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十,可以嫁人了 苏小落今天一踏入苏家大宅,就觉得气氛比往日格外不同。 客厅里,苏家上下能来的人全到齐了,就连平时不常见到的大小姐苏爱童也在。 看到她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视过来,简直是在行注目礼。这让她颇有些不习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即便当年被苏寒带回苏家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啊! 事到如今,她已然步入客厅的脚也不好缩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看着正中而坐的苏寒,清了清嗓子道,“爸——” “童姨——”乖乖朝坐在苏寒身旁的女人叫了一声。当着苏寒的面,她不想弄得那么僵。 履行完应尽的义务,便脚跟一转,想要在他们开腔之前上楼——最好不是在等她! “小落……”可惜天不遂人愿,苏寒还是开口了,她不能当做没听到的闪人了,只得停下步子回头。 “坐下!” 惜字如金。 苏寒眼睛示意了下他对面的那张沙发,一整张多人沙发空在那里,就好像是专为她留的位子一般,让她不容拒绝。 该来的逃不了!在心中哀叹一声,苏小落只得收回步子走到那沙发前,坐定。 眼睛自然的往下看,从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手,到洗到发白的牛仔裤管,再到自己的运动鞋——嗯,有一点泥,不知道会不会弄脏了地毯。 下意识缩了缩脚,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射来的几道火辣辣的目光,她好像一个等候发落的犯人哦,这样想着。 苏寒审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认同过这个“女儿”。对他而言,她是个意外,是个污点,甚至算得上是个耻辱。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或许这辈子他都不想面对她的存在。 然而今天,她的存在或许就是为了今天。生她养她这么多年,也该是她报答的时候了。 “小落,你今年——二十了吧?”苏寒不是很肯定的问。 “过了下个月,就整二十了。”苏小落小心翼翼的回答,不知他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关心起她的岁数来。 自从八岁踏进苏宅大门,她就再也不知“生日”有什么特别的。 “二十了,也成年了,是可以嫁人了。”似在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苏小落猛然抬起头,直直的看向苏寒。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算计会来的这么快!即便他要操纵她的婚姻插手她的人生,也未免太早了点吧?她甚至——连早恋都没来得及!! “你的人选是?”她没有反驳。 她明白,告诉她不过是知会一声,苏寒已经做了选择,那反驳根本是没用的。 苏寒似乎有些诧异于她的冷静,只是顿了下,接着平静道,“贺兰珏。” 手指有点冷,冰凉凉的。 她悄悄握紧成拳,好像这样能暖和一点,冷笑道,“贺兰家那个足不出户的老头子?比你还大二十六岁?” “小落!”苏寒的脸沉了下来,似乎有点挂不住,“那是贺兰将军!” “所以……那是我非嫁不可的理由?”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她面色如常,只是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只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看到她没有如预料中激烈反对,苏寒倒是有一点意外,缓和了语气道,“你也知道,贺兰将军年岁大了,需要个人在身边照顾他的各方面。如果哪一天他不幸……” 顿了顿,后面的话含蓄的没说下去,转而道,“那时候,你想再改嫁,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小落根本没有理会他近乎安抚性的话,“照顾他的各方面?包括上床?!” 诚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能不能做那码事还是两说,但是她所谓的照顾,是不是也把这种可能性包括了进去? 如果只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做一个保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以婚姻的名义? 她这话让在场的人面子上都觉得难堪了。 苏爱童首先耐不住性子了,讥讽道,“一个女孩子话怎么说的这么露骨,真是脱不了骨子里的贱,别忘了你姓苏,出去玷污了这个姓!” “哦?你记得你是姓苏的?那你嫁?!”苏小落不急不恼,扫了她一眼冷声问道。 “苏小落,不要惩口舌之能,这件事,由不得你!”一直沉默的童安怡开口了,一脸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破绽,就连唇边的浅笑都是恰到好处分毫不差的。 这些年,她若不是看惯了这样得体的笑容,真的会以为这是个端庄高贵知书达理的女人。 可现在——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先回房了。”她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平静的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未免太不正常。 苏寒站了起身,看向她已然走到了楼梯口,“小落——” 她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贺兰将军虽然年岁大了,但你嫁过去也必不会委屈了你。”顿了顿,加了句,“你母亲那里,尽管放心!” 童安怡开口想说什么,被苏寒一抬手止住了,瞪了瞪眼没有说出来。 听他把话说完了,苏小落也没有回头,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重重甩上门,她就把自己整个人扔进了床里,仰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脑袋里一片空白。事实上,她所有的冷静和自持都是伪装出来的,直到这一刻,卸下面具她才觉得有点眩晕。 嫁人?!她的一生,就这样定下来了吗? 贺兰将军?见鬼的!她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年也是个未知数,自己这一辈子就交代给一个大半截入黄土的老头子了? 可是……她不甘心又能如何,苏寒根本不可能给她选择的余地,也根本笃定了她不敢反抗。 呼~~双手抱住头,闭上眼,有种酸涩的感觉,却忽然想起来自己居然忘了问婚期。 算了!有什么关系,如果改变不了结果,早与迟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该来的逃不掉,如果说嫁给那个老头子就可以摆脱苏家,摆脱这个压抑了她十多年的苏宅,可以放心母亲日后的生活,那么——她认命! 套上一身运动装,简单洗漱了一下匆匆下楼。 出门前,刚走出书房的苏寒叫住了她,“小落,要去哪里,让阿忠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车就好。”愣了愣,她拒绝道。 这么多年,虽然家中有车,但她一直都是坐公车的,什么时候她也会有专人接送的特权了? “还是开车送你方便点,你想去哪里,就让阿忠送你去,现在的公车也不安全。”苏寒的口吻是不容拒绝的,转而对司机道,“阿忠,二小姐要去哪你都要陪着,出了什么岔子唯你是问!” “是,老爷!”阿忠毕恭毕敬的回答。 嗬!什么安全!说白了,还是不放心她,即便手中有着致命的筹码,也还是心存疑虑,生怕她逃了一般。 逃?他也不想想,她能逃到哪里去!身无分文,心有牵绊,她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吗?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推拒,乖乖坐上车。 “二小姐,去哪?”阿忠插上钥匙看着后视镜问道。 “中区体育馆!”简洁干脆道出目的地。 今天中区体育馆有比赛,大学校际篮球联赛最后一场——冠亚争夺赛。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体育馆门口也挤了不少人。 离场馆还有五百米的距离,阿忠为难的把车停了下来,“二小姐,恐怕过不去了。” “没关系,我下车走过去好了。”说着,她就要拉开车门。 阿忠立刻紧张起来,“二小姐,还是等我停好车陪您一起去吧。这么多人,我怕……怕您挤伤了。” 含蓄的说着理由,他也是一脸为难。老爷的意思他明白,但是做下人的,终归不能做的那么明显。 “阿忠,我逃不了!”她很直白的说。 阿忠瞬间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了想,她叹了口气,“这样吧,你找个地方把车停好,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一起进去。你看,那边就有停车场,可以看到这里的,总不怕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就飞了吧?” 她都这样说了,阿忠只得点头道,“那二小姐你稍微等等,我马上就来!” 苏小落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下车,看着他把车开走,长长舒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 体育馆门口倒也不至于说人山人海,只不过三三两两站了不少学生,或聊天或打闹,看上去格外热闹。看着他们活力四射的样子,苏小落突然就有了一种苍老的感觉。 在学校里她极少跟人往来,更几乎没什么朋友。纵使被人说成高傲自负,也不能辩白。 苏寒能让她念到大学,已经是极奢侈的一件事了,她没有资本去交朋友,她的人生从来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她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甚至连命都不是,所以她不敢交朋友,更不敢谈感情! 可今天到这里来……就当是对自己过去的一段告别吧!几近叹息! “苏小落,你也来了!”清朗的招呼声让她怔了怔,再转身迎向那人,脸上已经挂着恰到好处的恬淡笑容。 “陆皓庭,你好!” 站在她面前的陆皓庭今天穿着一套天蓝色运动服,看上去朝气蓬勃的。大概是因为面朝阳光有点刺眼,他眼睛微微的眯起,弯弯的弧度好像月牙一样,笑容灿烂刚好露出四颗洁白的牙齿,看得苏小落有一点目眩。 “苏小落,今天的比赛有我哦!”他笑着说,像个邀功的孩子。 “那是当然,你是校队的主力呢!”小落回以他微微一笑。 陆皓庭显然愣了愣,伸手挠了挠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啊?呵呵……” 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苏小落这样想,看着他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怪不得学校里有那么多女生迷恋他。 自己……就算了吧!她根本没有去喜欢一个人的资格,她的人生轨迹都是既定的,终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样想着,神色又黯然下来。还好是背对着阳光,在光晕的阴影中,脸色的变化并不那么明显。 陆皓庭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一叠声尖叫打断。 “啊——陆皓庭,陆皓庭耶!!” “快来快来,他在这边——” 纵使这路边如此喧哗,还是无法掩盖那几声女高音,然后咚咚咚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苏小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狂拥而来的人潮淹没。 “陆皓庭,你今天穿的好帅哦!” “陆皓庭,我是英语系C班的……” “陆皓庭……” 充斥于耳的尖叫声络绎不绝,苏小落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从某种程度来说,她还是挺羡慕她们的。年轻的时候可以为爱疯狂一把,为一个人痴迷一回,也不失为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等到若干年过去了,回忆起年少时的自己,无论有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都是一段青春张扬的历程。 可是她呢?什么都没有,即便一段回忆,都是奢求! 笑容里噙了几分苦涩,别过眼去,正看到阿忠朝着她的方向小跑而来,便迎上前几步。 陆皓庭好不容易从围着的人群中挣脱出来,“苏小落,我们一起进……” 话没说完,却发现伊人已经不见了。 不远处苏小落回头望了这边一眼,他们,毕竟是不同方向的人! “阿忠,我们进去吧!” ~~~~~~~~~~~~~~~~~~~~~~~~~~~~~~~~~~~~~~~~~~~~~~~~~~~~~~~~~~~~~~~~~~~~~ 或许是太吵了,也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铮亮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茶色玻璃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老爷子要的就是她?”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清清冷冷没有丝毫情绪。 坐在司机位子上的男人回答道,“是的,少爷!她就是苏家的小小姐,据称是苏寒在外面的私生女,下个月刚满二十。” “二十?”男人刀锋般锐薄的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老爷子想吃嫩草了?真是新鲜!” “少爷,也许将军只是想找个人照顾。”司机欲言又止,虽然将军有三个儿子,但是真正能在身边照顾的人却没有,这一次…… “照顾?请个护工不是更好!”他不屑,扬手道,“开车!”,似乎不想再讨论下去。 司机怔了怔,原以为他会和这个未来“小妈”会上一面,却没想到……不过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必将军也不乐意看到横生枝节的事吧! 体育馆里充斥着尖叫声,叫好声,间或还能听到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赛场上每个人都挥汗如雨,紧张的争夺着每分每秒。 唯独苏小落只是在安静的看着,相对周围的环境而言,她就如同隔离在外一般,面色淡淡然。 其实,她不过是想再看一次陆皓庭的比赛,校际篮球赛每年都举办一次,她今年才大二,但是以后有没有机会看到已经不好说了。嫁了人,只怕更加身不由己吧! 球场上的陆皓庭是很吸引人的,脱掉了外面的天蓝色运动服,里面穿了白色的篮球队服,汗水已经把衣服湿透,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偶尔他会用胳膊拭去额上的汗水,专注的神情让人会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 如果,如果她不是生在苏家;如果,如果她是自由的话,是不是可以放手去爱上一回,哪怕得到的答案是拒绝,起码有过争取的勇气。而今,她却连走到他面前说出心里话的胆量都没有,只能坐在这里,看完这也许是最后一场的比赛。 陆皓庭,加油!!!她在心里默默念道。 “小姐,该回去了。”阿忠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什么时候女孩子也喜欢这种激烈的运动了?不过,他倒是牢记着老爷的吩咐,带小姐出来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现在再不回去,只怕是要晚了。 “等比赛结束吧。”她淡淡的说,瞄了一眼液晶屏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比赛也就要结束了,目前比分悬殊不是很大,她想看到他们赢,想看到陆皓庭胜利的笑容。 “可是小姐,迟了老爷……”没有说下去,阿忠也是一脸为难,他不过只是奉命行事。 苏小落连头都没有转,只不过睫毛忽闪了下,沉默了几秒钟颔首道,“我明白了。他还跟你交代了什么?” “老爷只是希望小姐早点回去,不要在外逗留太久,毕竟小姐的婚期将近,总是有许多事要准备的。”原本将老爷吩咐的话告诉她。 “婚期将近?”皱了皱眉,苏寒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她送将出去?“还有呢?” “没了。” “没了?”挑眉轻笑,“没说具体婚期什么时候吗?” 真是可笑,她的结婚日子,居然连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要去问旁人。 “这个……属下不是很清楚。”身为手下,最重要的是不该问的别问,如果老板没有主动说,自己就不要那么大好奇心去问。 苏小落想了想,站起身深深看了赛场上奔跑的陆皓庭一眼,说了两个字—— “走吧!” ~~~~~~~~~~~~~~~~~~~~~~~~~~~~~~~~~~~~~~~~~~~~~~~~~~~~~~~~~~~~~~~~~~~~~ 哨声吹响,A大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作为主要得分选手的陆皓庭自然是被簇拥了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朝观众席上看去,可是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比赛的间隙他偶尔也会看向那个方向,每次看到她露出那抹似有似无的笑,他就充满了动力!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已经离开了,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莫名的失落。 “嗨,皓庭,你小子又拿了最高分,真是出尽了风头!”一个队友猛拍他一记肩膀,见他抬头看向观众席,打趣道,“刚才你就总往那儿看,那不是东语系的系花苏小落吗,你女朋友?” “瞎说什么呢!”陆皓庭回他肩头一拳,“少城,你认识她?” “咱们全校学马来语的也没几个,这种稀罕的语种稀罕的美女,怎么会不知道呢!”顿了顿,少城又说,“不过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出了名的冷美人,别说男生,女生都没几个和她要好的,都说她太傲了。怎么,想追人家?” 陆皓庭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心里觉得严少城说的不全对,他觉得,她并不是傲,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保护自己,她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所以没有人能靠近她。 “你陆少出马,还不是一举搞定!我支持你!”严少城半真半假的调侃,搭上了他的肩膀,“不如,今晚的庆功宴邀请她一起来怎么样?” 明知严少城不过是开玩笑,但是却点醒了他,让他有些心动了。 自从半年前校庆会上偶遇,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但是又不知怎么才能理所当然的走近她的世界,每一次看到她,他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支支吾吾言不达意。再这样下去,他怕总有一天她会被别人抢先一步。 今晚,或许是个好机会! 每年的校际篮球赛,结束以后就会举办一次庆功宴,邀请篮球队和啦啦队的所有队员。 可是,她既不是篮球队,也不是啦啦队,这么冒冒然邀请她,会不会太唐突了?她会答应吗? 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严少城摇了摇头,“别看打球学业你样样比我行,轮到泡妞,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少贫!”陆皓庭轻轻推了他一把。 严少城笑,“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怎么才能顺利的把人约出来?” “别拐弯抹角!”少城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懂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向来,都只有女孩子来讨好他,然而第一次面对这样让他心动的女孩儿,他却不知该怎么做了。 也不再打趣他,严少城正色道,“往年都只是篮球队和啦啦队庆祝,今年不妨把今天观看比赛的到场同学都给请来,也算是答谢他们的支持!这样,不就理所当然的把她包括在内了?” 听着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是陆皓庭实在没有把握她会不会来,“可是……如果她还是拒绝了呢?” 严少城看外星人一般的看他,“不是吧,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少吗?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自信了,几时会有女孩子拒绝你的?” “我不是没自信,总要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吧?我向来习惯把事情考虑周全了再去做,任何事我都这样!”他正色道。 “得,得!您想的周全!”摆了摆手,“狗头军师”继续出主意,“想要不被拒绝,只有一个办法——” 他顿了顿故意没说出来,等着陆皓庭问他。可偏偏这家伙只是看着他就是不开口,好像在跟他比谁有耐心一样。 终于坚持不住了,严少城很有些无语,“都这当口了,你就不能让我占回上风,享受下你求我一次的快*感?” “什么办法?”陆少终于开了金口问道,很给他面子了。 唉,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找不到,乖乖主动献上计策,“想要不被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她拒绝的机会!” “怎么说?”皱起眉头,陆皓庭不喜欢这种吞吞吐吐欲言还休的说话方式。 “你直接给她打电话,就说晚上篮球队有庆功宴邀请今天所有到场的同学,然后几点去她家接她,接着挂断、关机。她想拒绝你也没有机会啊。”这方法虽然简单,可却是他身经百战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女孩子一般都会矜持一下,这样直截了当又干净利落,根本让她来不及拒绝,最后只能乖乖一步步跟你走。 陆皓庭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衡量这个方法可不可靠,“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想去,即使我去接她,她也未必肯来啊!” “哎哟我的陆大少爷啊!”一抚额头,严少城真的要吐血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她不想来,你不会绑架她来啊?追女孩子就是要死缠烂打脸皮够厚,像你这样左想右想,等你想完了,人家孩子都生出一打了!” 话虽粗,不过陆皓庭倒是觉得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想的太多了所以半年多了都没向她迈进一步,还是行动起来吧! 想要苏小落的电话和家庭地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陆皓庭之所以在学校这么受欢迎,除了人帅,成绩好,篮球棒,他还是校董的儿子。 掏出手机找出通讯录里面的电话号码拨通,“钱主任,我是陆皓庭。我想让你帮忙查点事……” 说实话,虽说是校董的儿子,他还真没动用过什么特权。今天,为了苏小落,他算是破了例了。 很快的存入一个电话号码,挂了电话他却又犹豫起来,迟迟没有拨下去。 严少城一直在旁边听着,见他对着电话发呆,便伸出手捅了捅他道,“老兄,电话是打的,不是看的。你以为一直看着人家就知道你的心意啊?” 有的时候,人大概真的需要别人推一把。 果断按下拨出键,听着那边的忙音斟酌待会儿该怎么说。 “喂?”电话没多久就被接起来了,只不过却不是小落的声音。 陆皓庭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可能是苏小落的家人,毕竟,教务处学生档案里记的是她的家庭固定电话。 “您好,请问苏小落在吗?”他客气有礼的问道,给她的家人留个好印象。 “你是谁?”可惜对方并不客气,语气也不太好。 听到对方这么不友善,陆皓庭微微一怔,不过又自我解释,应该的,应该的!小落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会有不少人打电话追求的,人家不耐烦一点警惕一点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接着道,“是这样的,我是她的同学,有点事找她。” “她不在!”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吃了个闭门羹,看着嘟嘟响的手机陆皓庭有些无语。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电话约人家,可惜连正主的声音都没听到就被果断拒绝了,追女孩子估计没几个有他这么悲剧的吧? “怎么?被人拒绝了?”看着他的脸色,严少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皓庭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随手塞回口袋里。 “别灰心啊!看来要使出必杀第二招了——”夸张的做了一个“二”的手势,严少城道,“既然电话里说不通,那你就直接追击上门!反正你也有她家的地址,晚上直接上门接她。记住,追女孩子就要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死活不放!” 末了,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道,“兄弟的三死真言,千万记牢了!” “你这样死去活来这么多次,还音容犹存,真是让人佩服!”陆皓庭也佩服的拍拍他的肩,往更衣室走去。 既然付诸行动了,他就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少城或许贫嘴了些,但是有一点他没说错,主动出击! ~~~~~~~~~~~~~~~~~~~~~~~~~~~~~~~~~~~~~~~~~~~~~~~~~~~~~~~~~~~~~~~~~~~~~ 苏爱童刚挂下电话,大门就缓缓滑开了,接着,就看到家里那辆老爷车开了进来,车里坐着他的“小妹”。 她扬起眉毛,乜眼看她打开车门走下来,然后走近屋,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要往楼上走去。 一直到她上了楼关上房门,都没有回过头,更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优哉游哉的往门外走去。 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陆皓庭倒是没想到,苏小落的家庭条件原来这么好。 平时,她总是独来独往,衣服也都是最普通的牌子,虽说A大大多为富家子弟,不过也不乏一些来自普通家庭的品学兼优的学生。 这是一栋独立的别墅,还是在比较热闹的闹市区,可见她的家庭还是很富裕的,或许和他们陆家不相上下,这样也好,门当户对更省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把车停在苏家的马路对面,手撑着方向盘思量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犯了犹豫的老毛病,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再打个电话。 “喂,找谁?”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小落才去把电话接起来。 一般家里的电话她从来不接,因为根本不会是找她的,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一个透明人。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不但苏爱童不在,连童安怡也都不在。 陆皓庭心内一阵激荡,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再次吃鳖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小落本人接的,大脑一时呈空白状态,不知说什么好。 “喂?”听不到回答,小落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喂喂??” “苏小落。”清了清嗓子,陆皓庭终于开口轻声叫出她的名字。 愣了愣,小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找她的?谁会找她? “我是,您哪位?” “我是陆皓庭。” 嗡……苏小落手里的话筒差点滑落地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陆皓庭?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的?等等,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 等不到那边的回答,陆皓庭有点急了,“苏小落,喂,你还在吗?” “我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不自觉的抓紧了话筒,生怕自己一不留神真的摔了下去。 “是这样的,今天校际篮球赛我们A大取得了冠军,今年除了篮球队的,还邀请了啦啦队和今天所有到场观赛的同学,所以……想请你也来。”最后那句话特意加重了,陆皓庭把手机贴紧了耳朵,期待她的回答。 “邀请我?”苏小落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紧窒了,他在邀请她,这算是……表白吗? 可是,他是陆皓庭啊!是A大众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耀眼指数直逼明星的陆皓庭啊!! 他在打电话邀请她?不不,不要想太多,他肯定是打电话邀请了所有的人,只是也包括她而已。 “我恐怕……没有时间。”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吧!答应吧!可是,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知为什么,陆皓庭就是觉得她会拒绝,果然…… “苏小落……”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开门!” “什么?”她好像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 “我在你家门口。”说完这六个字,陆皓庭挂了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说完这六个字,陆皓庭挂了电话。 苏小落却呆住了。 他说,他在她家门口,这是什么意思?六个字,却让她迷茫了。 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匆匆套上外套冲下楼,整栋房子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哒哒的脚步声。 一口气跑到了院子大门,手放到门把上的时候才算定下神来,深吸一口气—— “二小姐——”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她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却见管家李婶站在她面前,硬梆梆的问,“您要去哪里?” “我……我去门口看看。”小落拍了拍胸,真是被她吓到了。 “老爷吩咐过,您不能随便出去。”李婶还是面无表情的说着,就像个程序化的机器人一般。 李婶在苏家呆了许多年了,从苏寒带她回苏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 据说,是童安怡的心腹。一个寡居的女人这么多年没有再嫁,一直在苏家做着管家,深得苏寒两口子的信任,说实话,小落一直觉得,这个李婶在苏家比她的地位都要高。 不过话说回来,在苏家,恐怕是条狗的地位都要比她高吧! “我只是去门口看看,不出去。”她的口气也不太好了。 本来就被吓了一跳,李婶分明就是在监视她。怪不得整栋房子都没人,她倒是忘了李婶这个忠心的老仆。 “外面人杂车乱,二小姐最好还是呆在家里,老爷和太太晚些就回来了。”李婶一点儿都不客气,看上去恭恭敬敬的样子,但是话却怎么听怎么硬。 皱起眉,纵使苏小落有一副好脾气也忍不住要生气了,更何况,她原本脾气也就不是多好,“李婶,难道我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老爷和太太不在的时候,二小姐要出去就得经过我同意。或者,二小姐也可以给老爷太太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可不可以。”说着,还把手机掏出来伸到她的面前。 看着那手机,小落觉得真是讽刺。 童安怡甚至给李婶买了手机,但是全家上下,只有她从来没有用过。 咬了咬唇,看着一脸淡漠的李婶,她退一步道,“我不出去,只打开门看下,可以吗?” 见她没有回答,又补充一句,“你可以一直站在边上看着我。”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有一丝退怯,而且透着股执着。李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个人这样对望了大概有半分钟,直到屋内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才漠然的点了下头。 经过这一番,小落原本热切的心情已经冷却下来,甚至渗着几分苍凉。 用力将大门拉开,抬眼果然见到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小跑。 陆皓庭已经换了半正式的长袖衬衫,可能是稍稍有点热,袖口卷到了手肘处露出小麦色健康肌肤,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着耳边,脸正朝着她的方向侧过来,露出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 看到她出来,他的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挂掉手机,打开车门走下来。 陆皓庭本是要等她走过来,可见她站着没有动,连大门都只是开了半扇,略一犹豫便迈步迎上前去。 见他主动来了,小落突然有一点紧张,回头看了眼身后,李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心里就莫名的有火。 她是囚犯吗?犯得着这样监视她吗? 别说她根本没有存逃跑的心思,就算她真的要跑,她会有千百种方法,你能一刻不离的盯着吗? 索性打开大门,堂堂正正的往前迎了两步,根本不惧让李婶看到陆皓庭,她甚至能感到背后锋利的目光。 “小落……”看她向自己走来,陆皓庭心中一阵喜悦,“事先没告诉你就直接到你家来接你,实在有点冒昧,别介意啊!我之前有给你打过电话,不过有人说你不在,所以我就……” 他匆匆解释着唐突的行为,苏小落皱了皱眉,苏爱童? “今天晚上的宴会吗?”打断他的自我谴责,她直截了当的问。 陆皓庭愣了愣,很快点头,“是啊。今天晚上,会有很多同学来的,你也来吗?” 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戒备盯着他们的李婶,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一股冲动顶上脑袋,她道,“如果你邀请我,那么现在就走吧!” “现在?!”没想到事情居然出奇的顺利,陆皓庭很是惊讶,更没想到她会这么急切。 马路上道路通畅,看着两边的车辆,她抓准时机一把拉住陆皓庭的手,简短的说了一个字,“走!” 然后几乎是扯着他小跑过马路,对着还发愣的陆皓庭道,“快开车!”,旋即自己已经坐进了副驾座。 “二小姐……”小落听到了李婶在身后的惊呼,在陆皓庭发动车子开出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李婶那略嫌笨拙的胖身体被来往的车辆拦在了马路对面,一脸咬牙切齿的恼火样,心里突然就舒畅了很多。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陆皓庭却没有多问,只是在专注开车的间隙偷偷会看她两眼。 她的头发不怎么长,刚刚过了耳后根,零碎的散落在肩膀上调皮得扫来扫去。她从不化妆,一张素净的脸上是最纯净最原生态的眉目如画,就仿若从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一颦一笑都透着股温婉的气息,可偏偏又是那么难以接近,让他深深迷恋不已。 “对不起,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定下神来,苏小落才为自己的冲动有一点后悔。 在他面前,不但没有表现最好的一面,反而拉着他那么没有形象的冲过马路,他一定被自己吓了一跳吧。 “没什么对不起的啊,你能去,我很高兴!”陆皓庭转头冲她笑了笑,真心的说着。 一句话,让苏小落本已安定的心又乱跳起来,脸上也有些热热的。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我们现在就去和其他同学汇合吗?”随便找个话题,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陆皓庭摇了摇头,“现在还太早了,更何况大家都是各自直接去会场的,不用汇合。” “那现在我们去哪?”确实是冲动了,她当时只想着这次庆功宴无论如何也要去,既是赌气,也是因为这是陆皓庭第一次约她。 可是,却忘了这时间确实太早了点,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一套。 拽了拽白色T恤的衣角,感觉自己坐在他的小跑里是那么的不搭! “去我家。”