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家村 百家村,夏华王朝的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子,四面环山,几乎与世隔绝。 一轮骄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之上,散发着热辣的光芒。 百家村中央的集市上,小贩们有气无力的叫卖着,平时总是活蹦乱跳的路边野狗也都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伸着舌头,一动不动。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一间低矮木屋前方的小院内,秦冲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拳悬于腰间,上身绷紧,比苍松还要挺拔,下身悬空,成蹲坐的姿势,修炼的正是名为“乘马式”的锻体方法。 汗水已经将他身上粗糙的破麻布衫浸透,身下一小块原本干燥无比的土地居然被从他身上滴落的汗水浸湿,与周围干燥无比的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要知道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即便是泼一盆水在地面,恐怕也会很快蒸发的干干净净。 秦冲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一个时辰了。 似火的骄阳似乎也想看看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肆无忌惮,近乎于疯狂的喷吐着灼灼热量。 两个时辰过去,肌肉处传来的酸痛感,让秦冲摇摇欲坠,尤其是双腿,似乎有无数虫蚁在血肉里爬来爬去,时不时还会咬上一口。 秦冲终于到达了极限,缓缓挺直双腿,顿时一种无比舒畅的感觉弥漫他的全身。 踢了踢腿,尽管麻木的感觉减轻不少,可双腿还是沉重无比。 秦冲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双腿达到极限,还可以锻炼双手。进入房内,站在水缸边一口气喝了一肚子凉水,他又返到院子里面,修炼能够锻炼手部力量的“撑起式”。 太阳渐渐向西方落了下去,空气依旧闷热,没有一丝风。 穿着粗布衣服的秦宇,扛着一根扁担走进院子,扁担的两端各自挂着两尺见方的木头食盒,从盒子内里,悄然飘散出淡淡的葱油饼香味。 “儿子,快歇歇吧。”秦宇怜爱的望着秦冲,大声呼唤道。 “爸,我不累。过几天就是测试的日子,我一定要努力更努力。”在连续做过五百多个“撑起式”之后,秦冲的双臂开始微微颤抖,但是他依旧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测试?你是说成为玄者的测试么?”秦宇放下扁担与食盒。 望着汗如雨下的儿子,他的眼中满是疼惜之色。虽然在秦宇想来,玄者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是他仍然不忍心给儿子泼冷水。 默默的进入房间,拿出一块洗干净的毛巾,秦宇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秦冲额头上的汗水。 “成为玄者哪有那么容易?你这孩子,还是不要对这件事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望着乌黑发丝间,隐约间显露出丝丝白发的父亲,秦冲眼睛有些湿润。 “就算只剩下一丝希望,我也要去试试!”秦冲倔强的说道。艰难的完成第八百个“撑起式”,他双手用力一拍地面,俯卧的身躯如同敏捷的鹞子般,在空中翻转,稳稳落在地面上。 在洛兰大陆,玄者是最为让人尊敬的职业。 所谓玄者,就是能够修炼玄气,身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甚至可以像是雄鹰一样在天空中自在翱翔的强者。 在百家村,从来没有出现过玄者。而放眼清河镇,十年来也不过只是出现三名有着玄者天赋的奇葩。 以秦冲的身份,本来不会知道与玄者有关的故事。可五岁的时候,偶然间,他听到在清河镇打工的三叔说,一次三叔在返家的时候,遭遇了一只高达三丈,重逾千斤的玄兽暴君熊,那可是能够轻易屠戮掉整个百家村的怪物,多亏他三叔命大,当时恰好有一名玄者路过,轻而易举的就将那只暴君熊击毙,这才令三叔逃得一劫。 见多识广的三叔还和他讲,就连在清河镇内最让人羡慕,权势最大的镇长,在见到玄者的时候也都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玄者不高兴,从而受到最为严厉的制裁! “在玄者眼中,连权势彪炳的镇长都只是个小人物么?”三叔的一番话让当时年仅五岁的秦冲一颗心为之沸腾。 在秦冲那般年纪的孩子眼里,别说清河镇的镇长,仅是百家村的村长在他的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得知玄者的大威能,秦冲从此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他也想要成为一名玄者!不只是为了要让自己成为万众敬仰的存在,同时也要让穷困潦倒,破败不堪的家境,因此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秦冲的母亲郑淑芬嫁给他的父亲已经快有20年,无法想象,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二十年如一日的操劳,最终却是连一件体面的衣衫都买不起。 秦冲清楚的记得,每年一到了酷寒隆冬,就是家里最难熬的时候。 四处透风的房间,根本无法抵御住凛冽寒风的侵袭,而不管外面多冷,母亲也必须去河边,用最冰冷刺骨的河水,为大户人家洗衣服,换取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小钱。 秦冲不想看到母亲受苦受难,同样他也不想重蹈父亲的老路,整日奔波,最终却换不来几个大钱。 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秦冲都知道自己应该努力下去。 秦冲并不知道成为玄者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要求,所以他只能将全部时间用来疯狂的锻炼身体。 在他想来,只有好的身体才是做一切事情的基础,而他也为此足足努力了十一年。 距离此地最近的能够测试玄气的地方,是四百里外的清河镇,那里有测试一个人是否有天赋成为玄者的测试官。每年的火玄月六日都会进行统一测试,测试的对象是十六岁的少年,每年百家村里符合年龄的孩子都会去参加测试,但是无一例外,从来没有人能够达到测试的要求,全都是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今年百家村达到十六岁的孩子一共有三个,分别是秦冲,村长家的孙子李峰,还有一个是村里铁匠张大叔的女儿,张胜男。 这天已经是火玄月三日,秦冲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动身,而这件事情他也早早就告诉了父亲。 站在院里的秦冲大口喘着粗气,但是心里却非常高兴。因为今天的他比昨天足足多做了五个“撑起式”,这说明他的身体极限又提高了一些。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进步,但是秦冲就是靠着十一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懈,每天进步一点点,才拥有不逊色村里成年人的力气。 由于秦母郑淑芬有事,早就去了大姨家,是以秦宇早已经做好晚饭,一直在等着儿子。 土炕上的小圆桌上摆着两碗能查清米粒的稀粥,五张卖剩下的发凉的葱油饼,一小碟萝卜咸菜,这就是这对父子的晚饭。 “爸,你怎么不先吃呢?等我很久了吧?”秦冲脱掉草鞋,上了坑。 “爸不饿,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了,天热,再喝口粥就行,你快吃吧。”秦宇将五张饼全都推到儿子面前。 秦冲确实是饿坏了,拿起一张葱油饼,三两口就吃了下去。 “慢点吃,喝点粥,别噎着。” 秦冲嘴里满满的,含糊不清的“恩”了一声,又拿起了第二张饼。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秦宇说不出的心疼。 很快,五张饼和一小碟萝卜咸菜全都进了秦冲的肚子,秦宇怕他噎着,把自己那碗更淡的米粥也递给了儿子。 放下饭碗,秦冲其实还没有吃饱,但是他知道家里的条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帮父亲拾掇碗筷。 吃过晚饭,秦冲又回到院子里,进行一些其它的锻炼,直到将所有的力气用光,才返回炕上,躺了下来。 让秦冲奇怪的是,一向鼾声如雷的父亲,今天居然没有打呼噜。 秦冲实在是太累了,翻了个身,口鼻间就传来细微的鼾声。 第二天当秦冲醒来的时候,秦宇已经出门,秦冲发现炕上多了一个布包,布包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细小的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路上小心。”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十枚还带着父亲身上特有葱油饼味道的铜币,以及十几个被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葱油饼。 秦冲心里有些发堵,背上布包,大步走了出去。 一只黑色的小毛驴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院子里,正打着响鼻,很显然,这一定是父亲借来让自己出门用的。 秦冲在心里暗暗想着,自己一定要成为玄者,然后让父母能够活的体面一些。 百家村热闹的早市里,一宿没睡的秦宇望着村东的方向有些失神,他知道那是儿子即将出发的地方。 “喂,卖饼的,找钱啊?”一个大婶不满的说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宇慌慌张张的找还零钱,目光依旧执着的望着村东头的方向。 这是秦冲第一次离开百家村,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直向东走就能到达清河镇。一路风餐露宿,饿了就吃一张葱油饼,渴了就随手摘上几枚野果。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条十丈宽的小河出现在眼前。 河面波光粼粼,河水静静流淌。 小河上是一座石桥,就在小毛驴踏上桥的时候,这座看起来非常坚固的石桥居然轰的一声化作齑粉。没有石块飞溅,而是彻底变成了一堆石粉,随着一阵风吹来,在秦奋的眼前消散的无影无踪。 小毛驴受到了惊吓,不停的“尔吾尔吾”的叫着,险些将秦冲摔下去。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的石桥,秦冲揉了揉眼睛。 第二章 驴与小河 古怪!匪夷所思的古怪! 惊魂未定的秦冲看着原本石桥存在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座桥是因为年久失修而碎裂成一块块的石头他还能接受,但是这样完全凭空化作石粉,就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事情了。 眼前的河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秦冲不自觉的向前走了几步。 眼前秦冲就要进入河中,小毛驴“尔吾”一声叫唤,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秦冲忙停下脚步,定睛向河水看去。 潺潺的河水安静的流淌着,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是那种莫名的吸引力依旧存在,这种感觉让秦冲感到十分不安。 绕道而行?秦冲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百家村到清河镇秦冲只知道这一条路,这里荒无人烟,他也根本找不到人问路。 直接骑驴过去?好像也不行,万一这小河真有什么危险,那小毛驴和自己都得完蛋。 对于这次的玄气测试,秦冲是志在必得的,尽管这条看似平静的小河也许会隐藏着莫名的危险,但丝毫不能动摇他前进的决心。 很快,秦冲想到一个办法。 “小毛驴啊,你立功的时候到了。”秦冲拍了拍小毛驴的脊背,脱下破麻布衫,撕成一条一条的,连接在一起,牢牢系在驴脖子上的缰绳上。 他决定让小毛驴先过河,试试这条小河到底有没有危险。 秦冲右手紧紧的抓住用衣服加长了的缰绳,将小毛驴向河水的方向赶过去。长年锻炼身体的他有自信如果小毛驴能够安然过河,凭他的力气,完全可以将小毛驴再拉回来。 之前受到惊吓的小毛驴显然非常的不配合,见秦冲想要将自己赶进水里,一个劲“尔吾尔吾”的叫唤着,挣扎着,使劲的向远离河水的方向挪动,刺耳的驴叫声让秦冲一阵心烦意乱,他甚至感觉自己在这单调的“尔吾”声中听出了一丝悲壮的感觉。 之前总听人用“驴脾气”来形容人脾气不好,这回秦冲可是彻底见识了货真价实的“驴脾气”。 多亏秦冲的力气够大,不管小毛驴怎么挣扎,始终被秦冲牢牢的控制着。 小毛驴终于被秦冲拖到了河边,它挣扎的更厉害了。 “你给我下去!”秦冲一脚踢向了驴屁股,小毛驴应声落水。 