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重生
辰统十一年,惠嫔顾氏薨。帝追封其为惠妃,入妃陵。
同年,瑶贵嫔顾氏圣宠优渥,越级晋封淑妃,震惊六宫。
“姐姐……姐姐!!”顾君言猛地从床上惊醒,岑岑冷汗从额角落下。她低头看了眼周围,绣维纱罗帐,自己穿着薄薄的素锦轻衣,屋内只有暗淡的一盏昏黄烛火。
这是怎么了?她做了好长一个梦,梦到自己入了宫,然家中嫡长女已是芬仪之位,父亲只百般叮嘱自己相协姐姐,宫中人脉事物却从未提及,她为人一向谨小慎微恪守本分,呆在宫中极为听话乖巧,事事以姐姐为先,入宫十年才得嫔位。
后来她被诊出喜脉,原以为这样便终于尽了女子的根本,虽说默默无闻,为天家延续血脉,自己孤独后宫也算有个陪伴。
她不是不知道后宫险恶,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一直分外小心,唯独吃的一口外食,便是……自己的嫡亲姐姐送来的安胎药……
然后……她未足月便已要生产,仓皇之间又遇到难产,最后……竟未将孩子生下便死了……一尸两命……
她能感到自己的魂魄离开躯壳,慢慢的飘向半空,她低头,便可看见自己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红鸾绣被底下,小腹还高高隆起,就这么轻易的,冤枉的结束了自己短短的一生,随后,便听到远处低沉的恒久的声音……
红莲生白骨,娓娓诉妖娆,离魂原路返,应从旧时还。
然后……再睁开眼,她就在这里,在自己住了十年的暖香坞里,这仅仅是个梦么?
“云迟!云迟!”她猛的起身
“小主……小主怎么了?”云迟听到君言慌乱的声音,忙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赶了进来。
君言将云迟一把拉到身边,急切的望着她:“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主,三更了……小主方落水,身子还未痊愈,受不得累,还不快多睡一会?”
“不是问你时辰……落水?”
入宫十年,对嫡长女唯命是从,若是说起落水一事……那如今应是辰统二年,她为助姐姐铲除异己,竟约了当时正得宠的阮美人湖心亭一叙,又自己落入水中将此事陷害于阮美人之身?
难道刚才那些真的是梦?可她明明清楚的记得,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怎么会只是个梦?
云迟扶着君言又上床躺下,忧道“小主受了寒气,晚间的时候服了药睡下,太医交代了小主需静养,太后娘娘体恤,罚了阮美人禁足,说是待小主身子好些了再行处置。”
君言扯了扯嘴角,强笑了笑,打发云迟出去了。
只是个梦……?君言翻身,猛地看见一枝赤红的莲花静静躺在枕边,红莲中间生出丝丝白蕊珠来,君言看着那支红莲,半响,黑暗中透过点点水光,君言此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红莲生白骨……一切都不是梦,她顺利进宫是真,无依无靠是真,为了姐姐将自己的命豁出去是真,怀有身孕是真,被嫡亲的姐姐害死也是真。
如今上天垂怜,不知她有怎样的福祉,竟能重生至此,回到一切悲剧开始之前,哼,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再不想错过了。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从今日起我要所有负我顾君言的人都加倍奉还。
一夜无话。
第二日悠悠转醒云迟已奉了铜盆在一旁候着,任由她服侍净了手,又抿了茶盏清口,斜倚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
“小主今儿可觉得好些?太医吩咐了待用过了早膳小主还需喝了汤药,奴婢知道小主自幼怕苦,方才去求了些蜜枣来,小主一会儿用了药用颗蜜枣去去苦气。”
君言定定的看着云迟出神,梦里唯一真心待自己的只有这个自幼一同长大的丫鬟,灵魂出窍之时也唯见她伏在榻上哭得伤心,上一世自个儿为了帮姐姐,竟将她配给了敬事房太监对食,终究是亏欠了她。
不过还好,一切都还不晚。君言的眼睛中带了丝愧疚,很快的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让暮归去取了早膳来吧,将养些时日估摸着不出两日太后娘娘必会传人来问话。”
上一世的自己一口死死咬住阮美人,终是害得她失宠疯癫,而自己的姐姐也不过是勾了勾唇角随意夸了几句,当时蠢笨的自己竟还喜不自胜!
同样是顾家嫡女,一个就该扶摇直上,另一个就该受尽□□,就算怀上龙嗣,也得不到家族相助。
那么这一次就算是一切靠自己,也要活出一些名堂来!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两日,太后宫里的王嬷嬷果不其然登门而至,先是问了几句身子之事,寒暄片刻,便提起了阮美人。
“当日常在小主与阮小主一同赏景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小主怎会失足落水,可是阮小主……?”王嬷嬷终于话归正题,君言面色尚显灰白,却强撑着起身答道“嬷嬷明鉴,当日阮姐姐与我只是在亭中赏景,秋来露重,是君言自个儿不小心滑了下去,万般怪不得阮姐姐的。再者言君言不过是个小小常在,阮姐姐圣宠优渥,又怎会害了我去。”
君言顿了顿又道“那时亭中只留阮姐姐与我二人,君言知道此事姐姐百口莫辩,所以才想劳烦嬷嬷代为传话,落水一事是君言自己不小心而为之。”君言语句诚恳,像是急切的要为阮美人辩白,长长一句话后又是咳嗽不断,云迟忙递上温水。
“小主莫急,养好身子才是根本,老奴这就去回了太后娘娘,定会还阮美人一个清白。小主安心将养着便是。”
王嬷嬷得了准话,忙不迭的告了退回去复命。顾君言收了怯懦之色,眼底一派清明,缓缓闭上眼睛,开口道:“云迟且先下去,容我歇会儿,过会儿子怕是姐姐要来又是一番折腾。”说着顺势躺了下去不再言语,云迟放下罗帐只退至门边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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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阮美人被放了出来?!”啪的一声,柔福宫偏殿案几上青花白瓷茶盏被一只素手掷得粉碎,底下丫鬟咬了唇颤抖道:“回小主的话,像是王嬷嬷去了常在小主那儿问话,小主只答是自己失足落水,与阮美人无关,太后便放了阮美人出来,还赏了些绸缎以资慰……”
话音未落,这边又是清脆掷地一声:“好她个顾君言,是落水浸坏了脑子不成?本主看她乖巧,才让父亲送进过来,连这么一件小事儿都办不好,让那阮氏依旧嚣张!来人,咱们一道去看看本主的好妹妹,问问她是怎的回事儿!”
那女子怒气未歇,似是不满的又将殿中白釉梅花瓷瓶摔个粉碎,风风火火的径直向君言所居的棠梨宫暖香坞而去。
人还未至,音先送到:“妹妹可有好些了?姐姐前些日子事务缠身,未来得及来看妹妹,妹妹可是生了姐姐的气?”君言轻轻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盛装女子,自己的嫡亲姐姐,顾青衣。
青衣粉旦,正如姐姐你的名字一般,真真是给妹妹演了一出出好戏,差点就要溺于这幻境里出不来了…可惜啊可惜,姐姐你最后在这宫墙的嬉笑怒骂间,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此曲终了,该是姐姐下场的时候了。
君言挣扎着像是要起身给青衣行礼,被一旁青衣侍女霜迟扶了起来,“妹妹快些躺着去,在姐姐面前这般拘礼做什么?姐姐今儿来是为了看望妹妹的,若是劳烦妹妹行礼问安的,岂不是辜负初衷了。”
顾青衣温婉一笑,命霜迟搀扶了君言靠下,君言缓了缓声道:“姐姐赎罪,妹妹愚笨,本想借机行事,然身子实在不大好,藏不住事儿,恐被那王嬷嬷瞧出端倪连累了姐姐,便只能变了计划,一力承当,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我怎么会怪罪妹妹呢?”顾青衣兀自坐下喝了口茶,不冷不热的笑了笑,“只是替妹妹不值罢了,你我二人谋划多日,就是要杀杀这阮美人的威风,还搭上了妹妹你的身子,今日倒好,全叫妹妹一番话给毁了。”
君言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越发蹙了眉,一副自责万分的样子。
霜迟站在一旁,给青衣添了茶,道:“二小姐,您也别怪大小姐这样生气,您这也是娇贵的身子,当初大小姐让你以身嫁祸阮美人,全是无奈之举,大小姐心里可为你担心了,全想着这之后要重罚美人,为您出气呢,您倒是好…唉…”
君言斜着眼睛看了霜迟一眼,是了,连姐姐身边的下人都能说她几句,她不理会霜迟,直看着青衣,潸然欲泣,“还请姐姐恕罪…”
青衣凝眉看了她一眼,猛地放下茶盏,“就知道哭…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青衣又随口说了几句,总算气也消了,起身整了整衣衫,道“今日也就罢了,可别再有下次,真是…哼…”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长姐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她脸面都看不成!”顾青衣方出了暖香坞的阁门,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攥着锦帕。
“小主别动气,气坏的可是自个儿的身子。”霜迟低眸走在青衣身后,使了个眼色给另一边的暮初。
“就是呢小主,常在自小就怯懦,事事都不如小主,连裙边都沾不上。就拿这次的事儿来说吧,不过是个小差事,却办成这样。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同是顾家女儿,竟有如此蠢笨的。”暮初一脸谄媚,可劲儿的说着好话。
果不其然见那青衣面色好了许多,更带着一分骄傲。
抚了抚鬓间花簪,骄矜道:“叫那暮归寻了时间出来,本主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办差事的。”
霜迟应了一声,忙扶着青衣回柔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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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柔福宫耳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女子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
“不成事的东西,小主寻你,怎的现在才来?存心扰了小主清净是不是?”霜迟一改以往谨慎的性子,狠狠地掐了一把来人,嘴里更是什么都敢说。
那来人吃痛,又不敢大声,只得噙了眼泪委屈:“暮归……暮归不敢,只是常在那儿实在走不开,云迟姐姐看的紧,总是唤我端茶送水送东西的,竟是一刻也不得闲,现好不容易得了空,已是紧赶慢赶的过来了,还得防着云迟姐姐瞧见,霜迟姐姐恕罪啊。”
“小蹄子哪儿来这么多借口?如今倒是学的伶牙俐齿了许多,连我都敢顶撞了?不成事就是不成事,小主今儿气性可大了,若不是你办不得差事,今日姐姐我就不会受了小主这么大的脾气!”霜迟并不打算饶了暮归去,又是狠狠掐了几把才罢休。
“小主就在偏殿,还不快滚过去回话!说话的时候可给我注意点了,若是又惹了小主不愉,将那气撒在我身上,看我不收拾了你去!”霜迟瞪了暮归一眼不放心的跟了一句“听见没有?别跟个哑巴似的,若不是看你在常在那儿还说得上话,你以为小主还愿意见你?”
“听见了听见了!奴婢这就去!姐姐息怒!”暮归忙逃命似的往前跑去,至偏殿门口才放缓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奴……奴婢暮归给小主请安……”
“啪!”