陆皓庭很愉悦的说了三个字。 “啊?!”小落张大了嘴巴,脑袋一懵,大脑出于死机状态。 去……去他家?今天吗?现在吗? 他可是第一次约她,就去他家里,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草率太不自重太不矜持,去他家做什么?这就要见父母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N多种可能性,还是无法消化他方才的回答。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张皇,陆皓庭笑了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今天我爸妈不在家。刚才来的太匆忙,我总要回去换套衣服的。” 手不自觉的缩了下,第一次被异性这样碰触,还是她喜欢的异性,心里难免会狂跳,而且……他爸妈不在家?莫名的着慌起来。 陆皓庭的车开的很稳,小落还没整理好凌乱的思绪,车子就已经在一栋独立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里和苏家不太一样,明明是从小区门口开进来,可里面都是单独一栋一栋的复式小楼。大白天,小区安静的跟夜晚一样,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时不时晃过眼前的各类高档车。 “小落,下车。”他轻快的语调显示此刻无比的好心情。 回过神来,苏小落拉开车门下车,看着他上前打开大门,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抬头看了眼外面似乎没什么不同的青砖红墙,心里稍稍放松了点,暗暗深呼吸,微笑着走进去。 进了门,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被外观给骗了! 谁说人不可貌相,这房子也是不可貌相啊!!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房子,里面却是如此的……精致!似乎用精致这个词不大合适,但是一时之间,苏小落居然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谈不上有多么豪华,进门就是木质的屏风,右手边一排红木沙发倚墙,前面是一张同色的茶几,上面很干净,只摆了一块色泽稍微浅点的茶盘和一套紫砂茶具,到处透着古色古香的韵味。 客厅里没有摆放什么古董或者时下流行的装饰物,而是张贴了几张水墨画和毛笔字,苏小落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大略扫了一眼,只觉得仿佛回到了民国时期的文人之家。 “你先坐会儿,我回房换套衣服。”陆皓庭朝沙发的方向对她示意,还顺手给她倒了杯果汁。 端着玻璃杯,苏小落暗暗松了口气,要是给她用桌上的茶具沏茶,她只怕自己这个完全的门外汉会闹什么笑话。 看着陆皓庭上楼,就连楼梯的扶手都是全木质的,好在他家里没有别人,要不然自己身处这样的地方还真是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长长软绵的女声,“皓庭,是不是你回来了?” 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可是客厅很大,她在人家家里也不好乱闯,顿时有点紧张——还有其他人?! 从客厅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苏小落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女孩长的好漂亮! 棕红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只在发尾处微微烫了卷,看上去极为自然,长长的睫毛如扇子一般,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穿了一件紧身T恤,外面套着修身小皮衣,怎么看怎么时尚靓丽。 只不过这一身时尚的装扮在这古典味浓郁的房子里,总有那么点别扭。 “你是谁?”女孩走出来就看到了苏小落,皱着眉头走过来,上下一番打量。 “你好,我是——”苏小落连忙站起身,正准备打招呼,却被从楼上下来的陆皓庭打断了,“她是我同学。姐,你在家就最好了,借我身衣服。”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色的正装衬衫,黑色的小西服,一晃身就从运动健将变成了高贵王子,“小落,这是我姐,陆一茜。” “同学?”陆一茜柳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小落几眼,性感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皓庭,眼光还过的去嘛!” 她的话让陆皓庭有些尴尬,微皱眉头道,“姐——别胡说!” 陆一茜也不反驳,只是似笑非笑的又看了苏小落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弟弟,“好端端的借我衣服干吗?别说是借给你这‘同学’的。” 听到陆一茜这样说,苏小落也是愣了愣,看向陆皓庭,借衣服给她做什么? “真聪明,不愧是我姐!”讨好的表示弟恭友爱,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到了沙发上,好让老姐可以从仰视变成俯视他,至少在高度上让她有点优越感,“我们待会儿有个PARTY,我同学出来的匆忙,你知道的,这身衣服显然不太合适。我想着老姐你的衣服又多又漂亮,所以就带她回家来借一套……” “说的好听!我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修长的指尖点到了他的额头,语气却是宠溺的。 “对了,老姐,你不是去接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皓庭有些奇怪的问。 “别提了,还没到就接到电话,改了飞机人已经提前回来了,扑了个空!”叹了口气,提起这件事,陆一茜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再回头扫了一眼沉默安静的苏小落,丢了两个字,“等着!”,就噔噔的上楼去了。 陆皓庭转头对苏小落抱歉一笑,“我姐这人急脾气,但是人很好的,得罪之处你别介意啊!” “不会!”笑了笑,苏小落也是不以为意。 没多久,陆一茜就从楼上又下来了,直接将一件粉色小礼服丢了过来,“就这件吧!” 陆皓庭眼疾手快的接住衣服,半埋怨道,“姐,温柔点!” “哟,这会子倒嫌弃你姐不温柔了,有能耐别找我借衣服呀!” “我错了,您老人家别发火!”双手合十,惹不起大老虎,陆皓庭转头对温驯的小白兔道,“小落,你去换上吧。” 接过小礼服,小落还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相信我姐的眼光吧,肯定合身的!”陆皓庭夸赞道,“时间也不早了,换上衣服我们就出发了!” 在他的推搡下,苏小落无奈只能去了换衣间将衣服换上,不得不说,陆一茜的眼光还是挺毒的,衣服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局促的走出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而陆皓庭眼前一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淡粉色的小礼服柔顺的贴在身上,雪纺材质软软的又很透气舒服,两条窄细的肩带提起了整件衣服的重量,除了腰身处一条雪青色的腰带,竟是再无一点装饰物,简单却是最完美的诠释了。 一贯T恤牛仔裤惯了,突然穿上这么正式的衣服,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左右拽拽,有一种想退回去换下来的冲动。 “真是太漂亮了!”总算回过神来,陆皓庭由衷的赞叹道。 陆一茜上下看了看,点点头道,“还行,总算没糟蹋我这件衣服。” “谢谢陆小姐。”无论如何,总是应该和人道谢的。 “姐,这衣服你穿的下吗?”陆皓庭质疑的看她。 也不怪他,陆一茜比苏小落至少高出一个头,整体的骨架看起来也比她略宽一些,裙子穿在苏小落身上刚好合身,那陆一茜怎么可能穿的下。 陆一茜白了他一眼,“怎么,有了女朋友就开始唾弃你老姐我的身材了?” “这衣服原是几年前买的,我没怎么穿过就小了,现在给你的小女朋友穿上倒是正合适。得,拿走吧!”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了什么一般。 “小落,我们走吧。”抬腕看了看时间,陆皓庭说道,“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显然,后面这句是说给陆一茜听的。 “晚上你不回来睡都没问题。”身后传来戏谑的调侃,苏小落脸上不由热了热,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没敢看陆皓庭。 上了车,陆皓庭却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往后退转,小落有些奇怪的问,“不是去聚会吗?” “嗯。”他点头,眼睛注意着外面的路况,一边道,“不过,得先去给你买双鞋子。” 听他这样一说,苏小落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一双浅灰色的运动鞋还算干净,只是此刻穿着小礼服,半截运动袜露在外面,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顿时,两只脚并在一起,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窘!怎么在他面前自己变的这么呆了,连这样不合的装扮都没发觉,还和他走出来上了车,现在当真是进不得退不得,换回原来的衣服是没什么机会了,也只能任他安排。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是借衣服又是买鞋子,这般周到是不是也和她有一般的心思? 偷眼看他,陆皓庭正专心致志的开车,方向一转,车子已然上了高架桥。 这时段路上的车并不是很多,苏小落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买鞋子,只是很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偷得浮生半日闲!即便这不过只是泡影一戳就破,就让她贪心一次,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吧。 身体放松的往后靠了靠,刚想休憩一下,车子却突然一个大急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撞到了陆皓庭的身上。根本还来不及害羞,他已经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 刚想开口问怎么了,抬头看见车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车上下来了三四个西装男子,来到他们的车前,看架势是来者不善。 皱了皱眉,她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皓庭看了眼后视镜,小落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辆车,紧跟着他们停了下来,只不过车上并没有下来什么人,估摸着和前面这辆车是一起的。 弄不清形势,陆皓庭没有下车,努力思考着这群来路不明的人的来意。 思量间,那几个人已经将车团团包围了起来,量是家世不菲的陆皓庭也有些紧张了,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饶是如此,仍作镇定的转头对小落道,“别怕!” 而苏小落的眼神,则落在了后视镜上——镜子里可以看到,后面的那辆车门已经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西服笔挺的中年男子,脸色严肃。 陆皓庭估摸着这个人应该就是老大了,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恶行之辈,只稍作思考,便开了车门,决定下去探个究竟。 “小落,你等等我。”他简单交代了一句,下车昂首迎向那人。 说实话,在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的震慑下,他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在中年男人的面前,他的强作镇定终究是弱了些。 “敢问……”清了清嗓子,他刚说出两个字就噎住了。 中年男人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车前,一双凌厉的眼睛直直看着车中坐着的苏小落,保养良好的脸不怒自威。 “下车!”终于,他吐出了这两个字,完全命令的口吻。 苏小落也看着他,眼睛眨都没有眨,看上去还很平静,只是放在双膝上的拳头已经悄悄握了起来,抓紧了小礼服的下端。 僵持着,陆皓庭有些搞不清状况,上前想要拦阻。不管这些人什么来头,不能让他们吓到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他还没近前就已经被边上的保镖给拦住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敢这样放肆!我要报警!”陆皓庭愤怒的叫道,却连回应都没有,直接被无视了。 打开车门,苏小落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扫了眼这边的状况,皱眉道,“放开他。” 男人挑高眉梢,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脸色却难看起来。 “是我的错,跟他没有关系。我跟你回去,爸!”她垂下头,低眉顺眼的认错了。 说实话,她是真的很意外。 就这样冲动的跑了出来,回去要面临什么她心里有数,但是没想到苏寒居然会这么快就找到她,而且还是亲自来捉拿她“归案”,看来,这场婚约定下以后,自己的“身价”果然今非昔比了。 这样想着,心底忍不住冷笑。 “带二小姐上车。”苏寒冷声说道,走过陆皓庭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并不发一言。 这样的变故完全是始料未及的,本来还在挣扎的陆皓庭听到苏小落叫的那个“爸”字,顿时就怔住了,所以苏寒瞥他的时候,他倒下意识的站直了一些。 苏小落有些抱歉的看着他,原想留下个美好的回忆,却没想到梦破的这么快。 “对不起,我去不了了,替我跟同学们道个歉。”她轻声说道。 “小……”陆皓庭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转身跟着那些人上了车。 一行人再次绝尘而去,只空留他站在原地,方才发生的一切那么迅速,快的让他还没回味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落是第一次和苏寒坐的这样近,近到手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他的。 阴沉着脸,苏寒倒是没有开口,车里的气氛很压抑,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一路无言,车子直接开回了苏家大院。 “李婶,从今天开始,二小姐不许出家门。”下了车,苏寒直接吩咐道。 小落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下禁足令,忍不住出声抗议,“爸,我还要上课的。” 苏寒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置若罔闻的对司机继续说,“阿忠,等下给二小姐学校打个电话,就说二小姐病了,从今天开始办理休学。” “爸,你不能——” 话没说完,苏寒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挤出两个字,“进屋!” 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苏小落也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的愤怒。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敢忤逆他,一直是个言听计从“乖巧懂事”的女儿,即便不得宠,但也算是相安无事。可今天,她的所作所为恐怕是让苏寒大开眼界了。 不再多说,随他一同进屋,这才发现童安怡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到她进来,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异。 “哟,咱们的二小姐回来了,这是去了哪个场子刚坐完台子?天府乐?”精致的小勺在褐色的液体中不徐不疾的搅动,童安怡的话不温不火,就像在一锅温油中滴了一滴——水! 顷刻间,苏寒这锅温油翻滚起来,“你是存心要与我作对是不是?我警告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别给我惹事!” 看到童安怡鄙夷的眼神,苏小落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服根本没来及换,还穿着那套粉色的小礼服,只是现在站在这里,却显得那么可笑。 解释只是徒劳。当别人已经给你定罪了,那么所有的自辩都只会被认定为狡辩,又何必浪费口水呢? 有了这个认知,她索性闭上嘴巴由得他们说,不再开口。 可她越是不辩解,苏寒却越生气,“年纪轻轻就不安分了,居然有胆子跑出去,想跟人学私奔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是此事被贺兰家发现了,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我看你根本是存心想要害死我,害死整个苏家!” 苏小落不发一言,任他斥责着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习惯挨骂,习惯训诫,习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时,自己理所当然的被每一个人当成出气筒,她只是有一点点惋惜。 训也受了,骂也挨了,可惜到底是没去成,这可是陆皓庭第一次约她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童安怡仿佛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放下咖啡杯对苏寒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值得吗?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下这丫头有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别等婚事办了,让将军那里发现什么不妥。让人退货事小,别连累了苏家丢了颜面,遭人耻笑!” 这话似乎提醒了苏寒,上下仔细审量了小落一眼,点头道,“带她上楼查一下。” “李婶——”早就准备好了,得了允童安怡立刻扬声叫了起来。 如鬼魅般,李婶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出现在他们面前,“太太。” “带她上楼,查仔细了。”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童安怡挑剔的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嗤了声,“从哪里淘来的便宜货,不伦不类!” 李婶已经上前去拉住她,“二小姐,请吧!” “你们要干什么?!”甩开李婶拉着她的手,苏小落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年代了?他们难道还要对自己验身吗?这种耻辱的事,怎么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童安怡拔高声音道,“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你这种不知检点的丫头,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现在不查验,难道等新婚之夜让人贺兰家亲自查出,闹得我们苏家颜面尽失的好?!我还警告你,要是没什么也就算了,若是当真不干不净,你就带着你那下贱的妈,一起从苏家滚出去!” “童安怡,嘴巴放干净点!”实在忍不住了,她怒声呵斥。 这么多年来,她隐忍,她听话,并不是怕了她!妈妈一直多病缠身,若不是为了让妈妈能好好治疗,有个安生之所,她宁可在外流浪漂泊,也不愿踏入苏家半步。 “我有说错吗?”童安怡冷笑,一直以来,这丫头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每次看到她,都会提醒她丈夫曾经不忠的事实,都是那个下贱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的蓄意破坏,又怎么会有这个贱种!一切都是她的错! 想到这里,万般恼恨,抓紧了桌上的咖啡杯,咬牙道,“李婶,带她上去!”,顿了顿补充一句,“若是她不肯上去,那就在这里也无妨!反正下贱的人,早也没什么礼义廉耻了!” 苏小落退后两步,大声道,“你敢!”,眼睛却是望向苏寒的。 虽然这么些年,苏寒对她一直冷冷淡淡,不过倒也谈不上虐待。难道,他就任由童安怡这样堂而皇之的羞辱她吗? 可惜,苏寒却只是轻叹一口气,“小落,这也是为你好!就当是婚前检查,也没什么不好的!” 婚前检查?!若说还曾有一丝的希望,此刻便是万般的绝望!他居然把这样羞辱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这个她好歹叫了十二年“爸爸”的男人,此刻竟如陌生看客一般,甚至劝她接受这耻辱。 脸色冷下来,她不再大声呵斥,冷眼看着走向她的李婶,忽然顺手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啪的一摔,里面的香水百合呼啦啦掉落一地。 她拿着一半破碎的花瓶指向童安怡,眼神凌厉的可怕。 “你要干什么?”童安怡着实吓了一跳,强自镇定的喝问道。 “童安怡,你方才说,让我和我妈滚出苏家,对不对?”她冷笑着,重复方才的话。 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童安怡还想死撑着面子,苏寒却嗅出了不对的地方,打断她沉声道,“小落,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个样子要吓唬谁,离开苏家,谁照顾你妈,谁给她付疗养院的费用!” 这话似是关心,实则提醒她离开苏家的后果。这丫头看似温顺,若是倔起来真的不管不顾后果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出任何岔子。安怡话说的有点过了,他略有不满的给童安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开口。 虽不甘心,童安怡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我会照顾我妈,其他的不劳你们操心了!不过贺兰将军的婚事,还是劳烦爱童吧,她才是你们苏家的女儿,理应替苏家光耀门楣!”冷冷的笑着,苏小落一字一字的说。 她明白,现在对他们而言,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挟制他们。 “小落,你能带你妈到哪里去?凭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照顾别人。”苏寒面色淡然的说,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的样子。 是,在S城来说,苏寒的势力虽谈不上是最大的,但是想让她没有立足之地并不是一件难事。甚至,没有苏寒的允许,她连离开这座城市,都是一种奢求。 苏小落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初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连抗议的话都没有一句。可现在,他们竟连最后的尊严都不给她留,那她只能拿这件事作为要挟,渡过眼下这关再说。 “我知道,你苏先生一句话,我和我妈这辈子都别想离开S城,但是你确定,贺兰将军会要一个毁了容的丑女吗?”说着,手中的碎花瓶一转,锋利的碎片已经对准自己那张漂亮的脸。 “又或者,他们更愿意要一个死人?”手的高度微微往下,对准的是自己的颈项处了。 随着她的话音,苏寒的脸逐渐变得铁青,犹如万年寒冰挂满了霜,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语气还算平静,“小落,何必这么冲动,年纪轻轻玩什么轻生,你的路还长着呢!你童姨也只是关心你,怕你在外面被骗,既然你自己有分寸,以后别乱跑出去叫爸爸担心了。” 说着,扫了李婶一眼,示意她退下。 “苏先生这么说,是不是明天我还是可以去上课的?”她进一步问道,若是真的禁足,在这个“家”里只怕会逼疯她的吧。 看着她脖子上印出的血痕,苏寒抿了抿唇,皱起眉头,“既然你喜欢上学,那就去吧。只是今日之事,再不可发生了!” 达到自己的目的,终于丢开了那半截碎花瓶,她看向一旁虽沉默却怒视她的童安怡,挑高眉回瞪她一眼,转身上楼。 “小落……”苏寒幽幽在她身后开口,“无论你愿不愿意,我始终是你爸爸!” 苏小落脚下未停,心中沧然,只怕不愿意承认这层关系的人,终究是你吧?! 身后传来咖啡杯砰然落地的碎裂声,看来童安怡忍了许久的怒气也终于发出来了,不过,这些都跟自己无关了,小落重重的关上门,仿佛把所有烦心的事都关在了门外。 第二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二天到了学校,苏小落本来打算下了课就去找陆皓庭道歉的,没想到还没起身,系主任就走了进来,“耽误大家几分钟。你们班的辅导员家里有事请假了,从今天开始,贺兰老师接手你们班,是你们的新辅导员。” 说着,侧了侧身子看向门外,一个男子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听到这个姓的时候,苏小落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门口——贺兰、老师?! “初来乍到,多多关照!”站定在讲台上,他微笑着环视一周,开口蹦出这么一句。 下面顿时有了窃笑声,还夹杂着几丝女生的抽气,“好帅呀!” “好年轻!”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苏小落一头黑线,就算少女怀春,也不至于像发春的猫一样,看到稍微出众点的异性就兴奋得挠墙。 乍听这个姓,她第一反应想到自己那个尚未见过面的丈夫,不过旋即自己就觉得可笑。且不说贺兰珏是将军,岁数上也差太多了。天底下姓贺兰的又不止他一个,自己未免太敏感了。 收拾起课本,换什么辅导员都没关系,反正跟她不搭边。 可是还没站起来,就听到他说,“为了以后能够彼此更好的交流沟通,现在占用大家几分钟点个名,互相认识下。” 抬起头,正看到他摊开一张大大的点名册,目光却是看着他们的。 皱了皱眉,如果这样耽搁下去,怕是她赶到计算机系,陆皓庭也已经不在了。经过昨天那件事以后,除了学校,只怕再也没有别的地方能跟他有任何交集。 讲台上的人还在慢条斯理的点着名,看看其他人倒是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也是,帅哥养眼嘛!可是她有点等不及了,不管了,谁没点急事的,大不了打个招呼就是了。 这样想着,便抱着课本弯下身子,再往上面看了眼,他正低头看着点名册,没有留意下面,她便偷偷往后门的方向溜去。 天气转热,最近后门都是开着的,出入方便了许多。 “后面的那位同学,天挺热的,不用关门了。”声音突然大了许多,而且分明是冲着她来的,霎时间,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注目到她的身上。 糟糕!已经蹭到门边的她浑身僵直,眨了眨眼,讪笑着转身,“老师好,我有点急事,想先走一步。希望老师能够允许。” 既然被抓了现行,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或许能给个“宽大处理”。 “原来是这样。”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苏小落却在他的眼睛里抓到了一闪而过的戏谑。 戏谑?恍惚觉得自己眼花了,可她为什么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呢。 “人有三急,可以理解。”很通情达理的点头,理所当然的把她的“急事”理解成了“尿遁”。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低低压抑的笑声让苏小落有些窘迫了,现在这种情形,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感觉像是动物园被人参观的猴子。 “那这样吧,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也算认识了,你就可以先离开了,好吗?”他一脸的诚恳样,很是体贴。 话说的无懈可击甚至关怀备至,可不止为什么,苏小落却觉得十分别扭,到底哪里别扭,她又说不上来。 从他进门到现在,此刻才算真正仔细的打量他——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一双宛如戴了美瞳的墨黑大眼睛配着最恰到好处的双眼皮,最令人惊讶的是,笑起来脸上居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根本是可爱小男孩的放大版嘛! 有没有搞错,这种感觉还没断奶的小正太,居然也是老师?! 此刻,他正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纯真得像一只无害小兽,可苏小落却有一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咬了咬唇,她道,“苏小落!” “苏小落!”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他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贺兰越,多多指教!” 他逗趣的话引得下面又是一阵轻笑,看来,这个新辅导员还是很会收揽人心的。 不欲再逗留,她扬了扬眉,“贺兰老师,那我可以先走了吗?” “当然可以!”回答的很爽快,他收拾起桌上的点名册,“好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们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 说完,已经如来时一般大踏步的走出门去,倒是苏小落愣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 咦,不是她着急要走么?怎么他倒比自己先行一步了,那方才不是白费了半天口舌?罢了,还是赶紧去找陆皓庭,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孰料,刚下了楼走到操场边,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苏同学,苏同学……” 刚开始,她还没反应继续往前走,毕竟在学校里她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鲜少会有人主动找她。 不过走了几步,那声音还执着的追在身后,她不由困惑的回过头去,却看到那个小正太追着她一边跑一边叫。 只得停下来问,“贺兰老师有事?” “原来三急也是会传染的,正好我也想去厕所。你看,我初来乍到对学校不熟,不如一起去吧?”他热络的说,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苏小落无语仰头望天,这是什么老师,有见过要和女孩子一起上厕所的吗?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去厕所。还有,厕所的方向是那边……”用手指了指斜对角的方向,“您跟着我走就反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明白了点点头,贺兰越道,“原来你不想上厕所啊,那你急着先走是为什么?难道有约会?” 他也有点太八卦了!苏小落懒得跟他闲扯,就算是辅导员,未免也关心的太过头了吧!脚下步子一停不停,一边道,“老师,我真的有事,若是您还有什么疑问,请找别的同学好吗?” “别人我都不认识啊!点了半天名,我就记得你了——落落大方,苏小落!”一点都听不出人家语气中的不耐烦,他还亦步亦趋的跟着,“苏小落,你的入学资料很简单啊,怎么空着这么多没填呢?” “没什么可写的。”当年她的分数足够高,念的又是生冷专业,所以学校对她也没那么苛责,入学资料表除了姓名出生年月,其他基本都没填了。 “怎么会没什么可写的呢?这样有什么事不方便联系你的家人啊,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你的联系方式除了固定电话就没别的了吗?” 怎么会有人这么喋喋不休,而且还是个男人,还好死不死是她的辅导员,这都什么情况啊?! 耳朵边嗡嗡的,她快要抓狂了。 这时,刚巧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皓庭!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大声叫道,“陆皓庭——” 陆皓庭正迎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小落,我正要去找你呢。” “那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她故意大声说了一句,小正太还跟在旁边,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嗯,你先说。”点点头,陆皓庭没发觉丝毫异样。 她迟疑了下,小正太还凑在一边乐得当听众的样子,一脸的兴味盎然,陆皓庭这才察觉出异样,看了看挺陌生的一张面孔,“这位是?” “他是……”苏小落刚要回答,就被贺兰越打断了,“我是苏小落的老师,阁下就是计算机系的才子陆皓庭吧?久仰久仰!” 说着,还伸出手来,一脸的友好。 人家都这样说了,陆皓庭自然也要表示友好回应,和他握了握手道,“老师好!” 这感觉真奇怪,还是头一次这样跟老师打招呼的。 “老师,你不是要去厕所的吗?”苏小落“好心”的提醒,这人怎么跟口香糖似的,不小心踩到了就粘着不放了。 “嗯?哦!突然又不想去了。”他神态自若的回答。 “……” 苏小落一向没什么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人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天啊,好端端的缠上她做什么?总不能翻脸说,老师,你能不能别骚扰我!没准人家还当你自恋狂呢! 陆皓庭似乎看出了她的苦恼,对贺兰越道,“老师,现在是下课时间了,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了吧?” “可以啊,当然可以!”话这样说着,可他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还盯着人家看,“你们不是有事要说吗?” “……” “!!!!” 这下连陆皓庭都有些无语了,他总算明白方才为什么小落看到他,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这老师,还真不是一般人。 看来,话不挑不明,婉转对这种人是没用的,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陆皓庭一手成空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道,“老师,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您请自便。” 说着,已经拉起苏小落的手大步往学校外走去,还很大声的说了句,“老师再见!” 虽然有些诧异,但相比继续被这个无厘头的老师骚扰,她宁可跟陆皓庭赶紧离开。 好在贺兰越倒是没有再追上来,总算是摆脱了。 想一想两个人如同逃亡一般匆匆跑开,她忍不住有点想笑,停下步子,笑逸到唇边却变成了大口的喘气。 实在是走的太快了,鼻尖已经沁出细密的汗水,额发也有些湿润的贴在皮肤上,白皙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陆皓庭一时竟有些看呆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颊。 苏小落一抬头正看见他伸出的手,错愕的不知作何反应,只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 心跳得很快,可是手脚却是僵硬的,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让她脸红不已。 指尖轻触她的皮肤,那滑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而她的表现更是让他欣喜不已,全然忘了昨天的那个小插曲,此刻只想一亲芳泽。 他缓缓低下头去,眼中只有那方诱人的嫣红…… 眼看着他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苏小落睁大了眼睛,呼吸似乎都瞬间停了。 “喂,这么巧。”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断,打扰他们的人全然不觉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宜,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有事吗,怎么还没走啊?” 贺兰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丝毫没有任何尴尬或者不自在的表情。 被吓了一跳,更是好像做坏事被人抓住一般,苏小落的脸刷的红了,别过头没有说话。 “咳……老师,您在跟踪我们吗?”被人打搅了好事,心情自然很不爽,陆皓庭现在才觉得这个老师实在有些怪异。 回头得找钱主任问问这个老师什么来历,不过刚见面没多久,怎么总感觉他在缠着小落不放一样。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他赶走好了。 “跟踪?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们?”