河水只没过小毛驴的半条腿,秦冲做了一下比较,如果自己进去,也就是没过膝盖多一点点。 进入河水里的小毛驴显然更加惊慌,本来就很大的驴眼睁得更大,在河水里拼命扑腾起来。 秦冲紧紧盯着落入水中的小毛驴,随时准备着如果小毛驴敢跑回来,就给它再来一脚。 出乎秦冲意料的是,小毛驴只扑腾了几下,就愣愣的站在河水里,一动不动。 小毛驴愣了片刻,居然在河水里撒着欢打起滚来,一张驴脸上居然极为人性化的出现了惬意的神采,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咦?难道这河水里真有什么不寻常? 秦冲正这样想着,小毛驴似乎撒欢撒够了,抖了抖皮毛上的水珠,蹬蹬的向河水中心跑去。 河水里的小毛驴速度骤然变快,简直如履平地,恐怕传说中的最以速度见长的玄风马也不过如此,长长的缰绳也在瞬间被拉得笔直! 秦冲无暇多想,紧紧的抓牢了缰绳。 小毛驴很快跑过河水的中心,眼看就要过河了。秦冲双手骤然发力,他要把小毛驴拽回来。 他惊讶的发现,小毛驴的力气变得出奇的大,自己的双手被缰绳磨得生疼,居然还在一点一点的被小毛驴拖向河水的方向。 这货还是驴么? 千万不能让小驴跑掉,这可是父亲为了让自己出门特意借来的啊,万一小毛驴跑了自己家里可是赔不起! “嘿!”秦冲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露,脸庞也憋的通红,双手的力量用到了极限。 一人一驴,以小河为中心,较量起来。 小毛驴重新被秦冲控制住,在即将达到对岸的河水里再不能前进分毫,而代价是秦冲的双手上厚厚的茧子都被磨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顺着缰绳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秦冲顾不得双手上传来的钻心疼痛,苦苦支撑,继续发力。小毛驴正一毫一厘的被拉回秦冲的方向。 秦冲没有发现绷得笔直的,结实无比的破麻布条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小毛驴离秦冲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了,秦冲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就差一点点了,可惜秦冲已经筋疲力尽,几次到达极限的身体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秦冲双目赤红,他实在很不甘心,也不明白这头小毛驴的力气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大! “啪”。 破麻布条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巨大的惯性让秦冲的身体飞了起来,只能在空中无奈的看着驮着布包的小毛驴像一阵风,飞奔离去。 秦冲落入了河水中央。 原本安静的河水突然狂暴起来,秦冲发现身前和身后的河水居然全都不再顺流而下,而是以一种令他惊骇的速度向自己身处的位置涌来,原本只是及膝的河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间,胸口,直到将他完全淹没。 秦冲感到一种自己无法抗衡的力量将他的身体禁锢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力反抗。 秦冲已经不能呼吸,意识变得一片模糊,晕了过去。 秦冲的意识来到了一个他所不能想象的地方,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脚下不再是厚重的大地,头上也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漫天的繁星,小河不见了,小毛驴也不见了,放眼望去,四周只有看不到边际的灰蒙蒙的雾气, 片刻之后,秦冲就看见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气不停的向头顶的方向集结而去,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灰色穹顶作画,属于天空的蔚蓝一点一点在秦冲的头顶不断出现,直到遍布他头顶所有的视线所及的地方。 紧接着在他脚下又出现了属于大地的土黄色,这一瞬间,他又感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快,在灰色雾气犹如获得了生命般,不断蠕动着,又形成了无穷远的大地。 大地上又出现了连绵不绝的高山,瀑布溪谷。无数的花草树木,数不清的飞禽走兽,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鸟语花香。 太阳从东方的一座高山后面探出了头,向广袤的大地散发出温和的光热。 太阳只是匆匆一露头,随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西边降了下去,整个世界又暗了下来,弯弯的月牙接替了太阳的位置,爬上了漆黑的夜空。 光与暗不断交替循环,月亮从弯到圆,又从圆变弯,大地上原本青葱的树木上绿油油的叶子在光暗不断的交替中很快变得枯黄,然后随风飘落,风也变得萧瑟起来。 这个时候原本充斥了整个天地间的,灰蒙蒙的雾气已经极少了,最后化作了一片片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将世界变得银装素裹,给连绵不绝的山脉带上了一顶顶白色的帽子。可任凭风雪肆虐,却没有一片能够沾到秦冲的身上。 天空突然变得乌云滚滚,一道手臂粗细的雷霆携着万钧之势狠狠的透过秦冲的身体劈在了大地上,大地剧烈震动起来,出现了无数巨大的裂缝,一种秦冲从来没有见过的褐色火焰从裂缝中冲天而起。 许久,大地停止了震动,褐色火焰也消失不见,绵延万里的巨大地缝中出现了水流,形成了江河湖海。 秦冲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而他正身处在湛蓝的海水里。 秦冲似乎听见了一声来自海底深处的召唤,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一探究竟。 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条阶梯,秦冲一步一步的向遥远的海底深处走了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冲的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但是那种被召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亮光。 秦冲没来由的感觉那束光中就有召唤自己的存在。 来到这束光之前,一张三尺长的空白图卷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 秦冲向图卷伸出了血肉模糊的双手,鲜血流入了图卷,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世界轰然又变回初时的模样。 天空,大地,山河全都不见了,灰蒙蒙的雾气重新充斥了所有秦冲的视线所及。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一张图卷被秦冲切切实实的抓在手中,上面也不再是空白,天空大地,山河湖海郝然出现在了图卷之上。 还不待秦冲细细观察,混沌的空间中仿佛突然多出了一道门,将他吸扯进去。 秦冲醒了过来。 呼……原来是一场梦。 糟糕!我睡了多久?秦冲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身。 烈日当空,显然此时正是正午时分。 咦?秦冲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直视火热的太阳而丝毫不觉得刺眼。 秦冲四下打量,他发现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楚,他甚至能够看清十丈外飞舞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仿佛就在他眼前一样,丝毫毕现。这对于以前的秦冲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能看的更清更远,秦冲发现自己的听觉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太奇怪了。 紧接着,秦冲发现让他奇怪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一件。 第三章 一路狂奔 这里依旧是河边,但却不是秦冲落水的地方。 秦冲呆呆的看着自己原本血肉模糊的手掌上,已经结出痂痕,轻轻一碰,伤痂扑簌簌的掉了一地。 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秦冲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实。 原本浓密的黑色短发变得长可及膝,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堪比星辰的光芒,脸上和赤,裸的上身淡黄色的皮肤上,无数的毛孔中正不断的渗透出一丝丝黑色的,粘稠的,油乎乎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白色的破麻裤子上也正在被这种黑乎乎的东西浸成黑色。 随着这些黑色的东西从身体中不断排出,秦冲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变得更加紧凑了,一种充盈的力量感弥漫在全身,他相信如果现在让他再和小毛驴比一次力气的话,自己绝对不会输掉。 想到小毛驴,秦冲心里就一阵难过,那一定是父亲说尽好话才从别人家借来的。小毛驴跑掉了,父亲一定没法和人家交代,唉!该死的!秦冲一拳打向地面,居然将坚实的土地打出一个半拳深的土坑。 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让秦冲不得不想起了那古怪的河水和奇异的梦。梦里的世界虽然诡异,但一切又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仿佛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不过他找遍全身也没有发现那副奇异的图卷。 既然想不明白,秦冲索性先将心中的疑问压下,现在他首先要确定的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以及清河镇该怎么走。 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传进了秦冲的耳朵。 太好了,有人! 秦冲屏息凝神,仔细分辨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很快他就确定了这声音来自东北的方向。 顾不上清洗身上黑乎乎的东西,秦冲使劲洗了把脸,立刻朝着东北的方向跑去。 身体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眼前的景物一闪即逝,秦冲发现自己的速度恐怕要超过从前的三倍! 很快,秦冲找到了脚步声的主人,一个农夫模样的大叔正扛着锄头走在乡间小路上。 “大叔,等一等。”秦冲像一阵旋风般来到了农夫的身边。 农夫显然吓了一跳,秦冲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发现身边有人,一转身的功夫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就来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 “大叔,请问清河镇怎么走,现在是什么时候?”秦冲急切的问到。 农夫惊恐的看着秦冲,连声说着“你,你,你别过来。”慌忙抓紧了手中的锄头。 其实这名农夫没被吓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秦冲现在的模样确实太吓人了。 及膝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黑乎乎的身体上还泛着刺鼻的腥臭,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眼中的光芒更堪比天上的星芒,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大叔,我不是坏人,我就想问个路。”秦冲心急如焚,耐着性子好言相问。 见眼前的怪人确实没有恶意,而且声音听起来只是一个少年。农夫定定神,尽管还有些恐慌,好歹也不那么害怕了。 “你刚才说的什么?”农夫问到。 “麻烦问下清河镇怎么走,现在是什么时候?”虽然秦冲说的又急又快,但字字清晰,农夫终于听清了。 “清河镇离这可远了,往西走,一百多里地呢,这么大的太阳,当然是正午了。” “今天可是火玄月五日?”秦冲当然知道现在是正午,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晕过去多久。 “今天是六日。”农夫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糟糕!原来自己竟然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玄者的测试就在今天! 