻言,流玥连忙退出数步,举手投足皇家凤仪浑然天成。她脸上微含了怒意,声音淡漠清冷,“请天龙太子记清楚我们的关系。”她和他只有合作关系,只是有共同的敌人,如此而已。 看着对自己避如蛇蝎的女子,冷冰傲邪佞地牵动唇角,“公主所言即是,倒是本太子失礼了。” 第九章 嫁给灭过仇人! “太子若无其他事情,流玥先行告退。”说完,不等冷冰傲开口,流玥几乎是落荒逃走。 方才冷冰傲在靠近她的时候,他霸道而强硬、冷傲而自信的气场几乎就要将她溺毙。冷冰傲是当世少有的枭雄,而她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正是少女心事缱绻的时候,但她在内心告诉自己,冷冰傲这样的人残忍邪佞,绝对不能抱有任何的幻想,正如离忧国的云非墨一样的狰狞可怖。回去的路上,她眼神飘忽,心绪极乱,只觉往后的复仇之路渺茫如烟。 冬日的暖阳如春水般倾洒在大红色的华丽马车上,拢起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光晕,迷了人眼,乱了心跳。马车里的女子优雅地端坐着,身披一袭大红色锦缎嫁衣,那上面用丝线绣织的七彩凤凰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飞走。头顶上的朝凤冠光彩夺目,熠熠熠生辉。垂下来的十数串莹润的珠琏遮住了女子娇美的容颜,此刻随着马车的前行兀自摇晃,叮叮作响。 十里红妆的场面实在壮观,到达离忧国的京城锦都时,引全城百姓竞相奔走围睹。万人空巷全都闻讯跑来观看这位从胭国和亲而来的公主。围观之人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宫的宫门口。虽然看不到大红马车里身着嫁衣的女子究竟如何的惊为天人,但能目睹皇家的气派排场也不错了。 马车里的流玥听着道路两边人们发出的的啧啧赞叹声,感受着他们的艳羡和妒忌,而她,珠玉掩映下的唇角嘲弄地牵起。曾经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身穿嫁衣坐在花轿里被心爱男子迎娶时的情景。她也曾做过这样的绮梦,只是真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真正出嫁的这日,竟是嫁给自己的灭国仇人云非墨,她要让他付出应得的代价。 终于到达宫门口了,十指纤纤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马车顺利地通过,身后的宫门关闭时发出的沉重闷响,如同敲击在她的心头。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三个月前,她被离忧国的军队俘虏,以亡国奴的身份押解进皇宫,而如今逃出冷宫的她再度重返,却换成了胭国和亲公主的身份。两次进宫对她而言,同样的前途飘渺,吉凶难料。 她不由臆想,下次离开离忧国的皇宫又会是什么时候,也许她今世大仇未报,便已化为后宫中的一撮尘土,最后终抵不过随风消散的命运。 宫门口有掌事的内侍领着流玥的马车入了后宫,与流玥从胭国而来的仪仗刚被安排在了驿馆休息,他们将流玥安全地护送到离忧国的皇宫,任务完成翌日就要返回胭国复命了。流玥被安置在玉粹殿。 玉粹殿坐落在御花园的西北角,相当僻静,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前院正殿即忘忧阁。忘忧阁后是个雅致的小花园,两边则是东西配殿。忘忧阁的正房雕栏玉砌,内间与外间隔着一个红木镶金牡丹大纱屏。当中一张梨花木大圆桌铺了大红绣龙凤齐鸣桌布,中央的菱花形绘有百子嬉戏的攒盒赫然醒目,里面堆满了枣、花生、桂圆、莲子。案台上的一对红烛从白天一直燃到深夜,猩红的烛泪仍缓缓往下淌,像**的眼泪。 第十章 让黑龙陪你 榻上紫木案几上的紫铜双耳璃龙麒麟香炉内焚着香,青烟如春风般轻柔,轻轻扬扬的弥漫,盈满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榻上,四五个时辰坐在那里保持着同一个坐姿,让流玥浑身酸痛。时间不早,她遣走了屋里所有的下人。她双手微微绞动着胸前的衣襟,天色已经不早了,云非墨还没有来,也许对方今晚不会过来了。 念此,她复杂的心情反倒有一丝舒解。扯下头上的喜帕、凤冠,流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从胭国一路舟车劳顿,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她大半天神经紧绷,此刻放松下来,顿觉困意席卷而来。于是,再不做他想,流玥倒**后很快便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只感到脸上传来潮湿冰冷的感觉。一向睡眠较浅的她立刻警醒,霍地睁开眼,只见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大蟒蛇盘踞眼前。那蟒蛇通体乌黑发亮,眼睛如两盏大灯笼一般,透出森冷骇人的光芒。此刻张着血盆大口,伸出好长好长的信子,“滋滋”地响着。一瞬间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想惊叫却陡然发现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攫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看来朕的黑龙很喜欢你。今晚就让黑龙留下来陪你。”一道带着无尽冷意的男声在房间里骤然响起。 流玥刚站起来,那条大蟒蛇恶作剧般迅速缠住她身子。她行动不变,只能勉强向前移动几步,与离忧国的天子云非墨见过礼后,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眼前之人定她个大不敬之罪,她抬头直视于他。 只见对方修眉斜飞入鬓,狭长的丹凤眼透出一股凌厉气势,目光如冬雨般冰冷凉薄。鼻梁高挺,锐薄而俊逸的唇角似笑非笑。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上面以金线细细绣着祥云龙纹。那浓得化不开的黑色,给人以无限的压迫感,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笼罩着那个挺拔的身体。 她望着面前的云非墨毫不畏惧道:“皇上,妾身和亲而来,嫁的是近在眼前的您,皇上是真龙天子,洞房花烛夜妾身自然应该伺候皇上这位真龙。” 云非墨深邃的眼瞳闪过一丝异色,转而冰冷的注视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灵魂一般。六宫粉黛,哪个女子对他不是诚惶诚恐、百般讨好的?她是胭国和亲而来的眼线,明面上不是更应该这样做吗? 冰冷的唇线泛起一丝优雅的弧度。这个女人明明是怕成为黑龙的一顿晚餐,才这般巧妙地给自己开脱。不过不得不说,她沉着冷静,心思敏锐,哪像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对黑龙是闻声色变。她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朕相信,冷冰傲选的人自不会差的,如果连黑龙都对付不了的话,那你也不配留下来。”云非墨俊眸微眯,眸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明明已经怕到极点的女子却强忍装出毫无畏惧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