名贵的白瓷又一次应声碎地,直直得像暮归飞来,暮归一惊,却已是避不过去,硬生生的吃了一下。
“小主饶命!小主饶命!”暮归哆嗦着不断磕头,白瓷擦到的额角早已猩红一片。
“请安?本主看你巴不得本主不安好!不过是让你监督那蠢货扳倒一个阮美人,你看看如今竟然让那狐媚子被放了出来?还被太后赏了东西?”顾青衣本已平息不少的怒气一见暮归进来又止不住的发了出来。
暮归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奴婢不知啊……前头事情都好好的,常在也自个儿跳下了湖去,小主吩咐的若是常在不敢跳,就让奴婢上去推一把,奴婢也尽量做了。只是今日王嬷嬷前来问话,常在并未把奴婢留在内室,奴婢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地?不知?好好地怎么那阮美人就安然无恙的端坐在宫里!不在内室?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竟不在内室看着!”青衣缓了缓,又厉声道:“莫不是跟久了那蠢物,你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起来?”
暮归无话辩解,只好语无伦次的叫着小主息怒,嘤嘤的哭出声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的本主心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怕你受了刑回去被那蠢物看出了端倪,今日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你。”顾青衣一记眼刀飞过,吓得暮归又是一哆嗦。
忽的,她话锋一转,阴狠又道:“事情做不好,你那弟弟的学也无须再上了,左右有个不会办事的姐姐,想来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听这一句,暮归焦急的抬起头,跪爬着上前拉住青衣衣角:“小主不要!暮归做得好!请小主再给暮归一个机会!奴婢的弟弟他若是不去学堂,家里日后还能靠谁……”
“想让弟弟上学,你就好好地给本主办差事,下次再办砸了,你自个儿回去教你弟弟念书吧!”青衣嫌恶的扯开裙角,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一旁的暮初更是一脚把她踢开,大声道:“腌攢东西,小主的裙子岂是你碰得的!”
暮归被踹至墙角,只觉得浑身哪儿都疼,却不敢大声呼痛,紧紧的咬着下唇发出呜呜之声。
“罢了,每日让你放在那蠢物膳食里的东西,你可放了?”青衣掸了掸衣裙,玩弄着腕间玉镯,轻声问。
暮归努力稳了声音,颤抖着开口:“放……放了……奴婢每日去御膳房取来膳食都有放了小主的东西进去,小主放心。”
“哼!自个儿下去向霜迟领了这个月的药,若不是看你还有些用处,本主这次都不欲赏你。”青衣看着通透玉镯,唇边笑意不减
“这药月月吃了对你没有坏处,可若是停了一月……本主就保不住你还能在这儿和本主说话了。你自个儿掂量着吧,那蠢物膳食里的东西你也继续放着。”
暮归哪有不应的道理,忙挣扎着磕头谢恩,滚爬着出了偏殿,又向那耳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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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竟还有的吃,我还以为日后见不到暮归妹妹了呢。”霜迟娇娇柔柔的拿出瓷瓶,故意放慢了取药丸的速度,将那褐色药丸倒了一粒出来,扔在地上又道:“暮归妹妹可好生吃着,也不知下次还有没有的吃了呢。”
暮归眼泪鼻涕混了一脸,却还是救命似的,紧紧抓住那药丸往嘴里塞,直到吞咽了下去才长舒了一口气。
霜迟嫌弃的看了一眼暮归的样子,轻哼一声:“自己下去洗干净了再回去,头上的伤怎么说用不着我教了吧?若是让那常在和贱婢看出端倪,你就自行了断吧。”
说着理了理腰间配饰,摇曳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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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归咬着唇边艰难的起来清洗了身子,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匆忙回了暖香坞,正迎上从房里出来的云迟,只解释了自己是放在不小心撞了树。
云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君言的屋子,打帘而入,轻声道:“小主歇了嘛?”
“还未,怎的?”君言放下手中书卷,抬首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方才见暮归妹妹从外边回来,头上还带了伤,便问了几句,她只说是撞了树,但奴婢看起来,伤势似乎不怎么像……”云迟慢慢走了进来,站在床榻旁边,曼声道。
“带伤?那你看来像是什么?”君言轻挑眉尖,收起了书卷问的漫不经心。
“像是……像是被砸了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暮归妹妹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怕小主忧心,不愿说出来?”
“知道了,由得她去。你早些去歇着吧。”君言随意摆弄着窗边罗帐,像是对这事儿并不上心。云迟也只好欠身告了退。
待云迟合上房门,君言才放下手,唇边勾了妖艳笑容。
竟是如此急不可耐。云迟和暮归是从府上带来的家生奴才,和青衣的霜迟、暮初一道买来的。自小便伺候着,原以为感情自是最深不过,最是忠心。
然而直到自己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那一刻才知道,暮归的确是个忠心的奴才,但她忠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好姐姐。从她入宫那一日起,暮归就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报给了青衣。
而这些远远都还不够,青衣怕自己身子康健,起了异心,竟每日在膳食里下了慢毒,让自己成了个终年药罐子,面色自然是再灰白不过,从来入不得皇上的眼。
这也是后来自己产了死胎一尸两命的原因之一……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同情
“霜迟,去取一件素净些的宫裙,随意挽个发髻,随本主去养心殿。”顾青衣思前想后,第二日便带了霜迟前往养心殿请安。
“小主咱们这会儿子再去养心殿……?”霜迟犹豫着抬头看了青衣一眼,吞吞吐吐道。
顾青衣秀眉一蹙:“叫你拿便拿,哪儿来那么多疑问,莫不是你主意这么多,这芬仪的位置换你来坐坐?”
霜迟浑身一凛,讪讪的下去取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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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说阮美人被母后放了出来?”辰统帝手执紫毫,腕下动作不停。
下首回话的宦官霂佑俯着身子答道:“正是。太后娘娘遣了王嬷嬷前去暖香坞问话,那头常在只道是自个儿不小心摔了下去,与美人小主无关,太后娘娘便命人将美人小主放了出来,如今正在自个儿宫里受赏。”
“这顾常在怎的忽然变了主意,你可是看清了顾常在那日是自个儿跳下去的?”辰统帝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草书,放下笔仔细端详。
“回皇上的话,奴才自是看清了,所以也不知这常在小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霂佑犹豫片刻,又肯定的答了话。
“真是可惜。还以为又有一出好戏呢。”辰统帝将那宣纸递给霂佑,转了转手腕,“收起来吧。”
霂佑应了声,打了个千儿告退,底下心思却不减。
辰统帝是先帝第五子,自幼便才思出众,先后仙去,并无所出,先帝驾崩之前将皇位传于他。长在宫里的孩子向来早熟,辰统帝更是聪慧过人,自小就看遍了后宫争斗,如今却是生的性子极难捉摸,对于宫中妃嫔的算计竟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就拿他自己的话来说,若是自个儿站不稳脚跟,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妃嫔。
霂佑想到这里,嘴角抽了抽,也不知古往今来,像这位爷一样心思的皇帝,可有?罢了罢了,自己不过是个宦官,想这么多做什么。
捧着手里的宣纸,让自个儿的徒弟小成子拿下去装裱,刚想歇会儿就听前头守门的内侍小跑过来说瑶芬仪求见,霂佑不敢耽搁,急忙走进正殿通报。
“叫她进来吧。”辰统帝嘴角一勾,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似的,看的霂佑心里又是一阵摇头,犹自下去传了瑶芬仪。
顾青衣一步三摇的走进正殿,娇声请安:“芬仪顾氏恭请皇上圣安。”
辰统帝亲自上前搀扶了她起身,缓声道:“青儿怎么来了,这两日起了风,怎的还穿的如此单薄,像是瘦了许多,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饶是顾青衣早已侍奉过圣驾,现下还是羞红了脸,轻声道:“劳皇上挂记,青衣无事的。只是前几日青衣的嫡亲妹妹湖心亭落水一事,青衣实在忧心……”
辰统帝听至一半,眉尖轻挑,很快又隐了下去,温柔开口:“顾常在落水一事母后均已查明实属意外,朕也命了太医院院判好生照顾,青儿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可嫔妾……嫔妾……一想到自个儿的亲妹妹受了那等苦,心里便着实难过。皇上可千万要替妹妹做主啊。”顾青衣潸然欲泣,轻垂额首,一幅美人娇弱之像,顺势倒入辰统帝怀里。
“青儿快别哭了,此事不是早已查明是常在不小心落水的嘛?青儿如今说起做主,朕倒是有些糊涂了。”辰统帝拢了拢青衣曼妙的身子,问的关切。
青衣拿了帕子轻拭泪痕,缓声:“可嫔妾的妹妹向来做事小心,这落水可是大事,怎的会就这么平白无故自个儿掉了下去……嫔妾是不信的。嫔妾这妹妹胆小怕事,从前在府上便一直躲在嫔妾身后不敢说话的,如今极有可能是……”
说着又是一阵伤心。
辰统帝拍了拍顾青衣的肩头:“此事已了结,青儿无需多说。不过青儿一片怜妹之心,朕实在动容。朕的青儿果真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了。”
青衣抬眸,深情的看向辰统帝,羞道:“嫔妾哪儿有皇上说的那么好……只是自小的情分实在难以割舍。”
辰统帝唇边泛笑:“青儿事事为别人着想,可别忽略了自己……”说着,扶着她腰间的手一紧,调笑着看她。顾青衣双颊绯红,娇嗔了一句,随后顺理成事,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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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养心殿出来,顾青衣眉宇间依旧藏不住的娇俏妩媚,连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走,咱们再去看看本主的好妹妹,伤痛里的,本主可是好生心焦。”说着一路往暖香坞去,从不差人通报,直接步入阁内。
“妹妹今儿可有觉得好一些了?姐姐可是挂心得很呢。”顾青衣一双凤目美丽,亲切的走至床边拉起君言的手,一阵嘘寒问暖。
“劳姐姐费心,姐姐对君言这么好,君言好生感动。”君言心下一笑,面上却是感激涕零的样子,挣扎着又是要起身行礼,被青衣按下。
“妹妹快歇着,咱们姐妹之间的哪儿来这么多虚礼。咱们是嫡亲姐妹,姐姐不关心妹妹,难道还去关心别人不成?”青衣掩帕轻笑,还熟稔的替她捏了捏被子。
一旁的霜迟更是开口:“正是呢,咱们小主恐常在您受了委屈,一大早的就去了皇上那儿替常在说话,现在才得了空,又赶来看望常在,实在是姐妹情深。”
怪不得!君言心下已是冷笑连连,怕是这位好姐姐已假借自己落水一事,博得皇上同情,这样踩着自己得圣宠,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姐姐如此待妹妹,妹妹……妹妹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了。”君言含了泪,拉着青衣的手都一阵颤抖。
青衣见火候差不多了,满意的拍了拍君言的手,又道:“姐姐又哪有想要妹妹报答,只是这后宫之中,妹妹是知道凶险万分的,这次姐姐可替妹妹说上几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妹妹下次行事千万得小心了。”
顿了顿再启唇:“妹妹别觉得姐姐心狠,若是不联手除了她们,她们便会除了我们。在这后宫之中只要咱们姐妹齐心,定能长久立足的。”
“妹妹一切都听姐姐的!”君言垂下眼眸,隐去了唇边冷笑,说的真切。
“那妹妹先好生歇着,姐姐改日再来看你。姐姐昨日语气重了些,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姐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青衣起身,收回了手。
君言颔首,目送着青衣离去,待房门合上,面色就沉了下来。
上一世便信了她一番说辞,才落得惨淡下场,而她靠着自己的死,博取同情,晋升淑妃。演的一手好戏。如今若是再信了她,就真是自己蠢笨如猪了。
唤了云迟进来倒了水,轻抿一口,微眯凤目,犹自出神。
自打自己出生,姐姐便事事压自己一头,还未选秀,民间便有传闻,顾家长女容色倾城,才貌双全。却从没有人提起自己,这个同为嫡女的妹妹。
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自己入宫不过是怕姐姐人手不便……
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能给他带来无上荣耀的嫡长女。就连母亲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到底是为什么……姐姐用的从来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师父,而自己,只能在一旁偷学着。
从小受尽欺凌。母亲从不正眼看自己,姐姐可以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而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上一世的自己入了后宫,听顾青衣那一番姐妹情深的话语,心下还觉着一阵感动……
君言想到这里,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茶杯,久久不出声。
另一边的青衣出了暖香坞,就命暮初先赶回宫去备了热水,自个儿抽出帕子嫌恶的擦了擦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主与她做了十几年的姐妹,若不是看她还有些用处,早就遣了她去,如今为大局,还要与她做戏,真真儿是恶心。”
霜迟跟在后头开口:“小主暂且忍忍,如今入宫时日不久,根基不稳。皇上身边又常春笋般的冒出这个美人那个才人,小主还需留着常在一用,待小主升了位分,成为一宫之主,再为皇上生下皇子,到时候便了结了她。”
青衣停了脚步,转身看向她:“本主倒是不知,本主的霜迟竟是比本主还狠些。”
霜迟摸不清青衣心思,欠了身子:“小主明鉴,霜迟一心一意全是为了小主着想。”
青衣摆了摆手:“本主知道,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
她转了转眼眸又道:“若不是七岁那年无意间得知那蠢物竟是父亲年轻之时在外留的野种,还真以为娘生了个蠢笨的东西。”
霜迟心下一惊,那顾家二小姐,竟不是夫人亲生!