秦冲对着农夫真诚的说了声“多谢大叔”,向着西边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百里的路程,放在从前,在太阳落山以前是绝对跑不到的。 不过自从他醒来,就觉得身体轻盈无比,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让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狂奔,狂奔,狂奔! 脚上的草鞋显然承受不住秦冲如此剧烈的狂奔,在他跑出去三里远的时候,被磨破了鞋底。 坚实的土道上,秦冲裸露的脚掌不时会踩到一些散落的石子,尖利的石子很快将他的脚掌划破。 秦冲没时间顾及脚上的伤口,每一刻时间都是如此的珍贵。他不想错过这唯一一次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长长的小路上,留下了秦冲无数带血的脚印。 一阵麻痒的感觉从秦冲的脚底传来,他知道这应该是伤口愈合结痂的感觉。显然刚刚被石子刺伤磨坏的脚掌居然和手掌一样正在快速的结出痂,不过很快就再次被石子刺伤,磨坏。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麻痒和疼痛不停的从秦冲的脚底传来,恐怕被千万只蚂蚁一起噬咬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这样奇怪的事情一天中已经发生了太多次,对于脚底不断传来的感觉,秦冲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那么震惊了。 狂奔中的秦冲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一点,再快一点! 火玄月的天气似乎永远是那么炎热,在毒辣的阳光下,秦冲已经疯狂的跑出二十里远,一口气狂奔二十里,这已经是让绝大多数普通人需要仰望的成绩了。 秦冲感觉自己的肺似乎随时都可能要炸开一般,双腿也越来越沉重,额头冒出的汗水不断的滴落,滑进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我不能停下!我要去接受测试,我要成为玄者!秦冲在心里大声的嘶喊着。 但是不管秦冲有多么不想停下,人的身体总是有极限的,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早就超越了这个极限。 支持秦冲没有倒下的,是他不想放弃的信念,错过了这一次,他就再没希望成为玄者。 秦冲已经摇摇晃晃了,体力严重透支的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被汗水迷蒙的双眼却依旧努力的睁得大大的,坚定的望着前方仿佛无尽的道路。 一丝灰蒙蒙的雾气在秦冲的胸口位置悄然出现,很快流转到他的全身。 本来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秦冲突然发现自己几乎枯竭的体力正在不断的快速恢复着,脚下蹒跚的步伐又变得轻盈起来,四肢中又满满都是充沛的力量感,这种感觉甚至还要远远超过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 “啊……啊……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秦冲不禁兴奋的大叫起来,尽管他也好奇自己身体的这种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给身体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起码现在他又有了力气,可以继续向承载着他梦想的地方继续前进。 秦冲狂奔的步伐更坚定了。 太阳微微向西方走了一点点。 在秦冲又奔跑了足足四十里路程的时候,身体才再次传来虚脱的感觉。脚步踉跄的秦冲固执的坚持着,期待着那种犹如脱胎换骨般的感觉再度出现,他希望之前的那一次不是巧合。 事实证明,秦冲的坚持是值得的,那种如获新生的感觉果然又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前方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秦冲知道这就意味着自己离清河镇一定已经不远了。 一个熟悉的黑影突然从道路旁的林间窜了出来,秦冲眼前一亮,嘿!居然是之前跑掉的小毛驴! “嘿嘿!我看你还往哪跑?”秦冲喜出望外,对于自己曾经在力气上输给这条小毛驴他始终耿耿于怀,何况这头小毛驴可是父亲特意借来让自己赶路的,不捉回去怎么行? 小毛驴出现的地方离秦冲不远,见到秦冲居然没有再跑,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秦冲几步就来到了小毛驴身边,见到小毛驴老老实实的样子不禁也有些纳闷,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追着自己跑来的?总之,驴没丢就好啊! 小毛驴看见秦冲来到它的身边,欢快的“尔吾尔吾”的叫了两声,还温顺伸了伸驴头蹭向秦冲的身子,又摇了摇驴尾巴。 秦冲看着小毛驴这副模样,心中对这头驴居然有了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在自己落水的地方秦冲可是狠狠的将它给踢下了小河。 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秦冲翻身上驴,心情大好! 秦冲清楚的记得这头驴在落水之后跑的有多快,有驴代步,何乐不为。 秦冲吆喝了一声,“得儿驾我驴”,一拍驴屁股,小毛驴打了个异常响亮的响鼻,撒开四条小细腿,蹬蹬的跑了起来。 大路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些行人,秦冲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头毛驴的怪异之处,将其栓在路边的一棵需要二人合抱的粗壮大树上,继续独自跑了起来。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一座城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秦冲的眼前。 第四章 玄者测试(上) 清河广场位于清河镇中心,长宽三十丈,由青石铺成。 本来异常宽敞的广场上现在却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人数至少有上千之众。 站在最外围的人都踮起了脚尖,使劲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广场中央的情景,可惜也只能看见前面数不清的黑压压的人头。尽管这样,还是没有一人离去,因为在广场中央正接受测试的就有他们的孩子。 火玄月六日的玄气测试,是清河镇每年一度最大的盛事。每当这个时候,周围十里八乡的十六岁少年,以及陪伴他们同行的父母都会蜂拥而至,梦想着一步登天,成为有莫大威能的玄者。 照理说,一个聚集了上千人的地方本应是人声鼎沸的,可这里却出奇的安静。只有淡淡的“下一个”的声音不时从广场的中央传出。每次这个声音传出,都会有一个少年带着满脸不甘,垂头丧气的离开广场中央,重新站到人群里,惆怅的向松木长桌上的那块决定了他命运的透明菱形水晶看去,心中想着,如果那块水晶能够亮起来该多好啊! 宋离坐在松木长桌后的铺着厚厚天鹅绒的宽大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少年来到桌前,又退回人群,对周围那一声声来自他们父母的低声叹息充耳不闻。 人群里,大腹便便的清河镇镇长孙福仁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水,宋离的一声声“下一个”就像一柄巨锤不断的捶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还清楚的记得八年前刚刚上任时候,因为一次测试出三名有资格加入玄宗院的少年,造成一时轰动,小小的清河镇一下子声名远扬。皇帝陛下龙颜大悦,更是直接减免了清河镇民的所有赋税。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何等风光,可惜一晃八年过去,清河镇居然从此沉寂,再没有一名能通过玄者测试的少年出现。 在第三年的时候,清河镇又恢复了各种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尝尽了因为玄者出现所带来甜头的自己和镇民们一时间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在每年的测试中暗暗期盼那块水晶上再次浮现出令人振奋的光芒。可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前端坐在椅子上的玄者大人的一番话,无疑更是令这份失望雪上加霜。 如果今年的测试中再没有能通过玄者测试的少年,就取消清河镇的测试点。 这也就意味着从此清河镇需要上缴高于之前两倍的赋税!那这清河镇真就变成了清水衙门,自己甚至有倒贴腰包的可能! 想到这个结果,孙福仁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 一咬牙,他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一小包东西悄悄塞到了身边心腹的手里,这一次,他要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玄者大人,天气这么热,喝口水吧。”孙福仁强作镇定,端着一碗清凉的井水来到宋离面前,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另一方面,正等待测试的李峰只觉得突然被人从身后挤了一下,转过头四下打量,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所有少年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暗道一声奇怪,随即将这小小的插曲抛在脑后。 然而他却不知道,镇长孙福仁准备的东西,已经沾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宋离面无表情的喝下井水,孙福仁赶忙退到一边,心中却像打起了鼓,不断的回想之前那一幕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宋离作为玄宗院驻清河镇的测试官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里,只有三个少年脱颖而出,进入了玄宗院,可惜到最后只有一个能够在玄宗院顺利毕业,成为玄宗弟子。而今天的测试,眼看就要结束,能让桌上半个巴掌大小的菱形水晶亮起来的少年,还一个都没有。 孩子们不甘的神色和他们父母的低声叹息,宋离已经听得太多了,早就不能勾起他的任何情绪。 成为玄者,哪有那么容易?这些世俗百姓只看到了玄者呼风唤雨的无限风光,又怎么知道玄者之路的艰辛困苦。想要成为玄者,不光体内要有玄气的存在,还要有强壮的体魄,如果身体不够坚韧,就算体内的玄气再怎么充盈,也无法成功通玄。在通玄的时候,反而因为身体的强韧不足,成为最危险的能量,轻则玄气全废,重则性命不保。 眼下只剩下两个少年没有进行测试了,一男一女,正是来自百家村的李峰和张胜男。 “下一个。”宋离淡淡的说到。 张胜男走上前去,虽然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还是紧张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别紧张,平稳身心,将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右手,轻轻的触在水晶上就可以。”来参加测试的女孩子很少,宋离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 “多谢大人。”宋离平和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张胜男真的不那么紧张了,闭上眼睛,依言轻轻的将右手触摸到水晶上,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可惜等待她的声音和之前毫无区别。 “下一个。” 张胜男退了下去,尽管这样的结果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回到人群里将目光投向了村长的孙子李峰。心中却焦急在惦记另一个人,秦冲怎么还不来? 且不说秦冲的努力是百家村人有目共睹的,就冲着张胜男和秦冲都是村里最底层家庭中的孩子,如果说百家村里真的能出现一名玄者,她希望这名玄者就是秦冲,可惜测试马上就要结束了,秦冲却迟迟没有出现。 最后一个参加测试的李峰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来到了长桌前。镇长孙福仁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对于测试的程序,李峰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恭敬的向宋离行了一礼,伸出手掌按到了测试水晶之上。 