被他这么一问,贺兰越反倒一脸莫名,“我正准备回家,这么巧又碰到你们。这么有缘,一起走吧。” 谁跟他有缘!苏小落已经恢复常态,转过头道,“老师,我们恐怕不顺路的。” “咦,你都不知道我住哪里,怎么就不顺路了。”所谓没有自知之明,大抵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吧。 “因为我家很远,跟老师肯定不顺路。”苏小落还尚能保持礼貌,如果接下来这个学期都是这个辅导员,她有点考虑想换个专业了。 贺兰越一脸奇怪的说,“你家不是在仁孝路吗?离学校也不算太远,跟我刚好也算顺路啊!” “……”她倒是忘了班辅导员手上都有学生的入学资料,上面倒是有她的家庭住址,虽然写的不详细,但是路的名字还是有的。 “我家不巧刚刚搬家,已经不在那了。”礼貌的笑了笑,接着礼貌的说,“老师要回家了,我们也要回家了,老师明天见!” 言下之意,明天再说吧,今天最好别再见了。 说完,她冲陆皓庭眨了眨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这次似乎并不担心贺兰越再跟上来,犹如散步一般,悠然自得。 陆皓庭也紧跟着她走了,只留下贺兰越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 不远处,绿荫带旁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里面的人将这边的情形尽收眼底。 “少爷,小少爷回来了呢。”司机回头说道,显然有些惊讶,没听说小少爷要回国的事啊。 被称作少爷的男人似笑非笑,“冷了这么多年,老爷子倒是想热闹热闹了。” “您的意思是,老爷他……” “开车!”简短的两个字打断了司机的疑问。 “少爷,不接小少爷一起回去吗?” 男人薄唇上扬,“一万多公里都飞回来了,还怕到了家门口会迷路吗?开车!” 迟疑了下,司机发动车子,很快也消失在那一片绿色里。 “小落,你昨天……还好吧?”走出一大段距离,陆皓庭犹豫许久才问出口。 若是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可那人居然是小落的爸爸,这倒让他不知该怎么关心了。从昨天的情形看,小落的家庭背景未必比自家差到哪里去,只是她的入学资料实在太过简单,监护人那一栏里只填了母亲的名字,而据他调查,似乎本城上流圈子里并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名贵妇。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小落才想起本要找他道歉的,方才被贺兰越一掺和,差点正事都忘了,“我正想和你道歉,昨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没能参加你们的庆功宴。你们昨天……玩的还开心吧?” 昨天?陆皓庭昨天压根也没去,伊人不在了,什么劳什子庆功宴还有什么意思。他昨日直接掉转车去了附近的酒吧。 不过他也不能这样直接说,只含糊道,“嗯,开心。只可惜你要是在的话,会玩的更尽兴。” “真的很抱歉,昨天我爸爸……”苏小落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苏寒昨天的行为简直跟黑社会一样,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伯父可能是过于关心你了。”他只能这样揣测,“没关系,这次没去成,下次总还有机会的。”,似乎为了让她宽心,陆皓庭宽慰她道。 勉强笑了笑,她心知这次没去成,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虽然她不知道婚期具体定在了什么时候,但从苏寒的语气来看,只怕是快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寒,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陆皓庭看出她脸色不太对,正要开口,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戛然而止,停在他们面前。 后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着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子,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笑道,“请问,是苏小落苏小姐吗?” “我是,你是……”小落愣了愣,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啊。 那男子还是温文尔雅的笑,“我姓齐,是贺兰先生的助理。先生想见见您。” 他说的很委婉,但是当他说出贺兰先生那四个字以后,苏小落仿佛被电击一般,立刻明白了他口中的贺兰先生是谁。 “现在吗?”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冷静的问道,没想到这么快要见到传说中的“丈夫”,说不出什么滋味。 “是的!”齐先生点点头,客气又不容拒绝。 陆皓庭听得一愣一愣的,贺兰先生是谁,看样子小落似乎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昨天就上演了一出拦路抢人,今天这算什么?挟持案! 苏小落想了想,转身对陆皓庭笑笑道,“陆学长,实在对不起了,我要先走一步了。” “等等!”情急之下,陆皓庭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能这么跟他走了,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他的动作落入齐先生的眼中,几不可微的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速度之快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到。 “齐先生不是坏人,谢谢你的关心!”笑了笑,轻轻把手抽出,然后转身上了那辆车。 车子开的很稳,齐先生只看着她浅浅的笑,并没有开口说话。 窗子是一应的茶色,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而外界却对车里无从探寻。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掠过,可似乎什么都没入眼。 坐了一会儿,苏小落对他这种不远不近的笑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齐先生笑什么?” “苏小姐何以认定我不是坏人?”他确实从没见过她,只婉转表示他是将军身边的人,她就这么轻易相信了? 苏小落眉梢微动,“虽然这辆车并没有军用牌照,可是在S城开这种款型的越野车却也不多见,以至于我第一眼还以为是普通的商务用车。司机更不愧是士官出身,身形气质都是掩饰不了的。而齐先生你,谈吐大方得体更不是寻常人等。” “仅凭这些?”齐先生依旧是面色淡淡的笑,眉宇间却有了赞赏之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还不值得别人这般大费周章来害我。” 她不过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私生女,名义上是苏寒的女儿,却最不受喜。也正因如此,她一无愁二无怨,何必担心会有人怎么害她,更何况,贺兰珏与她的婚事,只怕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答案齐先生似乎有些意外,眉尾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一路无话。 车子居然不知不觉开出了市区,沿着近郊的山路蜿蜒而上,山上的林木倒是郁郁葱葱,只不过另一旁可就是陡峭山壁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紧张也终究是无用的。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抓紧了裤子,贝齿不知不觉的咬住下唇。她一紧张就会有这个小动作,似乎只有咬住了唇才会安全一些。 “很快便到了。”齐先生似在宽慰她,“小郭是老司机了,技术好的很。” 苏小落也不知回他什么好,只微笑颔首表示明白。 车子又行驶了约莫十多分钟,终于停在了一处平坦的场地前。 在这样峻岭的山上,居然还有如此宽大的水泥停车场,下了车,一栋典型的中式小楼立时矗立在眼前。 红砖青瓦,看上去古朴而又庄重,在这山林之间竟一点儿也不突兀,恰到好处的若隐若现。 “苏小姐请进。”齐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 大门是打开的,走进去便是铺着厚重的地毯,落地无声。 客厅很大,但是感觉空落落的,东西并不很多。她还来不及打量,就被引着上了楼。经过二层并没有停,而是一路到了三楼。 这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她心里突然有点毛毛的。 经过两间房,到了第三间房门口,齐先生终于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起手轻叩门道,“将军,苏小姐来了。” 停了片刻,只听里面模糊的声音传出来,“让苏小姐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小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先生,他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显然,并没有再引她进去的意思。 硬着头皮进门,屋里没有开灯,虽然正对门的窗帘是拉开的,可山里这时候的光线并不是很好,被屋外郁郁葱葱的密林遮挡,屋里稍稍有些昏暗。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缝隙斑驳的落在地上,摇曳出光怪陆离的形状。 小落没有看到人,倒是被这丝丝阳光吸引住了,一时看的出神。 “当!当!当!……”一声脆响吓了她一跳,抬起头才看到墙上有一面极为古朴的铜钟,此刻正是四点整,钟摆左右摇荡着。 定了定心神,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书桌后面坐了个人。只是书桌的位置不是寻常那样正对窗前,而是在角落里,因而方才并没有看到。 角落里光线很弱,她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不过凭猜测也知道这人应当就是贺兰珏了。 之前种种忐忑紧张不安,到了此刻,竟然荡然无存,心底居然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苏小落。”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小落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回道,“将军。” “还是叫我老爷吧。”他似乎笑了,只是看不太清。 不叫老公就好!她暗自腹诽,很温顺的唤道,“老爷。” “走近些,让我瞧瞧。”声音很温和,听起来就像自己的爷爷一般,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小落的心情居然放松下来,往前走了两步。 走近这两步,她也稍稍看清了面前的老人——这个即将成为她另一半的人。 毕竟年岁已高,脸上布满了皱纹,只不过精神尚好,尤其是一双眼睛奕奕有神,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的那种平和持稳的气质是岁月刻画下来的,没有弥久的经历和沧桑,根本无法养成。 在她打量贺兰珏的同时,他也在细细看她。 从上到下,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脸上,深深的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可是,小落却有一种感觉,明明他眼睛在看着自己,可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那种深远,怀念,那般复杂的眼神,仿佛经历了许多波折。 她甚至觉得,贺兰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在看谁呢?她不知道,也很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珏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对面道,“怪我疏忽了,先坐下。” 苏小落回身看了眼,在书桌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听话乖巧。 她这样的举止贺兰珏落在眼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手上推动,椅子从书桌后缓缓滑出——小落这才注意到,他坐的居然是轮椅。 略有惊诧,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询问,更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异样。 贺兰珏笑着看她,将轮椅滑到了她面前三四步远的位置,轻声道,“今天让齐暮请你来,可能有点冒昧了,不过,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婚事的事情。” 小落怔了怔,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或许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跟她说这件事。 婚事。每个女孩子筹备婚礼的时候都应当是憧憬而幸福的吧?可是,对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憧憬,什么幸福,如何办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嗯”了一声,依旧乖乖巧巧的样子,“一切都听老爷的。” 贺兰珏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道,“我的意思是,婚事从简。我这把年纪了,大肆操办一来影响不好,二来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起,所以我想,就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只不过……这样终究是委屈了你。” “老爷说的有理,一切依老爷的意思。”她并没有流露出半分委屈不愿的意思,一张俏丽的小脸蛋上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这倒是让贺兰珏稍稍有点诧异,不过他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出于各方面原因考虑,我们先不领证。这样……可以吗?” 大概自知这要求有些过分了,所以他停顿了下,似在等她的回应。 苏小落却连个顿都没打,继续点头,“我没意见,依老爷的意思。” “你若有什么要求,也是可以提的。”他补充了一句。 轻轻摇了摇头,她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呢?若是真的有,她想取消这场荒唐的婚事,可能吗? 贺兰珏深深的看着她,眼神沉静安宁,苏小落有一种错觉,他此刻不是什么将军、上将,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个和蔼可亲的爷爷。只不过,两个人现在谈论的事实在有些大煞风景不伦不类。 稍等了等,见苏小落始终不发一言,贺兰珏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然后道,“既然你没有别的意见,那婚期就定在下周末吧。到了那天,齐暮会去接你的。不必准备什么嫁妆了,虽说一切从简,给你的聘礼断不会让你委屈了的。” “谢谢老爷。”她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聘礼也好,嫁妆也罢,这些身外之物与她有多大关系呢?不过是从苏家搬到了贺兰家,就算是为了保母亲下半生的安宁,做的一场交易罢了。 只不过,贺兰珏提的要求也当真是奇怪的。一切从简,她倒真的不在乎,简单又或者奢华,无非是演给外人看的。可他提的不注册,不操办,只是让齐暮到了那日把她接过来,怎么听,这也不像是在结婚。 “我还有一点要求……”他开口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今日的谈话,我希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苏小落抬起头看他,眨了眨眼有点茫然。今日的谈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又从何谈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呢?不过,她还是顺从的点头。 这时,敲门声响起,齐暮的声音在门外,“老爷,少爷回来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 听到齐暮的声音,苏小落站起身道,“老爷,那我先走了。” “不急。”他摆摆手,“早晚都是一家人,既然这么巧,先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说着,提高声音对齐暮道,“让他在楼下坐会儿,别每次回来都闷到房里,一年到头我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 “是,老爷。”应了声,就听到他下楼的声音。 贺兰珏舒了口气,看着苏小落笑道,“不介意推我下楼吧?” “我?”她显然有些意外,不过旋即便摇摇头,“当然不介意。” 说话间,已然站起身走到贺兰珏的身后,双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轮椅扶手。 推着贺兰珏的轮椅从专用的旋转爬梯上走下去,到一楼的时候便看到一抹墨绿色的衣角。 转过弯,男子打开一张报纸遮住了脸,似乎看得认真,笔挺的西裤连折痕都是一丝不苟的,铮亮的皮鞋几乎能反出光来。 听到轮椅车轮滚动的声音,收起报纸,男子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目光扫过苏小落的时候只是稍稍顿了顿,面色波澜不惊。 “今天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会的吗?”贺兰珏看着他开口问道,小落便主动在男子对面三步远的地方将轮椅停了下来。 “临时有事,改期了。”男子淡淡的回答,“这几日咳嗽可好些?” 他这样说,贺兰珏低沉的笑起来,“你倒还记着?不过是老毛病了,每年都发上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侧了侧身拉过苏小落道,“前几日我已经通知过你们兄弟了,今天你倒是巧了,刚好遇见小落。先认识下也好,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男子玩味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贺兰珏则看向小落对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儿子,贺兰卓。” “你好!”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苏小落觉得很别扭,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论辈分,她即将是他的继母,可论年龄,只怕他比自己至少要大上一轮,这种反差让她实在有些尴尬。 贺兰卓望了她一眼,眼神中晦暗不明,她竟不敢再与他对视,垂下头假装调整了下轮椅的角度。 “婚礼就定在下周末了,到时候别又推脱有事,我可是一早就通知你们了。小落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平时多照应着点。虽说她年纪比你小,但以后就是你们的长辈了,对她要敬重,明白吗?”或许是部队上呆久了,发号施令根本不容人拒绝。 他却笑了笑道,“既是您的决定,我们都是尊重支持的,也希望‘未来小妈’能好好照顾您!” 眼角的余光扫了苏小落一眼,并没多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苏小落对他好像有一种天生的惧怕心理,哪怕他只是这样扫视过来,她都会觉得突然寒毛一凛。 好在他只是余光扫过,目光的焦点始终还是在贺兰珏的身上。 贺兰珏点头道,“这样是最好。阿越在外面还不知能不能赶回来,前两日来电话倒是问过几句,说是还有些事怕是要耽误两天。你等会儿打个电话催催,这辈子,我能见着你们兄弟齐全的日子,怕是也没多久了。” “他已经回来了。”贺兰卓打断他的话,很平静的宣布消息。 贺兰珏顿了顿,没有开口说话。 默了片刻,“你见过他了?”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突然喝了一声,吓了小落一跳。 贺兰卓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端起桌上的一杯咖啡酌了一口,“他什么时候做事会提前知会人的。他回国,谁知道?” “你们翅膀都硬了,巴不得离我这老头子远远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别的我不管,下周末你们都得到齐了,怎么也算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 “一家人?”剑眉微挑,贺兰卓眼皮抬高扫了苏小落一眼,唇角似有讥讽的笑意。 苏小落如芒刺在背,只觉得被他这样看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避开他的锋芒,弯下腰轻声道,“老爷,时候不早了,我想先回家了。” “恩,也好!”点点头,贺兰珏刚要开口叫齐暮,一旁的贺兰卓却放下咖啡杯道,“我送她回去吧。” 小落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贺兰珏犹豫都没有,“也好,你们多熟悉熟悉,以后毕竟是一家人了。” “老爷,我想,就不要麻烦少爷了,他也才刚回来……”本能的想要拒绝,不知为什么,她很怕与他单独相处,有一种胁迫感。 “别那么见外,阿卓将来也算是你的半子,你叫他少爷,岂不是乱了辈分,也生分了!”纠正她不当的称呼,贺兰珏不以为意的说。 贺兰卓笑了笑,站起身道,“是啊,送你是我的荣幸呢,未来小妈!”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稍稍弯下腰,看似鞠躬的角度,脸却无端的凑近了她,说话的气息几乎都扑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走吧,这山间的路黑的早,迟了可就不好走了。”拿起外套松松的搭在手臂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贺兰珏也道,“阿卓说的不错,这次冒然将你接来,回去太迟了怕是不好,隔日我会着人和你父亲商谈此事,一切就按我们今天商谈的决定来办。” “嗯。”点点头,既然如此,她也实在不好再推脱。 这样的地方,她也没法搭公车或者自己走回去,也只能让他送了。 怕什么!他又不是老虎!再者说来,以后只怕要面对他的日子还多着呢,似乎还有两个——继子?!想到这个名词,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老天,两个比她岁数还大的继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出了门,她才发现门口多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看来,这就是贺兰卓的车了。只不过,这车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总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上车。”打开车门,他面无表情的说。 回过神来,她再次看了车子一眼,这款的车子也不少,或许见过相似的也不稀奇。 想了想,硬着头皮坐进副驾座,才发现驾驶座上已经有人,而贺兰卓则坐在后座看着她,“到后面来!” “呃……”她的脸瞬间烫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他们这等级别的人都是有专用司机的,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出来送她。 只是,这些话她却不敢说出口,从后视镜看看他身旁空着的位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坐到后面去。 她还在犹豫,贺兰卓却有些不耐烦了,眉头微皱道,“过来!”,简直是在发号施令的口吻。 苏小落看看司机并没有开车的意思,咬了咬唇,拉开车门下车,然后坐到后座去。 下意识的靠紧车门,离他拉开一段距离,贺兰卓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也并没说什么,扬起头吐出两个字,“开车!” 沿着山路蜿蜒而下,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感受。 俗话说,上山不难下山难,何止步行,车子也是如此啊。俯冲的山路险峻重重,眼看着一个绝路了,忽地一转弯便是一条大道。 苏小落真的有些奇怪,贺兰珏为什么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山上虽然清幽,但毕竟还是不那么方便的,更何况他的身体状况,若是有什么意外,根本是延误时间啊。 日头逐渐西落,这山间更是暗的快,密密的丛林遮挡住原本就不强的光线,更显得益发清冷。 无意识的摩挲着车门把手,她转过头从眼角小心的瞄了贺兰卓一眼——他没有看她。 他只是轻轻靠着椅背,锐利的眸子此刻已经闭上,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已然睡着了。他双手随意的交叉抱在胸前,双腿端正并拢。记得在书上看过,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示。 虽然与他第一次见面,但是那种压迫感和强势感根本让人无法忽略,他这样的人,也会这般自我保护意识强烈吗? 车子拐了个弯,几乎九十度的大转角让她根本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往旁边倒去,手已经抓不住门把手而松脱,“啪”的倒进他的怀里。 心中顿时一惊,即便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他过硬的肌肤,结实的纹理咯在身上,男性的强势和力量顿时与她柔软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慌张的一手抓着前座,努力要直起身体,抬头正对上一双张开的眼睛。 或许是她撞醒了他,也或许他压根就没有睡着,此时双手依然保持交叉的姿势环抱在胸前,静静的看着倒在他怀里一脸狼狈的她,根本连伸手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离得近,苏小落甚至可以看清他眸子里的深思和审量。 可是,审量什么呢?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她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并不是她苏小落巴巴的贴上去要嫁入贺兰家的,即便有什么阴谋阳谋,也都跟她毫无关系! 所以,他这种审犯人一般的目光伤到了她,不甘的回瞪回去,已经借力直起身子。 一坐直,她就往边上再挪了挪,索性手抓住顶上的把手,靠紧车门。她打定主意,哪怕一不小心被甩出车去,也绝不再碰到他分毫。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贺兰卓只是看着,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笑意,却也没有开口阻止,看了会儿,便再次缓缓合上眼睛,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这样,苏小落却有点气恼,拽什么拽,搞得倒好像她占了他的便宜一般。 车子突然一片黑暗,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下得山驶进隧道了。 隧道并不长,黑暗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是苏小落分明感觉到随意放在座椅上的手被抓了一下。 很轻很轻,只是轻轻的一握,然后很快松开了。 车内重新洒满光线,微侧头朝一旁的贺兰卓看去,他还是仰头闭目,手也还是交叉放在胸前,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刚才那只是她的错觉?狐疑的再看了看他,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两个人一路无话,车子很快便开到了苏家大门前。 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迈下车了,想了想,她还是回头说了句,“谢谢,我到家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太没礼貌。 贺兰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这样也好,苏小落巴不得少跟他有交集,便下了车径直走到大门前按响门铃——多悲哀,她甚至连自家大门的钥匙都没有。 不一会儿,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李婶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 她打开门道,“二小姐,老爷等您很久了。” 苏小落怔了怔,旋即想到这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昨日才那样大闹过一场,今天放学这么久她都没有回来,想来,苏寒也是找过她的了吧。 临走前,贺兰珏说会派人与苏寒商谈婚事的事情,那现在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 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进了客厅,苏寒果然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冷冷的看着她。 “爸!”她极不情愿的挤出一声,实在懒有太多交集,便自行解释道,“今天遇到以前的旧同学,一起喝了点东西,回来迟了点,对不起。” 看她似乎要上楼,苏寒终于开口道,“过来,坐下!” 又是命令的口吻,她今天已经被不同的两个男人相同的命令了两次,心里反感极了,却也不好拉下脸,只得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苏寒也没有着急说话,端了一杯茶,沉吟许久才缓缓道,“小落,并非爸爸管你管的紧,你要知道自己将来的身份。不久,你就要嫁人了,若是在外面惹了是非,对女孩子家的清誉总归是不好的!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末了,淡淡然加了一句,“姓陆的那小子,以后就别见了。” 这话犹如炸雷一般,苏小落懵了下,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到陆皓庭。 虽然昨天苏寒和他打个照面,但是应该不知道他叫什么。诚然,以苏寒的势力想要去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他犯不着为这样一个八竿子不搭边的人而劳师动众。 除非—— “你别动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根本还没来得及萌芽,就已经被掐断了。 “没有就好!”苏寒呷了口茶,眉宇未动,“以后放学,别回来太迟了。” “我……”她刚想说什么,李婶走进来看了眼她,然后才看向苏寒道,“老爷,外面有位先生要找二小姐。” 苏寒皱起眉头,脸色很是不悦,不过却道,“让他进来。”,他倒是要瞧瞧看,当着他的面,那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多会儿,李婶便又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人却是贺兰卓。 看到他的时候,苏小落也是愣了愣,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会还在的。 “你是……”明显不是昨天的那个男孩子,此人岁数三十上下,看上去气质颇为沉稳,眉宇间不怒而威,苏寒知不是泛泛角色,客气的问道。 “贺兰卓。”他简洁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旋即看向小落道,“你的笔,掉在车上了。” 说话的时候,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根老款的钢笔静静的躺在那里。 小落低呼一声,翻看了下包包,果然她的笔已经不在了。想是方才车子转弯的时候掉落出来的,居然没有发现。 在听到“贺兰卓”三个字的瞬间,苏寒站了起来迎向他,热情的伸出手道,“原来是少将!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原是想和贺兰卓握个手表示下友好,可贺兰卓一手随意的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则朝着苏小落摊开他掌心的笔,就这样堪堪将苏寒晾在了那里。 顿了顿,苏寒有些悻悻的收回手,干笑两声回头斥责小落道,“还不快收好,还让少将亲自还给你。” 小落忙上前将笔取回,拿笔时指尖触到他的掌心——热热的,似乎还有一点点湿润。 他收回手,这才看了眼苏寒,点点头道,“打扰了!”,说罢,转身便走。 苏寒几乎来不及反应,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连声道,“贺兰少将!”,追了出去。 停下步子,贺兰卓转头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扫过苏寒身后的门,并没有其他人。 “少将,方才是少将送小落回来的?”苏寒小心翼翼的开口,从方才的事里他揣测出来,只是为什么会是贺兰卓送她的。 “有意见?”不答反问,贺兰卓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他的喜怒。 苏寒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这是小落的荣幸!只不知,贺兰上将的意思是……这个婚期……” “老爷子的意思,你得问他,来问我做什么?”贺兰卓瞟了他一眼,唇角有丝讥讽的笑意,眼角的余光看到苏小落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个……”自从定下这门婚事,一切都是听着贺兰家的意思来办,甚至连婚期都只有大概,没定具体的日子,今天难得遇到贺兰珏的长子,想探个口风顺便巴结巴结,可没想到贺兰卓这般难打交道,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颇为尴尬。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缓缓打开,门外驶入一辆银白色跑车,在院内停稳,苏爱童跳下车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爸!”她唤了一声,摘下脸上的宽框墨镜,好奇的打量了贺兰卓一眼,有着明显的兴趣。 她今日身着明黄色套装,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细腻,看上去充满活力。 可贺兰卓却连扫上一眼都吝于施舍,对苏寒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连客套都不会,酷酷的转身就走,只留给这对父女俩一个背影。 “爸,这人是谁呀?对你都这么不给面子!”苏爱童奇怪的问,眼睛却紧紧追着那个背影,那板正笔挺傲气凛然的背影,真是让人着迷。 “贺兰卓,部队上最年轻的少将之一,贺兰珏的长子。”他简短的三句话,就算把这个人介绍了。 苏爱童的眼睛都亮了,怪不得看上去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到底是军人出身,走起路来都是英姿不凡的,“爸,他结婚了吗?”,直切重点问题。 “你想干什么?”警觉的看着她,苏寒皱起眉,“别忘了,小落可是要嫁给他的父亲,你难道想背负个乱伦的笑话吗?”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再说了,就算我真有心思又怎么样,那丫头要嫁的是老头,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么就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苏爱童很不屑的说,瞟眼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小落,撇了撇嘴,“站那里偷听什么,真没教养!” 苏小落漠然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还口。在这个家里呆了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什么叫隐忍,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不是为了妈妈,她何必要受这等委屈,既然为了妈妈,那被骂上两句嘲笑几次又怕什么呢。 “小落,进来!”听到苏爱童的话,苏寒这才看到她,一脸凝重的走进屋子。 经过小落身边的时候,苏爱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扫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拧着眉想了想,她大抵知道苏寒叫她是要问什么,不过贺兰珏说了明天会派人来通知,那么现在她该不该说呢? 