这边青衣再开口:“让她在我们顾家吃了十几年的饭已是大恩,母亲每每见她只觉得恶心。哼,占了嫡女的名号,还想与本主平起平坐。”
青衣骄矜的冷哼一声,由着霜迟搀扶回了柔福宫。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宋氏
说起来君言到底还是沾了青衣的光,因着宫里还有个做芬仪的姐姐,内务府也不敢怎么怠慢。每日送来的东西虽说有时会参差一些次品,但大多用起来还算舒心,君言也不怎么计较这些。人活两世,金银早已置之度外。
“小主,潋滟阁的宋娘子来了,正在外头候着。”云迟卷了帘子,又替君言周正了发髻。这几日已经稍稍好了些,下床走动也是无碍的。
宋娘子?君言把玩着手里檀木梳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去请她进来吧。”这宋娘子前世也是个可怜人呢,单纯的可怕。不过在这后宫,向来不是单纯之人能活下去的地方。
一阵脚步,君言闻声望去,见一娇俏女子跟着云迟走了进来,想来是那宋娘子无疑,细细打量,唇边笑意不减,见宋娘子福身作礼:“常在姐姐万福。”
君言浅笑着回了个平礼:“妹妹不必多礼,你我二人同居从七品,我也不过是比妹妹高了半阶。”拉着她坐下,又道:“云迟,奉茶。”
待宋娘子款款落座,君言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开口:“宋妹妹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姐姐这儿还在病里,若是传了病气给妹妹可就不好了。”
宋娘子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扭着自个儿的衣袖:“与姐姐同居棠梨宫,前些日子一直有恙在身来不及各宫走动,今儿好了些,便来看看姐姐。听宫人说姐姐日前落了水,如今看来像是要大好了。”
君言抿了抿唇边,示意奉了茶进来的云迟放下茶盏:“太医总说还得静养,顾氏本就身子弱些,也只得日日呆在暖香坞里。”垂下眸子轻啜了口香茗,宋娘子不请自来,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宋娘子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被顾青衣随手捏死。
“妹妹来这宫里也没个伴,姐姐就好了,有嫡亲姐姐在宫里照应着,还有人能说说话儿。”宋娘子启了话茬继续道:“不知姐姐闲来无事可有什么爱做的事?”
君言断了思绪,抬眸淡道:“这入了后宫,咱们便都是姐妹,妹妹这话可说不得。”顿了顿,缓声道:“也不过是打打璎珞,做些绣活,与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听妹妹这么一说,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儿不成?”
宋娘子见她接了话,面上一喜:“若是日日绣花儿岂不无趣,待姐姐好了,不如与妹妹一道去御花园走走,这入了秋,听闻御花园还架了好几棵葡萄藤,咱们去摘了葡萄来吃。”
君言愣了愣,扑哧一笑:“妹妹这想法倒是新鲜,只是御花园里的葡萄可吃不得,没得酸掉了你的牙。那藤不过是种了让人赏玩的,哪儿有妹妹这样焚琴煮鹤的,竟想着吃了它。”
宋娘子双眉一蹙:“啊?吃不得?吃不得的葡萄还挂在那儿作甚……瞧着便叫人眼馋。”
“妹妹就为这事儿?”君言略带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是呀,本想邀姐姐一道去摘……瞧着晶莹,竟是吃不得的,着实可惜。”宋娘子吐了吐舌头,泄了气,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腰间流苏。
君言放下手中茶盏,眼眸微动:“想要吃葡萄,也不是没有办法……”
宋娘子的眼睛刷的一亮,也顾不得仪态,拉着君言的袖子直摇:“好姐姐,能有什么法子?快告诉妹妹!”
“宋妹妹去偶遇了皇上,得了圣宠便可。到时候别说是一串能吃的葡萄了,就是金做的,皇上也能给妹妹找来。”君言掩了帕子轻笑。
宋娘子更是羞红了脸:“姐姐……姐姐欺负人!”说着娇羞的背过身去,手下更是无措的扯着流苏。
君言摊了摊手,无奈道:“妹妹自个儿说,姐姐说的可是一个法子不是?妹妹若是不满意,便自己想去。”
宋娘子急急地回身拉住君言的手:“姐姐别恼……妹妹只是……”吞吐了半天,硬是蹦不出一个词儿,急的宋娘子直跳脚。君言又是一阵笑,才拉住她道:“好了好了,姐姐不过是与妹妹开个玩笑罢了。”
君言眼眸子一转:“不过妹妹得知道,在这宫里,若是得了皇上的宠爱,自然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若是得不到……那也只有看着御花园的葡萄藤掉口水的份了。”笑嗔着点了点宋娘子的鼻子:“也不知哪儿来的贪吃鬼,竟也入了宫。”
宋娘子见她一番动作,嘟了嘴气呼呼的怒瞪,眼珠子圆溜溜的,看的君言又是止不住的一阵笑。
如此纯真的女子,真要死在青衣手下吗?君言心里想着,紧了紧手中锦帕。
缓了缓声抬起眼眸看向宋娘子的坠马髻:“妹妹这发髻梳得真好看,看来虽说妹妹贪吃了些,手下的宫女是个手巧的。只是这坠马髻若是不配上木兰花,便少了几分姿色,姐姐这儿刚好有一只木兰玉簪子。”说着,起身打开妆奁,取出那簪子便往宋娘子头上插。
“呀!妹妹怎么好意思拿姐姐这么贵重的簪子!”宋娘子急急地伸手想要摘下。
“哎!妹妹若是不收,便是瞧不上这礼!姐姐可是不依的。”君言嗔怪了句,止住了她的动作。宋娘子欲再推辞,见君言一副非收不可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君言替她正了正玉簪,满意一笑:“果真漂亮许多,妹妹天生的美人胚子,可别再贪嘴了,若是吃多了反而不美。”
顿了顿,状似无意的说:“不过前些日子听宫人们说起这几日御花园里菊花儿开的极好,我这儿的云迟最拿手的便是秋菊糯米糕了,若是再配上绿菊冰糖羹,最好吃不过。只是这得是沾了晨露的鲜嫩菊花儿,姐姐今年是无福了,太医禁了走动,云迟又忙的脱不开身。底下的几个小丫头认不得好坏……”
说着可惜的叹了口气,这可勾起了宋娘子的馋虫:“真有那么好吃吗!姐姐若是放心,妹妹可亲自去采了来,到时候云迟姑娘做了糕点糖水,千万分妹妹一份!”
宋娘子咽了咽口水一脸真诚的看着君言,惹得君言唇角上扬:“妹妹主动请缨,姐姐哪儿有推辞的道理,这若是真做了出来,妹妹的功劳最大,妹妹可劲儿吃便是,只是到时候若是衣服又见了小,别说姐姐没提醒。”
宋娘子讪讪笑了笑,看了眼天色:“呀,这么晚了。今儿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明儿一早妹妹就去御花园采了来~”说着不等君言出声,便福了福身子,蹦跳着走远了。
君言笑着摇了摇头,命云迟收拾了茶盏歇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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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姐姐,云迟姐姐。”暖香坞底下做粗活儿的内侍小欢子瞧着身边美人,一路跑过来拉了拉云迟的袖子。
云迟并未停下手里活计,只随口问了句:“怎的了?小声些,小主还在看书呢。”
小欢子应了句,压低了声音道:“云迟姐姐可听说了吗?潋滟阁的宋娘子昨儿在御花园遇上了皇上,当天晚上便被翻了牌子,如今晋了美人了!”
“潋滟阁?那不就是前日造访的那位宋娘子吗?”云迟一愣,顿了手里动作,转身看向小欢子,“果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待。前日来还觉着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呢。今儿就成美人了。”
“可不是嘛姐姐。奴才也是想起前日的事儿这才留了心呢!”
“哎得了得了,左右都是主子的事儿。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做好自个儿的事儿便是了。过会儿子小主看乏了定是要传茶的,你快去御水房提了水来候着。”云迟顿了顿又道:“皇上今儿宠这个,明儿召那个的。咱们守着自家小主就是了。”
小欢子连应了下来,转了个身又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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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宋娘子,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宋美人了。宋美人一路小跑推开暖香坞的阁门,一脸纯真笑意。
“常在顾氏给宋美人请安。”君言笑意深了深,向着她福下身子问安,宋美人瞪大了眼睛连忙扶起君言:“姐姐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君言盈盈起身,对上她的眸子:“小主如今是美人了,自是要行礼问安的。担上美人小主一句姐姐,顾氏已是越矩了。”让了上首的位子给予她坐,亲自奉了茶上来。
“姐姐快别忙了,若是妹妹日后来了,姐姐都这般,妹妹可就不敢来了,平白累了姐姐。”宋美人端起茶盏咕噜就是一大口,笑弯了眼眸:“呀,是牛乳茶呢!真甜!”
“就知道妹妹爱喝这个,上次的香茗见妹妹都没怎么动过。”君言轻笑一声,也落了座:“皇上待妹妹可好?”