安静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丝骚动,因为在这块沉寂已久的水晶上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李峰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块水晶居然在自己手上发光了。 惊讶马上变成了狂喜,李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宋离。 “玄者大人,水晶,水晶亮了。”李峰面带得色,自豪的说道。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所有人看向李峰的眼神中都透着无比的羡慕,甚至已经开始互相打听起来这个孩子的来处了。 宋离当然看见水晶亮了,尽管水晶上的光芒看起来确实很像通过测试而引起的变化,但以他火玄师的眼力,马上发现端倪。 宋离眉头微微一挑,没有理会欢欣雀跃的李峰,冷漠的说到,“孙福仁,你过来。” 镇长孙福仁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孙福仁和宋离相距不过十步,可这短短的十步他走的却十分缓慢,最后双腿甚至颤抖起来。 “把水晶拿起来。”宋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孙福仁低着头,不敢直视宋离的眼睛,将此刻对他而言重若千斤的测试水晶从桌上拿了起来,冷汗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 李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孙福仁,你好大的胆子!”宋离突然大喝一声。 自从宋离成为火玄师,就很少生过气,他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小小的清河镇长居然敢于挑衅自己的眼力,趁自己不注意,用出这种弄虚作假的手段,难道真当修炼了几十年的自己是傻子不成? 宋离的右手掌心上突兀的凭空出现一团赤红的火焰,映红了孙福仁的脸庞。 这近在咫尺的火焰,让孙福仁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死亡的威胁。 悔不当初! 宋离随手一甩,赤红色的火焰离开了他的右手,翻腾着覆盖了测试水晶。 孙福仁慌忙松手,“妈呀”一声,水晶应声掉落地上。 片刻时间,火焰消失不见,测试水晶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玲珑剔透,之前的微弱光芒不复存在。 孙福仁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抖的更厉害了。 李峰也发现了这气氛太不寻常,赶忙躲回人群之中。 原来孙福仁早就准备好了能够发光的石晶粉,让心腹悄悄的撒到最后一个测试的李峰掌心里,妄图蒙混过关。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愚蠢之极。 “测试结束,从此刻开始,清河镇测试点被取缔。” 火玄师宋离的声音很大,没有一丝温度,众人的心,深深的沉了下去。 “等一下!”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秦冲终于到了。 秦冲自从进了清河镇,就发现行人看见自己都远远躲开,虽然没有像乡间小路上的农夫那样不济,不过眼中也都闪现出厌恶和害怕的神色。 不得已,秦冲只好随便抓住一个路人,问出玄者测试的地点,然后一刻不停的向清河广场赶去。正好赶上了宋离宣布测试结束这一幕。 众人纷纷向发出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满身乌黑的长发怪人,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广场,众人甚至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只觉得一阵腥臭扑鼻而来。 镇民们纷纷让路,甚至通过一架马车都绰绰有余。 宋离看着狂奔而来的秦冲,就冲这份速度,心中也稍稍有些诧异,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第五章 玄者测试(下) 秦冲听到火玄师宋离的一声大喝,当下判定能发出如此中气十足,隐含威压之声的一定不是常人,必是那玄者无疑。 减缓了速度,他停在了火玄师宋离的十步开外。微微喘息,恭声答道,“我叫秦冲,是来参加测试的。” 同村的张胜男听到秦冲的名字心中一愣,这声音确实是他的没错。 张胜男看着场中的秦冲心中奇怪,他怎么才来?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可是这位玄者大人刚刚说了测试结束,他这个时候过来,千万不要连测试的机会都没有啊。 镇民们因为秦冲身上的臭味纷纷避让,偌大的广场中央,只有秦冲和宋离四目相对。 秦冲身后的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叫花子也想参加玄者的测试?” “这小子难不成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怎么臭成这样!” “管他呢,反正咱们镇子是没什么希望了,万一这叫花子真行呢?” “别做梦了,还是想想怎么多赚些钱吧,以后可是要上缴二倍的赋税了。” 秦冲没有理会身后响起的各种声音,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身穿红袍的火玄师宋离。 “我已经说过了,测试结束了。”宋离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大人,太阳还没有落下,我没来晚。”秦冲睚眦欲裂,指了指夕阳的方向,他清楚的知道测试截止的时间是日落之时。 秦冲实在不能甘心,这十一年如一日从不间断的疯狂锻炼,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刚赤脚跑了一百里,那远方的乡间小路上还遍布着他无数带血的脚印。 “你是在质疑我说的话么?我说结束就是结束了。”宋离面色不悦,难道现在什么人都敢于挑衅自己火玄师的权威了么? 宋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大人!凡是十六岁整的少年在火玄月六日都可前来测试,截止时间为日落之前。这两项我都符合,就让我试试吧!” 秦冲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就算自己没有成为玄者的资质,起码也要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啊! 对秦冲的苦苦哀求,火玄师宋离置若罔闻,步伐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就连掉落在地上的测试水晶都没有收走,大步跨了过去。 秦冲终于发现了地上的测试水晶。 秦冲不止一次的从同村大一些的孩子嘴里听说过玄者测试的事情,这测试水晶的样子也早就牢记于心,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地上的水晶伸出手,将其牢牢的抓在手里,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可惜,水晶之上没有亮起任何光芒。 秦冲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想到从此即将上缴双倍的赋税,镇民之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叹息声,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或许根本就不该对这个叫花子一般的少年抱以任何希望才对吧,之前对秦冲还抱有幻想的几个镇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愚蠢。 之前没有通过测试的几个少年忍不住嘲笑出声。 “臭叫花子,这里可是测试玄者的地方,你还是乖乖的出去要饭吧!”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掏出一个铜币,扔到秦冲的脚下。 “就是就是,我看这臭叫花子就是来存心捣乱的,难道他真以为玄者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滚出去!” 一个因为测试不合格而心中愤懑的少年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秦冲。 更多的少年纷纷效仿。 或大或小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向广场中央紧紧握着测试水晶的秦冲,此刻的他成了这些少年发泄心中郁闷最好的工具。 在这些少年看来,秦冲只是一个臭要饭的,就算活活把他打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有同村的张胜男焦急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可惜根本没人理会她的声音,需要发泄的少年们打的更起劲了。 秦冲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只有手中的测试水晶,对砸向自己的石块不闪不避。 一块较大的石子“砰”的一声砸在秦冲的后脑上,一阵天旋地转,他扑倒在地。 秦冲依旧没有松开紧紧握住测试水晶的手,他脑中浮现出四百里外那低矮残破的木屋,想起父亲那被扁担压弯的脊背,想起母亲那被冻得又红又肿的手。 难道自己注定就要这样在偏远的小村里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么?难道自己生存的意义就要和父亲一样每天与葱油饼相伴了么?不!不!秦冲在心里无声的嘶吼着。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水晶,就连手掌被水晶尖利的棱角刺破都浑然不觉。 火玄师宋离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淡出众人的视线。 一丝灰蒙蒙的雾气在秦冲的体内悄然出现,顺着经脉涌到了他受伤的掌心,飞快的修复他的伤口。 秦冲突然感觉从胸口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股蕴含了庞大生机的气流,飞速的向自己紧握水晶的右手涌动。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疯狂的将手掌狠狠向水晶按下。 奇迹出现了,在他掌心与水晶相连的地方,一丝微弱的光芒在水晶上悄然出现。 一直紧紧注视着测试水晶的秦冲自然也发现了水晶上的变化,这微弱的光芒看在他的眼里却是如此耀眼,如此强烈,如此璀璨! 秦冲紧紧闭上了眼睛,他太害怕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了。 狠狠睁开眼睛,水晶上的光芒更盛几分,闪耀依旧! 巨大的喜悦刹那间充满了秦冲的心房,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水晶亮了,秦冲的心也跟着亮了,十一年的辛苦锻炼没有白费,他努力的汗水是值得的,如今终于成功的迈出了玄者之路的第一步! 秦冲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闪着微弱光芒的水晶高高举起,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仰天长啸,“玄者大人,等一等!” 一声长啸余音未散,手握水晶的秦冲已经飞快的向宋离的方向跑去。 秦冲的声音响彻整个清河广场,离得近的几个少年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直,不能动弹,显然他们也发现了那块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水晶上微弱的光芒。 很快,更多的人看见了这震撼的一幕,一时间,清河广场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秦冲赤脚踏在青石上发出“咚咚”的脚步声狠狠的敲打在人们的心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事实,就算这些人再怎么不愿相信,水晶上的光芒还是映入了每个人的眼里。 “亮了!真的亮了!”一个少年终于忍不住惊声叫了起来。 随着这个少年的惊声尖叫,整个清河广场都沸腾了,水晶发出光芒,就意味着这个少年通过了测试,得到了修炼玄气成为玄者的资格,更重要的是,镇民们不用面对双倍赋税了! 镇长孙福仁哈哈大笑,脸上的肥肉都跟着呼扇起来,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真的能够成功,秦冲在他眼里的形象立刻摇身一变,从脏臭的叫花子变成了自己的救星,清河镇的福星! 宋离停下前进的脚步,秦冲的身影由远而近。 “玄者大人,水晶亮了。”秦冲来到宋离身前,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语气平静,恭敬的将测试水晶递了过去。 