苏寒在沙发上坐下,抬眼才看到小落还倚在门边,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方才面对贺兰卓的尴尬,此刻都转成了一团火烧在心头,压着怒气道,“苏!小!落!” 被他这样一喝,小落回过神来,走回屋子站在他的对面,一贯接受训话的样子。 苏爱童倒了杯橙汁,悠哉游哉的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你什么时候见过贺兰卓的?”开门见山的问道,苏寒很奇怪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认识了这号人物,可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看来,对她的管教还是不够严厉啊! “今天。”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她确实是今天第一次见他,不过这第一印象可不怎么好,不知是不是在部队上当领导习惯了,站在她的面前,总有种威严的压迫感。 “今天认识,就亲自送你回来了?”品了口橙汁,苏爱童嗤笑,“苏小落,你是在炫耀你的魅力有多大,还是表现你多会勾引男人?” 她转着手中的玻璃杯,眼神充满了讥讽,握住杯子的殷红指甲修剪的完美无瑕。 挑起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苏小落看着她说,“苏爱童,别忘了我要嫁的对象是谁硬塞给我的,也别忘了他们是什么身份!你这般信口开河诋毁了我没关系,若是这样难听的话落到他们的耳朵里……更别忘了你也姓苏,有什么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你……”苏爱童忽地坐直身体,手中的橙汁溅出大半,湿了手。 她干笑两声,抽出面纸擦拭,“这几天由得你嘴硬,等嫁过去了,慢慢享受你的上将夫人的生活!”,说着,重重的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上楼去了。 看着苏爱童愤然离去,苏寒不发一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看向小落幽幽道,“爱童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有空无心,什么话,别往心里去。” “这么多年了习惯了,我心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小落淡淡的说,在这个家里,如果为了这种话都要生气,只怕她早已气死几百回了。 “小落,我知道这桩婚事你不情愿,贺兰上将年岁是大了些,但是男人比女人大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岁数大,也懂得心疼你。更何况,嫁给他,你必然吃穿无忧,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出门就是堂堂的上将夫人,谁不给你几分面子。”他说着居然有些激动起来,好像那个做上将夫人的人是他一般。 苏小落笑了笑,脸色冷的能结霜。大概看出她冰霜下掩饰的怒火,苏寒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顿了顿又道,“爸爸明白,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见贺兰卓的?是他去找你的?” 揣测着所有的可能性,苏寒想弄清事情的原委。无论如何,哪怕一点点小事也不能脱离他的掌控,他不能允许任何的横生枝节。 “我见到他了。”想了想,苏小落决定还是坦言。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 “他?”苏寒皱起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毕竟久经风浪,只是稍一顿,便明白了,“你是说,你见过贺兰上将了?” “恩。”她点点头,一脸坦然的说,“今天放学有人来接我去见他的,后来贺兰卓也在,便顺路送我回来了。” 她故意加了顺路两个字,免得他乱想。否则,司机送已是客气了,何必劳他一个少将的大驾。 果然,苏寒不疑有他,沉吟了一会儿,思量道,“贺兰上将接你去,说了些什么?” 抬眼看他,小落却没有开口回答,咄咄目光逼得他居然有一点心虚。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商量婚事。”垂下眼,她漫不经心的说,很不以为然。 可听了她的话,苏寒忽地坐直了身子,“他怎么说?!”,声音一下紧张起来。 听到他声音的不同,小落扫了他一眼,心里有一点狐疑,不过还是答道,“他只说婚礼想简办,其他的,会派人来通知你。” 特意在“通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无论苏寒生意做得有多大,在S城如何一手遮天,也无非是个商人,在贺兰珏这样的上将面前,他潜意识就矮了一大截。 所以,不管他乐意还是不乐意,婚事怎么办,都是贺兰珏一人说了算,他这个所谓的家长,不过是充充门面罢了。 “简办?”苏寒只是愣了下,却没有一点不悦之色,似自言自语,“简办也好,他有他的想法和顾虑。看来,他对你也不是很满意啊!” 虽然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听到他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凉意,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委屈你了”都不曾说过,而这个人,却是她的父亲。 “没什么事,我想回房了,我很累!”她真的很累,心累! 苏寒只扬了下手示意,连看都没看她,不知在想什么。 淡漠的看下他,小落转身离开。 第二天学校没课,小落一早就起来了,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苏寒的车正要出去。 “小落,上车。”缓缓放下车窗,苏寒看着她一身运动服,唇瓣动了动。 看着他的车身,苏小落却没有动,只是眉梢微扬,“你也去吗?” 苏寒顿了顿,开口道,“那里比较偏远,我送你去。” “不劳了!”笑了笑,她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去就行。” “小落……爸爸有事要忙,不是我不陪你去。你知道,爸爸的生意很大,很多事要……”他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您很忙,所以您忙您的,我自己去行了,真的没关系!”她依旧笑着,客气的不能再客气。 她这样的态度,苏寒反而发不出火来,瞪了她一会儿,将车窗又升起,淹没了他生硬的两个字——开车! 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出,苏小落唇角的笑意冻住,握着背包的手紧了紧。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忙,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既然没有时间,又何必假惺惺的送她去,既然都可以送她到那里,为什么连下车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如果不爱,当年为什么要生下她,即便不爱,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绝情。 吸了吸鼻子,仰头望天,敲她,又想多了不是?不是早已习惯了么! 步行到车站,搭上公车往郊区而去,路程虽有些远,却是轻车熟路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辗转下了车,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眼前一栋灰白色的房子,铁栅栏门关的严严实实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高高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破旧的匾额,倒是擦的很干净——新城养老院。 每个月,她都会来这里一趟,送点吃穿,再陪她说说话。说是陪她说话,其实也不过是自己自言自语,可是,她却甘之如饴。 独自走到熟悉的那扇门前,推开门看到床上是空着的,心里惊了下,赶紧往里走到阳台,才看到背对她而坐的身影,正伸着头朝阳台外看去。 小落明白,她是在等自己,即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记得哪一天自己会来看她。 鼻子有点酸,小落将她的轮椅转过来,蹲下身子轻声道,“妈——” 轮椅上的女人目光有些呆滞,在看到她的时候却眼前一亮,迸射出那么一丝活力。她张着手有些欢欣的喊道,“落落,落落……”,声音竟如个孩子般欢愉。 “妈,我来看你了!”对她笑了笑,小落任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还不到五十的年纪,却已经得了老年痴呆好几年。原先只是身子不好,现在逐渐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人、事,她全然忘得干干净净,好在还记得她这个女儿。 有时候小落会想,忘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样薄情的男人,那样痛苦的回忆,记着做什么呢?不如忘了更好! 自她被接回苏家,妈妈便被安置在这养老院里。苏寒在钱上倒不算吝啬,至少让妈妈可以衣食无忧,也支付了所有各项医疗费用,所以,她在苏家受多少委屈,也都认了。 “妈,这些天过的好吗?有没有乖乖按时吃药?”她微笑着,仿佛在问个孩子一般。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无声的笑容,她咧着嘴张开手,笑得像个孩子般无邪,小落也不禁莞尔,转身去拿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盒绿豆糕。 还是街边那家老店,甚至连价格都没有涨多少,酥酥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诱人清香。 “妈,你最喜欢吃的!”拿出一块递给她,却见她两眼放光,几乎是抢过来。 双手捧过绿豆糕,却没有着急往嘴里塞,而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掰下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然后笑眯眯的把剩下的递给她。 小落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转头抹了一把,这才强笑着道,“妈,我不吃。我吃了好多呢,这些都是给你的!” 小时候没什么钱,难得买上几块绿豆糕,妈妈都舍不得吃,在她的再三退让下才掰下指甲盖这么大的一块,非说自己吃多了发腻。即便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都不认得人了,可依然记得每次吃绿豆糕前的这个习惯。 “妈,过几天,我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了。”小落坐在她的对面,拿个苹果慢慢的削着,“下周末……我要嫁人了。” 手里的刀顿了顿,看了眼母亲,她正沉浸在绿豆糕的美妙滋味中,头都没有抬。 叹了口气,继续削着苹果,“那个人,他比苏寒还要大二十六岁。不过也没所谓,苏寒说了,好歹人家是上将,能让咱们衣食无忧。” 她专注于手中的苹果,没注意到提到苏寒这两个字的时候,母亲肩膀动了动,手中的绿豆糕骨碌碌滚了下去。 “妈,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看你好不好?”削好了苹果,耐心的切成片,然后一片一片喂给她,小落看着她安静的吃着,才不到五十的年纪,两鬓都花白了,即便把头发梳起来也掩饰不了那根根银丝。 如果不是遇到了苏寒,哪怕换成一个最平凡普通的搬运工清洁工,妈妈的境地也不至如此吧? 女人,爱错了人,竟可以毁掉她的一生。而她,甚至连爱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此生已成定数!未来,仿佛在一个写好的框架里,她只能在这个固定好的框架中一路往前,再没有别的可能。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小落弯腰凑近母亲轻声道,“妈,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刚要站直身子,却发现衣角被她牢牢的抓住,一脸的任性。 不由得心中一软,俯身在她额头吻上一记,“妈,我也舍不得你。你等我!我一定努力,想办法有一天把你接出去,再不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你相信我!”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还是抓的有些累了,母亲松开手,又咧着嘴冲她笑了起来。她回应一个浅浅的笑容,依依不舍的走出门。 离开养老院,心里有点压抑,忽然不想那么早回家,便沿着公交路线一直往前走,想着干脆走累了,没有力气思考了再上车算了。 *** 贺兰卓刚办完事走到车前,手才碰到车门把手,眼角一扫,动作就顿住了。 抬头往对面看过去,那个身影越走越近,他不由得眯起眼睛——这里比较偏远,她来这边做什么?好像还是一个人? 松开把手,他对司机道,“先开到前面的路口等我。”,说完,绕开朝对面走了过去。 苏小落走路是低着头的,看着脚下的路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心情会转好一些。这样会让她觉得,人生总是在前进的。 走着走着,前面有一双锃亮的皮鞋挡住了她的去路。 鞋面擦的一尘不染,中规中矩的款式,一看就是真牛皮的,大夏天的,也不嫌捂脚。她这样想着,歪头往上看去—— 微皱的眉,冷淡的眼,薄薄的唇,拼凑起来是一张淡漠疏离的脸。 贺兰卓?她挑起眉,有些意外。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开口问道。 “看一个……朋友。”话到嘴边绕了绕,隐瞒了部分。 他们好像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没必要告诉他许多事,念头一转,反问他,“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挡路。”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度,低头看她,回答的理直气壮。 小落一时语塞,他还真会歪解。只是,这算不算冤家路窄,人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越是不喜与他单独相处,偏偏在这样的地方都能碰到他。 也不欲与他争辩,眨了眨眼道,“那你已经挡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回家?”贺兰卓说话简洁明了。 “嗯。”她点头,忽然觉得现在的情景有些滑稽。 他和她并没有多熟,还有那么尴尬的身份关系,可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跟他聊上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我送你!”他不由分说,转头就走,苏小落在身后目瞪口呆。 哪有这样送人的!送她回家,还走在她的前面,到底谁送谁啊!再者说来,她有答应要让他送吗?霸道的这般随意。 贺兰卓大步走了一段,大概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却看见那小女人已经往反方向走到公交站台,手里还捏着疑似硬币的东西。 剑眉拧在一起,她居然敢不声不响的放他鸽子?!刚要跟上去将她捉住,却看到一辆公交缓缓靠近站台,而她抬脚上车,还回头冲他摆了摆手,笑得浅浅淡淡。 没想到,看着娇小乖巧,潜藏着这般叛逆的性子,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绝不是苏寒口中的温顺听话,那日阳光下的她,笑得一脸灿烂,只是没想到,她的胆子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 老头子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他尚且不知道,但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肯嫁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绝对不会存了什么单纯的心思。 母亲过世多年,老头子从未动过续弦的心思,家里冷清了这么些年,看来,是要热闹起来了。 公车早已消失在眼中,他双手悠然的插入兜中,不紧不慢的往路口走去。 想过招吗?日子还长着呢! 坐在公车上的苏小落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第三章、这是我家保姆 让苏小落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疲累的走到家门口,却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家对面的马路边,而那个长身玉立倚车而望的男子,惹来不少女孩偷偷窥视。 他脸上隐隐有点焦急,但是又没有表现的很焦躁,只是偶尔抬起手腕看一眼那价值不菲的表,更是引得周遭一阵倒抽气声。 陆皓庭等了有一会儿了,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就这样守候在路边,双手往后撑着车身,面色希冀。 当看到佳人的身影后,焦灼之色一扫而空,他微笑着走过来,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身上,周围的一切顿时都失色了。 小落有点奇怪,但更多的是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的朝家门看了下,大门紧闭,似乎没什么动静。顿了顿,还是朝陆皓庭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回以浅笑,温和的问道。 “今天没课,想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有点不太放心,就想来看看你。”他坦然回答,一脸关心的问,“小落,你没什么事吧?” 她摇摇头,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他们之间,终究注定有缘无分! 跳过那个话题,她看到他额头沁密的汗珠,柔声道,“你来了很久了吗?” “也不是很久。”他笑了笑,连汗水都反射着七彩的光泽。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陆皓庭故作轻松的说,“我只是在这里等等,并没有去你家敲门。你知道的,伯父对我似乎有些误会。而你又没有手机,我只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 小落有些歉疚,他虽然说的很轻松,但是她能体会出那种尴尬。可即便尴尬,即便不方便,他还是来了,只是守在门前等她可能的出现。 “谢谢你。”踌躇许久,最后却只蹦出这三个字。 “谢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微垂的脸,美丽的侧面有着最完美的轮廓,含着几分淡淡的忧愁,让他心生怜爱。 是啊,谢什么?谢他这么关心,还是谢他大老远跑到家门口傻傻等候?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话间,苏宅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一辆车子缓缓从门外往里开。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了下来,车窗内露出苏寒有些愠怒的脸,“小落,回家了!” “爸——”小落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在门口撞见。 陆皓庭看着苏寒,抓紧机会道,“伯父您好,我是小落的同学,上次您见过我,可能有点误会,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苏寒已经冷冷的下了命令,“小落,爸爸说话你没听到吗?回来!” 车子缓缓驶进大院,他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瞧陆皓庭一眼。 陆皓庭晾在那里尴尬无比。 长这么大,他一直是被呵捧在手心里的,从来没人会这样对他,而他一连二三的被人当做空气,可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从小到大,他做事向来是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要做好。所以当他下定决心采取行动追求苏小落的时候,他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对不起,我爸爸他……”她万般抱歉,又不知如何解释。 对于陆皓庭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他们的家庭关系和矛盾冲突,对他来说,或许太过复杂和遥远了。 “没关系的!伯父是太关心你了,以后他会知道我没有恶意的。”他耸肩笑了笑,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快回去吧,迟了伯父会担心我把你拐走的!” “可是你……”他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吗? “我也要回家吃饭啦!咱们明天学校见吧!”他眨了眨眼,俏皮的说道。 小落有些无奈,点点头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跟他挥挥手,走进苏宅,大门又缓缓合上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就仿佛一个牢笼一般将他们隔开,陆皓庭暗自发誓,一定会让那扇门为他而开! 进了屋子,小落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坐在苏寒对面的位子。 走近了,她才看到居然是齐暮。 “苏小姐,又见面了。”他笑了笑,熟稔的打招呼。 小落冲他点头,算是做回应。只是,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落,你也坐下来。齐先生今日而来,也是代表贺兰将军商议你们婚事的细节,你且听一听。”苏寒发号施令了,小落只得在一侧坐了下来。 齐暮却道,“将军交代过,苏小姐有什么意见也尽管提,主要还是商议嘛!” “将军想的太周到了!有什么要求,将军吩咐便是,我们怎会有什么异议呢。”面对齐暮的时候,苏寒就显得恭敬许多,言辞间也极为客气逢迎。 有些厌恶的转过头去,看着齐暮道,“齐先生,那日我与老爷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一切都依老爷的意思就好。” 苏寒也开口接着说,“既然如此,那就接着方才的说好了。刚才在车上,齐先生谈到婚事不摆酒席,不宴宾客,那么喜帖和喜果也自然是不用了?” 他这样一说,苏小落才知道原来齐暮是和苏寒一起坐车进来的,怪不得方才隐约看到车内好像还有人。 这么说来,她和陆皓庭站在门口说话也被他看见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陆皓庭急于解释的样子,还有苏寒那冷冰冰的态度,难免会让人多想,怪不得苏寒脸上都挂霜了,恐怕他也是担心齐暮会联想到什么,然后告诉贺兰珏,进而影响他的计划吧。 “苏先生对这点上有疑义?”齐暮的声音很平和,完全就是商谈的态度,相形之下,苏寒却较为紧张。 他摆摆手道,“当然绝无疑义!贺兰将军这么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大肆张扬确也不好,不摆也好,不摆也好!” 听得苏小落直想冷笑! 无论如何,她总归也是他的女儿,这一场婚礼她虽说不重视,却办的这样偷偷摸摸,比古代人家嫁做小妾还不如,可苏寒——她的父亲,却一口一个没有问题,连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自己对他来说,或许只有利用的价值,没有存在的意义! 齐暮扫了眼沉默的苏小落,见她没有开口反对,便接着道,“其实将军也觉得委屈了苏小姐,当下流行婚纱照,将军身子不便拍不了,想要弥补这点遗憾,吩咐我明日陪苏小姐去选购几套衣物等,至于嫁妆这方面,苏先生也不必准备了,将军都备下了。” “将军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我们小落能有这样的福气,真是三生修来的!”苏寒笑着说道,“有劳齐先生替我向将军问好!” “我明天还要上课!”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苏寒的话传入耳朵格外刺耳。 “还上什么课,安心准备婚事要紧!”苏寒皱起眉,训斥道。 看了看脸色不好的苏小落,齐暮笑道,“不要紧。苏小姐如果想去上学尽管去,我可以等放学了再接你。” “不用了。”她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她不想齐暮去学校接自己,原本这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想连最后一块还算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都失去了。 更何况,她知道苏寒肯定会直接打电话给学校替她请假,在他看来,现在没有什么事比结婚这件事更重要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争什么结果。 讪讪然抛下一句,“明天我不去了,你帮我请假好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办完婚事,我还是要上学的。” 若是结了婚就要因此而退学,那她便失去了唯一的欢乐和寄托。 “讨价还价!”苏寒皱起眉头,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她没有在意,只看着齐暮,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苏小姐请放心,这个将军已经考虑到了,对外尤其是学校,绝不宣扬您已婚的事,您可以继续学业一直到毕业为止。”微微一笑,齐暮转达贺兰珏的意思。 小落没想到他还挺大方,不过这也让她很满意,点点头,“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了。你明天来接我,我现在想休息了。” 说完,便自顾回房了。 苏寒有些尴尬的笑,“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你看,在贵客面前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请齐先生不要介意。” 齐暮却只是微微一笑,“事情已经谈妥,那我就先回去了,将军还等着回话。” 他这样说,苏寒自是不好再挽留,便随他一起站起身,面带笑容,“齐先生没有开车来,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 “不了,我还有事,就不劳烦了。”齐暮客气的婉拒,态度却是坚决的。 “那……齐先生慢走,代我向将军问好。”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想是两个人边说边走远了,小落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宠坏了?从小到大,她何曾在他苏寒身上体会过“宠”字怎么写。 想起来,连贺兰珏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夫”,都比他要宠自己许多。 买衣服是吗?那她就好好买一买,也不枉做一回上将夫人! ———————————————————————————————————— 苏寒果然替她请了假,呆在屋子里随便翻着小说等待齐暮来接她。 说实话,她在家中真的是有够无聊,没有手机,没有朋友,她是一无所有,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书了。 一本杂志快被她翻完的时候,终于听到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丢下杂志跑到窗口看了看,依稀看见车尾部分在门口若隐若现。齐暮这家伙,不会开近一些么?不知道她有两百度近视啊! 不过她还是跑下楼,迎着那车就出去了。 打开大门走到车窗前,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不是上次那辆商务车,而是黑色的奥迪,连车里坐着的,似乎都不是齐暮。 本已走到车前,不自觉的后退两步,突然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他怎么来了?!齐暮呢??!!脑袋里装满了问号。 车门打开,贺兰卓走了下来,高大的身形立时将她笼罩住,让她逃脱不得。 硬着头皮迎向他,僵硬的笑了笑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没什么事,听齐暮说要接你去买几套衣服,我就来了。”他仿佛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可以走了吗?” “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做出很不舒服的样子,她皱着眉头,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贺兰卓低头看她,面色淡淡然道,“身体若是不舒服,还是去看医生的好。那我们就去医院吧。” “不不,不用了。”她连连摆手,“我想,我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没关系的。” “生病还是要看医生,马上就要办婚事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他很坚持,根本不容人拒绝。 真是个霸道的人!一点转寰的余地都不给! 她忿忿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揉揉肚子直起腰道,“呃……我感觉好像舒服一些了,还是不用了,我们还是赶紧去买衣服吧。” “真的?”他怀疑的看着她,很认真的说,“如果不舒服,还是先去医院吧,别勉强才好。” “真的真的!”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她生怕他不相信一般,“真的好多了,还是买衣服的事比较重要,难得你有空,别浪费了一天才好!” 上下看了看她,贺兰卓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车门——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算了!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样想着,壮足了胆子坐进车内,给自己打气,以后还要经常面对他,难道躲一辈子不成?更何况,他再怎么冷淡再怎么凌厉也是她的晚辈,论理还得叫她一声“小妈”,她做什么要怕他! 胡思乱想间,贺兰卓已经上车坐到了她边上,关上车门淡淡的说,“开车!” 简单的两个字,还是跟发号施令一般,看来还真是职业病了。 苏小落只觉得,他坐下来的瞬间,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了,车子里有些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便道,“那个……车窗能开一下吗?” 这些人真是奇怪,车窗都是紧紧关上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司机怔了怔,有些犹豫的从后视镜看了眼贺兰卓,“首长……” “把车窗打开。”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睛直视前方。 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他们,苏小落有些奇怪,开个车窗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怎么搞得那么隆重,还要请示的? 车窗缓缓落下,顿时有清凉的风吹入,让她舒服了许多。 惬意的仰起头,让风可以尽情吹拂在脸上,很享受这种难得的闲适,方才的紧张不知不觉放松了些,那种压抑的气氛似乎也悄然消退。 贺兰卓笔挺的坐着,看上去目不斜视,只是唇角隐隐有一丝笑意。 车子开到闹市区就慢了下来,看着前面拥堵的路况,贺兰卓果断的下决定,“我们从这里下,小冉把车子停到前面停车场去。” “是。”司机点头,贺兰卓已经不由分说打开车门拉了她下来。 虽然已经见识过,还是不太习惯他的独断,不自在的从他的掌心挣脱开,理了理衣服掩饰她的不安,方才被风吹散的紧张又全都回来了,幸好这儿是大街上,不然她都想凿个地缝钻进去了,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苏寒,也从没让她那么怕过啊。 贺兰卓倒也没有坚持,只淡淡道,“跟着我走,人多,别挤散了。”,然后就大步在前面走着。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真想调头跑了算了,反正他也发现不了。可是……想想后果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都跟着他来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要缩回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样想着,也就昂首挺胸跟在他的后面。 贺兰卓领着她进了燕莎。 燕莎从来是她只是路过看一眼的地方,她很少买衣服,基本就是最平民品牌的专卖店,甚至是路边的特色小店。 在这点上,苏寒并不过问,只要不太寒酸丢了苏家的颜面,给他省钱未尝不是件好事。 燕莎里面的东西贵的离谱,她有一次好奇,伸头看了眼橱窗里的女式休闲衬衫,价签上的四位数吓到了她。 乖乖,够她买三件羽绒服了。她就不明白那点料子,怎么就贵成那样,又没镶金嵌玉。 “这里……”她想说太贵了,但是看到贺兰卓回头质疑的目光,鼓足的勇气又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管他呢,或许他只是带她来这里转一转,买不买还不一定呢。 他似乎是有目的性的,直接进了一家品牌店,沿着一排的展示品审视着。 站在门口,苏小落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突然有种错觉他不是在看衣服,而是在检阅部队。汗!!他是有多职业病啊! “过来!”抬起头,看到她还站在原地,皱起眉冲他招了招手。 她立刻如温顺的猫儿一般蹭了过去,老老实实的任他老人家摆布。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进去试一下。”直接从货架上挑出几件衣服,顺手丢给她。 一旁的导购小姐早就笑容满面的待命了,听到金主发话,立刻周到的服务,“小姐这边请,我去给您拿合适的尺码。” “我……”抱着一堆衣服,她还没回过神来,他难道不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吗?哪怕只是过个形式也行啊。 “不喜欢?”总算发现她的犹豫,他难得好心的开口问。 不过……也称不上不喜欢吧。 连连摇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兰卓就直接道,“那就好,快去换了看看。” “……”无语悲戚! 她就像个听话的小媳妇,抱着衣服垂着头,跟导购小姐往试衣间去了。 在试衣间的时候,她差点没吓了一跳,抱着肩膀抖了小会儿,愣是没勇气走出来。 不用看镜子,单是摸摸这脖子,这后背,这……是她吗? 感觉这辈子没穿过这么暴露的裙子,整个人凉飕飕的,哪儿哪儿都透风。 贺兰卓大概是等急了,导购小姐已经来催了三趟了,“小姐,您好了吗?出来照镜子看看会比较好一些。” 小落转了又转,还是迈不出脚去。 “就算身材不好,也要出来看看缺陷在哪,讳疾忌医是没用的。”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那么点不耐烦了。 这么损!!咬了咬牙,她拉开门迎了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件衣裳嘛! 不服气的瞪着他,虽然自己很少穿裙子,也没觉得身材差在哪,至少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还是很有料的嘛! 导购小姐上前给她整理,赞叹道,“小姐穿这衣服真是好看,这是今季的新款,刚到货没几天,先生真是有眼光呢!这款不是谁都能穿出气质的……” 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的给她拉拉拽拽。 转身看向试衣镜里,顿时自己都有些愣了。镜子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看着普通不过的碎花长裙,V字领开叉到了胸口却又恰到好处,不会因为不小心而走光,胸口的翻领设计别出心裁,缀满了晶光闪闪的水钻,从腰间也有同款设计的坠饰一直垂摆下来,给这花色平添了一抹亮丽。 不得不赞服,贺兰卓的眼光真是不错,只不过,她还以为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会比较古板一些,没想到也喜欢这样的风格吗? 狐疑的看了看他,可他却像在检查东西一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道,“还算过得去,再去试试其他的。” 什么叫还算过得去,真是没眼光! 本来在心中的称赞立刻推翻,小落看着那堆衣服,一点试的兴趣都没有,“不用试了,我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 “那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他挑眉,目光一转扫到她刚换下来的衣服上,“就你身上穿的那种?那也能见人?”!!!不能见人,她见的都是鬼啊?他还不是跟不能见人的她见了不知多少次了。 眼睛一转,她往前凑了两步,靠近他压低声音道,“这里的衣服都很贵的,不信你看看标签,还不打折!” 末了,最后四个字强调了个重音。 贺兰卓却皱眉看她,“不打折,怎么了?” “……”声音这么大做什么?要死了,真是丢死人了!