听到这里,宋美人放下茶盏,又是一笑:“皇上待我可好了,每日都有好吃的送来,皇上说了这宫里最不缺东西吃了,让妹妹畅快吃便是~”一句话下来,看似炫耀,却毫无显摆之意,君言只觉着天真好笑。
“那妹妹可吃着心心念念的葡萄了?”
“自然是吃着了~可甜了呢,妹妹本想留一串儿给姐姐,但宫人说这东西不禁放,妹妹就替姐姐吃了。”宋美人转溜着眼珠子说的真切,君言只扣了扣桌子道:“我看你呀是自个儿贪吃,还寻了个理由。”
宋美人淘气的吐了吐舌头,又道:“那日姐姐让我去采了秋菊来,却不想碰见了皇上,皇上问我采去作甚,我便如实答了。呀说起来姐姐提的糕我还没吃着呢!”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急忙道:“那篮子还在我宫里,姐姐等着,我这就回去取来,云迟姑娘可千万给我做了!”说着转身急步跑了出去。
君言看着她背影,终是止不住的笑出了声,连一旁的云迟也抿不住唇边笑意:“小主,这宋美人真是真性情。”
“她那哪是真性情,不过是贪嘴罢了。”君言转眸笑睨了一眼云迟,戳穿道。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糕点
自那日宋美人得了糕点糖水回去,便常常过来痴缠着要点心吃。君言看她实在可爱也狠不下心,宋美人又正得宠,御膳房马虎不得,故云迟常去御膳房借了小厨房一用,也没人说什么,都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君言也同往日一般每每得了暮归送来的膳食,都遣了她下去,自个儿几次过了水用了银簪子试毒才敢放心食用。也亏得暮归胆小,总是在最后撒上药物,待送至君言这儿,药粉还未彻底融了进去,用水漂一漂倒也干净。
只是每日都清淡,还好有宋美人的糕点加餐。
这日,君言倚在暖香坞外廊见看书,远远就听见一阵笑声,猜是那宋美人,转头与一旁候着的云迟道:“瞧瞧那没规矩的丫头,也是皇上宠着,后宫里的嬷嬷才不敢说什么。”
说着宋美人已至人前:“姐姐与云迟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自是说咱们宋妹妹瞧着又圆润些了,定是偷摸着去了御膳房找东西吃了。”君言放下手中书卷,一本正经道。
宋美人并不恼,嘻嘻一笑:“姐姐别说,皇上说了,我正在长身体呢,多吃些无碍的。若是谁觉着咱们诺儿胖了,就罚了她去~”
“哟,那姐姐还真是说错话了,妹妹饶命啊。”君言假装一脸惶恐,逗得宋美人笑弯了腰:“诺儿怎会与姐姐计较,哎说起来那日皇上来潋滟阁,还夸了姐姐糕点好吃呢!”
君言心下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曼声道:“姐姐还从未见过皇上呢,皇上可有说些什么?”
宋美人扬了扬下巴,有模有样的说起了:“那日皇上见我案上放的糕点精致,便尝了一口,还问了七巧这可是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像是长进了许多。”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缓了缓声又道:“七巧便答那是姐姐这儿的云迟姑娘做的,皇上当时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君言点头笑答:“那皇上可是抢了妹妹点心吃,怪不得妹妹今儿又来了。”
一旁的云迟也笑弯了眼眸:“其实奴婢这一手也都是小主教得好,从前在府上,小姐便常常下厨,大小姐也爱吃小姐做的点心,入了宫也常常唤了小主去做来品尝呢。”
宋美人一听,瞪大了眼睛,气道:“原来还有这一宗!姐姐偏心!姐姐只做于自己的嫡亲姐妹吃,却从不告诉诺儿!姐姐是不把诺儿当姐妹嘛!”说着一双水眸巴巴的看着君言。
“哎,妹妹冤枉啊”君言大呼冤枉,又道:“前些日子姐姐身子不好,若是下厨做了吃食恐过了病气与妹妹,才从未提及。妹妹如此可爱过人,姐姐又怎会不把妹妹当做姐妹呢?”
宋美人努了努嘴:“那姐姐这会儿可是大好了?姐姐知道妹妹也就爱吃这一项了,我的好姐姐,便做一次嘛”
君言面上笑意不减,故作为难道:“哎,那……妹妹相求,姐姐也只好献丑了。只是若是不和妹妹脾胃,可不许闹腾的!”
宋美人见状,使劲的点了点头,扬了大大的笑容,惹得君言又是没好气的一阵嗔怪。宋美人趁热打铁,推搡着君言就往御膳房去。
君言净了手,做了些糕点团子,又怕宋美人贪吃积了食,特意熬了易消化的糖水。宋美人像是得了宝贝似的,亲自端了回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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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儿今天这儿的点心像是又精进了几分,可还是那云迟姑娘做的?”辰统帝瞧着那模样便喜人,尝了一口,眉尖一挑。
宋美人鼓着嘴,恐皇上抢去了吃食,努力咽了下去答道:“这可是顾姐姐亲自做的呢,皇上也觉得好吃吧?”说着拦了盘子于怀里:“这是姐姐做给我的,皇上若是想吃,自个儿求了去,可不许抢诺儿的。”
辰统帝好笑的点了点宋美人额首:“朕是那种与你抢东西吃的人吗?只是朕的诺儿怎的这般小气。顾姐姐?可是柔福宫的瑶芬仪?”
宋美人又咽下一口糕点,摇了摇头:“诺儿从未和瑶芬仪姐姐说过话呢,诺儿说的是暖香坞的顾常在顾姐姐。瑶芬仪姐姐高高在上的,诺儿高攀不起。”顿了顿又道:“皇上怎的和顾姐姐似得,总爱点诺儿的头,诺儿快要被你们点笨了!”
“顾常在?竟是她。”辰统帝看了眼手中糕点,这味道绝不会错的,自打第一次去了柔福宫尝了瑶芬仪的点心,便觉得比御膳房可口了许多,问及出自何人之手,瑶芬仪只答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如今怎的又蹦出一个顾常在。
辰统帝勾了勾唇角,又道:“青儿向来是个好相与的,怎得到了你嘴里就高攀不起了。你们同为后宫姐妹,也该走动走动才是。”
宋美人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嘴角还留着糕点屑:“才不是呢。诺儿刚进宫的时候就听说柔福宫的瑶芬仪小主可厉害着呢,诺儿胆小,才不去招惹呢,还是顾姐姐那儿好,有糕点吃。”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似得,又拿了一块起来,冲着辰统帝摇了摇,塞进了嘴里。
辰统帝失笑,与宋美人又聊上几句,只觉得身心畅快,直到霂佑通传御书房何大人求见,才放开手去,进了御书房商量国事,待何大人告了退,已是晚膳时分,辰统帝想起今日一番,直向着柔福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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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仪顾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青衣福了身子作礼,嘴上又道:“皇上来青衣这儿怎的也不提前告知一声,这送来的都是芬仪的份例,怕是皇上吃不惯呢。”
辰统帝叫了起,摆了摆手道:“无妨,朕忽的想起你这儿的点心来,青儿今日可愿意下厨?朕方才与何琛商量国事之时便念着这味儿。”
青衣面上一愣,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怎的想起这来了。现在做了来便耽误了皇上晚膳了,还是改日……”
辰统帝掠了袍子自然的坐在上位:“无碍,朕就是想起这味儿来了。青儿去做来便是。”
“这……”青衣咬了咬唇,心下心思不停。这点心从来都是让顾君言那蠢物做来的,今儿皇上怎的突然想起这东西来了。
“青儿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嘛?”
“皇上明鉴,这糕点须要做上好久呢,皇上若是想吃,青衣明日做来奉与皇上,今儿实在太晚,待皇上用上了,怕已是月中十分,再者言这糕点容易积食,皇上若是晚上用了,对龙体有碍……”青衣好不容易想了些说辞,只盼着搪塞过去再说。
辰统帝也不为难,可惜道:“这般麻烦?那便罢了,日后再说吧”说着便不再提起那糕点,青衣这才松了口气,缓了神色又做娇媚状不提。
而一切也只有辰统帝自个儿心里清楚。顾常在,倒是个有趣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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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佑”辰统帝起了身子唤霂佑进来伺候,一旁的青衣像是要起身,却被辰统帝按了下去:“青儿多睡儿吧,昨夜多有劳累。”
青衣红了脸颊,躺了下去,看着辰统帝整理衣衫,走出柔福宫。
“霂佑,你遣人去看看棠梨宫暖香坞的顾常在,朕记得前些日子落了水,如今可是大好了?”辰统帝边走边问着身后宦官。
霂佑心下疑惑,这辰统帝怎的忽然想起了顾常在,面上只能答:“皇上赎罪,奴才不知,这就遣了人去看看。”
辰统帝嗯了一声便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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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主可在?”暖香坞阁门被敲响,一个小内侍满脸堆了笑,候在外边问道。
“小公公这是怎的了?我家小主刚起了身。”云迟启了门,上下打量了来人,柔声回答了。
“哟,奴才给顾常在报喜了。”那小内侍打了个千儿,冲着内阁又是一笑:“小主刚起身,奴才便不进去打扰了。劳烦姑姑通报一声,今儿皇上身边的霂爷爷遣了奴才来询问,小主怕是好事临近了呢。”
云迟笑意僵了僵,半晌才回过神来,喜道:“公公说的可是真的?是皇上问起了咱们家小主?”
“哎,这事儿奴才怎会玩笑,千真万确呢。云迟姑娘您就请好吧。”那小内侍说着讨喜的话,云迟犹自欢喜了片刻,又急急地从内室取了银子赏他。
小内侍收了银子,面上笑意更甚:“那奴才便不多打扰小主了,奴才告退。”
云迟应了声,亲自送了那小内侍走远,喜滋滋的卷了帘子入了内室,开口道:“小主,你可知道是谁来了!前头霂公公的徒弟来敲门,说是皇上向霂公公问起小主您了呢。那小公公还说让小主准备着,怕是……怕是就这两日了呢!”
君言取帕子的手一顿,转眸看向她:“当真?”
云迟点了点头:“小主可是高兴坏了?怎的都不笑。咱们暖香坞上下也有盼头了呢。”
君言好笑的看了她:“不过是个小内侍传信,你便如此高兴。怕是还得等上两日呢。”说着放下手中帕子,徒留云迟一人疑惑的站在原地。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交锋
果然如君言所言,待皇上再想起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那小内侍再来传话之时,君言已容色大好,靠着床榻细细绣着帕子,蝶蜂争春的图样瞧着便色彩艳丽,而君言绣的正是那只蝴蝶的翅膀。
小内侍伏着身子在下头候着,君言连眼眸都未曾抬起,认真的比对了丝线颜色,半晌才道:“知道了,下去吧。”一旁的云迟赔了笑:“小公公随奴婢来。”说着又从盒子里取出装了银子的绣袋,递于他。
小内侍,垫了垫手里的分量,恭恭敬敬的告了退,心理却不以为然。这顾常在还未得宠呢便如此摆谱,定是不能长久,不巴结也罢。
君言依旧看着绣图,一旁的云迟看她半晌都不说话,在一旁干着急:“哎哟,我的好小主,皇上一会儿可就来了。你也不打扮打扮,还捧着这绣图作甚呢。”
君言并不答话,双眸盯着手里的针线,道:“这线颜色略次了些,还有好一些的丝线吗?”