秦冲知道,就算自己已经让这块水晶发出光芒,达到了成为玄者的资格,未来的修炼之路上一定还遍布着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给眼前的玄者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宋离接过水晶,有些诧异秦冲不卑不亢的态度,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通过了测试还能表现如此从容的少年了。 不骄不躁,从容笃定,正是玄者修炼之根本,虽然水晶上的光芒并不如何强烈,但也确实是达到了通过了测试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测试的时间要比其他人少很多。 宋离心想,只要眼前这个少年能够一直保持这份心性,说不定在他未来的修炼之路上,真的能够有所作为。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宋离的面色难得柔和了一些。 “秦冲,我来自百家村。” 宋离从怀里掏出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一尺卷轴,伸出一指,在上面虚空刻画,卷轴右下角上凭空出现五个字,“秦冲,百家村。” 紧接着,宋离拿起这张卷轴,对向秦冲,只见空白卷轴上又出现了秦冲的相貌,与他本人一模一样,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好神奇!秦冲看着卷轴上自己的脸,觉得如此不可思议。 将卷轴收回,宋离又道,“恭喜你成为玄宗院的一员,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称呼我宋玄师,我会将你的一切信息上报玄宗院,到时候你只要带着这块令牌,到玄宗院再进行一次测试,就可以正式成为玄宗院的学员。拿着,这块令牌同时也是你出入玄宗院的凭证。” 冒名顶替是没用的,在那张卷轴上已经清楚的记载了秦冲的一切。 说完,宋离拿出一块和测试水晶大小相差无几的红色菱形令牌,递向秦冲。 秦冲双手接过令牌,只觉得入手清凉,非常舒适。 只见这令牌非石非木,正面是一个刚劲有力的“玄”字,背面则刻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玄宗院每年雷玄月十五日正式开学。记住,迟到就意味着放弃,你好自为之吧,还有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样子和闻到这刺鼻的味道!” “是,宋玄师。”秦冲恭声答道。 宋离将事情交代完毕,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赤红的三寸长剑,抛在空中。 空中的小剑迎风见长,只是刹那就变成三尺有余。还不待秦冲看清,宋离纵身一跃,已然脚踏剑上,身上的红袍随风猎猎作响,就像一团翻腾的火焰,随即乘风而去,瞬间消失在秦冲的眼里。 秦冲看着宋离远去的方向,心中感激,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位宋玄师确实是给了自己机会。 还有那神奇凌厉的赤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柄呢? 洛兰大陆上一年分为九个月,分别是玄金、玄木、玄水、玄火、玄土、玄风、玄雷、玄光、玄暗,每个月分为三十日,每日又分为十二个时辰。 现在正是火玄月六日,离玄宗院开学的日子还有六十多天。 第六章 返家(上) 宋离前脚刚刚离开清河广场,无数的镇民就向秦冲蜂拥过来,把他包围的严严实实。七嘴八舌的热情的说着各种套近乎的话语。 一个之前嘲笑秦冲身上臭气冲天的大叔亲热的拉住秦冲的胳膊,“孩子,我家是开酒楼的,跟大叔走,大叔请你吃饭。” 听见这个大叔这么说,旁边一个风韵尤佳的少妇赶忙说,“我是开布庄的,一会姐姐送你几套最好的衣服。” “我是剃头的,我来给你剃头!” “我是卖马的,一会大哥送你匹好马!” “我是开妓院的,一会……”一个样貌猥琐的大叔跳着脚话还没喊完,立刻被周围无数大妈大婶一顿痛打。 对于眼前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的镇民,秦冲心中不屑,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通过了玄者测试。如果那块水晶最后没有亮起来,就算自己被石块砸死,恐怕也根本不会有人感到丝毫愧疚。 镇民们市侩的表情看在秦冲眼里,他感到一阵厌恶,更深刻的理解了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只有拥有了远超旁人的实力,才能受到尊敬,才能活的更像个人!这一刻,他心中对玄者的世界更加向往起来。 这些叫嚷着要送这送那的人,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处,让自己欠下人情,他们现在的巴结,只是为了日后有所求的时候让自己难以拒绝罢了。 如果说自己身上很脏很臭,那这些前后判若两人的镇民的心则比自己身上更加脏臭百倍!在这个世界上,真心疼爱自己的恐怕也只有小村里的父母了。为了父母,秦冲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在玄者的道路上走的更长更远!当自己有了通天威能之时,看谁还敢再看不起自己,还有谁敢不尊重自己的父母! 秦冲心中这般想着,没有接受任何镇民的邀请,面色平静的走出人群。他只想立刻返回百家村那低矮的木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让他们也好好高兴高兴。 想到这里,秦冲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干脆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同村的张胜男和李峰好不容易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各自的父亲,挤出人群,可惜早已经看不到秦冲的身影。 镇长孙福仁暗暗懊恼,这孩子怎么跑的这么快,自己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从哪过来的呢。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自己没有和当初那三名通过玄者测试的少年拉上关系,只是听说其中一个少年已经学会了许多厉害的本事,正式加入玄宗,从此平步青云,其地位可是远在自己这个镇长之上! “给我查清楚那个少年是从哪来的,立刻,马上!”孙福仁对身边一个手下说到。 碰巧李峰正站在孙福仁身边,赶忙一脸奴才相的凑上前去。 “镇长大人,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是同村。” “哪那么多废话,到底哪个村的?” “百家村。”李峰慌忙答道。 孙福仁让手下打赏李峰几枚银币,心中已有了打算。 落日的余晖下,秦冲跑的飞快,很快就出了清河镇,在离小毛驴老远的地方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尔吾尔吾”的叫声,显然是小毛驴嗅到了自己的气味。虽然只和这头小毛驴只相处了几天时间,他对这头驴已经有了种亲切的感情。 加快了步伐,小毛驴出现在秦冲眼前,解开缰绳,从驴背上的包袱里拿出最后五张葱油饼,秦冲分给毛驴三张,他知道小毛驴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第一次吃到葱油饼的小毛驴看上去非常高兴,边吃边向秦冲摇着尾巴。 看着小毛驴惬意的样子,秦冲突然觉得眼前的毛驴甚至要比清河广场里那些虚伪市侩的镇民要强上不少,起码它不会表里不一。 吃完饼,秦冲翻身上驴,高声吆喝一声“得儿驾我驴!”小毛驴打了个响鼻,撒开四条小细腿,向百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百家村口,秦宇坐在一块被阳光晒的温热的大石头上,看着远方清河镇的方向,通红夕阳的余辉照在他弯曲的脊背上,将他的身影拖拽得很长很长。 也不知道冲儿现在怎么样了,给他带的葱油饼应该早就吃完了吧?那几个铜币应该够他在清河镇住上一晚吧?冲儿回来我该怎么安慰他呢?玩命锻炼了这么多年的身体,通不过测试,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说多了他会烦的…… 要是冲儿真的通过了呢?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秦宇立刻自嘲的笑了笑。虽然他不知道通过玄者测试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条件,可不光百家村,就连附近的十里八乡也从来没出现过能通过测试的孩子,想必光凭身体壮实肯定远远不够。 不过那可是我儿子,在我眼里,我儿子就是最棒的,说不定他就真能通过呢?嘿!明明告诉自己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可秦宇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秦大饼,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来到秦冲身边,不满的说到。 这人名叫庞富贵,穿着一套很有档次的蓝衫,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秦宇回过神,赶忙打招呼,“是庞大哥啊,我就是在这坐会。” “坐会?想你儿子呢吧?我真后悔把驴借给你,这可耽误了我家多少活啊。”庞富贵碎碎叨叨的说着。 “庞大哥你放心,我家冲儿一回来就把驴子给你送过去。”秦宇已经从石头上站起来,慌忙说到。 “反正你家儿子肯定也是白去,非得跟着凑什么热闹。哎,真是的!简直是白日做梦!”庞富贵刚刚和几个村民耍钱输了几个铜币,心情很不好,眼前有秦宇这个可以随便嘲笑的对象,让他觉得要是不多说几句,实在是浪费了这一次发泄郁闷的好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家冲儿肯定是白去一趟!万一他能行呢!”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嘲讽,一向老实巴交的秦宇一反常态,一句话顶了回去,毕竟在父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庞富贵一愣,他没想到秦宇这个软柿子居然也有了脾气,不过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就凭你家那儿子?你还真看得起他啊!你可别做梦了!要是你家儿子能通过测试,那头驴我都可以送给你!那要是你儿子通不过测试,灰溜溜的回来了呢?” “那以后我做的葱油饼你随便吃!分文不取!”秦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可以忍受别人看不起自己,但如果有谁侮辱了他的儿子,他绝对会拼死反抗。 “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庞富贵得意洋洋的踱着四方步走了,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不赔本的买卖。 秦宇涨红了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大石头上。对于刚才和庞富贵的赌约他一点也不后悔,大不了每天多做一些饼就是了,少赚些钱也总比被别人骂自己儿子是废物要好得多,自己本来就够亏欠儿子的了。 在石头上秦宇又坐了很久,天渐渐黑了,才从石头上起身,向清河镇的方向又深深看了一眼,才走回自己那破旧的木屋。 妻子郑淑芬已经从周村回来了,在昏暗的油灯下,正坐在土炕上一针一线的缝补着秦冲的衣服。 木门吱嘎一声,秦宇推门而入。 “孩儿他娘,怎么还不睡?”秦宇看着土炕上的妻子,心神微微一痛。 “睡不着……明天冲儿就该回来了吧,你可千万别问他测试的事情,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孩子从小就要强,通不过测试心情一定会很难过,你就别给他添堵了。” “恩,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要不明天买点好吃的吧,冲儿也好久没吃肉了。孩他娘啊,你们母子跟着我真是受苦了……”秦宇颇有些伤感的说到。 “行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酸了,快洗洗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做饼呢。” “恩,你也睡吧。” “你先躺下,我缝好这一块就睡。”郑淑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秦宇洗了把脸,缩着身子躺在狭小的土炕上,尽量给妻子留出大一些的地方,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似乎浮现出秦冲因为没有通过测试,失落的神情。 唉……秦宇重重的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和妻子说出自己和庞富贵打赌的事情。 在通往百家村的乡间小路上。 皎洁的月光将乡间小路照映出一片朦胧的色彩,一个满脸兴奋的少年骑在跑的飞快的小毛驴上,来到一条小河前,只要过了这条河,百家村就不远了。 这个少年,正是秦冲。 