导购小姐已经在看她了,不打折怎么了,不打折就是太贵了,就是会被宰,就是当冤大头,这都不懂啊!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他掏钱,她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弄得自己那么尴尬。 于是大声道,“那好吧,就要这件好了,其他的也不用试了。” “为什么不试,很快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没几套穿的出去的衣服怎么行,把这几件,都试了。”他一扫眼看向还愣在一旁的导购小姐,“你去帮她换,免得又磨磨蹭蹭的。” “好的。”很愉悦的答应,搞得好像是给她买衣服一样,导购小姐比她还开心,那种暧昧艳羡的目光,苏小落很肯定,她绝对——误、会、了!! 一番折腾,当苏小落觉得自己的骨头架都要散掉了的时候,他总算满意的点头付账了。 看着他拿出一张信用卡,再看看那堆衣服,不禁咂舌,她刚才试衣服的时候偷偷翻了下价签,粗略算下来,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得六位数左右了,即便苏寒很有钱,可她也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啊。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将东西一一打包好,小落见已经弄完了,转身便要走,孰料,贺兰卓却在身后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衣领,把她拉住。 “干嘛?”她差点没站稳,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东西不要了?拎着!”他眼睛一瞟,示意柜台上的那一堆衣服。 “……”不应该是他拎着么?谁见过男人带女人逛街,还要女人拎包的,那么几大袋子衣服,拿着多沉啊。 瘪了瘪嘴,她耷拉下脸可怜兮兮道,“我拎不动。” 拎不动,你也没辙,总得帮我一把了吧,哪怕分担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可贺兰卓却丝毫不无所动,面无表情的说,“拎不动?那就不要了!” 说着,已经大步往外面走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下苏小落慌了,虽说都是他付的钱,可她总不能一样浪费真的不要了,多可惜啊!看看已经走出店门的人影,回头看一眼那一堆“庞然大物”,咬了咬牙,上前抓起所有的东西,背着导购小姐惊诧的目光小跑跟上去。 心中把他的名字咬牙切齿一万遍:贺兰卓,算你狠!! ****** 练家子就是练家子,到底是军人出身,走路都比常人快上许多。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了,似乎对她跟不跟上来一点都不关心。她真想一赌气,不跟上去了。 可是,提着那么多东西,坐公交未免太麻烦了,打车,身上好像没带钱,真是万般窘迫,不得不低头。 她唯一庆幸的是,没有穿着高跟鞋,不然还真追不上他。 于是大街上就看见一个穿着T恤仔裤运动鞋的女生,提着一堆名牌包装袋在马路上狂奔。 不知是不是他良心发现,总算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虽然没有转身来迎她,可小落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眼看目标就在前方,一兴奋就忘了留神脚下的路,原本平整的人行道不知哪里多出来一块凸起的碎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飞扑出去—— 没有小说电视里的英雄救美,她结结实实扑了个五体投地,眼睛好巧不巧正好盯着他的后鞋跟。 霎那间,苏小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钻进去,最好瞬间消失在这个大街上。 听到重重的一声闷响,贺兰卓这才转过身——空的,低头——一个乌黑的后脑勺和一地散落的袋子。 “你在搞什么?”他皱起眉低声道,俯身去拉她一把。 苏小落只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低叱声,心里有点委屈,还不是追他追的!一赌气,双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贺兰卓伸出扶她的手倒是落了空。 怔了怔,贺兰卓收回手神色自若的看着她,还有一地的狼藉,“没事吧?” “没事。”她没好气的说,蹲下身去收拾东西,这一动,才发现脚踝处钻心的疼,不受控制的跌坐一旁。 “卓少,这位是……”被两人冷落在一旁的人忍不住清清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 听到声音,苏小落才发现还有别人在,抬起头往上看,刺眼的阳光刚好映入眼中,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面前,低头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是模糊,不过那人的笑却是那般明显。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出糗过,都是那个贺兰卓害的。他还真是自己的克星,每次遇到他,一准没什么好事。 不过让她诧异的是,贺兰卓也蹲下身来,看了看她,又低头看向她侧着的脚—— 已经有些红肿了,碰一碰都感觉很痛,看来是方才跑的太急崴到了。 真倒霉!人家穿高跟鞋的都没见有事,她个穿平底鞋的能把脚崴成这样。痛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咬着唇强忍着。 伸手,握住她的那只脚。苏小落有些惊诧的看着贺兰卓,他拧着眉头,一脸认真的观察着她的脚,她忍不住道,“你干什么——啊!” 没想到他突然发力一扭,只觉得脚踝处钻心的疼,控制不住大叫出声,倒是把街上的人吓了一跳,频频侧目。 她一定是上辈子跟他有仇,所以他这辈子专门来报复她来了。 这样恨恨的想着,他终于放开了她可怜的脚,小落立刻握住脚踝处,生怕他再伸手过来。 只是——咦? 手摸上去,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居然好很多了,看不出他还有这手。 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两手拎着一堆衣服,贺兰卓这才看了看那人,淡淡道,“我家新来的保姆,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 保姆??小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成他们家保姆了?她可以理解他叫不出小妈的称呼,自己也别扭的,可也不至于把她贬斥到保姆的级别吧。汗! “手脚确实不麻利。”听说是保姆,那人点点头,“现在的保姆素质越来越差了,工资倒是越来越高的,干脆换一个勤快点的。” “……”小落听得很无语,就算把她当成保姆吧,还贬的这么没用,她就那么差劲么? 站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空空的两手,再看看提着大包小包的贺兰卓,好吧,目前看来似乎是。可方才一直是她拎的好不好?! 贺兰卓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用了,起码人还算老实,老爷子喜欢。” “原来是将军喜欢的,怪不得卓少特殊对待呢。”恍然大悟,那人看着她,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苏小落总觉得他的笑让自己毛毛的,皱了皱眉,别开眼不看他,伸手想要接过贺兰卓手里的东西,他却道,“你现在脚还不能用力,算了。” 刚巧,这时司机小冉已经来了,他便顺手将东西递给小冉,然后对那人点头道,“先走了,再聊!” “卓少慢走。”那人笑眯眯的说,脸上有着明显的讨好之意。 小落有些奇怪的看了那人一眼,贺兰卓并没有给她介绍的意思,她也更无所谓认识,脚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有些酸痛的,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最好。 坐回车上,她再也不想下地走动了,以前就很少逛街,现在发现自己果然是不适合这项运动的,生平第一回认认真真的逛街买东西,竟然差点废了一只脚。 小心翼翼的往下看去,脚踝处还有点红,好在已经不肿了,也不似方才那般钻心的痛,看来,他还是有两下子的。 想着,抬眼望去,贺兰卓正从另一侧的门上车,头一低,没有看到她在看他。 大概因为是衣物,所以他并没有将东西都丢到后车厢,而是放在了车座上,这样,两个人之间便被大袋小袋装满了空隙,原本宽敞的空间顿时拥挤了起来。 她觉得有些别扭,想往车门边靠,却冷不丁被他一把揪住胳膊,一扯,生生跌入他的怀中,“离车门远些!”,他皱着眉头说。 苏小落一愣,抬起头看到他不悦的眉眼,就像那车门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缩了缩脖子,从他怀中坐直身子,离车门稍稍远点,只不过也离开了他的怀抱。 贺兰卓也并不坚持,由得她起身,一点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 小冉很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对后座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没有看见,他将车子倒出停车位,然后一打轮,往停车场的出口开去。 “吱呀——嗤!”刚开了没几步,突然一个急刹车,小落不受控制的往前撞去,幸而都是真皮座椅,小冉的技术还算稳的,所以倒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方才崴到的脚经这一折腾,再度痛了起来。 “嘶——”她吃痛的低呼一声,压抑着没叫出来。 不过这轻微的一声也落入了贺兰卓的耳朵里,他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抬头往车前望去。 小落也随着他一同看过去,只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斜停在他们的前方,停的姿势那般张扬不驯,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长发戴大墨镜的女子,波浪般的秀发如海藻一般在半露的香肩上盘旋,每一个弧度都写着两个字——诱惑! 她昂首挺胸朝他们走来,高跟鞋踩着自信的步伐,即便小落只是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她逼人的气势。 “少爷……”小冉犹豫的回头看了眼贺兰卓,然后再看看那个女子,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贺兰卓微皱了下眉头,只落下车窗,并没有下车。 “这么巧。”她走近,弯下身子凑近车窗,一点儿也不介意他没有下来,一截手臂搭在车窗上,弯下的高度刚好可以看见胸口那道深深的沟壑。 “真巧吗?”贺兰卓的回答是问句,显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听到那女子声音的时候,小落只觉得有点耳熟,便转过来多看了两眼。她的墨镜很大,几乎占了半边脸,她能看见的不过是侧颊的弧线。 发觉车内还有人,那女子便往她扫了一眼,停车场内光线较暗,依稀看出是个穿T恤牛仔裤的学生妹,不由咂舌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贺兰卓并没有回答她的调侃,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以为我跟踪你?”她笑了起来,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停车场里回荡,“认识这么多年,在你眼中我有那么无聊吗?上次去机场接你,你放了我鸽子我都没说什么,倒是今天在这里撞见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的笑声飞扬,面对贺兰卓冷冰冰的面孔竟一点都不怯,还有那随手一拨头发的动作,似乎像极了一个人,苏小落脑中隐隐有了点印象,却不知是不是。 那女子大概觉察被人打量,便往小落多看了几眼,突然摘下墨镜,仔细的看了看小落,颇为诧异道,“你——?” 看来,倒果然是没有认错人。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碰到她,着实有些意外和尴尬。 “你是……陆姐姐。”她做出回忆的样子,好像也刚认出她来。 “你们认识?”夹在中间的贺兰卓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样子,挑眉问道。 陆一茜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看到车内堆着的大小袋子,从外包装上可以轻易的认出那些品牌,冷笑两声道,“怪不得那日不肯要我的衣服,原来是嫌旧了。也是,有这么多新的贵重衣服,哪里还瞧得上我身上的。” 她的话让小落脸上一阵泛白,知道她是误会了,可是,她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这样一顿抢白吧。 咬了咬唇,她道,“姐姐,你误会了。” “这世界上误会的事倒当真是多,这么巧就让我遇上了。敢情你和皓庭也是个误会了?我那傻小子弟弟知道吗?你别告诉我,这事儿他还蒙在鼓里?!”说着,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是解释不清了。只不过,自己又何必非要给她一个解释呢? 她和陆皓庭之间,原本也就没发生什么,甚至连开始都没有,又何谈什么误会不误会。 “我和陆皓庭只是同学。”她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来者不善!更何况,她现在这样的心态,是什么也听不下去的了,又何必白费口舌。而她这般的愤怒不平,到底是为了陆皓庭,还是为了——身旁的这个男人? 贺兰卓问了那句后便一直没有开口,只静默的坐在那里,仿佛是一个单纯的看客一般,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同学?”陆一茜的声音拔高几分,看到苏小落面色坦然自若,忽然暧昧的笑了笑,凑近贺兰卓道,“不知卓少以为,单独和一个男人去他的家里,并且在那里换上性感可爱的小礼服,这……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吗?” 说着,还暧昧的眨了眨眼。 小落倒抽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看向贺兰卓,这件事让她三分真七分假的一渲染,让贺兰家知道了,终归是变了味。 好在贺兰卓并没有暴怒,甚至连追问一句都懒得,只淡淡然道,“小孩子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懂,你说完了没有?赶着有事!” “啧啧,卓少最近的脾气很大,难道因为这个小妹妹?”她慵懒的撩了下头发,风情万种的睨着他,“难得见你一次,不如一起喝点东西?” “我说过,赶着有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贺兰卓捏了捏鼻梁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看出他的不耐,陆一茜倒是也没有再死缠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唇角依旧挂着魅惑的笑,“好吧,等你有心情的时候再说。不过……” 拖长尾音,她眼睛盯着苏小落,以极肯定的语气道,“她不适合你!一个小丫头,太嫩了!” 说完,也不管车内二人什么反应,转身走向自己的红色跑车。 苏小落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倒也并不生气。 她和贺兰卓原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又怎么谈得上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像她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资格跟谁合适呢,把她当成个假想敌,真的是最大的笑话了! 这样想着,唇角不觉逸出一丝浅笑,贺兰卓不动声色的将那笑容收纳眼底,眼眸微垂,敛去所有的锋芒。 陆一茜的车子很快绝尘而去,如来时一般迅速,真是个风一般的女子。 一路无言。 贺兰卓似乎真的有事,把她送回家以后连车都没有下便离开了。当苏小落拎着大小袋子站在门厅想分几趟拎上去的时候,苏爱童正巧从外面回来了。 “堵在门口干什么,要当门神啊?好狗还知道不挡道呢,这都什么乱七八……”她一边抱怨着,用穿着足足七厘米高的高跟鞋踢着那些袋子,冷不丁从袋子里掉落出一样东西,骨碌碌滚落在地。 “这是什么?”她皱眉看了一眼,苏小落已经先她一步将东西拾了起来,这才看清是一支笔。 那是一支老式钢笔,这年头,用钢笔的人已经不多了,拔开笔帽看看,还是那种镀金钢笔,哪里来的呢? “拿来我瞧瞧。”苏爱童见她握着一支钢笔,理直气壮的伸手索要。 不知为什么,小落却不想给她,握紧了手中的笔道,“为什么要给你,又不是你的。” “呵,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指不定就是我方才丢的,拿过来!”小落越不想给她,她就越想要。从小到大,只要是苏小落喜欢的,她通通都要抢走或者毁掉。 不理会她,小落拎起地上的袋子,决定还是先上楼,不跟她扯嘴皮子。 苏爱童急了,抢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你给我拿过来!” 在门厅,两个人就这样扭做一团,东西掉的到处都是。苏爱童的霸道无理让小落有些恼怒了,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拿走所有她喜欢她想要的,事到如今,她在这个家也待不了多久了,她还要处处与自己作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手里死死捏着那支笔,就是不想给她,苏爱童的力气极大,两个人跌滚在沙发上,竟没一个人敢来拉一把。 “你们在干什么?!”隐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苏爱童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应声回头望去。 苏寒拧着眉头看着她们,看得出很生气。 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苏爱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道,“爸,这臭丫头跟我抢东西。” 恶人先告状!已经习惯了,每次她都是这样,苏小落根本懒得辩解,苏寒相信谁,其实跟事实真相无关。 “爱童,你先回房!”难得苏寒没有发火,只是淡淡的说道。 显然苏爱童有些意外,不甘心的嚷道,“爸——” “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拉下脸,苏寒不高兴了。 苏爱童咬了咬唇,不敢在苏寒发火的时候再任性撒泼,狠狠的瞪了苏小落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手中的笔到底是保住了,小落坐起来才觉得手上有些痛,低头一看,手背上被她的指甲划出了几道血痕,方才不觉得,现在有些痛起来了。 苏寒根本无意关心她们为什么起的争执,看了看一地散落的袋子,弯腰随手捡起一袋,“小落,爸爸有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他何时会这般客气了,还会有事跟她商量? 疑惑的抬眼看他,小落并没有答话,反正他自然会说的。 果然,苏寒不待她回答,便径自说了下去,“还有几日,你就要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说实话,爸爸还真有点舍不得。” 小落冷眼瞧着他的表演,只觉可笑。这场婚姻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现在倒要来说舍不得了。 顿了顿,没有等到她的回应,苏寒似乎有一点尴尬,不过他毕竟是商场老手,很快便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的说,“不过,无论你嫁给谁,以后在哪里,你也是苏家的孩子,爸爸的女儿!” “既然是苏家的孩子,即便嫁了人,心里也别忘了还有这个家,还有我这个爸爸。在贺兰将军身边好好侍候,这一辈子也就生活无忧了,爸爸也安心了!”他一大番假惺惺的话,小落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件件将东西整理好,垂着头似在查看东西,却不去看他。 苏寒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道,“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尽管告诉爸爸。当然,你在贺兰将军家看到什么人出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也都要告诉爸爸,不然的话,不了解情况,爸爸也不好为你做主,对不对?” 一直沉默的小落终于抬起头来,仰望着他竟没有一丝怯意,目光冷冷的,深邃得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不知为什么,苏寒竟感到一阵心虚。她这般的眼神,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伪装都被看穿了,有种赤-裸-裸在人前的难堪。 莫名的想发火,可是,现在不是训诫她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住她,并让她肯听从自己的话。 “爸爸是想让我做内线,是吗?”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一点都没避讳的意思。 苏寒怔了怔,一时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他说了这么多,又是安抚又摆出慈父姿态,无非是让她做内应,把贺兰家的情况都告诉他。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爸爸,你向来是从商不问政,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直截了当的问。 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苏寒摆摆手道,“大人的事,你不懂。我之所以让你这样做,也是为了苏家好,为了你好。更何况,这对贺兰家也并没有什么损害,爸爸也只是关心你的生活环境。” “我知道了。”垂下眼,她不再问。 既然他不打算回答,那她怎么问都是徒劳了,他吩咐,她答应便是,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她自己来衡量了。 “没有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休息了。”逛了一天也挺累了,扭伤的脚还没完全好,此刻只想躺上床好好窝上一会儿。 “去吧。”苏寒点头,扫了眼那一堆东西,“这些让李婶给你拿到楼上去吧,听说今天是贺兰卓来接你的?” “嗯。”点点头,心里明白肯定又是李婶告诉他的,果然在这个家中,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受监视的,有种冲动真想早点逃离这个牢笼。 “贺兰卓此人深不可测,以后嫁过去,对这个人你要小心防范,千万别掉以轻心。”他交代着,一脸警惕的样子。 小落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贺兰卓。 诚然,她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不管什么情况,他站到她的面前,总是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可苏寒为什么让她小心防范。 “听说平时两位公子都不在将军身边,我以后只怕也很少能见到他们。”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揣测。 既然见都很少能见到,那还有什么防范不防范的。 可苏寒却不以为然,“将军的年岁逐渐大了,说起来他们是不常在,终归还是会回来的。不过也不急,日子还长着,以后爸爸会教你的。” 说着,似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对了,还有那个齐暮,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向来性子沉稳,爸爸倒也不是太担心,自己多留意便是。”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便往楼上去了。 这次苏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掏出一支烟,悠悠然点上,烟雾缭绕。 ~~~~~~~~~~~~~~~~~~~~~~~~~~~~~~~~~~~~~~~~~~~~~~~~~~~~~~~~~~~~~~~~~~~~~ 进了屋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支笔,摊开掌心,大概由于方才的争夺,笔身竟有些裂了,细细的一条缝隙。 这笔显然不是她的,可她亲眼看着从袋子里掉落出来,仔细回想一下,很有可能是在车里的时候掉进去的。 那就是说……是贺兰卓的? 举起笔,眯起眼认真的看,很久没见过有人用这样老式的钢笔了,真的会是贺兰卓的吗? 算了,他若不提,便先收着吧,她可不想再主动去找他。 打开背包,将笔放了进去,再说吧! 小落出门的时候,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停在门口,心里一阵郁结。 “上课?”车子刚刚好停在她的面前,缓缓落下的车窗后是贺兰卓一成不变的脸。 “嗯。”拉了拉肩包的带子,她应了一声。 “上车。”依旧是惜字如金,车门已经开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无奈,她只得再次坐到他身旁,心下嘀咕,堂堂少将难道都这么闲么?没事跑来给她当专职司机? 车开的不快,贺兰卓也没有跟她说什么,自她上了车,就一直抱着一本类似杂志的东西在看,似乎看的很认真,头都没有抬。 抱着包包,有些搞不懂他到底要干嘛,偷偷望了他几眼,却见他根本都没有看自己,也就打消了开口说话的念头。 很快便到了学校,他终于从那本书里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窗外,“放学了还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很快的回绝道,也诧异他怎么知道这就到了,不是一直都没抬头过么?“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您一定很忙的,不劳您大驾了!” 她笑嘻嘻的说,这个男人实在是摸不透啊摸不透,比苏寒那种伪君子要难对付多了。 “几点放学?”他眼皮都不眨的问。 “四点。”顺口就溜了出来,眼睛转了转道,“四点……半。” 这该死的嘴巴,怎么就那么漏!差点就转不过来了。 贺兰卓沉静的看着她,唇瓣动了动,蹦出几个字,“四点,还在这里,等你。” 说完,伸手替她将车门打开,“去吧。”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永远只有他发号施令她接受的份,从来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男人,贼的可怕! 无奈下车,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绝尘而去,跟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转身,一个人影挡在面前,险些撞上。 她下意识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陆皓庭。”她低呼,有些意外,却又觉得理应是意料之中。 他……专程在这里等的么?还是,只是凑巧? “刚才那人是谁?”他开口问道,一双墨黑的眸子深深望着她,复杂难辨。 “我……”她张了张嘴,却打了顿,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贺兰卓。 而她的犹豫,却让陆皓庭的心更沉了下去,忍着纠结痛楚,他微蹙眉头道,“你的亲戚,对吗?” 摇了摇头,想想,又点点头。 亲戚吗?不是!可等她嫁给了贺兰珏以后,也算是吧。这复杂的关系,岂一个乱字了得! 见她点头,陆皓庭痛楚的眼神里突地燃烧起希望,“你点头的意思,他只是你的亲戚,是不是?” “算,算是吧。”小落吞吞吐吐的说,他的眼神,让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很痛! 陆皓庭,你我终究只是过客,过客啊! “我就知道姐姐肯定是误会了,小落,这两天怎么都没来上课,我本来想去看你的,可是又进不去你家,联系不上你。你没事吧?”他关心的问道,伴在她身侧一起往学校里走去。 “我没事。”她摇摇头,心里百般挣扎。 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何苦让他陷落进去,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陆皓庭……”她唤着他的名字,咬了咬唇,狠下心道,“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陆皓庭怔在那里,表情有片刻的茫然,好容易才张了张嘴,“为什么?” 那个人不是只是她的亲戚吗?那为什么突然要少见面,不是他自信,他感觉的到小落是喜欢他的,对他是有感情的,可是,为什么?! “我……我怕影响不好。”她胡乱找了个借口,不知该如何把实情告诉他。 “影响不好?”陆皓庭的声音有些古怪,他想笑又笑不起来,“小落,你要找借口也要找个像样的,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是单身,光明正大有什么影响不好的?” 顿了顿,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说,“小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瞬间,苏小落的心跳的好快。 她很慌,很乱!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想快刀斩乱麻,却不料越理越乱,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和她表白? 他喜欢她,他说他喜欢自己!可是……可是她却没有资格再对这分感情予以回复。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就此沉沦下去,避开他咄咄眼神,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谢谢你,可是……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少见吧!” 可她的反应却让陆皓庭更加怀疑了,他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双手如钳子般牢牢箍着她,追问道,“我不信!小落,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信!” “你……”她挣扎,可一点都挣脱不开,倒是引来旁边一些同学的侧目,这让她觉得又窘迫又无助。 “你放开我!”压低声音哀求着,她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天知道她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去拒绝这份感情,可他还要这样步步紧逼,她怕自己坚持不住会崩溃的。 “小落,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解决好不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看着她挣扎的样子,陆皓庭心中一痛,将她拉向自己怀里,柔声道。 他的怀抱好温暖,如她想象中一样有着阳光的味道,她几乎想就这样赖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可是……她不能! 咬紧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陆皓庭,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压根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他眼中的错愕和伤痛,继续道,“而且,我就要结婚了,请你别再纠缠我!” 说罢,使劲一用力,挣开他的怀抱,转身跑开。 只是一转身,瞬间泪流满面,她只能不回头的拼命跑,跑得离他越远越好。 陆皓庭这次没有再阻拦,如石像一般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结婚??结婚!!她……和谁结,那个坐在黑色奥迪里的人吗? 她一直跑,跑到学校湖边没人的角落坐下来,双手环膝,将头埋在两臂之间,无声的流泪。 这里很安静,晚上倒是小情侣幽会的好地方,白天却鲜少有人在这逗留。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命运的安排,习惯了所有的不公和不平,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好怨,好恨! 恨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恨自己从来都无力抗争只能被迫接受别人的安排摆弄,更恨她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掌控,明明爱他却要生生推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双手紧握成拳,肩膀抖动的更厉害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斑斑点点的潮湿。 一条绢帕从旁边递过来,她低着头没有看见。 那帕子晃动了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手,却吓得她一惊,猛然抬起头来。 泪水模糊了眼睛,胡乱在脸上擦拭了一把,看到贺兰越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绢帕伸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般狼狈,她有些失措,愣了下还是接过绢帕在脸上擦了擦。 这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了,更加觉得窘迫。 “凑巧。”他淡淡的说,不似之前那般聒噪,目光沉静如水。 他淡然的态度让苏小落自如许多,擦干眼泪望向湖面,吐出两个字,“谢谢。” “你很喜欢他?” 小落愕然望向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方才,他都看到了? 看到她惊诧的眼神,贺兰越也没在意她是否回答,蹲下身保持与她同样的高度,然后道,“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拒绝?” “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叹了口气,这其中的难言又有谁能了解。 “我只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你不愿,任何人也不能强迫。”他不懂,也不认同。 刚才那一幕完全落入他的眼中,他只是不明白,她哭的这样伤心,又为什么还要拒绝的那样决然。她这样年轻,甘愿嫁给老爷子,到底为了什么,权势?财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恐怕她要失望了! 难道为了这些,就甘愿亲手埋没自己的感情吗? 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她记事起,她的命运从来就不曾在自己手中过。 苏小落苦涩一笑,她的境遇能对谁说。 手中的绢帕拧在一起,已经褶皱了,还给他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道,“我再买一条新的还你好了。” “不用了。”摆摆手,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如果你真有心,就洗干净还我好了。” “现在很少有人用手帕了,尤其……还是个男孩子。”所以她看到是手帕而不是纸巾的时候,有那么一丝惊讶。 贺兰越笑道,“比纸巾干净,而且环保!” “看不出你还有这个意识。”她笑,心情感觉顺畅许多了。 “那是,要不我是你的老师呢!”这人当真禁不起吹捧,立刻自鸣得意起来。 小落站起身,将手帕装进口袋,真心的说,“谢谢你!” “不客气。”他也站了起来,微微比她高那么一点,露齿一笑,两颊的酒窝让人目眩。 —————————————————————————————————— 贺兰卓失约了。 现在已经四点了,可他的车子并没有出现。苏小落抬腕再次看了看那块老式手表,秒表不紧不慢的卡过数字12。 四点零一分,她眯了眯眼,迈开步子往公交站走去。 她倒是乐得他失约,原本就不想他来接自己的,若是不来,倒是最好不过了。 “嘟嘟——”身后有喇叭不耐烦的响起,她往路边让了让,那喇叭却依旧催按了两声,回头,那辆阴魂不散的黑色奥迪又出现在眼帘。 停下步子,那车子便也停了下来,虽然隔着车前玻璃,可她依旧能看到贺兰卓那淡漠的脸和微微拧起的眉。 他没有下车,目光平视着她,这般距离可她却抗拒不了他的威严。 小落一动不动,他也静默的看着她,俩人这样对视了片刻,终是她丢盔卸甲主动投降,打开车门坐到他身旁。 真是丢脸!为什么他不发一言也能让她顺服贴耳,有些怨怼自己的没用,抱着背包忿忿的望向窗外。 “为什么不等车子?”他的声音冷得像三九的天,几乎凝结成冰。 “四点零一分了。”她闷声道,言下之意,已经超时了。 明明是他自己不守时,倒要来质问她一般,这人还真是不讲理。 