云迟咬了咬唇,一把夺过君言手里的针线与锦缎,置于案几上,不由分说的,拉着自家小主至铜镜前:“小主您就这般面圣嘛?这……这衣服还是去年入宫时制的,如今宫里还有谁穿这个。”
云迟又急急地回想君言为数不多的宫裙:“小主落水之前,内务府还差人送来过一身藕荷色的宫裙,虽说素了些,但也总比这件好呀。”云迟顿了顿又道:“还有小主这妆容,这发髻……哎呀小主奴婢还是唤了暮归进来吧!”
君言好笑的看着喃喃自语的云迟,拉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就最好。”
云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小主你就打算这样面圣?!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小主日后在这宫里便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君言无法,只好把云迟推了出去:“你这啰嗦鬼,赶紧门口看着去,远远若是看见皇上御驾了,赶紧进来通报一声才是正理。”云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看着君言的眼神,认命的去守了门,心里只想着完了完了,小主这是落了水看破世俗想不开了不成?
这厢的君言,关上了阁门,回身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唇边一勾,扫了眼案几上的物什,最后画了朵红莲于眉间,拢了拢桃红色宫裙,单螺髻上只簪了朵碎花簪子。便又拿起案上的绣图,比对着丝线,选了湘妃色那束,才穿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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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前头皇上来了。”云迟卷起帘子,看自家小主还不肯放下绣图,叹了口气,传了话又退了下去。君言连动作都没停顿,像是赶着要把这一半的翅翼绣好一样。临了皇上至阁,才放下手中活计。
“常在顾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君言福身作礼,髻上的碎花簪子轻颤。上头的那个人的眼神被那簪子吸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抬起头来。”
君言应声抬头,直直的对上那人的眸子,辰统帝也不避开:“你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宫里规矩,小小常在是不可与朕对视的。”
“回皇上的话,君言以为皇上叫君言抬起头来,就是让君言看的。”
“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君言惶恐,从前在府里,在宫里无人不说皇上丰功伟绩,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与君言也无甚区别。”君言这番话说的,让站在一旁的云迟心惊,哎哟我的小主哎,你这是……你这是在作死不成?!
“你不怕朕?”
君言摇了摇头,缓声道:“君言方才就说了,皇上与君言同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无甚区别,为什么要怕?再者言皇上是君言的夫君,难不成还会害了君言去?”
辰统帝不怒反笑:“起来吧,看你拘着身子朕也觉着难受了。眉间的那朵红莲倒是不俗。”君言顺势起了身子,亲自奉了茶:“皇上请用茶。”
“这会儿子倒乖觉了,方才那股劲儿去哪儿了?”辰统帝随意落座,接过她手里的茶盏,也不用,只是置于案几上。
“回皇上的话,君言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人活一生,若是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有什么乐趣?”君言语气颇为认真。
辰统帝勾了勾唇角,还想说什么,就见茶盏一边放着绣篮,一时起了兴趣,探了头过去看:“这是什么花样子?倒不似平日里见着的那几个。”
君言指着那图样,道:“宫里娘娘多爱用花卉,君言觉着着实无趣,就那几朵花儿多开还能开出什么东西来不成?这是君言进宫前,宫外小姐流行的样子,叫蝶蜂争春。看着生机勃勃的,比那沉闷的月季芍药好看多了。再者言,皇上难道不觉得这蝶蜂争春更适合后宫嘛?”说着像是怕辰统帝听不懂似的,又细细的解释了:“您瞧,这蝴蝶这蜜蜂就是后宫的主子娘娘,皇上您不就是那朵花儿嘛。”
辰统帝并不理她,只说了句:“你倒是个主意多的。前些日子一直听诺儿提起你来,像是说糕点做的不错。”辰统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皱了眉:“怎的是牛乳茶?”
君言摊了摊手,说的真切:“宋妹妹最爱牛乳茶,故君言这儿备着的最好的茶便是这个了。皇上要来,难道和君言喝那掺了梗子粗茶不成?”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告状。宫里常在位分的,好歹也是个小主,怎的会分了那种茶去?”辰统帝好笑的看着她,君言也不辩解,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最后还是辰统帝认了输:“罢了罢了,说不过你去。从前怎的不知道朕还有个伶牙俐齿的顾常在。”辰统帝像是不愿放过糕点那个茬儿:“上次诺儿那儿的那块像是并不怎的甜腻,可有什么来头?”
君言并不在意他的话语跳脱:“皇上,可能赏了君言坐下说话?”辰统帝指了指身旁的绣墩,示意她坐那儿。
“宋妹妹爱吃是出了名的,可若做的甜腻了,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君言顿了顿道:“故只取了那蜂蜜原有的甜味,并未加了白糖,保留了一份清甜。”君言抬眸看去又道:“皇上若是喜欢,君言这儿还有些剩的,回头装了让霂佑公公带回去。”
辰统帝挑了挑眉毛:“朕难道还吃宋美人吃剩下的不成?要送就做了新的来,这般敷衍。”君言熟稔的嗔怪一句,自是应下不提。
只是苦了一旁伺候的云迟,心惊肉跳的看着自家小主种种越矩之事,像是下一秒自个儿便要同小主一道挨了板子似的。
“朕听闻前些日子你落了水,如今看来倒像是大好了。”来了!君言知道这事儿早晚得提起,当下翻了眼眸道:“哎这事儿不提成不成,君言都快成满宫的笑柄了,人人都知道棠梨宫有个顾常在,在湖心亭赏景还能自己落了下去。”
君言自顾自的喝了茶:“不过是一时脚滑,谁曾想竟闹得这么大。”
辰统帝不动声色的睨了眼身旁的霂佑,霂佑浑身一凛,头垂的更低了。
君言见辰统帝并不接话,又道:“宫里都传是阮美人推了我下去,也不知是谁这么蠢笨。那阮美人如此得宠,何必推了我下去自找麻烦。”她看了眼辰统帝,开口:“我不过是个连皇上都没见过的常在,她若真的善妒,何不推了我姐姐去。”
辰统帝嘴角一抽:“你倒看得通透。”
“皇上您说是不是这理?我姐姐好歹也算得宠几分,总好过我一个连名儿都没听过的常在。”君言脱了腮看他,动作十分随意。
“你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朕罚了你去?”
君言唇边泛笑:“皇上是明君,君言是小女子。明君怎会和小女子一般计较呢。”
辰统帝不置可否:“这裙子像是去年的款式,难道常在还念旧不成?”他转了转手腕:“内务府再怎么怠慢,总不会连衣服都不给你做了吧?”
君言扯了扯裙子:“君言就喜欢这款,新旧又有何关系?看着顺眼便是了,难道新裙子就一定比旧裙子好看不成?”
“那你以后便都无须做新衣了,就守着这条裙子去。”辰统帝接了话茬与她,看不出喜怒。
君言抚了抚鬓间花簪,启唇:“哎这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不做新衣,君言又怎的知道新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只有做了才知道喜欢不喜欢呀。”
辰统帝面上又是一僵:“好话坏话都叫你一个人说了去。”
“君言说的都是占理的话。”君言言之凿凿的说了一句,又一次没避开辰统帝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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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佑,你跟了朕多年,你觉得这顾常在如何?”
“奴才……奴才惶恐。这顾常在像是个……胆儿大的。”
“胆大?朕看她岂止是胆大。说的话,喝的茶,放的东西,穿的衣服,个个都有讲究。”
“奴才愚钝,听不出常在小主话里的意思。”
“你哪是听不出,你是假装听不懂吧。”
“奴才不敢。”
“罢了你退下吧。”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示弱
自那日皇上回去之后,君言就晋了才人。后宫之中每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面孔,才人美人更是一捞一大把。上头的几位娘娘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差了宫人送来些贺礼,就算完了事儿。
皇上也没有再怎么寻过君言,倒是宋美人来了劲儿。日日缠着君言讨赏:“姐姐,若不是我机灵,放了姐姐的茶点在案几上,皇上怎会封了才人。这都是我的功劳!姐姐得奖励我点儿什么才行!”
这话说的乍听之下像是不太舒服,但是从宋美人嘴里出来,只觉得娇憨可人,君言放下手中绣图,睨了宋美人一眼:“那姐姐是不是还得向妹妹行个大礼,多谢妹妹提携了。”
宋美人连摆手:“哎姐姐别恼,妹妹只是想着上次那如意金枝羹和枣泥山药糕,姐姐还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嘛。我的好姐姐,我都已经有好几日没吃上姐姐做的点心了。”
“整日就知道撒娇。”君言笑骂了一句,扳着手指头数道:“几日?我怎的记得前日妹妹还从我这儿顺走了芸豆卷?”
宋美人委屈的咬着唇边,手里绞着内务府新制的帕子:“人家……人家就是想吃嘛。”
“哎哟,哪儿来的可怜见儿的小人。”君言刚想接话,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阵娇笑传来:“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了,妹妹这儿倒是有了新姐妹了。”
君言面色沉了沉,复又一笑,起身作礼轻声道:“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
一旁的宋美人也鼓着腮帮子老老实实地福下身子,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视线还是不离桌上的八宝甜酪。
霜迟和暮初一人扶起一个:“两位妹妹快别多礼了,可是姐姐打扰你们说话儿了?”青衣捻了帕子又是一笑,自顾自的上首坐下,“妹妹们也坐。”
“谢姐姐。”君言藏在袖子下的手轻拽了拽宋美人,拉了她一同坐下。
“一直听皇上提起宫里出了个贪吃的宋美人,如今一见,宋妹妹果然娇俏。”青衣状似亲昵的覆上宋美人的手:“只是宋妹妹从来都只爱来暖香坞。姐姐那儿也有很多好吃的呢,都不见妹妹造访的。”
她缓了缓声,又道:“若不是今日来寻了自家妹妹,也不知何时能结交宋妹妹这样有趣儿的人了。”
宋美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受宠若惊的看着青衣的手:“芬仪姐姐说笑了。”
“方才在门口听宋妹妹口若悬河的,怎的如今如此呆板?难不成是姐姐在这儿束了妹妹?那姐姐可真是罪过大了。”青衣并不打算放过她。
“嫔妾……嫔妾不敢。只是初见芬仪姐姐,姐姐天姿,妹妹自愧不如。”君言有些哑然的看了宋美人一眼,又收回目光:“姐姐今日来,可是寻了妹妹有什么事?”
青衣眉尖轻蹙,片刻才换上笑颜继续道:“本也不过是想找妹妹聊聊天解解闷,却不想遇上了宋美人。”
话已至此,宋美人便顺势起身:“姐姐恕罪,潋滟阁今儿要迎新的掌事姑姑来,妹妹不便久留,可否先行告退?”
青衣顺着她话接了茬:“妹妹快些去吧,若是得了空,千万记得来柔福宫找姐姐。”
宋美人应下了话,退了两步,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君言,转身出了暖香坞。
“好些日子没和妹妹说些体己话了,妹妹这些日子倒和那宋美人走得近些,也不见妹妹来找姐姐了。”青衣待宋美人走了出去,才启了话茬。
君言清浅宛然,勾了清丽面容,悠悠开口:“宋妹妹与君言住得近些,也爱与妹妹聊上几句。便走得近了些,姐姐不喜嘛?”