第七章 返家(下) 看见前方小河,毛驴跑的更快,从河水中得到莫大好处的小毛驴对秦冲让它停下的指示浑然不理,撒着欢冲进河水。 除了因为小毛驴冲进河水激起四溅的水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小毛驴似乎极不甘心的样子,在河水中央低下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不过它很快就失望了,河水只是普通的河水,除了清凉甘甜,再无其它。 这条小河正是之前秦冲落水的地方,在月色的照映下,安静的流淌着,再也没有了之前让他感到莫名吸引的感觉。 秦冲知道动物的感觉极其敏锐,既然自己和小毛驴都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说明这条小河已经再没有了什么诡异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小河,秦冲只感到恍若隔世。就在短短一天之前,满怀梦想的自己就是在这条小河里晕了过去,然后又做了那样一个奇怪的梦,随后身体异变,狂奔百里,通过了玄者测试。 秦冲从驴背上跳下,在小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又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洗净,随手找到一块尖利的长石,在河床上用其他石块磨出锋刃,斩断及膝的长发。 在小河里牵出垂头丧气的小毛驴,风驰电掣,一路向前,终于看见了他无比熟悉的百家村。 秦冲清楚记得他之前从村子到那条小河足足走了一天半的时间,可这次居然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对小毛驴的速度不禁暗暗咋舌。 夜已经很深,宁静的小村万籁俱寂。小毛驴踏在村中小路上的哒哒声格外清晰,传出去很远很远。 回到自家小院,将小毛驴拴好,秦冲心中想着,爸妈这个时候一定已经睡下了,父亲一早还要起床烙饼,自己通过测试的事情还是明天告诉他们吧。 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秦冲上了炕,强忍着立刻叫醒父母的冲动,躺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握着宋离给他的那块令牌。 其实惦记儿子的秦宇夫妻根本就没有睡着,离得老远就听见了小毛驴的脚步声,直到秦冲推门进屋上炕,全都一清二楚,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没通过测试”的儿子,只好装出沉睡的样子。 尽管心中兴奋,可经过长途跋涉的秦冲还是抵不过身体的疲倦,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秦冲是被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惊醒的,这声音正来源于自己小院。 院子里,被小毛驴一脚踢飞的庞富贵捂着屁股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正气急败坏的指着秦宇的鼻子大声嚷着,“秦大饼,你到底对我家驴子做了什么手脚?怎么出去一趟连我这个主人都不认了!” 庞富贵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自己怎么抽打都不敢反抗的驴子居然敢把自己一脚踢飞。 秦宇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这一切他更是毫无头绪。郑淑芬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院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爸,怎么回事?” 秦冲从小屋中走出,院中的小毛驴眼睛一亮,摇着尾巴跑到他的身边。 看见这一幕,庞富贵气的脸都绿了。 原来秦宇看儿子回来了,准备一早把小毛驴给庞富贵送过去。可无论他怎么拖拽,累出了一身汗也不能让简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的小毛驴移动分毫。 秦宇无奈,只好找来庞富贵让他把驴牵走,结果也是一样,小毛驴根本就不搭理原来的主人。 气急了的庞富贵找来一根木棍,想要抽打小毛驴,结果驴没打到,自己反而被一脚踢飞出去。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冲拍拍小毛驴的脑袋。虽然心中不舍,也知道借人家的驴子总归是要还的,可气哼哼的庞富贵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无比开心的笑了。 “秦家小子,我不管你们爷俩对我家毛驴做了什么手脚,除非你通过了玄者测试,不然这驴你们说什么都得给我弄回去!” “恩?庞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冲心中隐隐有了答案,笑着问到。 “你爸可是和我打了赌的!你要是能通过玄者测试,我这头驴就白送给你,否则的话,以后我老庞家人一辈子都白吃你家的饼!”庞富贵大声嚷道。 郑淑芬听了心里一阵难过,本来秦宇卖饼就赚不了几个钱,怎么还敢和人家打这种赌?唉,这可怎么办呐。 “老庞,你怎么耍赖?昨天和你打赌明明说的是你白吃,怎么变成你全家都白吃了?”秦宇心中气恼。 庞富贵正要狡辩,秦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好了。 “庞叔,恐怕你和你家人都不用白吃了。”秦冲说到“白吃”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庞富贵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不过他更在意的是秦冲所说的这个“不用”是什么意思。 秦宇也愣愣的看着儿子,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爸,你怎么不问问我玄者测试的事情?”秦冲笑着问道。 “不管你通没通过测试,都是爸的好儿子。”尽管秦冲嘴角的笑意是那么明朗,秦宇还是不敢真的那么想,他甚至有些害怕儿子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出了什么问题。 “爸,妈,我通过了。”秦冲终于说了出来。 秦宇默不作声,郑淑芬捂住了嘴巴。庞富贵惊声尖叫,“你别想赖我家的驴子,这不可能!” 没有理会庞富贵,秦冲将手中的令牌交到父亲的手里,“爸,我真的通过了!” 秦宇神色木然的接过令牌,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高亢兴奋的喊声,“咱们百家村出玄者啦!” 小屋门前的村民纷纷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张铁匠的女儿张胜男正跑进村子,双手拢在嘴边,边跑边不停的大声喊着,“咱们百家村出玄者啦,秦冲通过测试啦!” 张胜男的声音很快传遍小小的百家村。 空旷的小村里,一间间房门先后被推开,村民们议论纷纷着走出房门,远远向跑进小村的张胜男看去。 张铁匠和李峰父子也回到了村子,从雇来的马车中走出,直接走进秦冲家低矮的木屋。 “老秦,恭喜啊!”张铁匠平时和秦宇关系不错,拍拍秦宇的肩膀,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秦叔,恭喜。”虽然这话有些言不由衷,还泛着酸溜溜的味道,不过李峰还是表情恭敬的和秦宇说了一声恭喜。 亲眼见过就连镇长在玄者面前都是一副前倨后恭的模样,李峰知道从此以后秦冲的成就绝对是自己不能想象的,自己村长孙子的身份算什么?屁都不是! 秦宇一掐大腿,疼,非常疼,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手里沉甸甸的令牌上,刚劲有力的“玄”字和这一切都证明秦冲通过测试的事情是真的。 “好,好,好!”秦宇看着眼前正笑容满面的儿子,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好字声音都加重一分,仿佛要把所有力气都用在这三个好字上面。 秦宇太激动了,一时间老泪纵横,他没想到窝囊了一辈子的自己居然能生出这么争气的儿子,有儿如此,夫复何求? 秦宇伸出因为长年烙饼有些泛黄的双手,一把将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秦冲拥进怀里,眼中喜悦的泪水无法抑制的不断涌出。 秦冲感受着父亲的激动,心中不禁想起自己儿时父亲抱着自己玩耍的情景,有多少年父亲没有抱过自己了…… 同样喜极而泣的郑淑芬也走过来,抓住了秦冲的手。 院子里的小毛驴也想一起凑凑热闹,围着秦冲一家三口,“尔吾尔吾”叫唤着,一圈一圈的转了起来。 庞富贵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目光短浅的他一阵肉疼,为自己和秦宇的赌注后悔不迭,心中想的全都是“我的驴啊……” 越来越多的乡亲涌进秦冲家的小院,虽然他们不知道村子里出了一名玄者到底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不过淳朴的村民们知道这肯定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一时间,小院子里接踵摩肩,到处都是恭贺声。 秦宇擦干眼角喜悦的泪水,对纷纷贺喜的乡亲们不停的说着谢谢,被扁担压弯的脊背也挺直了,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这辈子,他就没这么高兴过! 秦家小院喧闹了很久,前来恭喜的村民一波接着一波,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村里的长辈,这个摸摸秦冲的头,那个拉拉秦冲的胳膊,直弄的秦冲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只能露出谦和的笑容。 直到秦冲笑的都快抽筋了,最后十几个乡亲才走出小院,一家三口刚刚回到小屋里准备休息,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架宽敞到容纳四人都绰绰有余的华丽马车,在四个身着官服的衙役簇拥下,缓缓停在秦家门口三丈之外。 第八章 镇长到来 村民们哪见过这么气派的马车,远远猜测着来者的身份,对着华丽的马车指指点点。 光是马车前那两匹洁白如雪的高头大马,显然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养得起的,加上那四名人高马大的衙役,马车中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镇长孙福仁。 得知秦冲来自百家村,孙福仁立刻返回镇长府,带上四个下人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向百家村。 一路上,孙福仁都在盘算着,现在正是拉拢这个少年的最好机会。刚刚通过了玄者测试,秦冲想必不会意识到如果来日他真的成为一名玄者,将会有什么样的成就。这个时候来让他欠下自己的恩惠,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村口随便找了一名村民问到秦冲的住址,孙福仁终于找到这所低矮的木屋。 从马车中走出,孙福仁看着眼前这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看这样子,秦冲的家境比他想象的还要落魄,以自己镇长的身份,再加上一点点金钱的资助,那个少年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孙福仁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亲切一些。 “秦冲小友是住在这里么?清河镇长孙福仁特来拜访。” 我的亲妈呦!刚刚从秦冲家小院走出的几个村民只觉得一声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镇长亲自来了?这得多大的面子! 秦冲一家三口赶忙走出院子,秦宇和郑淑芬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镇长会亲自来到自家门前。这对淳朴的夫妻从没见过比村长更大的官,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 还是秦冲第一个反应过来,微微躬身,“秦冲见过镇长大人。” 秦宇夫妻这才大梦初醒般,学着儿子的样子,双双弯腰低头,有些惶恐的说到,“见过镇长大人。” 其实按照夏华王朝国法,普通百姓见到镇长应该行跪拜之礼,不过孙福仁没敢忘记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对三人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之色。 虽然秦冲已经洗干净衣服,剪短头发,孙福仁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这少年无疑正是通过玄者测试之人。 暗道一声好俊的后生,孙福仁踱步上前,扶起秦宇和郑淑芬,说到,“不必多礼,想必二位就是秦大哥和秦夫人吧,有令郎如此优秀的儿子,二位真是好福气啊。” 孙福仁的声音犹如春风般和煦,就像见到了久违的老友,丝毫没有官架子。