贺兰卓扫了一眼,看到她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现在已经没人带那种款式的表了,式样老旧不说,表壳已经划痕累累,他很怀疑能不能看清上面的字。 “喂——”突然被他抓起手,小落吓了一跳,惊呼道。 不由分说,他解开她手上的表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车窗丢了出去。 苏小落目瞪口呆。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任意妄为,怎么可以这样独断专横!!那是她的手表啊,他凭什么一个字不说就这样丢了出去,那是妈妈送给她唯一的礼物,唯一的一份生日礼物。可他二话不说就给扔了! 她疯了一般想要拉开车门追下去,可车门落了锁,她怎么也打不开。 贺兰卓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挣脱不开就双手握拳拼命的捶打他,“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谁给你的权力!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表!” 嘶吼着,拍打着,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噼里啪啦打在他昂贵的衬衫上,氤氲开一片片湿濡。 没想到她有这么大反应,贺兰卓倒是任她发泄着,看着她最后哭倒在自己怀里,眉梢动了动。 一只旧成那样的表,她会如此情绪激动,握着她的肩膀,手指动了动,似安慰般轻轻拍打着,连他也不知自己有这样细微的安抚动作。 车子开到了苏宅,他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机递给她,声音还是那般平稳如水,“里面存着我的号码,时间我也调准了,以后看这个。” 冷冷的看着那个手机,她有一种接过来也扔出窗外的冲动。 可是,这里是苏宅,就算扔出去,他还一样可以捡回来,更何况,扔掉了他也照样可以再买个新的。他是那么霸道的人,从来都是他做决定,专制专横不容人拒绝、 顿了顿,她终是伸手,接了过来。 把玩着手机,这似乎是她生平的第一部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看着那串陌生的数字,心里感觉怪怪的。 没几天她就要结婚了,对她来说,不过是离开苏宅到另一个地方继续生活,以贺兰珏的身体状况来看,她充其量不过是个保姆级别,她只是不太明白,贺兰珏为什么不干脆请个保姆,而是要以结婚的形式。 可是,说是结婚,不领证不办酒席甚至不对外公开,这又算结的哪门子婚?!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的心思,果然是不容易猜透的。 习惯性的抬腕,才惊觉手表已经被他扔了,心底止不住的一阵悲伤,终究是丢了。虽然那表已经很旧很旧,有时候也会偶尔罢工,可终究意义是不一样的,可现在,竟连看着留个念想的机会都没了。 接下来的几日,贺兰卓都是雷打不动的准时接送,苏家人对此一点异议都没有,她也只能服从。 自从那日之后,陆皓庭倒是没有再找过她,心里失落之余却觉得这也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了。相见两无言,真是不如不见。 转眼便到了周末,这天一大清早苏宅的人便齐聚在客厅里,其实若不是苏寒的命令,童安怡根本是不情愿坐到这里的。 说起来,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婚事,不过是以这个小孽种做了一场交易罢了,又何必给她这个脸子。 按照先前的交代和吩咐,九点三十分,贺兰家那辆商务车缓缓驶入。 甚至连裱花都没有,只是在两侧的后视镜上稍稍绑了两根彩色丝带,就算表现出喜庆和不同了。 从车上下来的是齐暮,一身正装西服精神抖擞,不知情的还会以为他才是新郎。 小落也没有穿婚纱,只是穿着那日贺兰卓陪她买的衣服,稍稍化了个淡妆。 她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旁放了个小小的拉杆箱,里面便装着她所有的家当。十数年不过这点东西,当初带入苏宅的,现在离开带走的也还是那些。 齐暮看了看她身旁的箱子,杉杉有礼道,“小姐,就只有这些吗?” 小落点点头,觉得他还这样称呼自己有点怪,不过若是他称呼自己太太,只会觉得更奇怪吧。 上前将东西提起交给身旁的人送到车上,然后道,“那可以出发了,小姐可还要与家人告别?” 只看了苏寒一眼,其他人在与不在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告别?从踏入这个宅子起,她就渴盼着离开的那一天,只不过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形式离开。 苏寒深深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有千言万语,她明白,那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不舍,不是女儿即将嫁为他人妇的失落,更不是为她的归宿而担忧自责,仅仅只是告诫她——别忘了之前的叮嘱和交代,别忘了他交给她的任务。 唇角扯开一抹讽刺的笑,她摇摇头道,“走吧!” 第四章、新婚之夜 这是苏小落第二次来到这座房子。 想一想,有时候人生真的如戏一般。第一次来,她是见未来的丈夫,第二次来,却是将要在这里渡过下半生。 仰头望了眼这半掩在绿荫中的屋子,阴阴郁郁,莫名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小姐,请进来吧。”齐暮停好车子,走在前面说到。 回过神,小落点点头,随他一同走进这房子。 大门没有关,进门便看到贺兰珏正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 今天的他身着一套深蓝色中山装,看上去精神奕奕颇有几分当年的英武之气,看到他们进来,手上动了动,轮椅缓缓滑过来,“小落,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她笑了笑,觉得这对话有点不伦不类。任谁听,这也不是一对新婚夫妇会说的话。 状似无意的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其他人,隐隐有点讶异,不是说今天他的两个儿子都会回来的吗? “让齐暮领你去房间先休息会儿,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他温和的像一个最体贴的长者,可,就是不像一个丈夫。 虽然有点困惑,但她还是温顺的点点头。 行李已经都放进了房间里,她并不和贺兰珏住同一间房,只不过为了方便照料他的生活,她的房间被安排在贺兰珏的隔壁。 屋子不算很大,但是可以看出布置的很用心,暖暖的有种温馨感,和外面冷硬的摆设有那么丝不相符。 “小姐,您先休息下,吃饭的时候会叫您的。”齐暮领她进了房后,便退了出去。 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 齐暮笑了笑,轻轻带上门下楼去了。 小落这才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她以后的居所。 对她来说,房间不过是用来睡觉停留的地方,却从来都不是家。这里也一样,一个没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家呢? 不过,相比之前在苏宅住的房子,这里一点儿也不逊色,甚至要更温馨一些,没有那种冷冰冰的气息,虽然……总透着那么骨子诡异。 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坐上去很柔很软,原木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素雅的窗帘拉开在两侧,早晨的阳光刚刚好倾洒进来,温温和和的恰到好处。 走到窗前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修剪平整的草坪,一张圆桌,三两把椅子,随意的散放在那里,而有两个人背对着她,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 她眯了眯眼,看出端着咖啡杯的是贺兰卓,可边上那个咬着吸管喝着可乐的,为什么也那么眼熟? 歪头想了想,她只能看到背影,还有一只握着玻璃杯的手。 仿佛有感应一般,贺兰卓蓦地回过头来,正好与她对视,小落吃了一惊,扶在窗子上的手不自觉缩了缩,却见他又转过头去,完全是若无其事。 倒是旁边的那个人,也回眸朝她看来,看到她,扬起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小落吃了一惊,他——贺兰越?! 瞬间,似乎有很多事就想明白了,心中突然就升起一股怒火,双手刷的将窗帘拉上,转过身,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这算什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去当她的老师,然后耍着她逗着她,还看到她最窘迫狼狈的样子,很好玩吗?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就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消遣游戏吗? 贺兰越,贺兰越!!她早该想到了。 这个姓本就不常见,这么巧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又对她这般非比寻常,即便年龄上和贺兰珏不相符,也总应有那么千丝万缕的一点联系。 看来,他就是贺兰珏的另一个儿子了。很好,很好!她已经见识到这两个的厉害之处了,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 脑中胡思乱想着,愤怒的情绪将她全身的细胞都点燃了。 “小姐,小姐——”齐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 小落回过神,定了定心扬声道,“知道了,就来。” 走到穿衣镜前看着自己,面色有些微微的泛红,好在脸色并不难看。稍稍整理了下衣衫,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随手挽了个松松的发髻,脸颊两侧有几缕自然散落的碎发,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妩媚。 “苏小落,出息点!你不用怕他们的!”对着镜中的自己默念,深吸几口气然后呼出,这才拉开房门走下楼。 不同于苏家的长方形饭桌,饭厅当中放了个圆形的实木桌子,看起来很沉重,也很占地方,不过小落其实一直很喜欢这样的饭桌,她觉得这种围坐一团的吃饭方式,才更有家的感觉。 齐暮推着贺兰珏在主位落座,然后细心的给他倒上一杯开水,接着铺上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小落,坐这里。”抬手招呼她,示意自己身旁的位子。 不便推就,她走过去坐定,一抬头正好后花园的两人也进来了。 这二人闲散的走到桌旁坐下,贺兰卓径直走到她的另一侧坐下来,而贺兰越则坐到了她的对面。 本来已经稳定的情绪突然又控制不住了,从贺兰卓在她身旁坐下的一刻,浑身的汗毛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几乎成了本能反应。 “小落同学,又见面了!”贺兰越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连一丝歉意都没有,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小落心中有气,不想回他可碍于贺兰珏也在,毕竟算是结婚的大喜日子,进门第一天就给脸色,似乎说不过去。 她正为难要不要理他的时候,贺兰珏已经开口呵斥了,“没大没小!我还没说你个混小子,回来了不先回家,跑去当什么老师?由着你混了这几年,难道你还想继续混下去?!” “爸,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少骂我两句行不?”作势掏了掏耳朵,他还是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齐暮端了一大碗汤放在桌子中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菜齐了。”他轻声道。 贺兰珏点点头对他说,“齐暮,今天你也一起坐吧。” “不了,今天是家宴,我就不搀和了,你们慢慢吃,菜要是不够再叫我。”他身上还兜着围裙,看起来就像个家庭主夫。 小落很诧异,“这些菜,都是齐先生做的?” “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齐先生长齐先生短了,你可以直接叫他齐暮。”贺兰珏道,“齐暮当过两年厨师,做的一手好菜。所以既是我的司机,又是厨师,齐暮可是全才啊!” “老爷就别取笑我了,都是些小手艺,上不得门面。”齐暮搓了搓手,“你们慢用,我去看看菜棚。”,然后摘下围裙,从后门走出去。 饭桌上客客气气,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这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小落推着贺兰珏进了房。 关上房门,贺兰珏良久不语,她便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打扰他。 想来,他也是很烦的吧。两个儿子似乎各自有各自的主意,一年到头奔波在外难得相聚几回,这样大的房子盖在这样寂静的山里,本身就是一种孤寂。 “今天,委屈你了。”他幽幽的说,语气很真诚。 小落笑笑,摇了摇头,“不委屈,老爷有老爷的想法。” 这算什么委屈呢?在苏宅,受到的委屈要比这多太多了,如果这也算委屈,那之前数十年所受的一切简直就是炼狱了。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贺兰珏道,“果真是极好的性子,像极了,真是像极了!” “嗯?像谁?”小落困惑的问。 他却没有回答,一只苍老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顺着侧面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滑过那条弧线,摩挲着她的眼、鼻。 小落有一点点紧张,却一动不动任由他这样摸着。 没有厌恶,没有紧张,他就像自己的爷爷一般那么慈祥和蔼,只是怜爱的摸着她,不带一丝一毫的邪念。 贺兰珏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许久,收回手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他们两个,你也见过了,阿卓性子沉稳些,有什么棘手要办的事可以找他,阿越别看年岁比你大,还是小孩子脾性一个,你也别往心里去。” 听着他细数过来,小落只觉得一种无奈的凄凉感。 说起来也是风烛残年的人了,两个儿子各个不在自己的身边,叛逆的叛逆,寡言的寡言,想说句话都没个人。 “没关系,您也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再说了,他们都很忙,难得在家聚聚。”她轻声道。 他们脾性好不好,跟自己的关系又有多大呢?终究不是常在的。 拍拍她的手,贺兰珏有些宽慰的笑了笑,然后挪到桌子旁,从里面掏出一个红绒布的盒子,轻轻交到她的手上。 小落怔了怔,看着手上的盒子,听他道,“你既到我们家来了,总要给你点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但是极衬你。我知道,这件事总归是太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一定会补上的。” 眨了眨眼,小落有点反应不过来,低头看着手上的绒布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镯子,通透碧绿的色泽看着赏心悦目,温润的触感让人心神安宁下来,即便她不懂,也看出这是一块好玉。 “老爷——”她唤道,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个。 “戴上吧。”他点头,眼睛看着那玉镯,“原就是为你准备的。” 她摇摇头,想要将盖子合起来,“太贵重了。” 贺兰珏却拦住了他的动作,“贵重不在物事,再贵重的东西总有个价,若是藏起来,也就一文不值了。戴起来,本就该戴起来的东西,贵重的,是它所经历的故事。” “那它一定有段很动人的故事。”小落总觉得他心里有事,可是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再推脱,她将镯子轻轻套在腕上,白皙的手腕套着碧绿的镯子,大小刚刚好,仿佛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贺兰珏宽慰的笑了,点点头合上眼睛往后靠了靠,“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先出去吧。” 小落点头,起身走出门,带上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透过轻纱帘子细碎的照在他的身上,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他眼角的皱纹似乎写满了沧海桑田的故事。 下了楼,才看到贺兰卓还在,贺兰越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小落怔了怔,便想要转个身回自己的房里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她会不自在。 “老爷子睡下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她也不好不回答,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想想不妥,又摇摇头,“没,只是有些累了,想自己静会儿。” 他此刻坐在沙发上,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了,齐暮还在厨房洗碗,哗哗的水声愈发显得客厅里格外安静。 “为什么不开机?”他突兀一问,小落一时没反应过来。 顿了顿,才想起他给她的手机,自打拿到手里以后,她就没开过机,“反正也没人会打给我。” 这么多年没有手机她都过来了,以前的人没有手机,也不见得过不下去。再说了,她把号码给谁,又有谁打给她。索性不如不开。 “我会找你。”他淡淡的说,又给她下命令,“以后要24小时开机,电池要是不够,我再买两块。” 她不知说什么好,这人总是独断专行的。 “明天还要上课吗?”他又接着问。 小落点点头,之前贺兰珏答应过的,结了婚依然可以继续上课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事实上,她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没有一点已经嫁人的认知,结婚,没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若说失去一部分自由,那东西,她似乎从来就没真正得到过。 “几点?”他还问。 张了张嘴,小落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自己可以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齐暮可以送我。老爷说的。” 说完,很快垂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拧起眉头看着她,这丫头表面上很温顺乖巧,骨子里逆反极了,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可反叛起来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好。”看了她许久,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拿起报纸挡住了脸。 顿时,小落站在那里只觉得有些尴尬。 恰巧齐暮已经洗完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小落站在那里,笑了笑,端着手中的盘子道,“小姐来的正巧,吃点水果吧。” 本来想拒绝,可看了眼端着报纸看得一本正经的贺兰卓,想想干嘛要避开,便也坐过来,拿起牙签扎了块火龙果。 水果种类很多,红白黄绿切成均匀的小块摆放在一起,好看的让人食指大动,齐暮当真是个完美的家庭主夫。 “今天的菜色还好吧?”齐暮笑盈盈的问到。 她刚想说味道很不错,从报纸后幽幽传出来一句,“咸了点。” “听说小姐祖籍四川人,所以口味偏重了些,多放了点辣,若是少爷不喜欢,下次给少爷单做两盘。”一点都不生气,齐暮温和的说。 瞄了眼那张动也未动的报纸,心想:真刁! 平心而论,齐暮的手艺相当不错,如果让她评分,都可以担得起四星级大厨的级别了。不过她没想到今天这顿饭还为她考虑了,着实有些感动。 门外传来汽车的发动声,齐暮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道,“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贺兰卓放下报纸,正好看见她抱着一瓣橙子剥得正欢。 她最喜欢吃橙子了,就是剥皮很麻烦,自己又懒得切。 齐暮切得大小均匀又放得整整齐齐,刚才他在不好意思,现在便拿起来剥的欢。 一抬头,却看见贺兰卓盯着她看,脸上登时一红,手里吃了一半的橙子丢也不是吃也不是。 他突然放低报纸,凑近她,吓得她本能要往后退,他却皱了皱眉道,“别动!” 首长下了命令,她也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贺兰卓凑近她,伸出手,以食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橙子粒,嘴里道,“吃得一脸都是,吃相真难看!” 本来有些紧张的她,听到这话立刻抬头瞪着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齐暮的声音响起,“将军还在休息,您来的真是不巧!” 贺兰卓又坐直身子,将手里的报纸叠了几叠,放在一旁。 “没关系,将军休息了我们便不打扰他老人家,只把东西放下了就走。”外面人的声音她不熟悉,但是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而且是男人。 看了眼贺兰卓,他指了指她的房间门道,“你先回房。” 乖乖的回自己房间,她也不想沾染无关的是非。 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惊喜的声音道,“卓少也在?真是太凑巧了,正想拜访您呢!” “有事?”贺兰卓的言辞一向很简单,小落还以为只对她如此呢,看来他还真是惜字如金。 直截了当这样问,人家反而不好开口说什么事了,打着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听闻卓少刚从国外调回来,不知是不是要在国内常驻了?如果要长期在国内,不如留在S城,毕竟是您的家,在这里一来也是故土情深,二来也可以照顾老将军!” 他刚从国外调回来?小落有些困惑的想。 真不是她有意偷听,实在是隔音效果真的蛮一般的,而且她的房间离客厅并不很远,那人说话也没有避讳的意思,所以一字不落的都进了她耳朵里。 “陈副市长消息很灵通嘛!”贺兰卓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变化,不过她倒是几乎能看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哪里哪里,S城有老将军和少将军,是我们整个城市的荣耀,多关心关心是应该的,应该的。”他客客气气的说,话里有讨好的意味。 难道私底下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这么办公的么? 小落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有点奇怪。 “老爷子已经退下来很久了,如果是公事,就不要来烦他了。如果是私事,他已经休息了,还是改天先通个电话约一下吧。”直接下了逐客令,丝毫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留点面子。 “卓少说的是,那就改天再来看老将军了。”那人也不觉得尴尬,接着道,“这些小小心意,是政府对老将军的慰问,还请不要推辞。” 她有一点点好奇,推开条门缝往外看去,只隐约能看到一个侧影,但不是很清楚,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贺兰卓连看都没有看那堆东西一眼,只道,“齐暮,送陈副市长出去。” 接过东西放在一旁,齐暮得体的笑着,“陈副市长,还是改天吧。” “那是,那是!”那人陪着笑,然后对贺兰卓道,“卓少,不知上次跟你提起的事——” “我说过,家里不谈公事。”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他重新拿起报纸挡住了眼睛。 陈副市长怔了怔,面色有些讪讪,不过只是那么一瞬,又挂起了笑容,“那就下次再来拜会,我先走了。” 这时,他站起身,小落也看清他的样子,正是那日在街上看到她出糗的那人。 怔了怔,没想到那天看到的居然是本市的副市长,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送走了陈副市长,齐暮进来将东西拎起来,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打开,然后将东西都放进去,才出来。 “少爷,晚上在家里吃吗?”将桌子上吃剩的水果盘端起,齐暮自然而然的问。 “嗯,今天不出去了。”报纸后传来淡淡的声音,他连脸都没有露。 那报纸有什么好看的,见他抱了半天了,小落眯起眼睛瞄了会儿,也没看出那是什么报。 收拾好桌子,齐暮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整个客厅里就只有贺兰卓一个人了。 小落看了半天,脖子也有些酸了,便回屋趴上床。 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 伸个懒腰推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已经空无一人,这般的安静让她有些泛寒,想了想,便也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中午在楼上看到下面有个小花园的,还有桌椅供人休憩,从外面看起来,没想到这房子还有如此雅致的花园。 后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她推开门走出去,发现也同样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草坪修剪的很平整,透着股清新味儿。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右手边不远处有个大棚似的东西,有一点好奇,便走了过去。 隐约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在攒动,大棚里耕的井井有条,种着各式蔬菜水果。她不识得蔬菜的种类,只瞧着那绿油油的青色很是养眼。 听到脚步声,齐暮回过头来,看到是她笑了笑,“小姐,你醒了?” “嗯。”她点点头,走近他,在他身侧蹲了下来,“这是什么?” “西瓜。”齐暮浇着水,头也没抬的说。 “西瓜?!”她诧异的重复一遍,“你会种西瓜的吗?” 齐暮嗯了一声,“没当兵以前在家里也帮忙种地,将军年岁大了,吃些新鲜绿色的东西比较养生。” 说起来很平常,可对小落来说,这却是件很新鲜的事,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道,“齐先生,你懂的真多。” 会做饭,会种地,还是个八面玲珑的助理,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浇完水放下水壶,齐暮拍了拍手笑道,“都是些小手艺,没多大用处的。小姐以后叫我齐暮就好。” 小落点头,看着他温和的脸,心里升起一股好感。 “天色晚了,山里的蚊虫比较多,小姐还是先回屋子,等会儿就吃饭了。”齐暮摘下身上的围裙,走出大棚。 小落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小姐?”,听多了也觉得挺别扭的。 “将军吩咐的。”一边将大棚外面的帘布弄好,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再说了,小姐这么年轻,叫您夫人不是把你叫老了。” 他温温的笑,小落便也笑起来,“那你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了,总是小姐长小姐短的,我听着也怪别扭的。” “好。”齐暮也不推辞,抬腕看了看表,“我得去做晚饭了,小姐记得别逗留太久,晚了山里的虫子很毒的。” 点点头,小落道,“我也进屋了。”,随他一同走进房子里。 齐暮直奔厨房而去,她也没什么事,便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旁边的报纸。 好像是中午贺兰卓看的那些,只不过现在他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拿起来扫了一眼——《参政消息》,顿时兴趣缺缺的扔到一旁。 抬眼,贺兰越满头是汗的跑进来,看到她就大声嚷嚷,“快,快拿笼子来。” 被他这么一咋呼,吓了一跳。 小落伸头望去,只见灰蒙蒙的一团还在扑腾扑腾的,好奇道,“什么东西?” “别看了,快去拿笼子啊!”他大叫着,脸上还有些扑簌簌的灰尘。 “哪里有笼子啊?”她站起身摊开两手,一脸茫然。 这时,厨房里的齐暮已经听到声音跑了出来,看到贺兰越那样子,便迎上前道,“小少爷,你又去松林了?” 说着,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不停挣扎的小东西,小落这才看清,是一只灰色的野兔。 兔子不算很大,被人揪住了耳朵挣脱不得,两条有力的后腿使劲蹬着。 腾出了手,贺兰越甩甩手腕道,“齐暮你在做饭?正好晚上把这家伙炖了,加个菜。” 正逗弄着小家伙的三瓣嘴,听到他说的,小落瞠目结舌,下意识就去搂那只兔子,“炖了?太残忍了!” “野味,很香的!”齐暮拎了拎,“就是瘦了点。” “有就不错了。”翻了个白眼,贺兰越将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今天就奇了,一下午都没找到什么猎物,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跟我玩了半天捉迷藏!” 原来他一下午都去打猎玩了,小落对着野兔的眼睛看,灰色的眼睛一眨一眨,两只前爪还在挠啊挠,心里起了怜悯之心,“就是,这么小,杀了太可怜了!” “那总不能放了吧,我折腾了一下午就这么点战利品。”四仰八叉的横在沙发上,贺兰越挑着眉说道。 “给我养吧。”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落仰起脸道。 “养?”贺兰越怪叫一声,坐起来道,“小落,这可是野兔子知道吗?野性难驯没听说过么?养它?折腾死你!” 歪头看看同样也在看着她的兔子,小黑豆一般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似乎在听他们说话。 心里一软,柔声道,“不会的。它这么乖巧,就给我养吧!”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是看向贺兰越的,带着几分哀求。 贺兰越最是吃软的,见她轻言细语的求自己,顿时撑不住了,摆摆手道,“啊算了算了,随你随你!不过事先说明啊,别让这小东西钻到我房里,不然我肯定还是炖了他!” “不会的!”唇角一弯,小落笑了起来,满心欢喜。 看到她开心的笑,贺兰越呆了呆,也不自觉的跟着傻笑。 既然已说妥,齐暮便去寻了个条绳子道,“家里没有合适的笼子,先拴起来吧。明天我出去的时候再买个笼子回来。” “家里以前的那个呢?”躺在沙发上的贺兰越,懒懒的扬起眉问道。 齐暮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那是临时放鸡用的!” “不能用吗?”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用来装活物的。 “太脏了!”摇了摇头,说话间,齐暮已经用绳子将小东西的一条后腿系上,然后放在地上。 一得了自由,小家伙立刻扑腾着想往前窜,可惜绳子还掌握在人家手中,刚窜了两步,腿上一紧,扑腾摔了个趔趄。 “噗哧——”贺兰越咧着嘴笑,“摔个仰八叉!” 小落看着心疼,连忙上前接过绳子将它抱起来,顺便瞪了贺兰越一眼,“得给它取个名字。它的眼睛像豆子一样可爱,就叫豆豆吧。” “取什么名字,没两天你腻了,我就把它吃了。”翻了个身,贺兰越含含糊糊的说,折腾了一下午他也累了。 “不许吃它!”保护性的将豆豆护在怀里,她警惕的盯着他,“从今天起它就是我的了,不许打它的主意!” 齐暮搓搓手,对他们道,“那我去准备晚饭了,小姐把豆豆给拴好了,等会儿就可以吃饭。” 小家伙在她的怀里很是不安分,两条腿总是不停的在蹬,伸手抚了抚它头顶的毛,它却一窜蹦了出去。 小落惊叫一声,手中的绳子也被它挣脱了,贺兰越坐起来看着她满屋追兔子的身影,咕哝道,“我就说炖了吧,根本是添麻烦嘛!” “在干什么?”刚从门外踏进来的贺兰卓看着这怪异的景象。 一个坐在沙发上满脸不耐烦,一个满屋子跑的欢腾。 “捉豆豆。”手指摩挲了下鼻子,他作势捋捋袖子,准备和小家伙再搏斗一场。 “豆豆?什么东西?”皱了皱眉,贺兰卓一脸不解的问。 紧接着,一个不明物体直接撞到他的腿上,冲势过猛,咚的倒在一旁,不动了。 “呀,豆豆!”赶紧追过来抱起小东西,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掌心,眼睛也是闭起来的,紧张道,“不会就这样撞死了吧?” “喔喔,守株待兔!!”贺兰越颇幸灾乐祸的叫,跳着凑过来伸头看,“死了没?死了正好丢给齐暮炖了去!” 小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咬牙:把你炖了最好。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贺兰越的威胁,豆豆动了动,眼睛翛然睁开了,一眨不眨的正对上他凑过来的眼。 “哇!诈尸啊!”他往后跳了一步,然后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脖子,“咦,很顽强的生命力嘛!” “又是你弄来的吧。”贺兰卓淡淡开口,微蹙眉头看着小落掌心里的小东西,“脏的很,丢出去!”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紧紧的护着手里的兔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他夺走了。 贺兰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快的让人抓不住。 见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小落有些紧张,他不比贺兰越,他那么强势,若是决定了的事,是不会给人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咬了咬唇,她软下声道,“别扔了它,让我养着好不好?我……我会给它洗澡,不会很脏的,也不会让它乱跑,它吃的从我的伙食里扣就好,不会麻烦你们的。” 贺兰越张大了嘴,夸张的想笑,扫了一眼贺兰卓,又忍了忍没笑出来,转身假装咳嗽。 “可以吃饭了。”齐暮端着菜走出来,头也不抬的对他们道。 顿了顿,却没听到一声回应,便好奇的看过来,却见这三人面面相觑的站着,不知搞什么名堂。 “怎么都站着,开饭了。”他再次喊了一声。 小落还是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如果他不松口答应,只怕就算是贺兰珏同意了,他也照样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豆豆消失。 面前这一人一兔,大眼小眼的盯着他,这情形实在无比的怪异,贺兰卓嘴角可疑的抽搐了下,转身走向饭桌,轻飘飘丢下一句,“我们家还没穷到连只兔子的口粮都给不起,犯得上从你嘴里扣吗?” “呃?”小落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发呆。 贺兰越使劲拽了她一下,“傻瓜,还呃什么呃,老大是同意让你养了呗!”,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绝对没有看错,刚才老大嘴角那抽搐分明也是在忍笑,从来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 小落简直是受宠若惊,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的背影,唇瓣动了动,声音却是很轻很轻的,“谢谢。” 贺兰卓仿佛没听见一般,已经落座在饭桌前,“还都愣着干什么,都不打算吃饭了?” “我先冲个澡!”贺兰越挠挠头,一身的臭汗,不洗实在吃不下。 “那我先把豆豆拴好。”嗫嚅着说,她准备回房先把小家伙安顿好。 齐暮走过来接她的手道,“小姐,把它交给我吧,你去请老爷。” “呃……好。”松开手,她脸上有些红,若不是齐暮提醒,她几乎忘了这本该是她身为妻子的本分。 看来,她还是没有习惯这个新角色啊! 瞄了下贺兰卓笔挺的背影,她暗暗吐了下舌头,转身上楼去了。 贺兰珏已经午睡起来了,又或者说,他根本没睡。还是坐在那张轮椅上,窝在角落里怔怔的发呆。 小落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门才听到里面有应声,进去就看见他刚转过身来。 “老爷,吃晚饭了。”她唤了一声走过去。 “哦。”贺兰珏淡淡的应了一声,缓缓将轮椅滑出。 楼下,菜都已经布好了,只不过贺兰卓和贺兰越两个人都坐在桌前没有动筷子,显然都在等这个一家之主。 “齐暮,今天没有外人,你也坐。”他淡淡的说。 本站在一旁的齐暮也没有推辞,点头在末座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下午有人来过了?”夹起一筷子青菜,贺兰珏慢条斯理的问。 齐暮耐心的挑着鱼刺,头也不抬的答道,“是的,陈副市长来过见您还在休息就先走了,送的东西我已经放回房里了。” “唔,这些事,阿卓处理就好了。”含糊的支吾了一声,他皱皱眉,“以后尽量少让他们到这里来。有什么公事,在外面谈。” “知道的,老爷。”齐暮应着,将挑完了刺的鱼肉放进贺兰珏的盘子里。 小落有些叹为观止的看着齐暮自然而又细心无比的举动,只觉得自愧不如。相比之下,齐暮这个人要比她这个女人还要贤惠,还要耐心。 贺兰珏夹起鱼肉细细咀嚼,抬头看向贺兰卓道,“阿卓,过两天我要去上海一趟,这边的事情,你处理一下。” “好的,爸爸。”