青衣看了眼暖香坞里更换一新的茶具杯盏,半晌才道:“还未恭贺妹妹高升呢,如今晋了才人。按着规矩也该有个掌事姑姑了,可要姐姐去求了贤妃娘娘替妹妹寻个好的?”
寻个好的?怕是姐姐又要从自个儿手下挑个人安□□来了吧。君言心下想着,嘴里却道:“这等小事怎能麻烦了姐姐,左右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宫人。”
“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掌事姑姑不比外人,是最要紧不过的了。”青衣不依不饶,像是定要替君言寻个好的似的。
“姐姐好意妹妹心领,只是如今若是求了去,怕贤妃娘娘觉着咱们姐妹在后宫里抱成了团,万一……”君言为难的拖长了尾音,青衣素手敲了敲案几,有些不满的收回了嘴。
“妹妹说的也是在理,是姐姐想岔了,到时候等那掌事姑姑来了,妹妹再自个儿□□也可。”青衣顿了顿,又将话提上了正题:“皇上前些日子来妹妹这儿,可有提起什么?”
话听到这儿,君言心里早已冷笑连连,面上却羞红了脸,怯懦道:“皇上哪里看得上妹妹,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觉着无趣,怕是如今早已丢开手去了。”
“当真?”
“妹妹不比姐姐天姿,说话儿也沉闷。皇上那日来了,妹妹还奉上了牛乳茶惹得皇上皱眉。如今得了才人的位置也全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怕宫里人因妹妹而看低了姐姐去。”说着将头低的更低了:“妹妹一切都是沾了姐姐的光呢。”
青衣面上一喜,骄矜之色更是毫不掩饰,急急地问道:“皇上当真如此说?”
君言连忙跪了下来,言辞诚恳:“给妹妹十个胆子,妹妹也不敢假传圣意呀。皇上当日确是如此说来的,姐姐若是不信大可问了皇上。”
青衣又怎会真的去问了皇上这话,听君言这么一说,心下早已信以为真。
想着皇上待自己竟如此之好,连自己的妹妹犯了错也好不怪罪,当即态度又好上了几分:“妹妹别放在心上,皇上日理万机,说不准早忘了这些小插曲。待过上些时日,姐姐自会像皇上提起妹妹你,到时候咱们姐妹也好一同侍奉皇上。”
君言眼里含了泪,感动道:“姐姐事事都为妹妹着想,妹妹实在无以为报。”
“咱们亲姐妹间的,说什么报不报的。妹妹千万要记住,在这后宫里,只有姐姐待你是真心的。”说着,拉起君言的手,将她搀扶起来:“妹妹若是听信了别人的话,离间了咱们姐妹情谊,就不好了。”
说着轻拍了拍她的手:“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像那宋美人。妹妹待她好,说不准又是个心里主意多的,能选入宫里,又岂会是家世简单的。”青衣轻抿一口茶盏:“姐姐已替妹妹打听过了,那宋美人家世可不一般。”
“姐姐的意思是?”
“宋美人的祖父可是当朝二品大员,怎的会贸贸然的来与妹妹你结交。妹妹心思单纯,姐姐却不得不为妹妹谋划几番。”青衣说的真切,“依姐姐看,这宋美人定不是个简单的。妹妹可别被她装傻充愣的骗了去。”
君言迟疑的看着青衣:“宋妹妹如此纯真……怎会……”
青衣一脸凝重:“若真纯真,早在这宫里死上十回八回的了,姐姐看此中必有诈。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她与你热络,定是存了别的心思,说不定早已谋划了要害了妹妹去,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才是。”
君言瞪大了眼睛:“姐姐……姐姐的意思是?”
“妹妹无需害怕,姐姐早已都替妹妹想好了,妹妹只需按着姐姐的计划行事,定能将那宋美人除了去,到时候妹妹便可高枕无忧了。”
君言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宋妹妹如此可爱,君言……君言下不去手。”
“你下不去手,回头死的可是你自己。妹妹还不明白吗?姐姐一切都是为了妹妹啊”青衣着急的说着,像是要君言马上应承下来似的,君言被青衣逼得红了双眼,唯唯诺诺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摇着头。
青衣看今儿也说不出个什么结论,只得悻悻然的又嘱咐了几句,让君言自个儿好好想着,回了柔福宫。
君言目送青衣远去,面无表情的取出帕子拭去眼泪。
姐姐的手竟是如此急不可耐的已经伸向了宋美人。没错,宋美人如今看来的确不简单。今日本以为她会惹怒了姐姐,没想到一番言语竟是藏了性子。只是现在的自己,怎会让姐姐满意成事呢?
想着,前头的云迟却缓步走来:“小主,内务府送来了掌事姑姑,正在前头等着小主问话呢。”君言点了点头,随着云迟进了前殿,就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那儿冲着自己行礼,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姑姑快请起,不知姑姑如何称呼?”君言亲自上前扶了那女子起身,给足了她面子。
那女子不卑不亢,只缓声答:“奴婢名唤缓竹。”
“缓竹?缓歌慢舞凝丝竹。倒是个好名字,从前可有伺候过什么人?”
“回小主的话,奴婢从前伺候过先帝的舒嫔小主,后先帝驾崩,舒嫔小主随着先帝去了,奴婢便回了内务府,如今才得了差事来小主这儿。”
简简单单一句随着先帝去了,里面全蕴含着极大地悲剧。入宫之时姑姑便有指点,先帝后妃除了有子嗣的留了下来,其余人等皆随先帝殉葬。而这舒嫔,怕也是其中一位。
君言面上有些戚戚然,又随口问了缓竹几句,便让她下去做事。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太后
闷在暖香坞里小半月,除了宋美人常来常往,便没了什么交集。
当今皇上年号辰统,自□□皇帝定国号靖以来,靖国地大物博,每年受边境小国参拜。
□□皇帝开国之日九月十九也定做是举国同庆之日,每年不论是民间还是宫中都会举行盛大庆典,每家每户也会献出祭品,以慰历朝皇帝在天之灵,祈求保佑风调雨顺。
如今后位空悬,太后统领后宫,这庆典之事更是亲力亲为。而在庆典之上,妃嫔们进献贡礼,以求国泰民安。
君言便是掐好了这日子,懒起轻扫蛾眉,命云迟取了阁内最名贵的盒子将亲手绣的佛经装入,跟着棠梨宫主位婉贵嫔,走在最末端至宴。
酒过三巡,贤妃便起了头奉上巨幅水墨靖国疆域图,拔得头筹。依次而下的宜妃,婉贵嫔,赵婕妤等也纷纷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祭品。
一圈轮着,芬仪之位的顾青衣缓步上前,娇声作礼道:“柔福宫瑶芬仪顾氏奉上羊脂白玉如意一对,愿我朝事事如意,风调雨顺。”说着一旁霜迟启开锦盒,一对上好的白玉如意静静躺在绸缎之上,通体透白,一丝杂质不掺,成色极好,实为上品。青衣勾了勾唇边欲起身退下却听后面传来疑惑之音。
座上皇帝与太后自也是听见了,传人下去询问,才知是君言。青衣蹙了双眉看向君言,不知她想做些什么。君言恍若未见,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礼,便听太后问道:“顾才人何故惊奇?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君言欠了身子怯懦开口:“回太后娘娘话,姐姐……不芬仪小主的羊脂白玉如意极好,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嫔妾前些日子见芬仪小主宫里摆着苏州绣娘洛敏之的孤品《四大士》,本以为芬仪小主会选了这孤品进献,今日却见着这对玉如意,故觉得有些意外罢了。这羊脂白玉如意成色上佳,实属佳品,芬仪小主之心天地可鉴。”君言佯装不知,只缓声娓娓道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后听着心里便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洛敏之洛大师的孤品可是举国难寻,臣妾记得宫里唯有的几幅也都存在了国库之中,前年先帝还取了一副进献。原来瑶妹妹这儿藏着宝呢,玉如意再怎的名贵也成对儿,这孤品可……”婉贵嫔花氏执了帕子轻笑,一袭桃红色宫裙衬得她脸蛋娇嫩。
旁的赵婕妤也不甘示弱:“瑶妹妹这九月十九进献之日可不能随意糊弄,历来都是咱们靖国的大日子,妹妹既有孤品在手,怎的却拿了这玉如意出来充数?”
赵婕妤火上浇油,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而君言这才做恍然状,急急地开口道:“太后娘娘明鉴,想是姐姐觉着玉如意寓意事事如意,更为吉利这才献了出来。”
“才人妹妹此言差矣,玉如意寓意如意是不假,只是这《四大士》分别为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和观世音菩萨。难道就比不上这小小的玉如意来的吉利嘛?”赵婕妤眼眸一动,又是一番辩驳。
君言只得无措支吾:“这……嫔妾……”
“正是呢,嫔妾在家时就一直听父亲提起苏州洛娘绣品千金难求。”连素来单纯的宋美人也开了口。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瑶芬仪,你自个儿来说,哀家和皇帝都在这儿听着。”太后终是不耐开口,略带严厉的看了眼赵婕妤。
青衣早已恨透了君言,这孤品一事本应无人知晓,这顾君言是从哪里得知的还这般说了出来,如今说什么都是错,只求责罚能轻些。
如此想着,青衣跪下身子道:“太后息怒,此事是嫔妾思虑不周,本想着将那孤品在太后娘娘生辰之日奉上,故今日才取了玉如意前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话音刚落,许久未开口的贤妃不温不火的开口了:“哦?那妹妹是想让太后娘娘寝食难安咯?将这贵重之物不取出来进献先祖,而是留着太后娘娘生辰之日,这若是让先祖知道了……”
“混账!哀家何时让你如此行事了?自作聪明的糊涂东西!还不取来进献列祖?”太后顿时大为恼火,衣袖一拂惊得青衣连声告罪。
“太后娘娘息怒,此事是嫔妾提起,才引得太后娘娘盛怒,嫔妾甘愿替姐姐受罚”君言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噙了泪水跪倒在地。
上座太后却沉了音道:“与你何干?今日若不是你,哀家就要做那千古罪人了。顾才人快起来罢,全是你那糊涂姐姐做的好事!如今取来孤品也只能期望列祖饶恕,至于瑶芬仪……”太后抬眸看去,青衣跪在地上更是一动不敢动,片刻才听太后又开口道:“罚了半年俸禄,抄写圣祖遗训百遍,禁足三月,期间不得挂上绿头牌。”
顿了顿,声音带了严厉:“瑶芬仪,你可认罚?”
此时的青衣又岂能有不认的道理?