看的身后四名衙役和两名车夫暗暗咋舌,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镇长大人么? 孙福仁的平易近人让秦宇心中的紧张缓解不少,这才回过神来,憨厚一笑,“大人太客气了,快请屋里坐。” 将下人留在小院,孙福仁和秦冲一家三口走进木屋。 镇长来到百家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村长的耳朵里,正在为孙子遗憾的李三贵立刻从家里出来,赶向他从未踏足过的秦家。一路上还在为一个卖饼家的儿子能通过测试感到忿忿不平。 狭小的房间里,还泛着葱油饼特有的味道,孙福仁坐在炕沿上,态度和蔼的和站在对面的秦家三口唠起不疼不痒的家长里短,唯独闭口不提秦冲通过玄者测试的事情。 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让秦冲一家尽量放松心情,给秦冲留下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印象。 孙福仁长年混迹于官场,口才自然是非常好的,只一会的工夫,秦宇虽然还是有些紧张,起码没那么惶恐了。 秦家小屋里一派官民一家,和谐安定的景象。 一个衙役突然走进小屋,恭声说到,“门外百家村村长李三贵,求见镇长大人。” 一听村长来了,秦宇心中一震,暗道这个煞神怎么来了。 比起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镇长,村长李三贵似乎更可怕一些,光是他手下的乡兵每天来收取自己的摊位管理费就够让秦宇头疼的了。 从秦宇突然一滞的表情上,孙福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全被这个李三贵破坏了。虽然心中不悦,不过他知道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让这个村长好好出一次血。 “让他进来吧。”孙福仁对手下吩咐到。 六十多岁的李三贵一进屋,立刻诚惶诚恐的对孙福仁施礼问好,至于秦冲一家三口,根本连正眼瞧都没瞧。 孙福仁只感到心中好笑,这李三贵真是白活了这么一把岁数,难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还只混了一个小小的村长。难道他就没想过,连自己这个镇长都特意连夜赶路前来秦家,到底为的是什么?就你这点小肚鸡肠的嫉妒之心,难怪成不了什么气候。 孙福仁拿起官腔,悠悠的说到,“李三贵啊,这次本镇长出来体察民情,没想到民间还有如此疾苦的百姓,你这个村长就没觉得过心中有愧么?” 在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镇长面前,李三贵像个犯了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一样,连连点头,“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秦大哥啊,这么多年你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一定很挤吧?”孙福仁又转向秦宇,脸上变回和蔼可亲的神色。 “不挤,不挤,这房子其实挺好的。”秦宇忙答道。 “我看肯定很挤,李三贵你觉得呢?” “是是,下官也认为很挤。”李三贵虽然心胸狭隘,不过总算没有迟钝到家,已然明白这是镇长在敲打自己。 “秦大哥,你卖饼一年得交多少税钱?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秦宇支支吾吾,半天没吭声。 这回李三贵学聪明了,不等秦宇开口,抢先说到,“镇长大人忧国忧民,心怀百姓,我这个村长虽然不才,又怎么能对秦家这小本买卖收什么税钱,秦家要是真有什么困难下官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当全力帮忙。秦老弟,你说是吧?” 秦宇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回答,他也看出来孙福仁这是要帮自己,可是,为此得罪村长,他却心有顾虑。 秦冲知道父亲为难,把话接了过来,“村长大人和村中乡兵对家父的生意可是一直很‘照顾’!” 孙福仁自然也从秦冲特意加重的“照顾”二字中听出了端倪,心中了然,笑道,“呵呵,百家村有你这样负责的村长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以后我还会再来,多在民间走走,体察一下百姓的生活,也是我这个镇长分内的责任。” 孙福仁这番话说出,就等于给了秦家一个承诺。李三贵要是光说漂亮话却不办实事,恐怕他头顶的村长乌纱帽,也要因此摘掉了。 秦冲站在一边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高兴。有了孙福仁的承诺,就算自己远去玄宗院,也不用惦记家里。 而且秦冲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在村里恨不得横着走的村长如此吃瘪,虽然他也明白孙福仁之所以肯帮助自己,都是因为自己通过了玄者测试,不过既然孙福仁没提任何要求,他也愿意乐享其成,让父母过些舒服的日子。 “秦大哥,我从一进屋就闻到葱油饼的香味,难道你有这方面的手艺?”虽然孙福仁是在和秦宇说话,眼角却有意无意的瞄着李三贵, 李三贵又怎么听不出镇长的话外之音,忙抢着说到,“镇长大人大驾光临,我这个当村长的怎么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呢?大人和秦老弟要是不嫌弃,就由我来做东吧。” “秦大哥,你意下如何?”孙福仁没搭理李三贵,而是问向秦宇。 村长说要请客,镇长征求自己意见,秦宇哪敢拒绝,只能点头。 “多谢大人抬举。” 孙福仁从炕上站起,不着痕迹的将一个装的满满的钱袋塞进身后炕上的一床被褥里面,这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至于村长答应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孙福仁往被褥里面塞钱的动作极其隐蔽,只有秦冲看见了这一幕。不过既然镇长故意要悄悄的给自己家里留钱,他也不好说破,只是装作没看到。 一行人从秦家小屋走出,门外早就有许多得知镇长到来的村民远远站在路边,羡慕的看着秦家的方向。在他们心里,镇长亲自来到百家村,绝对比起秦冲通过玄者测试更令他们觉得震撼。 孙福仁毫无架子的执意和秦冲一家三口并排而行,身后是镇长的随从,村长李三贵则走在一行人的最后。 让村民们更为惊讶的是秦家三口居然和镇长一起上了那架无比华丽的马车,村长则恭敬的步行在马车前方,担任着引路的工作。 几个精明一些的村民这才意识到,恐怕秦冲通过玄者测试的意义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重大,秦家这次真的发达了! 这些有头脑的村民甚至心中已经开始暗暗盘算,以后可一定要多和秦家搞好关系,没看人家镇长都亲自来了么。 这是秦家三口第一次走进村长家宽敞的宅子,同样也是第一次和村长,镇长同桌吃饭。看着一道道制作精美,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肴不断被摆上餐桌。秦冲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为了不让这份荣耀像流星般一闪即逝,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一定要努力修炼,让父母的生活越来越好。 第九章 镇长的礼物 从村长家出来,已经是下午。 感受到周围村民羡慕的眼光,秦冲心中苦笑,村长家的饭,不好吃啊…… 表面上大家平起平坐,可他还是在村长的眼中看到很多东西,比如对镇长的谄媚和对自家人的不屑。 饭菜是珍馐美食,可从头到尾父母根本就没动几下筷子,自己吃的更是兴趣索然。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老实巴交的父亲,脊梁变得更加挺拔。”秦冲握紧拳头,暗暗想着。 回到家,秦冲关上房门,插好门栓,从被褥里掏出孙福仁塞进去的钱袋,递给父亲。 “这是?”秦宇感觉胳膊一沉,钱袋差点掉在地上。 “镇长给的。”秦冲耸耸肩。 秦宇打开钱袋,最上面是一张折叠了几层的兽皮图卷。 将图卷从钱袋中拿出来的瞬间,秦宇只感觉呼吸都为之一滞,金黄色的光芒如此耀眼,那是属于金币的色彩。 自从儿子回来,秦宇就感觉每一件事情都像是在做梦,手上下意识的一松,钱袋掉落在地,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在小屋里响起。 一家三口将散落在地的金币一一捡起,放在炕上。秦宇和郑淑芬颤抖着双手每人都一枚一枚的数了好几遍,那是整整一百枚金币! 洛兰大陆上,货币以百为进制。分别为铜币,银币,金币,紫晶币,钻石币。在百家村一个三口之家的正常开销每个月也只需要五个银币就绰绰有余了。 一百金币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一万银币,一百万铜币,而秦宇的葱油饼售价为一张一个铜币,刨去成本,他卖一辈子饼,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金币,而且一下子就是这么多。 “这,这可怎么办?”郑淑芬看着将土炕映的一片金黄的金币一下子没了主意。 “要不要给镇长大人送回去?”秦宇说道。 “爸,你觉得为什么镇长要把钱偷偷塞到被褥里?”虽然也没想到镇长出手居然这么大方,不过秦冲还算冷静。 “为什么……”秦宇觉得自己脑子里面乱成一团,金币的光芒实在太耀眼了。 “爸,镇长这是不给咱们推脱的机会啊,不过就算镇长当面给你,你怎么拒绝?他只是不想让场面尴尬,所以才这么做的。” 秦宇清醒许多,若有所思。 如果镇长一定要把这些钱当面拿给自己,他确实没法拒绝。 “这些钱咱们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不过在他镇长的眼里,恐怕还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数目,他这么做,无疑是给了咱们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这是在赌我真能成为玄者,而且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玄者。” 秦冲说完,拿起炕上的图卷,打开一看,豁然是一张标注详尽的夏华王朝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甚至能够找到百家村这样的偏远小村,地图中央丹江城的位置上用红笔醒目的标着三个字——“玄宗院”。 秦冲心想,这个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镇长还真是细心,能当上一镇之长,果然不简单,一下子就解决了目前自己最大的两个难题。 秦宇渐渐从金币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看着眼前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儿子,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儿子真的长大了。 “那这些钱?”秦宇下意识的征求儿子的意见。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笔钱的事情,暂时分文不动。” “很快我就要远去玄宗院学习了,想必玄者的修炼绝不可能一帆风顺,就算我通过了入门测试,也不敢说一定就能成为玄者。万一有天我失败了,再把这笔钱如数奉还。” 对玄者世界一无所知的秦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镇长真的不在乎这笔钱,他也不想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惠。万一镇长到时候突然翻脸,小小的秦家又拿什么和镇长抗衡。 关于这笔钱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随后秦冲又给父母简单讲述了自己通过玄者测试的事情,不过对自己在小河中遇到的怪事却只字未提,毕竟那一切都透着匪夷所思的古怪,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晚上,一家三口谁都没有出门,秦冲知道自己还能在家陪伴父母的时间不多了,对这短暂的团聚,格外珍惜。 第二天一早,秦冲照例出门跑步,远远看见李三贵亲自带着几个乡兵,提着大包小裹的米面粮油,针织布匹正向自家方向走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镇长意味深长的暗示起了作用,就算李三贵心里不爽,也不敢阳奉阴违。懒得搭理这帮势利小人,秦冲跑向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秦家小院里。 秦宇刚把烙好的葱油饼装进食盒,正要挑起扁担出门卖饼,李三贵带着乡兵走了进来。 李三贵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几个平时没事就找找秦宇麻烦的乡兵也都换上一副谦恭的嘴脸,一口一个秦大哥的叫着。 对乡兵突然转变的态度,秦宇显得非常局促不安,习惯性的掏出几个铜币,想要上交“摊位管理费”,却没有一人敢接。 李三贵虚情假意的说到,“秦老弟这是干什么?