贺兰卓应了一声,接着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摆了摆手,他道,“不用,有齐暮陪我就可以了。阿越,你要在学校教书就好好的做事,不要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顿了顿,又转过头,“齐暮,我让你收拾的资料都收拾好了吗?” “弄好了。”拿湿巾擦了擦手,齐暮轻声问,“老爷,锅里还有汤,要喝一碗吗?” “唔,不用了!这两天肠胃不大好,清淡一点就行。”将轮椅往后滑了滑,然后道,“去楼上把东西拿给我看。” “好。”齐暮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熟稔的推起轮椅。 刚走出两步,贺兰珏似想起了什么,双手一顿把住前进的轮子,然后转头看向小落,“小落,洗完澡到我房里来。” “啊?哦!”一直吃的心不在焉的她听到这句话,喉咙一哽,差点呛住,脸上顿时热烫起来,闷着头扒饭,不敢往别的地方看。 晚上,洗了澡,他房间…… 她有些不敢想下去。 洞房花烛夜么?她怪怪的想。 低着头,打仗一般匆匆吃完饭,便钻回自己的房里。 才打开房间门就愣住了,整个房间简直像世界大战过一般,凌乱的不成样子。 到处是撕的碎碎纸屑,所有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上、床上,乱了套了。 小落吓了一跳,看向原本拴住豆豆的那根绳子——此刻空荡荡的半截飘在那里,断裂处的不规则痕迹昭示着肇事者已经桃之夭夭。 贺兰越说的还真是没错,野性难驯! 她怎么偏偏就忘了,身为啮齿类食草动物,一只野兔可以很轻易的啃断一根绳子。而自己就这么随便将它绑在那里。 算了,到底是自己的疏忽! 于是开始满屋子的寻觅,一边叫着,“豆豆……豆豆……快出来呀!” 喊了半天也没有一丝反应,小落不免有些着急了,掀开床单看看床底下,打开柜子看看里面,甚至连缝隙旮旯都不放过,可连根毛都没看见。 翻箱倒柜的时候,刚吃完甜点的贺兰越听到动静,悠悠然从她门口晃过,“你在干嘛?拆房子?” 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他含含糊糊的问,瞪大眼睛看着那好像遭过贼一般的屋子。 “豆豆不见了。”头也没抬,她着急的边找边说。 “我早说了,炖了就没事了吧!”他还有点幸灾乐祸,倚着门框乐颠颠的看着她满屋子忙碌的样子,“不定跑到哪里去了,野兔最狡猾了,这一下午给我折腾的。” “它一定是生气了,我没及时喂东西给它吃,它肯定是饿了。”她才不理贺兰越的调侃,只奇怪这屋子也不大,小东西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贺兰越咧嘴大笑,“你还坚持要养它吗?这才多久就大闹天宫了,以后有得你折腾的。” “行了,别说风凉话了。你要是不帮忙,就站一边去,你尊驾一堵,豆豆还怎么敢出来!”心里急,没好气的说他。 “说得我好像瘟神一样。”他嘟囔着,不过脚下倒是移了一步,后背离开了门框,“狡兔三窟没听过么,肯定打洞藏哪了,你不找它,自己就出……” 话还没说完,一道迅猛的影子嗖的窜过,刚好从他的两腿之间穿过,速度之快让他根本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就一个趔趄,“啪”的往前摔去。 好在面前就是个单人沙发,他整个上半身华丽丽陷了进去,脑袋则埋在一堆毛绒垫子里。 “豆豆!”惊喜的叫了一声,小落追出去,却见小家伙停在楼梯转角处,缩着两只前脚,警惕的看着她。 “豆豆!”她拍了拍手,示意它过来。 可惜小家伙根本不给面子,三瓣嘴一动一动,就是不肯过来。 “你这样是抓不到它的。”不知何时,齐暮已经走了过来,蹲下身,将手中嫩绿的生菜叶子往前伸了伸。 豆豆似乎眼睛一亮,三蹦两蹦跳到附近,用鼻子凑了下又很快的缩回去,等了等再次用湿漉漉的鼻子凑过来闻闻,然后很欢快的张开嘴咯吱咯吱啃起来。 小落顺势将它和菜叶一起抱起,蹭蹭它的毛,“你呀,真调皮!” 齐暮站起身,看着她浅笑,“小姐,老爷在房里等你。” 脸上一红,她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揭穿了一样,支吾的应了一声,“哦。”,低头摸着手中的豆豆道,“等我把豆豆安顿好了就去。” 直接从她手里抱过来,齐暮微笑着,“交给我吧。别让老爷等久了,老爷从不超过晚上十点睡觉的。” “我……我这就去。”她匆匆应着,连头都没抬,转身直接上楼去了。 陷在单人沙发里的贺兰越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懒懒的躺在上面看着齐暮道,“喂,你说老爷子叫她做什么?” “有事吧。”齐暮还是挂着浅浅的笑容,手轻轻捋着豆豆的毛。 小家伙埋首在他的掌心,悉悉索索啃着菜叶,才不理会周遭发生的一切。 “齐暮,说实话,老爷子为什么挑上她,你多少应该知道些吧?”贺兰越慵懒的眼神斜睨着他,透着几分犀利。 摇摇头,齐暮道,“你们兄弟不是不知道,老爷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何曾向人交代过缘由。” 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少爷,老爷年岁大了,终究是希望你们都能守在身边的,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尽量多呆些时日吧。” 说完,手上突然一痛。低头一看,豆豆已经啃完了菜叶,正攒动着小鼻子品尝他的手指。一手提起它的两只耳朵,齐暮点着它的头道,“先给你洗个澡,然后再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贺兰越没有搭话,看着他拎着兔子走远,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 小落轻叩两下门,听到里面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 贺兰珏显然已经洗完澡了,灰白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干,裹着大大的睡袍坐在那里,估计是齐暮帮他洗的澡,然后才来叫她的。 “老爷。”她唤了一声,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他,有点羞怯。 名义上,他是她的丈夫了,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心里好像有一面小鼓在不停的敲,搅得她慌慌的。 抬眼看了看她,贺兰珏皱皱眉道,“你还没洗澡?” “呃……还没来得及。”光顾着收拾小豆豆了,自己都忘了洗澡。 眼睛看向里面的卫生间,他示意道,“那先在这里洗吧,让齐暮把你的衣服拿上来。”,说着,就要去按床头柜上的铃。 “不……不用了!”她连忙叫道,“我还是等会儿再洗好了。” 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胡乱想着:他让自己在他房里洗澡,难道说,她今晚要和他一起睡吗?也对,他们是夫妻嘛!可是,可是真的要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吗?他都这个样子了,还能行夫妻之事吗?哎,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瞄了眼房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床。嗯,够大,可是只有一床被子啊。越想越慌,她的脸上白了红,红了白。 仿佛看出她的紧张,贺兰珏突然笑了起来,冲她招招手道,“小落,过来。” 挪到他身前站定,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慌乱,挤出一个笑容。 贺兰珏从身边抽出条干毛巾丢给她道,“来,帮我擦擦头发,还没干,不好睡觉。” “啊?哦!”接过毛巾,她傻愣愣的应了一声,站到他身后,将毛巾覆盖住他的头发,轻轻的揉搓着。 微微闭上眼睛,安静的享受着她的按摩,屋子里宁静的只能听到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 沉默片刻,他低低道,“丫头,你还没满二十吧?” “嗯,下个月。”她轻声答道,想着他不是应该知道的么? “真好,正年轻的好时候。”他似乎在感慨,又追问一句,“嫁给我这个老头子,是委屈了你这朵鲜花。” 她轻轻摇摇头,“没有,老爷对我很好。” 这话完全发自真心,除了要嫁给他接受这段根本不平等的婚姻之外,他对她真的是很好。慈祥和蔼,亲近友善,在这里一天的日子,要胜过在苏宅十多年。 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积在一起,一条条沟壑写满了时光的痕迹。 “放心吧,丫头。进了贺兰家的门,是不会亏待你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道,“老爷也不会委屈你的。” “嗯。”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揉了会儿,贺兰珏道,“好了,可以了。” 将已经湿透的毛巾到阳台搭了起来,进房看见他还在看着自己,见她回来,冲边上的床示意了下,“坐,陪我聊聊天。” 不知说些什么,她在床畔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他。 “丫头,跟老爷说说你的事。”他将轮椅往后靠了靠,微笑着看着她。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小落一怔,“我的……什么事?”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他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比如,你的妈妈,你的外婆……” 妈妈……她眉头皱了皱,垂下眼眸,“我妈妈,一直身体不大好,后来我就到苏家生活,至于我外婆……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我没印象。” 她的事?她没有什么可说的。她的童年,她的小时候,能记起的都是一些不愉快的事,她宁可忘记,永远的忘记! “苏家……”他的手指轻轻叩打着轮椅扶手,似在思考着什么,“苏寒,不是你爸爸吗?” 他这样问,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家”的称呼。这么多年,她一直习惯称那里为“苏家”,在她心里,那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他是我爸爸。”如果有可能,她根本不想承认,可这却是无法磨灭的事实,“老爷,可不可以不谈这些?” 贺兰珏一怔,旋即点头,“好,不谈。”,说着,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九点半了,扶我上床吧。” 上床…… 本来已经松缓的神经突然又绷紧起来,她站起身去扶贺兰珏,将他扶上床刚想转身,却被他一手拉住,“再等下。” 身子僵了下,她转身看他,默然不语。 贺兰珏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只是让你再坐一会儿,我这年岁,也做不了什么了。更何况,我原也没打算对你怎么样。” 他敞开天窗说亮话,小落就轻松了许多,坐下来颇为不解道,“既然如此,老爷又为什么要娶我?” “你觉得,自己是嫁给我了吗?”笑了笑,他一脸和蔼。 小落微微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不是已经举行了婚礼,虽说简办简办,可也是两家认可了的,什么叫她觉得,什么意思?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贺兰珏含着笑,眼睛看向天花板,似乎在遥想,“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领证,不办婚礼吗?” 轻轻摇了摇头,她很是不解。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也困惑过,可最后给出的答案只能是,他有他的理由。具体什么理由,却不知道了。 “那是为了给你以后留退路啊。”他轻声叹道,“不大操大办,也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你毕竟,还年轻!”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小落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稍稍低下身子凑上前,让他可以顺利摸到自己。 他的手枯瘦细长,在她脸上滑了下没有停顿,而是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慈爱的眼神让她有一种看爷爷的感觉,心里一暖。 “老爷,为什么要对小落这么好?”她吐出心中的疑问。 是啊,为什么?以他的身份条件,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为了她着想。 贺兰珏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幽远,良久才道,“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他既不想说,再问也是徒劳。她所知道的是,日后在这里的生活,至少要比在苏宅好上很多。或许,再过些日子,她可以央求他把母亲解救出来。 只要贺兰珏肯答应出手,苏寒便再也不能从中阻挠。 想到这里,才觉得生活似乎开始有了希望。即便诡异极了,这也是相当美好的一个新婚之夜。 扫了眼床边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十五分了,她指着表轻声道,“老爷,已经十点十五了,超过十五分钟了都,你该睡觉了。” 贺兰珏一愣,侧头看了一眼,解嘲一笑,“是齐暮告诉你的吧?这孩子真是的。好了,今天毕竟不同嘛,你也回房睡吧,明天让齐暮送你去学校。” “嗯。”她点点头,“老爷晚安。” 替他将枕头放好,然后掖了掖被子,看着他闭上眼睛,想想又俯身轻轻在他额头印上一记晚安吻,这才起身走到门前,回头看了眼安详睡着的贺兰珏,他的唇角还有浅浅笑意。 把灯灭了,这才关上门走出来。 回房洗了个热水澡,觉得有些口渴,想起楼下冰箱里似乎有几罐牛奶,便准备下楼去拿一瓶喝。 已经快十二点了,走廊里黑乎乎的,她也没想开灯怕惊扰了别人,只裹着一条大浴巾便下了楼,想着赶紧拿了赶紧上去。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牛奶,转身却看见客厅里有红色的点点一闪一闪,心里突地一紧——那是什么?! 握紧手中的牛奶,她想了想,探着脚往前走了两步。客厅里没有开灯,很暗,只有那红点一闪、一灭。 走近才隐约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干咳了两声,眯起眼睛看清是个人坐在沙发上。 “还没睡。”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手中的香烟顺势在旁边摁灭。 弹了弹膝盖上散落的烟灰,贺兰卓坐直身子。 他眼看着她从楼上走下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像只警惕的猫儿,她下楼居然没有发现自己,径直去厨房拿了牛奶,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只裹了件浴袍,身形小巧,却又该死的凹凸玲珑。 “你……”她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一开口,又吸入一大口残留的烟雾,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大概是怕吵醒别人,她一手握着牛奶罐,一手捂着唇,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是说不出话来。 “笨,手里有牛奶不知道喝一口顺顺!”他一边骂着,站起身去拿她手中的牛奶。 她本能的手往回缩,却抵不过他的力量,一挣之下,牛奶撒了一手,滴滴答答湿了一地。 “真是个笨丫头!”他叹口气,低头拿起桌上的面纸,拉过她细细擦拭着她的手指。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光线,朦胧的影子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抓着自己的手,细致的擦过每一根手指。 她的手指很细,细的仿佛没有一丝肉,骨节分明似只裹了一层皮,可以摸出里面的质感。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牛奶的甜发挥了作用,黏糊糊的感觉很是不舒服,两指似乎都粘在了一起。 “别动!”他低声呵斥,像在教训一个调皮的孩子,擦拭的纸也粘住了她的手,指缝间突兀一热,湿濡的感觉顺着缝隙弥漫开来,还有一点痒痒的,心里突地一紧。 瞪大眼睛,看到他的头俯在自己的手上,而那湿润的感觉竟是他的舌。 他!!他居然在用自己的舌替她清理手指上的残留!!! 脑中嗡的一片空白,用了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却被他抓得牢牢的,他抬起头看着她,眯了眯眼,“别动!” 手腕一凉,上面似乎多了一样什么东西,小落往回一缩,这次倒是顺利挣脱。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顿时呆住了—— 手表?!她的手表,不是被他扔了么,居然又回来了!而且,似乎更新了一些,在这一片黑暗中反着森亮的光泽。 “怎么会……”她低呼出声,不敢置信的将手表凑近眼睛看了又看。 没错,是她的不错,上面自己不小心弄到的划痕还在,虽然已经做了打磨,但是因为划痕太深,还是隐约可以看得见的。 可是……不是已经被他从车里扔出去了么? 困惑的看向他,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贺兰卓淡淡的看向她手上的表,“你还真不像普通的女孩子,居然喜欢这么老旧的东西。找个人修修都麻烦。想回复原来的光泽基本不太可能了,凑合用吧!” 一脸的嫌恶样,她却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对他而言,可能这不过是一块破旧不堪又不值钱的手表,但是对她来说,这手表意义非凡。 原以为他已经丢掉了,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 “谢谢你。”她真心的说,虽然当时是他丢出去的,可现在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里,而且比以前更好。 “这种虚话以后少说。”贺兰卓突然伸出手,抓起她散落在肩膀湿漉漉的头发道,“怎么没吹干?” 愣了一愣,她有些不自在,“我不太喜欢用吹风机,而且,这么晚了,怕声音太吵。” 她一直不太喜欢吹风机吹在头皮那股热热的感觉,所以基本上都是在表面稍微吹一下然后自然风干的。 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其他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再用吹风机,动静会很大的,索性就不吹了。 抓着她的头发并没有松,在手心里稍微揉了一把,他皱着眉头道,“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干。” “没关系,我等下就睡了。”从他的掌心里抽出头发,小落往后捋了捋,干笑两声说到。 “不行!”他一脸的不悦,夜色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写满了不耐,“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的,你这丫头难道不知道?” 被他的眼神镇住了,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偶尔一次,其实也没事了。等下我稍微用毛巾搓搓,也就差不多了。” 眼珠转了转,试图转移话题道,“少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叫我什么?”他拧起眉头,声音很不痛快。 小落没敢回答,认真思索了下,觉得自己没叫错,便道,“少爷啊……” “以后不许这么叫我!”凶巴巴的说,他已经提起她的一只手腕,噔噔的往楼上走去。 “喂,干什么?你抓着我干嘛?” 他的力气很大,被他一路拉着,又不敢大声叫嚷,跌跌撞撞的上了楼,直接进了她的房里。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光线并不是很耀眼,昏昏黄黄的让人有一点想睡觉的感觉。 “你……要做什么?”吓了一跳,小落下意识的捂了捂胸口,才发觉自己只裹了件浴袍,顿时更加窘迫了,“少爷,这是我的房间,请你……” 他突然压低凑近她的脸庞,一张酷酷的脸直逼在眼前,一字一顿的说,“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心跳骤然加快,她抓紧浴袍道,“那……那叫什么?” “阿卓。”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穿过耳膜直抵她的左胸口。 “呃?”她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兰卓看着她一脸绯红,张着眼睛望着自己,一脸无措的样子,抬起手似要抚上她的脸颊,“叫我阿卓。” 小落紧张的看着他的手,眼看快要碰到她的脸,却突然一个转弯,绕到了她的头上,揉了一把。 “坐过来。”放开她,走到椅子前道。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傻呆呆的看着他。 “过来。”第二遍重申,他站在那里,不容拒绝。 缓步走过去坐下,他却走开了,只听到拉开抽屉的声音,刚想转头看一眼,只觉得头上一沉,似被什么东西包住了。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的,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她感觉出来了,他是在给自己擦干头发,用的好像是干发巾,吸水很快,软软的。 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他,这是在干什么? “头发一定要干了才能睡,不喜欢用吹风机,以后早点洗澡。”声音从背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哦。”她闷闷的应了一声,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却和“继子”在这里玩擦头发的游戏?!到底是他疯,还是自己疯了? 他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甚至还有几分粗鲁,包着她全部的头发揉来揉去,有好几次扯的头皮生疼。 可是,她却一声也不敢吭,咬着牙忍着。 不知道被他蹂躏掉多少根脆弱的秀发,他终于松手,还了她头发的自由。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件大大的睡衣丢了过来,直接砸落在她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话,“山里夜凉,别穿那么点到处乱跑。”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倒抽口气——由于方才的挣扎和折腾,浴袍已经松松的滑下,露出不深不浅的小沟沟,好在还能遮挡,没有真正“露点”。只是胸前一片春光大好,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青春的光泽。 将睡衣套在身上,她红着脸走到房门前,“我要睡了。”,那意思是明明白白是在下逐客令了。 贺兰卓却也不介意,几步走到门前,停下脚步。 小落站在门畔,低垂头避开他的目光,眼睛盯着自己的脚趾尖。 站在她面前,他比她足足高出一头有余,她的头顶甚至还到不了他的肩膀,看上去娇小无比。 睡衣松松垮垮,一根带子随意的系在身前,虽然遮住了外露的春光,却也平添了更多无尽的遐想空间,更是让人心动。 他突然低了低身子,认真审视着她的脸,颈,最后到外露的小腿肚,看得小落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如芒刺在背的往后缩缩脚,他不会有什么变态嗜好吧? “太干净了。老爷子这戏做的一点都不漂亮。”似乎在感慨,食指挑了下她的下巴,摇摇头唇角含着玩味的笑意走出房间。 直到脚步声消失,小落才大口喘气,赶紧关上了房门,上锁。 第五章、被打 这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晨曦乍现,才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早晨被闹钟吵醒,匆匆洗漱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下楼,齐暮已经准备好早餐放在桌子上——清粥咸菜,馒头,煎荷包蛋。非常传统的中式早点。 “起来了?先吃了早点,马上送你去学校。”齐暮笑着说道,转身又走进厨房。 餐桌上没有其他人,她看着只摆了那么一碗粥,犹豫了下,“老爷,少爷他们不吃吗?” “老爷的我已经送到房中了,大少爷已经吃完出去了,小少爷从来不吃早点的。”说话间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笼子,“这小家伙我给你装起来了,免得到处乱窜还会啃东西。” “啊,豆豆!”昨晚被贺兰卓那样一折腾,倒是把这小东西忘了,这厮正没良心的低头啃着菜叶,理才不理它。 “齐暮,谢谢你。”她真心的说。 “快点吃,吃完了好送你。”把笼子放到一旁,他搓了搓手去拿件外套。 伸手摸摸粥已经不烫了,仰头三两口喝完,然后拿起一个馒头掰开,把煎鸡蛋夹了进去道,“我好了,走吧。” 齐暮惊诧的看着她手里的食物,“时间还来得及,干嘛不坐下来慢慢吃。” 低头看了看,她呵呵一笑,“我这是中式汉堡包。这两天一忙,人都有些松散了,想早点回学校找回氛围。” 笑了笑,齐暮道,“那好吧,这就出发。” 背着背包,第一次从这里离开去学校,清晨的山林美得让人不忍开口打破那份清新,空气纯净的让人只觉得呼出口气都是浪费,婉转的鸟叫是最动听的音乐,打开车窗,让这美好的一切打开新的一天。 “小姐还有两年就毕业了吧?”齐暮眼睛望着前方,嘴里在问着她。 小落点点头,“是啊,确切说起来,还一年半。” 最后半年基本就是实习什么的了,她的大学生活啊,转瞬即逝。 “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做什么工作?”他接着问,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落怔了怔,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想过。或许,翻译吧……” 她学的本就是冷门,对口的专业自然也比较少,去做翻译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既不用跟太多的人打交道,也不会有太复杂的勾心斗角,实在不行,接一些书籍翻译的活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关于未来,她一直是茫然的。苏寒控制着她的人生,想要逃离,离开S城或许是唯一的办法。而现在,更加迷茫了。 车子转入市区,齐暮转头看了眼逐渐沉默下去的她,眼神虽然望着前方,却空洞洞的。 “女孩子做翻译很好,如果不顺心,到时让老爷给你安排下也是可以的。”不知是不是安慰她,齐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来,时间刚刚好。 “下午四点,我还在这里接你。”抬腕看了下手表,齐暮说道。 “嗯!”她点点头,关上车门。 刚踏进校门没多远,就被人迎面拦了下来。 五个人围着她,三女两男。 领头的那个女孩上下看了她一眼,劈头就问,“你就是苏小落?” 小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几个人拉入了旁边的树林里。 “心姐,就是这丫头没错!”方才问话的那女孩,对着一个背对她们的人说道。 被称作心姐的人转过头,几步朝她们走过来,两旁的人往边上散开了些给她让出一条路,另外两个男生则一边一个架着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那女孩儿打扮入时,即便是一身运动装,也都是名牌。她长得很漂亮,漂亮得像一个洋娃娃,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洋娃娃”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脸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忍不住抽了口气,被打的一头雾水。 “你们要干什么?”小落皱起眉头,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群人。 那女孩没有回答,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虽然看不见,不过小落估计两边的脸应该都肿起来了。 两巴掌打下去,似乎才消了气,“洋娃娃”哼了一声道,“狐媚子,连我的男人也敢勾引,真是不知死活!” “就是!就是!连心姐的男朋友也敢抢,她是活腻了!”旁边的喽啰立刻帮腔,起哄的七嘴八舌。 眨了眨眼,小落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她到现在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甚至走得稍近的男性朋友都没有,何谈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更何况,她现在都嫁了人,除非她的男朋友是贺兰珏! “心姐,她还在瞪你!”有人大叫起来,生怕不起风浪。 小落只是盯着她认真思索,想了许久,依稀从脑海中找出一号人物,或许能跟眼前的“洋娃娃”对上号。 “你难道是——陈素心?”试探的说出这个名字,换来的结果又是一个巴掌。 这次是旁边的一个女生,她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狠狠甩给小落一个耳刮子,“心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闭上你的脏嘴!” 嘴里咸咸的,有丝血腥的味道,小落用舌头舔了舔腮,冷冷的看向方才打她的那个女生。 那女生被盯的有些发毛,还想发作,却被“洋娃娃”拦了下来,“阿兰,住手!” 喝止她,然后伸出一指挑起小落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唇角微微一勾,笑得没有一丝暖意,“长得还不错,怪不得有胆子勾引皓庭。只可惜,你搭错了对象!” 手一松,使劲拍了拍她的脸颊,“你给我听着,陆皓庭是我的男人,谁敢碰他,我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出的话冰到极点。 小落这才明白,自己这三巴掌是为了陆皓庭挨的,真是冤啊!她和陆皓庭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甚至推拒了陆皓庭,还说不再跟他见面,可现在却莫名其妙被拦在这里,挨了顿打,这到底算什么? “我想,你搞错了!”小落舔了舔唇角的血渍,淡淡的说。 陈素心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落接着说,“我跟陆皓庭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兴趣‘勾引’他,所以,你找错人了!” 听了她的话,陈素心还是没开口,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旁边一个女孩急了,对她道,“心姐,别听她的!她是想借机脱身!上次明明看到她在学校门口和陆少拉拉扯扯的,还装可怜博取陆少的同情,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看来,上次在校门口和陆皓庭的一番争吵落入了他们的眼中,只是,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这话惹得陈素心皱起秀气的眉头,一张漂亮的脸蛋阴云密布,“给她点教训!” 一挥手,守候在一旁的三个女子立刻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对她厮打。这个出了名的系花,出了名的冷美人,她们讨厌死她那副冷冰冰,装圣洁的样子,逮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你们……根本是……无理取闹!在学校里这样明目张胆的……闹事,就不怕受处分吗?”一边招架着,可是根本就躲不开,她大声的叫着,希望能引来人救到自己。 听到她的呼喊,陈素心冷哼一声,抬起脚朝她狠狠踹了一下,“处分?不客气的说,这个学校敢处分我的人还不知在哪里!你喊啊,喊的越大声,你们就给我打得越狠!好好给她点教训,让她长点记性!” 拳头雨点般的砸在身上,小落躲闪不及,大声道,“陈素心,你有本事就看好自己的男人,要是他对你根本没心思,再管别人有什么用!而且你根本就找错了人!” 陈素心冷了脸,蹲下身看着已经被打翻在地的小落,一扬手道,“停!” 几个人意犹未尽的停了手,等着她的吩咐。 “我不管你是真的跟皓庭没有关系,还是脱身之词,我只要你牢牢记住,从今往后,离陆皓庭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再和他在一起,否则,就不像今天这么容易了!”说完,她站起身对那几个人道,“走!” 那些人跟在她身后,还不忘回头对小落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看着他们走远,小落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书包上沾满了灰尘,脸颊和手肘都痛的很。真是要命!这张脸只怕不能见人了! 想来想去,反正已经错过了上课的点,还是先去就近的洗手间把身上清理一下吧。 拍了拍身上的浮尘,缓步往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还没走到楼道,迎面看到贺兰越行色匆匆迎面而来,她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只希望他不要太多事。 “苏同学,你迟到了知不知道?”拖长音,贺兰越怪声怪气的说。 走近了,他才看清小落的落魄,立刻大呼小叫,“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天啊,你是遇到劫匪了吗?!” “嘘——”小落听到他的咋呼,本能反应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唔!唔!!”贺兰越瞪着眼睛,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你还嫌我不够引人侧目吗?”她压低声音道。 贺兰越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扑闪扑闪。 松开手,她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脸上火辣辣的热,不知道等放学的时候会不会消,她不想惹那么多事,免得回家的时候遭到盘问。 紧跟在她身后,贺兰越不停的追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有人打你?你的脸怎么这么肿?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始终不肯回话,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说话啊!” “我真的没事。”她皱了皱眉,有些无奈。 “你不肯说是吧?好啊,那我就上报学校,有人在校内斗殴打架,你等着训导主任来问话!”说着,他猛地一松手,转身似要离开。 小落怔了怔,连忙上前拉住他,叹口气道,“你就非要逼我不可吗?” 看着她红肿的脸,贺兰越莫名心底生出一股怒气,抬手去碰她的伤,“我怎么是逼你?到底谁伤了你,干嘛要这么袒护他?你是我们贺兰家的人,谁那么狗胆敢动你!” “一场误会。”小落淡淡的说,并不想挑起事端。 陈素心之所以敢那么嚣张,还有那么多人对她前呼后拥,无非因为她是副市长的独生女。前两天还看见的那个陈副市长,天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惊动贺兰家,尤其,是这样的事。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得到。只不过,如果是被我查到的话,你想维护的人只怕会比现在的下场要惨一百倍。”可爱的娃娃脸,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出的话却是阴沉吓人。 小落看了看他沉沉的脸,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摇摇头道,“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要保证,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大家为了这点小事而烦心。” “说说看。”他双手环臂,不给予任何肯定的回复。 这孩子,别看平时嘻嘻哈哈,遇到正事的时候还是个倔脾气。 小落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他也会弄个水落石出,只能道,“是陈素心,她以为我抢了他的男朋友,所以给我点教训。” 说完又急急补充一句,“一场误会,她会搞清楚自己弄错对象了。” “陆皓庭?”他挑了挑眉,淡淡吐出这个名字。 小落先是错愕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上次和陆皓庭的争执被他看到过,便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的,反正以后我们也不来往的,陈素心就会明白了。” “这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贺兰越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样子,“空一副皮囊,居然个个把他当宝!你也是,为了这种人白受这罪,他会为你心疼吗?” 说着,一手摸上她的脸颊,只觉得那红肿刺眼的很,心里有些烦躁。 “都说了是误会!”拨开他的手,别过脸去,心里有点涩涩的。 “切!”