三呼谢恩,一脸委屈的看着太后身边的辰统帝,后者却是一点反应都不给,青衣只得灰头土脸的退了席,临走之时狠狠地剜了君言一眼,后者害怕的颤了身子藏在人后,羽睫下藏了狡黠笑意。
前世也是如同这般,九月十九顾青衣进献了一对羊脂白玉如意无功无过,并不出挑之处。
而年底太后生辰,她送上洛敏之的孤品绣图,称其偶然间在数日前得之,觉得是上天送来与太后娘娘贺寿,故献上。
惹得太后娘娘凤颜大悦,而顾青衣也顺势入了太后的眼,得太后提携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然而这事儿也只有后来的她知道其实这孤品早有准备,她的好父亲顾祯早在六月就在民间寻找,后从一富商手里高价购得,送进宫来给自己的嫡长女备着。
当时的顾青衣得太后垂帘,第二年便晋至嫔位,一次醉酒忘形吐露了出来。谁曾想人死还能复生,时光亦能倒流。
之后的进献典礼不过是几个不起眼的小妃嫔的手工玩意儿,大多都是佛经绣图。
太后因着孤品一事面色尚有些不愉,人精似的几个高位妃嫔自是不去招惹,而底下几个小的又生不出什么事儿来,一场宴席平平淡淡也就过去了。
座上那抹明黄色并未开口多说什么,就连太后责罚瑶芬仪也未插口半句,只是一旁的霂佑匆匆退了下去,不知去往何方。
当日,暖香坞里又迎来了传话的小内侍。
第二日为二十,祖例只有初一十五需前往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而因后位空悬,每日的晨省昏定并未实行。
但这一日,君言清晨就携了云迟至寿康宫请安,候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被唤了进去,刚入正殿,君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才人顾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顾氏昨日言语引太后娘娘不快,虽说娘娘宽厚,并未怪罪,心里却实在过意不去,故今日特来向娘娘请罚,还请娘娘责罚嫔妾,嫔妾心里也有些安慰。”
太后见她规矩周全,又这般乖巧,想着昨日之事与她并无关系,若不是她,自个儿还被蒙在鼓里,哪有什么责罚的意思,当即开口:“顾氏不必妄自菲薄,昨日之事哀家早已言明与你无关,快些起来,地上阴凉。”
一旁的王嬷嬷是宫里的老资历,这会儿子也启唇:“太后娘娘宽厚,小主还是快些起来吧,今儿个让小主候了半柱香的功夫也实属无奈,不知怎的娘娘今日起身觉着有些头晕,歇了会儿子才养了些精神。”
君言被身边云迟搀扶起身,听王嬷嬷说起,心下一跳,面上浮起担忧之色:“太后娘娘凤体不适?嫔妾惶恐,扰了娘娘清净。不过若是娘娘觉着头疼晕眩,嫔妾倒是有一法子能稍加舒缓,不知娘娘可愿让嫔妾一试?”
王嬷嬷犹豫了会儿子,略带迟疑:“这……”倒是太后微一摆手:“左右不过是些小法子,你便让她试来,顾丫头,你且做便是。”
君言应了一声,缓步上前,却不是抬手按上头部,而是取了太后娘娘手掌,轻轻按压虎口之间,起初略有些疼痛,过了会儿子,太后竟觉得头疼似是真的好些了,便闭目养神起来。一旁的王嬷嬷与云迟只是静静瞧着,不敢出声。
一盏茶的功夫,君言才轻声问道:“娘娘可有觉得好些?此穴唤作列缺,可缓解头疼晕眩之症,只是娘娘若是日日都这么疼着,还需请了太医前来诊脉才好。”
太后睁开双眼,慢慢恢复了清明,笑言:“你这丫头竟还懂这些,可是从前在府上学过医?”
君言摇了头道:“不曾,只是从前在家时母亲时常头疼,嫔妾曾向一郎中询问可有缓解之法,并翻阅了些医术,才得此穴位。从前还只可用些牛蒡子,若是娘娘不喜那味儿,倒是可以让王嬷嬷做些橘红糕来用。”
“难为你还如此孝顺,与你那糊涂姐姐倒是不同。”太后拉起君言的手,眉宇间透着赞许。
王嬷嬷也欢喜道:“老奴方才也瞧见了这法子,这橘红糕一会儿便去做来给娘娘用些。”
“娘娘恕罪,姐姐也只是一时糊涂,一心想着太后娘娘罢了,嫔妾与姐姐系出同门,姐姐也是极好的。”君言仿佛还觉得自己不够纯良似的,急急地开口为青衣辩白。
更是惹得太后一阵满意,直夸她乖巧,君言又嘱咐王嬷嬷些偏方不提,这都是前世皇上命太医院连夜想的办法,也有不少贴了皇榜从民间征集而来,只是因为几年之后太后娘娘病情加重,头疼欲裂。
如今君言抢先说了这些法子,也算是抢了皇帝的功劳,不知皇帝知道了,可会怪罪?
哦对了,像是前些日子姐姐也是这样打着为妹妹辩白的由头去寻了皇上的。
如今妹妹依样画葫芦,不知姐姐心里是何滋味呢?
“云迟,咱们去柔福宫看看姐姐。”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惹怒
“劳烦雁字姑姑替嫔妾通传一声,姐姐被罚了禁足,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君言攥着雁字姑姑的手,面上诚恳。
雁字姑姑缓了缓神色,略作一礼:“才人小主安好。咱们小主还在里头休息。小主若是不介意,还得等上片刻。奴婢惶恐,是万般不敢叫醒小主的。”
君言摇了摇头:“姐姐歇着便好,我自在外面候着。若是姐姐醒了,姑姑千万替嫔妾通传。”
“那是自然,小主放心。那奴婢就先进去了。”雁字转身入了正殿。而那理应还休憩的瑶芬仪却早就端坐在正殿之上,只是眉宇间藏不住的火气。
雁字福了福身子,向青衣提起门外候着的君言,青衣冷哼一声:“她还敢来?做得好,便让她候着,待本主什么时候气儿消了,她便什么时候进来。”
“这顾才人还有脸来见我们小主,害得我们小主被禁足了三个月,圣祖遗训百遍,岂不是要抄的手都断了不成。”霜迟奉上茶盏,火上浇油道。
而青衣此时却双眸一亮:“待会儿……圣祖遗训……哼,既是她送上门来,那本主便不好不叫她做些事儿了。好姐妹的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青衣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不让她候上些时候,难消我心头怒气。罢了,便就看着两个时辰,让她进来吧。若不是想着……哪里会这么便宜了她。”
霜迟与暮初在下首附和着:“是呢,还有哪暮归,不中用就是不中用,依我看小主咱们不如……”
青衣摆了摆手:“还不到时候。”
里头商量的火热,外头的君言却吃尽了苦头。九月的日头算不上小,又是午间时分,美人早已沁出些薄汗来。在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容色,当下身旁的云迟就急了:“小主大病初愈,不如咱们先回去,改天再来吧?”
君言勾了勾唇角,取出帕子轻拭薄汗:“姐姐这是在拿我撒气儿呢,从前在府上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难不成入了宫就娇气了不成?”
云迟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搀扶着君言继续站着。
待到君言拿着帕子的手已青白,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之时,里头的雁字姑姑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看了君言一眼,惊道:“哟,小主这是怎的了。是奴婢疏忽了,咱们小主起了身子抄写圣祖遗训不便打扰,现在才得了空。小主快随奴婢进去吧。”
君言用力扯了扯唇边,开口声音已有些沙哑:“有劳姑姑。”一旁的云迟搀扶着君言走入正殿,随着她福身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
上首的青衣看她面色青白,心下才暗笑了几分:“妹妹这是怎的了,面色如此不好,快快起来。云迟,你是怎的伺候你家小主的?”
云迟忽的跪倒在地:“芬仪小主饶命,咱们小主两个时辰前就候在柔福宫外头了,只是雁字姑姑说您还歇着,待到现在才唤了我们进来。咱们小主身子刚愈……”
青衣假装不知,当下唤来雁字:“此事当真?才人是我的亲妹妹,你怎的如此不知事?还不自个儿下去领了罚。”
雁字垂下眼眸:“奴婢该死,只是小主如今身陷囹圄,被太后娘娘罚了禁足并抄写圣祖遗训,此事皆由才人所起,奴婢替小主气不过才……”
“糊涂东西。本主何时让你如此自作主张了?”青衣与那雁字一唱一和,好一场主仆情深。君言半晌才开口,声音已是好了许多:“姐姐恕罪,妹妹无碍的。昨日之事的确皆因妹妹而起,姐姐要打要罚,妹妹都是没有半句怨言的。”
君言顿了顿,嗓子早已干涸:“方才君言也替姐姐去了寿康宫请罪,幸得太后娘娘不怪罪,还赏下了些东西,想着姐姐这儿怕是有奴才拜高踩低,这才送了过来。”
青衣听她一席话,嘴角抽了抽,硬是换上笑颜:“如此还真是辛苦妹妹了。霜迟,还不好好收着。”
青衣话锋一转:“不过妹妹是知道的,太后娘娘命我抄写圣祖遗训百遍,此种是不允有人打扰的,故雁字也是按章办事,妹妹别放在心上。”
君言面上惶恐:“姐姐不怪罪妹妹昨日鲁莽已是大恩,怎的还会记恨雁字姑姑,雁字姑姑如此忠心,妹妹也替姐姐高兴呢。”
“如此就好。”青衣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霜迟,霜迟这便开口:“才人小主与我们小主姐妹情深向来是后宫之中羡煞旁人的,如今我们小主被罚了抄写圣祖遗训,才人小主难道不觉得应该……”
还未等君言接话,这边的青衣就厉声道:“瞎说什么呢?本主怎会舍得让自己的妹妹来写这些,百遍遗训,这若是写下来,妹妹的玉手可还在?”
君言心里冷笑,面上关切:“妹妹自然愿意替姐姐分忧的……”
说到这里,青衣的面色又好看了些,刚想再推脱一二,却听君言下文:“只是太后娘娘那儿唤了君言日日去侍奉,怕是……”
青衣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硬是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你入了太后的眼?”
君言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算是托姐姐的福呢,今儿妹妹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之时,娘娘偏巧犯了头痛之症。妹妹前些日子调养身子在暖香坞里无聊,也翻看了一些书籍刚好能缓解娘娘症状。”
青衣咬着唇,半天没有接话,君言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往下说:“太后娘娘凤颜大悦,夸了妹妹几句,便说日后若是得了空,可常常去她宫里坐坐。妹妹方才从寿康宫里出来,王嬷嬷还送了一路呢。”
君言说到这儿,才抬起头对上青衣的眸子,见她面色不愉,僵了僵笑容,小心翼翼道:“姐姐可是不高兴了?姐姐若是不喜,妹妹不去便是了……”
说着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青衣面色变了变,艰难的挤出笑意:“怎会?妹妹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姐姐一时……”
青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纤长的指甲像是要嵌进肉里,面色自然白了些许:“说了这会儿子话,也该继续抄写遗训了,妹妹……”
既然下了逐客令,君言要做的事儿也做的差不多了,自然起身告退。
待君言走出柔福宫,里头的青衣便是再也忍不住的又将内务府新送上来的白瓷砸了个粉碎:“贱人!贱人!贱人!”
青衣嘴里不停的说着贱人,在正殿里来回踱步:“从前倒是小瞧了她。如今竟是入了太后的眼。日后若是想除了她,还得大费周章。自从她和宋美人抱成一团,本主便瞧着她不对,现在竟然……!”