本来你卖饼就是小本经营,在集市上更是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根本就不用交费,难道之前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收过你的钱么?要真有这种事你就和大哥说,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一听这话,几个跟在李三贵身后的乡兵不由一哆嗦,脸上立刻露出求饶讨好的神色。 秦宇知道这些乡兵不过是村长的狗腿子,就算村长真打断了谁的腿,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再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必要把事做的那么绝,还不如卖个人情。 “没有没有,几位兄弟一直对我不错,这几个铜币是我想请大家吃早饭的。”秦宇说道。 李三贵让手下乡兵放下礼物,又和秦宇寒暄几句,退出秦家小院。 他可没忘了镇长之前说过秦家的房子太小,那怎么办?只能自己掏钱再给人家盖一间。将盖房子的事情交代给一个乡兵头目,李三贵恨恨的想着。臭卖饼的,不就是你儿子通过了玄者测试么,要是你儿子成不了玄者,哪天灰溜溜的回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镇长给你撑腰,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冲这时候已经跑出小村五里之外,来到一片山脚下的树林。 有了之前狂奔百里的先例,这五里的距离对秦冲来说简直连热身都算不上。 秦冲气息稳定,脸不红,气不喘,开始他每天清晨的锻炼。 首先依然是“乘马式”,分开双腿,沉臀挺胸,提气握拳。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那种肌肉酸痛麻痒的感觉始终没有传来,秦冲站直身子,又开始第二项训练,“撑起式”。 秦冲双掌支地,绷紧双腿,起身又俯下,他之前的极限是一口气连续做八百个“撑起式”,可这次他起身如飞,足足做了一千个的时候手臂上才微微有了一点酸胀的感觉。 秦冲知道以前的常规训练恐怕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自己了。将支撑身体的双掌换成双拳再次尝试,这才隐约找到一点从前锻炼时的感觉。 一千九百九十八,一千九百九十九,两千!秦冲紧咬牙关,拼命坚持着,他要看看现在自己的极限到底达到什么样的程度,除非筋疲力尽,否则绝不停止。 加上他之前做的一千个,现在已经足足做了三千个“撑起式”。 在做到第三千零一十九个“撑起式”的时候,秦冲感觉似乎有一座越来越沉重的大山压在自己的脊背上,他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浑厚的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与心中的喜悦相比,身体的疲惫简直是微不足道,秦冲在土地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开怀大笑,就在刚刚,自己可是足足做了三千多个“撑起式”! 秦冲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再次感觉到那种充满生机的气流从心脏的位置涌出,瞬间延伸到四肢百骸,消失殆尽的体力快速恢复,一种比之刚才更强烈的力量感在他的身体之中弥漫开来。 秦冲记得之前几次,好像也是在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身体内就出现了这种变化,随后就会觉得身体更轻盈,力量更庞大,五感更敏锐,而这种感觉一次比一次明显。 尤其是这一次,当疲劳完全恢复之后,秦冲还能感觉到身体中有一股气流存在,在身体之中以一个奇特的路线缓缓流动。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第十章 去他妈的后路 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不安,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秦冲喜忧参半。他不知道如果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是会越来越好,还是会发生什么莫名的意外。 或许等到了玄宗院就能找到答案了吧?秦冲这样想着,走出树林,返回百家村。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小村里也变得热闹不少,许多行走的村民看见秦冲都会热情的打声招呼,显然镇长亲自拜访秦家对这些人的震动极大。 靠近集市的一片空地上,几个乡兵正满头大汗的挖着坑,看见秦冲远远走过,脸上都露出嫉妒之色,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张哥,我真就想不明白,你说秦家那小子怎么就有这运气,居然通过玄者测试!怎么也看不出那小子哪和别人不一样啊,这给他牛的,镇长都亲自跑过来了,村长居然还亲自掏钱让咱们给他家盖房子。要我说糊弄一番算了,咱们犯得着这么卖力么?” 一个愣头愣脑的乡兵撮起一锹土,向另一个年纪较大的乡兵说道。 “你要听我的,就好好干着,别想偷工减料。等这房子盖起来他们老秦家人能住多久还说不准呢,说不定那小子练不成玄者的本事灰溜溜的回来了呢?到时候这房子还不是给村长盖的。你觉得咱村长还能吃这个亏?” 被称呼为“张哥”的乡兵闷头说到。 “哈哈,还是张哥有远见啊,小弟佩服,佩服!一会小弟请张哥喝上几杯。” 这两个人绝对没有想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全都被相距十丈远的秦冲听在耳中。 哼!等着瞧吧,就是吃再多的苦我也一定要学会那种种通天的本领,我倒要看看这房子我爸妈能住多久!秦冲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想道。 秦冲看着脚下土道上零星的石子,假装很偶然的踢了一脚,只见一颗石子很偶然的飞了出去,然后很偶然的打到那名年轻乡兵的屁股上,深入菊花。 乡兵“哎呦”一声,疼的呲牙咧嘴,脸都白了,险些扑倒在地。 其实秦冲这一脚所用的力量已经有所保留,不然绝对能让那名乡兵扑个跟头。 倒不是他心软,他还得让这帮狗腿子给自己家好好盖房子呢。 秦冲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家走去。 前方一些六七岁的孩童正玩着“躲猫猫”的游戏,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看着他们,秦冲不禁想起自己那只有汗水的童年,不过他一点也不感到后悔,在他想来,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善家庭的困境,这才是最大的幸福。 秦冲回到家,看见母亲正坐在炕上看着各种颜色的布匹出神,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虽然日子过得穷苦,但郑淑芬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哪个不爱美?更何况母亲只有三十五岁。虽然长年操劳,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仍然有一张姣好的容颜。 母亲年轻的时候,绝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女,甚至邻村都有追求者慕名而来。美丽的母亲最后选择了质朴善良的父亲,可惜父亲却没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这么多年,母亲也没有半句怨言。 秦冲知道母亲虽然不说,可看着这么漂亮的布匹不可能不心动,他记得有一次无意中听到母亲自言自语,说要是能有件紫色的裙子该多好,为此秦冲难过了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去,父亲母亲还以为自己是生病了。 秦冲站在门口,看着出神的母亲心中有些发酸,没有出声打扰。 郑淑芬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儿子,赶忙缩回手,脸也红了。 “冲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做声?”母亲的声音中还有几分尴尬。 “刚刚回来,妈,你手那么巧,这有这么多布匹,给自己做几身新衣裳吧。” “不用,不用,妈现在穿的不也挺好的么,妈这就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和镇长送的那些钱放在一起。”郑淑芬说着就动手收拾起来。 秦冲突然觉得心里很痛很痛,妈妈明明这么喜欢这些布匹,却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凭什么?凭什么! 秦冲也知道这是因为母亲怕万一自己在玄者的道路上走不长远,所以才不敢动这些东西,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是他现在不想再去考虑什么后路,去他,妈的后路,他不想再让含辛茹苦的母亲这么委屈了!他要让母亲幸福! 秦冲的眼睛变得通红,一下子冲到母亲身边,按住母亲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然后在郑淑芬惊骇的目光下将每一块布匹都撕出裂口。 “啪!” 一向对秦冲疼爱有加,甚至从来没说过一句狠话的郑淑芬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正打在秦冲脸上的手掌。 秦冲哽咽着喊了一声“妈……”,然后将头伸进母亲的怀抱,放声大哭! “冲儿,对不起……妈不是故意的……”郑淑玲拍着儿子的后背,眼圈一红,也随着哭了起来。 “妈,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身好看的衣裳,你看,现在所有的布都让我撕坏了,肯定不能再还回去了,你可以给自己做衣服了……” “我不要你再为我考虑什么后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一定能成为最最厉害的玄者,我一定会成为你和爸最大的骄傲,他一个狗屁村长算个什么东西,我以后一定会让他连和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不,就算夏华王朝的皇帝面对你都需要仰视!妈……” 郑淑芬没想到儿子居然是为了自己才状若癫狂的撕坏布匹,更没想到在他小小的心中居然有这么大的抱负。 轻轻抚摸着儿子被自己巴掌打到的小脸,郑淑芬抽噎着说道,“冲儿,是妈不好,是妈错怪你了,疼不疼?” “疼,妈你要是现在就给自己做衣裳我就不疼了。”秦冲眨着眼睛说道。 “好孩子,妈这就做,这就做……”郑淑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感觉心里暖呼呼的,有这么好的儿子,她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 秦冲这才破涕为笑,从炕上一把抓起紫色的布匹,满怀期待的交到母亲手中。 “妈,就先用这匹布吧,做一条好看的裙子。” “别胡闹,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穿什么裙子!”郑淑芬佯装嗔怒,可惜眼底深深的笑意还是泄露了她身为一个漂亮女人的情怀。 “妈,你可不老,现在你走到街上还有人偷偷看你呢!”为了让母亲心情更好一点,秦冲开起了郑淑芬的玩笑。 “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看我不打你。”郑淑芬脸一红,作势要打。 “先做衣服,做完再打,我保证不跑!”秦冲嘿嘿一乐,随即把剪刀和量尺取来,放在炕上。 郑淑芬本来想先给秦冲做套短衫,不过实在拗不过儿子的坚持,还是拿起那匹紫色的布料。 郑淑芬的手确实巧,秦冲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剪刀翻飞间,一条漂亮的紫色裙子渐渐有了轮廓。 “孩他娘,我回来啦。”秦宇的声音从小院传来,声音中还透着一股难掩的欣喜。 郑淑芬放下剪刀和手上的布料,向门外看去。 秦冲看看天色,还不到正午。心想,看来今天父亲的生意一定很好,这么早就回来了。 “嘿!今天生意真好,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饼全卖光了!”秦宇大步走进小屋,正想把今天的收成拿出来让妻子也高兴高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两条浓眉都成了弯弯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秦冲知道,只要自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玄者,一家三口的这份幸福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父母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差不多,是时候出发赶往玄宗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