霜迟颤颤巍巍的上前收拾着碎片:“小主息怒,气坏的可是自个儿的身子。”
“息怒?你让本主如何息怒。这贱人就快要爬到本主的头上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哪儿有利益,便往那儿倒。若是她这三个月一跃成了嫔位,那宫外头的父亲还会月月送了银子进来?只怕是手底下能调动的宫人也被这贱人夺去!”
“那小主……这可如何是好?”霜迟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本主原先觉得入宫也才两年,根基尚且不稳。与那贤妃和宜妃自是不可相比,父亲给的人脉也不敢随意调动。如今那贱人既已欺到本主头上来了,那本主便让她看看。谁才是顾家嫡女。”青衣恶狠狠地说着,又是一个眼风飘去:“去给本主把暮归叫来。”
里头的霜迟暮初皆是一同跪拜,告退了下去。
“小主也不必动怒,那顾氏如今也不过是个才人,再如何巴结太后,也翻不过去天的。”内室里徒留雁字姑姑一番劝慰。
雁字上前亲自替青衣换了茶盏:“再者言皇上心里根本没有那顾才人。皇上多宠小主您,您是知道的。说不准过几日待风头过去了,皇上便把小主放出来了。”
青衣听到这里,才勾了丝笑:“对了,本主还有皇上。你去日日送了汤羹给皇上,我就不信皇上不会放我出来。”
说着就想起皇帝往日的柔情蜜意,笑意更深了几分:“哼,跟我斗的人就都得死。本主是要坐上后位,为顾家争光的。”
像是已经看到了日后自己的风光一样,青衣心情大好,连抄写圣祖遗训也不露难色。
只是妾有情,郎无意。
青衣让雁字日日送了汤羹去养心殿,起初辰统帝并未放在心上,日子久了便问起了霂佑:“这是哪宫送来的?”
“回皇上的话,是柔福宫的瑶芬仪。”
辰统帝摸着那干净的瓷碗,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似的,半晌才开口:“被禁足了还如此不老实,真以为朕对她动了情不成?”话音未落,辰统帝就执起瓷碗,往那花盆里一倒:“日后她再送来,你便如此行事,懂?”
“奴才明白。”
第一卷:红莲生白骨 皇上
后宫终究沉寂了些日子,君言自从为太后娘娘缓解头痛之症之后,便日日往寿康宫去,每天为太后按摩穴位,更亲力亲为的做了食疗膳食,引得太后对她越加满意,唇边的笑意止不住的流。
君言知道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只凭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有一个稳固的靠山。
而大树底下好乘凉,前世的太后虽说有头风之症,然大体上身子还算得上是康健的。
至少直至自己死了,太后都还好好的活着,那么这一棵大树就不得不抱稳了。
当今圣上重孝,而太后又是他的生母,感情自是非同一般,若想长久获得圣宠,从太后入手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了。君言这样盘算着,也这样做着。
期间还曾带了云迟前往瑶芬仪的寝宫探望,但都被堵在了门外,君言也不恼,就怕她不使这些小性子。如今后宫风传,顾家二姝,姐姐愚昧无知,妹妹却乖巧懂礼,系出同门性格截然不同。
君言听过这些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些流言还不足以击垮顾青衣,而父亲给顾青衣留下的后宫人脉盘根错节,也不可小觑。
就连上一世的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个多庞大的关系网,顾青衣在这方面一直防着自己。只有偶尔几次接触过一些粗使丫鬟,只知道若是顾青衣想,那么六宫之中甚至每个偏殿都能安插上自己的人。
但顾青衣还是太过蠢笨,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被她这样糟蹋。就算是前世算计,也不过谋得贵嫔一位,哦不,像是自己死后她装可怜得了好处,晋了淑妃。
真是自己的好姐姐,就连自己的死也要利用。
那么好姐姐,妹妹就好好陪你玩一玩,若是太快让你曲终离场,岂不太过无趣?一击必杀固然爽快,但姐姐你害我腹中孩儿,令我难产而死,这深仇大恨若是不徐徐图之,慢慢折磨岂不辜负了你?
这一世,我要你好好看着我平步青云,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这边,许久没有翻牌子的辰统帝看着脚下跪在地上的敬事房宦官,手里刚刚捧起漆盘,上头整齐的摆放着后宫妃嫔的绿头牌。以贤妃的玉质绿头牌为先,后跟宜妃。婉贵嫔,赵婕妤则为银质。而后的低位妃嫔皆为木质。
辰统帝一一掠过,停在了宜妃头上,霂佑刚想挥挥手让那敬事房宦官传话下去,便见辰统帝只是顿了片刻,又挪了开去。
见后头木质牌上写了暖香坞顾才人几个字,才开口:“大好了?”
霂佑愣了愣,才道:“正是,今日刚放上来的。”
“那就她吧。”辰统帝随口一说,便将那牌子翻了过去。
敬事房宦官如同大赦,举着漆盘一路退出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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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顾才人大喜。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过会儿子凤鸾春恩车就来了。缓竹姑姑您快伺候着自家小主梳洗吧。”
“有劳公公,不如随云迟下去喝杯茶歇歇脚?”缓竹笑得温婉,塞了银子给那小内侍。
“使不得使不得,李爷爷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小内侍连摆手,欢欢喜喜的收了银子告退,缓竹转身看向自己小主:“小主是个有主意的,奴婢便不多做插手了,小主自个儿准备着,待那凤鸾春恩车来了,奴婢再进来通报一声。”
君言满意的点点头,不曾想这缓竹姑姑竟是如此机灵。
君言自个儿褪尽了衣衫进了浴桶,也只有在侍寝之日,小小才人才能用得上名贵花瓣。君言随手捏起一瓣放在手心上出神,片刻才放下手去。
历来妃嫔侍寝都是要经过宫里老嬷嬷检查的,因着前朝有妃嫔刺杀皇帝的先例,故侍寝之时并不能佩戴发簪。任那三千青丝垂落即可。
发髻上翻不出花儿来,衣裳也是如此。早就有小宫娥奉上寝衣。饶是历经两世,君言还是有些羞红。前一世皇帝从未如此正经的召幸过自己,这如纱一般的寝衣自是没穿过。
君言嘴角抽了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身姿曼妙,少女的身体玲珑有致,像是新抽的嫩芽儿。
这些都是祖宗规矩,只有妆容一项,可由着自个儿装扮。君言自然不会放过在眉间点上红莲的机会。瞬间从稚嫩少女转变成了妖艳无格。
像是连眉宇间都多了一分娇媚。
待到凤鸾春恩车来的时候,只有缓竹进了内室,为君言披上淡色莲花刺绣褙子,遮去了身材,又外罩一件暗纹斗篷,戴上兜帽,搀扶着君言上了车。
一路无话,待到缓竹再搀扶君言下车的时候,已是夜深。
送至养心殿门口,缓竹便不可再入内了。她紧了紧君言的手,像是鼓励。
君言报以一笑,跟着养心殿的嬷嬷走入内室。
“小主且在这儿候些时候,皇上一会儿就来。”那嬷嬷说着上前欲解开斗篷,君言下意识的抓紧了衣服,那嬷嬷一笑:“小主不必紧张,这是祖宗历来的规矩,后宫每位娘娘都得经历。”
君言本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当下缓了缓神色,松开了手。那嬷嬷解开了斗篷,褪去褙子,又冲着君言上下好一通乱摸,才停了手,带着笑意的退了下去。
有些局促的站在内室,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从前的那股子机灵劲儿哪儿去了,朕怎么只瞧见一个笨头笨脑的女人。可是送错了人来?”从外间传来了声响,辰统帝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御史女官。
君言这才想起来祖例侍寝,是还得有女官在一旁记录的,当下羞红了脸,只想往床后躲:“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君言说着一窜至床沿后头,只露出个脑袋来。
辰统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番动作,挥了挥手让那御史女官退至外室。
“前些日子还伶牙俐齿的,今儿竟也知羞了起来。再不出来朕就叫缓竹给你领回去,白瞎了朕钦点的缓竹,那可是从前舒嫔最得用的奴才。”
辰统帝自顾自的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还不过来伺候着?”
君言狠了狠心,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原是皇上钦点的,嫔妾还以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得了个如此机灵的姑姑。”
辰统帝挑了挑眉尖:“入宫之时姑姑没教过你规矩?御前说话口无遮拦的,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怕朕现在就把你拖出去领罚?”他扣了扣案几,示意君言续上茶水。
“嫔妾前些日子的话难道就没有越矩嘛?如今嫔妾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可见皇上并不在意这些,又何必拿来吓唬嫔妾呢?”君言歪了歪头,说的真切,提起茶壶斟了杯茶。
“哦?你确定你不怕朕?前些日子你姐姐的事儿朕还没问了你去呢。在朕面前如此鬼机灵,怎的换了别人,就开始装傻充愣了?不老实。”辰统帝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手覆上茶杯摩挲,眼眸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嫔妾早就说了,皇上是嫔妾的夫君,有什么好怕的呢?”君言未曾看透辰统帝眸子里的算计,自然的接了话:“嫔妾只有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可是你说的。”辰统帝放下手中茶盏,手抚上君言肩膀,头凑至君言耳旁说着又是一笑,轻抿一口茶水,便覆上君言的唇,茶水顺入君言喉膛,还不待她有反应,辰统帝轻声:“君言可还喜欢朕这儿的茶水?只是朕觉得再好的茶水也比不上美人来的可口。”话音一落,打横抱起君言便往龙床上去。
君言此时咬断了自己舌头的心都有了,太过得意,都忘了自个儿是来这儿干嘛的了,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如禅意的纱衣,懊恼的羞红了脸。
“这可是你该做的事儿,顾才人可别推脱。”辰统帝吹灭了屋里烛火。
第二日起身,辰统帝早已不在身侧,徒留昨日的嬷嬷一脸喜色的说着吉祥话,搀扶着君言起身:“小主好福气呢,皇上今儿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不必吵醒小主,奴婢等就在这儿候着。”
说着奉上铜盆与茶盏,供君言漱口:“祖例三品以下的小主是不可在养心殿过夜的,皇上也只为瑶芬仪破例过一次,依老奴看啊,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霂公公已在外候着了,待小主起了身便进来宣旨。”
说着指挥着小宫娥一阵忙活,又奉上一件玉色宫裙:“这是缓竹姑姑今儿早上送来的,小主快穿上接旨吧。”
君言点了点头,任由小宫娥服侍着穿戴完毕,外间的霂佑才得以入内,捧着圣旨。
君言自是不得不拜,连同养心殿的一众奴才一道跪了下来。
“朕恭奉皇太后慈谕,才人顾氏,温惠端良,毓生名阀。今擢升为从六品贵人,赐号敬,以便常伴君侧,钦此。”
“嫔妾顾氏谢皇上恩典。”
“奴才恭贺敬小主,现时日还早,今儿恰逢初一,小主可要前往太后处请安?皇上吩咐了小主多有劳累,特此肩舆一台。”霂佑奉上圣旨,又补了几句,抬眸看向君言,像是询问。
君言浅笑生春:“自是要去的,只是君言不过是从六品贵人,肩舆实在是不合规矩,再者言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君言省的,谢皇上美意。”说着又向乾清宫一拜,才起身朝着寿康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