不屑的嗤了一声,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前面的洗手间道,“先进去清理下,我在外面等你。” 想说不用了,不过想想他也不会听,便乖乖进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脸上不但红肿的很,而且左边脸颊还有几道指甲划破的血丝,怪不得刺痛刺痛的。 这就有点麻烦了!红肿可能还会消,这小伤断然是不会那么快愈合了,瞒恐怕是瞒不过去了,怎么说呢? 用水洗净身上的灰尘,衣服上有些地方沾了土也洗不干净了,整理完,看上去还是那么狼狈。 对着镜中的自己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走出去。 贺兰越斜靠在墙上,见她出来了,便走过来认真打量了一番,唇瓣动了动,吐出两个字,“真丑!” 小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白的表示用眼神鄙视他,然后才道,“总之别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我已经无端惹祸上身了,不想再惹麻烦。” “难道不该让那个混小子知道?起码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别没事放出来乱咬人!”贺兰越哼了一声,对陆皓庭很是没好感。 叹了口气,她道,“算了!其实陈素心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这个,他也不知道的。” “招蜂引蝶,更不是什么好东西!”继续贬低,踩扁! 睨了他一眼,颇有点酸狐狸的味道,小落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羡慕嫉妒恨吧!” “我羡慕?!”他怪声怪调的说,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别开玩笑了!我羡慕什么,羡慕他招蜂引蝶?本少爷的倾慕者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需要羡慕他那个毛头小子?!” 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多大的侮辱一般,引得小落笑声不止,“你不也是毛头小子?还说人家!” “喂,我是你的班主任好不好!你敢这么没大没小,当心我让你当科,毕不了业!”他大呼小叫的威胁。 小落连连点头,“是!是!班主任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学生这次吧!”学着他的语气说,眼角一瞟,隐约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越,帮个忙!”她突然正色道,贺兰越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了然,冷哼一声,“正好,省得本少爷去找他,自己送上门了!” “别!”小落扯住他的衣衫,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亲密的靠过来,“帮我做场戏。” 顿了顿,仰头看向他,满眼乞求,“求你!” 贺兰越本是一脸愤愤之色,低头对上她恳求的眼神,被她挽住的手臂僵了僵,只犹豫那么一瞬,便伸手揽住她的腰,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去。 “小落——”陆皓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身体直了直,微笑着侧过头,露出一点点侧面,“有事吗?” 陆皓庭眼睛紧盯着她腰间的那只手,深吸口气道,“小落,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她淡淡的说,语气波澜不惊。 看了眼一旁的贺兰越,他顿了顿,“可以单独谈谈吗?” 还没开口,贺兰越已经转身看他,眉梢一扬,“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陆皓庭皱起眉头,脸色不善的看着贺兰越,“老师!我想,你无权插手我们之间私人的事情。” “是吗?我不认为你们有什么‘私人’的事情。”拦在她腰际的手占有性的握了握,昭告自己的主权。 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被他拉的往怀里近了几分,仰起脸看他,只能看到一张侧脸,眼角眉梢都是欠揍的挑衅味道。 “小落,你当真一句话都不肯跟我多说了?”不去看他,陆皓庭只对小落发问。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张柔美的侧面,碎发挡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表情,心里揪得紧紧的。 自从那天小落跟他说了那席话后,他一直没有睡安稳过,昨日更是跑到她家门外,可是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 她说她要嫁人了,嫁给谁?从没见她有男朋友,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要嫁人了呢?而眼前贺兰越和她这般亲密,这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该说的,那天我都已经说完了。”叹口气,小落闭上眼不去看他,克制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 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已经软了几分,可是……他们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会有交集的,只是短短一瞬的擦身而过,谁能为谁停留? 陆皓庭,转过身去吧!也许陈素心那样的身家那样条件的女孩,才是你的选择,才衬得上你! “小落!”他突然一声大喊,指着贺兰越道,“你说你要嫁人了,难不成嫁的是他?什么嫁人,什么不喜欢,通通都是借口对不对?你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说出来,我们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 心似乎被什么揪了一把,生疼生疼的!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贺兰越冷冷一笑,松开她的腰,转过身去,“不错!小落是嫁给了我,你还要再纠缠不休吗?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自恋的?还什么苦衷,你妄想症太严重了吧?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要再纠缠我老婆,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直接揽过小落的肩,以极亲密的姿态往前走去。 “小落——”陆皓庭根本不肯相信,前几日小落还在避开这个新来的班主任,怎么可能是跟他结婚的,一定是他威胁小落,一定是! 他刚要追上去,贺兰越突然一个利落的转身,接着一拳就重重的砸在了他的下巴处,把他打翻在地。 “陆——”听到动静转头看见这一幕,小落低呼一声想要扑上去,却被贺兰越一把拉住,“我们走!” 在他的半挟制半拖曳之下,她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跌坐在地上的陆皓庭逐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萧条落寞。 对不起,陆皓庭!对不起!!! “放开我!”被他拖了一段距离以后,小落挣扎着,想到陆皓庭失落的样子,心里就很难过。 贺兰越手“啪”的松开,小落没防备,跌了个趔趄。 他只是静静看着,扶都没有扶一把,不再如以往那般戏谑,眼神清清冷冷,“既然下决心撇清关系,就做个彻底!我不管之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以后,你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人。”小落有些恼怒的盯着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动手,而且那一拳看上去还挺狠。 看不出贺兰越平时看上去没个正经,嘻嘻哈哈的,动起手来居然如此狠、快!她根本都没反应过来,陆皓庭就已经被打翻在地了。 好歹陆皓庭也是柔道社的成员,居然那么轻易就被他打倒了。 “打他?”他冷哼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如果他再对你纠缠不休,打人,还是轻的!” 小落微微一哂,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低声道,“这里毕竟是学校,闹出什么事,也不好交代。” “没什么不好交代的!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贺兰越拉起她就往反方向走去。 她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在他身后叫道,“你要带我去哪?教室在那边!喂,你走反了!” 贺兰越头都没回,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一边丢下一句,“你这个样子还去上什么课,先去给脸上敷敷药。反正也是迟了,索性别去了!” 小落错愕的张大嘴答不上话来,被他拉得一路踉踉跄跄,身不由己的跟他越走越远。 ***** 一直走到一排嫩黄色的小排楼前才停下来,这里已经是学校后方,小落认得这里,是教职工宿舍。 学校里是有老师宿舍的,不过分两种。一种是集体宿舍,两到四人一间,还有就是这种小排楼,里面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基本是分给夫妻住的。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眨了眨眼,她有点迷糊。 “当然是上药!”他已经一手刷了门禁卡,接着补充一句,“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不由分说被他拉了进去,大门已经在身后“砰”的关上了。 径直走到走廊的最尽头一间,贺兰越打开门,侧身让她进去,扬起下巴示意了下进门的大沙发,“坐!”,然后就自顾到里间去了。 小落环顾四周,这间房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可谓五脏俱全——进门就是个小小的客厅,一台电视一张沙发,还有一块地垫七扭八歪的躺在那里。边上就一个小厨房,不过却是整间屋子最干净的地方,显然很久没人下过厨。 很奇怪,这间宿舍难道是他的?他自己有家,干嘛还在学校弄个宿舍,还是条件这么好的小排楼? 正张望间,贺兰越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排创可贴,还有一瓶红红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 “你要干嘛?”警惕的看着他走向自己,打开瓶子就要往她脸上抹。 “上药啊!”贺兰越答的理所当然,还知道拿了根棉棒,蘸蘸那红色液体,毫不客气的朝她的脸上去了。 一边张牙舞爪的阻止他可怖的举动,一边大叫道,“不要啊,你这是什么东西,别乱来啊!” 她的拦阻根本是螳臂当车,贺兰越抓住空隙不遗余力的往她的伤口上抹着,“家里没有碘酒,只有一瓶红药水了。放心,不会害你的!你这伤不涂一下,天热出汗会发炎的。” “不用了,不会发炎的!这么点小伤……哇!”随着惊天动地一声大呼,小落张着手瞪着从天而降的红药水,哗哗染红了衣服。 “贺!兰!越!!”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喊道,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贺兰越丝毫不以为意,咂咂嘴道,“你看,都说让你不要乱动了!这下把衣服也弄脏了吧!啧啧,可惜了我的红药水!” 这个时候,他还能心疼下他那瓶该死的红药水,小落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放下手中的红药水,看看自己有些红了的手指,捏起一块创可贴道,“好了,再贴上这个就行了,保管三天就好!” “我警告你,不许再碰我!”哪里还肯让他折腾,小落几乎要连滚带爬逃离他的魔掌了,两个人大战起来,本就凌乱的房间这下更是几乎让人不能下脚了。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敲了有一会儿了,力道愈发大了起来。 “贺兰老师,贺兰老师在吗?”外面是一个男声,叫着贺兰越。 停下“搏斗”,贺兰越起身去开了门,探出一个头去,“嗯,王老师。什么事?” “呃,校长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王老师干咳了两声,有些好奇的往他屋里探了两眼,“有客人?我敲了好半天门。” “嗯,没听到。”懒懒的回他一句,“我马上就去!”,然后砰的甩上门,一点都不客气。 转头看了眼小落,随手丢她一条毛巾道,“擦擦!” 接过他丢过来的毛巾看了看,脏兮兮的有些泛黄,似乎还有可疑的污渍,顿时像接到了烫手山芋一般飞快扔了出去。 “不擦?”挑了挑眉,贺兰越也不逼她,“不擦就算了,跟我走吧。” “去哪?”她晕乎乎的,只感觉今天一天都在跟着他转了,什么都没做成。 “去收拾你的烂摊子!” ****** 小落稀里糊涂的被他一路拉过去,看到“校长室”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刹车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 要死了,长这么大连训导主任的办公室都没进过,一开红就是校长室,搞什么东东! “你的烂摊子,你不收拾谁收拾!”贺兰越扯着她的手腕,死活要拉她进去。 “你……你胡说!明明校长是要见你,什么我的烂摊子!”生怕惊动里面的人,她压低声音跟他争辩。 “切,信不信由你。即使你现在不进去,等会儿还是要找你的!”闲闲的丢给她一句,他倒是一脸不紧不慢的样子。 “等会儿再说等会儿的,反正……反正现在打死我也不进去!”脚像生了根,她是绝对不肯再往里迈进一步。 贺兰越见她执着的样子,索性一松手,放了。 “那好吧!你等着看好了!”他作势整了整衣领,推开门走了进去。 装腔作势!!他穿的分明是圆领T恤好伐,整毛个衣领!! 小落翻了个白眼,却又怕真的是跟自己有关,坐立不安的守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落在门口站了没多会儿,就见那门刷的又开了。 迎面出来的是训导主任,一抬头看见她先是愣了愣,接着劈头就训,“你怎么在这里?正好正好,赶紧跟我进来!校长要见你!” 校长要见你!!小落的心沉了下去。该死的贺兰越,乌鸦嘴!真让他说中了! 灰溜溜的低着头,跟在训导主任的后面进了校长办公室,又灰溜溜的走到校长面前深深一鞠躬,“校长好!” 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一双、两双、三双……咦,怎么鞋子这么多,还有一双女式高跟凉鞋?校长是男的呀! 斜着往上方想要偷偷瞄一眼,就听到校长说,“你就是苏小落?” 用力点点头,想要给BOSS一个良好学生的好印象。虽然她现在极度不确定,到底校长是为了什么把她叫来。 “头埋那么低干什么,看着我!”可惜她的谦恭在校长眼里变成了逃避,语气不悦的说道。 听话的抬起头,这才看清面前站了一排的人——校长、训导主任、贺兰越,居然连陈素心也在,刚才看到那双女式凉鞋,想来就是她。 这几人脸上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校长先是惊了一下,接着想笑又忍得很辛苦的样子,训导主任向来严肃,表情还算正常,只是嘴角有可疑的抽搐。陈素心满脸惊诧,盯着她的脸呆了会儿,没忍住,“噗哧”笑了出声。 只有贺兰越一脸平淡,没事人一般的斜靠在办公桌边,两手松松的插在兜里。 “你这是怎么回事?!苏小落同学,没人教过你校训里有一条是仪容整洁吗?”校长压抑着自己的表情,力求达到严肃的效果。 小落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整洁了,虽然身上沾了些土,好歹自己也是洗过了的。 “我想,关于苏同学脸上的伤情,有必要请陈素心同学做个解释。”一旁的贺兰越闲闲的说道,眼睛睨向还在闷笑的陈素心。 陈素心一愣,没想到炮火会转到自己身上,有一瞬的慌张,立刻道,“我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她脸上的东西,关我什么事!” 两条长腿交叉在一起,贺兰越挑眉看向校长道,“校长,事情是这样的!苏同学脸上的红渍呢,是来您办公室之前我给上的药。至于为什么要上药呢,就得问问陈同学了!我记得,校规里有一条:不得在校内斗殴滋事,否则给予记过处分,严重者予以开除,对不对?” “是有这么一条。”校长点点头,转头看向陈素心,只不过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陈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校长,我不知道苏小落脸上是怎么回事,至于老师……他和苏同学的暧昧举动,我们好多同学可都是亲眼看见的。”陈素心盯着贺兰越,一点也不畏缩,“校长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一问。这可是有辱校风啊!” 皱了皱眉,校长疑惑的看向贺兰越,“贺兰老师,这又是什么情况?” 小落怔了怔,却见陈素心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宛如得逞的狐狸。居然会拿她和贺兰越的关系做文章?难道说,他们做戏给陆皓庭看的那一幕,她也看到了? “情况就是……”贺兰越站直起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过小落的肩膀道,“我们在谈恋爱!” 噗……有人喷茶的声音! 啪!书本从桌面掉落的声音! 咣——下巴砸地的声音! 在场的人表情丰富的精彩斑斓,校长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陈素心瞪大眼睛干张嘴说不出话,训导主任还算淡定,摸了摸有些脱臼的下巴,干咳两声道,“那个……贺兰老师,你要注意一下形象!这里毕竟是学校!” “嗯,学校啊。怎么了?”点点头,他回答的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小落也是惊得呆了半天,她终于体会到呆若木鸡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没想到当着校长和训导主任的面,他会这样说,这小鬼,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 训导主任被他噎了下,脸色涨得发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贺……贺兰老师,你要检点下自己的行为!我们学校是校风严谨的名牌大学,市里省里的典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眨了眨眼,贺兰越完全是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训导主任道,“主任,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不检点了?老师也是人,老师就不能谈恋爱了?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作风不正派了?现在又不是三十年前,大学里结婚生孩子的都比比皆是,我们谈个小恋爱什么的,就不注意形象了?” 一番话说的训导主任答不上来,干瞪眼直着急。 “还有……”他继续道,“我姓贺兰,不姓贺……贺兰!主任,这个不能搞错!” 小落几乎已经看到了主任捧心喷血的场景,在心中闷笑许久。 看到校长沉默不语,陈素心有些着急了,抢着道,“做学生的和老师乱搞关系,真是不要脸!你们这是乱伦,是破坏学校风纪!校长,为了学校的声誉着想,一定要对他们严惩!” 猛一抬头,小落直盯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兰越已经重重按下她的肩膀,沉下脸道,“陈素心同学!请你说话注意用词!什么叫乱搞关系?我们是正经交朋友,再说了,我和苏小落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吧?你身为学生,不好好学习专心学业,成天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到处搬弄是非,影响学校声誉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怕是你吧!” 顿了顿道,“陈副市长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你说什么?!”陈素心何时被人当面这样糗过,脸都青了,瞪大眼睛吼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让爸爸说句话,整个S城都没学校会聘用你!” “哟,官威真大!”闲闲的丢给她一句,贺兰越才懒得跟这小女孩斗嘴,看着校长道,“校长,我的事说完了。这个校内斗殴滋事,是不是该处理下了?” 校长一直没有开口,此时不得不干咳两声道,“陈同学,苏小落头上的伤,是不是与你无关?” 这样问,明显是偏袒了。只要陈素心说一句“是”,他几乎就要立刻接口,既然与你无关,那就先调查原委再说。 可此刻陈素心已经气昏了头,才不管三七二之一,梗着脖子说,“是我做的,怎么样?!” “是我做的,怎么样?!”陈素心气哼哼的说。 本来教训完这丫头以后想着这件事也就算了,没想到又让她看到皓庭在追她。而她居然敢拒绝陆皓庭?! 陆皓庭!她心中的白马王子,那么阳光那么开朗那么爱笑的他,是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可她居然敢拒绝他,惹得他那么伤心!她算个什么东西,向来只有陆皓庭拒绝别人的份,轮得到她甩了陆皓庭吗?! 正巧听到贺兰越那番话,陈素心就觉得自己捏到了证据,跑来跟校长告状!无论如何,哪怕凭借爸爸的势力,也要把这丫头给撵出学校。既然这个愣头青老师非要强出头,那就连他一起办了! 想到这里,眉梢一扬看着校长道,“校长,不要陪他们扯嘴皮子。这种事情是一定要下处分的,不然以后学校的风气得成什么样子了!” 校长怔了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校长!”一直被贺兰越护在身后的小落站出来,深深鞠了个躬表示尊敬,然后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学校下处分定惩处,都是我们学生可以指手画脚参与意见的,看来我们学校真的是很民主啊,这个要好好宣传一下,让全校师生都能与有荣焉!” 她说的很认真,表情也很崇敬,没有一点讥讽的意思表现。 面色抽搐下,校长干咳两声然后对陈素心道,“该怎么处理,学校自有分寸。陈同学,现在有老师指认你在校内斗殴伤人,你承认吗?” “是我做的!”一扬头,陈素心一点也不怕,不屑的睨了小落一眼,“谁让她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男朋友,如果她不老实点,下次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这下,校长的面子有些拉不下来了,恼火的喝道,“陈素心!我现在只问你有还是没有,哪那么多废话!” 被校长这样一吼,陈素心愣了愣,眨眨眼没回味过来。 仗着家里的权势,学校里从校长到班主任,谁不卖她几分面子,谁敢这样吼过她。一时就怔住了,张着的嘴半天没合拢。 “校长,您也看到了。现在的学生啊,就是这种态度!”耸了耸肩,贺兰越一脸无奈的样子,“至于处分,您看着办。总之呢,我不希望我班里的任何同学再受到任何损伤或者威胁。我想,校长应该明白的!” 说完,他扯着苏小落的手,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喂,你们不能走!”眼看他们就要离开,陈素心尖叫道。 “够了!陈素心!”校长拧起眉头,一脸不耐烦,拿这个千金小姐真的是有些忍够了,“这里是校长办公室,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陈素心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也不敢再开口,毕竟在校长面前,她还不敢太肆无忌惮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瘪了瘪嘴,看着校长怒气隐忍的脸,才觉得自己方才可能真的有点过了,小心翼翼的说,“校长,我……我是一时气急才会冲动的。你是了解我的,对不起……” “好了!”摆了摆手,校长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别说了,先回去上课吧!” 陈素心也不敢再火上浇油,训导主任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扁着嘴退了出去。 “校长,贺兰老师是不是做的有点太过了?”训导主任关上门轻声道,“他那么说话,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嘛!再说了,陈素心的爸爸毕竟是陈副市长,贺兰老师今天这样对她的女儿,只怕以后学校想要留他也难啊!” “别说了!你也出去吧!”校长摇摇头,坐下来显然无意多说。 训导主任愣了愣,只好也离开了。 贺兰越拖着她一路走出校门,她挣扎了几次甩不掉,最后死死抱住门口的柱子不松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不说我就不松手!”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他笑嘻嘻的说,又恢复了一脸的不正经。 “不去!”她果断拒绝,反正跟着他就没什么好事。 生平第一次被请进校长室,还被人指责乱搞男女关系,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不去也得去!”过来掰她的手指,见她下定决心要跟自己抗争到底,松了手,突然贼贼一笑,手指微微成爪状朝着她的腋下伸去。 “啊——”她怕痒,下意识的缩手护着,便被他钻了空子继续扯着前行。 将她丢在一辆银色小跑车副驾座上,不由分说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跳上车疾驰而去。 开上路没多久他就绕上高架,然后速度就飞一般的飚起来。 她紧紧的抓紧他,胸口被风灌得很闷,直到一个转弯下了高架,车子缓缓驶入闹市区。将车子停在一个酒吧后面的停车场,他才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嫁给我爸爸,有没有什么企图?” 他的神色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一张娃娃脸严肃起来,也是会让人肃然的。 小落盯着他的眼睛,毫不回避的望着他,果断的回答,“没有!” 她是没有企图,虽然苏寒让她监视贺兰家的动静,但是这并不是她的意图。她只不过是颗棋子,为了保住她要保住的人,逼不得已堵上自己的一生,仅此而已! 贺兰越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很认真的在探索他想要的答案。 过了没多久,酒吧内隐约有音乐声传出来,他忽而一笑,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记,“那么认真干嘛?逗你玩的!” 笑着跳下车,替她将车门打开,“下车!” “你不是要带我去酒吧吧?”惊讶的瞪着酒吧的招牌发呆,小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可以?”他笑得天真无邪,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小落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脸被他捏的生疼。 这是一间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如小木屋一般的酒吧,与同一条街上其他的店不同,不是非主流的元素,也没有夸张的风格,只零星点缀了一些小彩灯。天色还亮,所以没有打开,看上去有一点灰蒙蒙的。 门口歪歪斜斜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夜色。 不由分说,贺兰越一手拽着她一手推门而入,今天他似乎拉她拉的很顺手嘛,根本毫无顾忌的。 小落低头看了眼被他拉入的手腕,颇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还是白天,酒吧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吉他手抱着吉他坐在角落里轻声弹唱。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酒吧里没有开什么灯,因为整体设计缘故,即便是白天,屋子里都是昏暗的色调。 安静的能听到酒水落入杯中的滚动声,低低的中音平缓流淌,卷起那么股宁静悠远的意味。 小落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声音,不由得往那吉他手多看了两眼。 “喝什么?”贺兰越开口打断了她的遐想,转头却已见他走进了吧台里面。 “喂!”她低呼一声,“当心被人当贼抓起来!” 他无所谓的笑,转身从酒柜上拿下酒来,居然自己开始调起酒,一脸悠闲自在的样子。 她有些紧张的四下张顾,除了那个坐在角落的吉他手,竟是再没看到其他人。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担心,生怕什么时候从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人,“你快点出来!别乱来好不好?” 手中的调酒器随意翻转,几次以后,他缓缓将里面的液体倒出,竟是浅绿色的。 “尝尝!”递给她,他笑得还是那么轻松。 瞪着他手中的酒杯,小落只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叛逆,一点都不肯听人劝。 见她不接,半俯下身子与她对视,贺兰越低笑道,“干嘛?不相信我的手艺,还是怕我下毒?” “手艺倒是不用怀疑了,不过下毒还真说不准。”调侃的声音传来,小落下意识一回头,却见那吉他手已经放下了吉他,笑着走过来。 顺势坐在她身畔,扫了一眼小落,转头对贺兰越道,“大白天诱拐小妹妹来这里,当心我报警啊!” “你报啊!我就告诉警察是你拉皮条介绍给我的,当心封铺!”摊开双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过却是又挑了几瓶酒,再次调了一杯递给她,“老样子——桔梗?” “封呗,反正铺子是你的,爱怎么封就怎么封。”接过橙色液体,她小口抿着。 “这酒吧是他的?!”小落惊讶道,这才看清那吉他手原来是个女子,只不过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宽松欧美风的T恤牛仔裤,声音又很中性化,所以一时竟没看出来。 吉他手啧啧出声,“pike,看来你还真是诱拐来的。小妹妹,从哪被他骗来的?当心他把你卖了。这家伙可是个惯犯!” “anni,她才不会被吓到!”说话间,他已经给自己也调了一杯,坐在吧台里自饮上了。 “你好,我叫小落!”伸出手,微笑着打招呼,只凭第一印象,她就很喜欢这个anni。 “anni。”她也探出手来握了握,接着一扬手挑起小落的刘海,很认真的看了看道,“小伤而已,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被她一提醒,小落才想起头上的事。校长室就狐疑了半天,只不过后来一闹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就不由自主的摸上额头,很困惑到底是怎样的伤情会让人人都如此重视。 看到她一脸困惑的样子,anni善解人意的随手掏出一面镜子,“喏!” 打开镜子对着里面只瞧了一眼,顿时抓狂的山呼,“贺兰越!!!” “啊哟,耳朵聋了!”伸一指掏了掏耳,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纯粹装傻。 见这情形,anni当即明白了为什么一点点小伤会被夸大其词的弄成这般模样,显然这可怜的女孩被陷害了。 顶着张半面关公,不知道绕了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这个pike,玩的有点太过了! “洗手间有洁面乳,试试看能不能洗了。这家伙我替你看着,保管跑不了。”anni递给她一条压缩毛巾,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落狠狠的瞪了贺兰越一眼,这才接过毛巾走向洗手间。 “怎么,终于记起还有这间客栈了?”晃了晃手中的杯子,anni噙着笑说道。 “你都说了是我的铺子,我怎么会忘了呢!”斜倚着吧台,贺兰越有些懒懒散散的。 Anni咬着唇瓣,仰头四周环顾了一圈,“有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同?” 贺兰越认真的看了看道,“还和两年前一样。” “是啊,完全一样,没有一点变化!”anni颇有些感慨,“只怕变得不一样了,你回来就不再记得最初的模样了。” “你想太多了。”他笑,口中的酒辣中泛苦,回味甘甜。 “今年回来这么早,因为这丫头?”眼神示意了下洗手间的方向,anni浅笑着问。 没有否认,他倒是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原因。” 接到老头子要结婚的消息,他正在练习马术,听电话听的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要知道,老头子从来都是个很古板的人,母亲过世那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要续弦,如今都一把年纪,说不好听些,也没多少年活头了,怎么就想起来要再婚了?! 尤其,那个女孩子才二十岁!二十啊!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西海岸打网球晒太阳吹牛把妹呢! 所以他悄无声息的偷偷跑回来,又做了她的班主任,为的是知己知彼,好好搞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跟老头子灌了什么迷药! 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完全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老头子这次的举动实在有些太奇怪了,让人琢磨不透! 而小落…… 看着他沉思的侧面,anni笑的有点涩,相交这么久,极少见到他这般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向来坦白,这是他的优点,却也很伤人。 终于要定下心来了么? 仰头喝干杯中的桔梗,喉头一股温热的感觉,anni看着从洗手间走出来还在扯裙子的小落,轻声道,“我记得,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这种类型的?” 贺兰越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只不过一点小伤,让你抹成了这个样子,待会儿回家怎么交代!”嘟着嘴,她直犯愁,虽然已经洗去了一些,可是还有不少红药水过多的地方实在洗不掉。 “就没打算让你交代!”说着,他又调了一杯酒递过去,“也许你可以考虑等天色暗了以后,没人发现再回去。” “嘁,齐暮下午会到学校接我的。”她顺口答道,然后似想起了什么,惊叫道,“呀,糟了!齐暮要接我的,几点了,现在几点了?” 贺兰越闲闲的说,“还早,足够你吃个午饭睡个觉,放心好了!” “都怪你都怪你!”小落有些焦急的跺着脚,“怎么都逃不过了,回去如果让老爷看到了,可怎么说,怎么说……” “照实说呗,反正也不是你的错,老爷子还会帮你出出气。”他半真半假的说,用自己手中的杯子敲了敲她的,“喝了,别浪费我的手艺!” 叹口气,她哪里还有尝手艺的心思,望着杯子里的液体直发愁。 anni一直沉默着看他们你来我往,说是斗嘴,倒更似情侣间的逗趣,她试探的问,“你……住在他家里?” “呃……嗯。”小落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她可能是误会了,“那个……我在他们家……当保姆!” 情急之下,就这么解释了!反正上次贺兰卓也就这么给她安了个职务,不在乎再多担一次虚名。 “做兼职那种,主要负责照顾老爷。”她尴尬的说。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anni看了看她脸上残留的红渍道,“这一点点,没关系的。我给你画个妆,稍微修饰一下,不注意就看不出来了。”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她紧张的问道,自己从来不化妆,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应该,没问题!”思忖着,anni拉起她的手道,“来,跟我来!” 将她引入酒吧后面的休息间,然后打开一个化妆箱,细心的给她打底,“小落,你的皮肤真是细腻,底子这么好,你岁数还很小吧?” “快满二十了。”红了脸,她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夸奖。 “二十……”anni的手顿了顿,放下粉扑给她开始画眉,“真好!年轻真是好,青春就是资本啊!” “不要这样说嘛,说得你很老一样。你也很年轻很漂亮啊!”小落真心的赞叹着,觉得她美得帅气。 她要是个男孩子,绝对也是个翩翩美男子。 “二十七了,不年轻了!”长叹一口气,她下意识的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细碎的鱼尾纹已经悄悄开始爬上眼角,皮肤明显有了下垂的印记,果然,女人过了二十五就是过了黄金期啊,骗不了人的! 看出她的怅然,小落道,“你真的很年轻,哪里像二十七的,看着和我一样大,都是二十岁的,只要心里年轻,年年都二十。” 她的话,惹得anni笑了起来,手中动作也轻快了一些,“我想,我知道pike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啊?!”小落张大嘴没反应过来,迟钝了一下才忙道,“你误会了!” “你误会了,我跟阿越不是你想的那种……”小落连忙解释着。 Anni却笑着收起梳妆盒,“别那么激动!你不需要对我解释的!”,说着,将她的马尾放下来,稍稍打理蓬松一些,能掩饰两边的痕迹,“好了。” 对着镜子看了看,感觉确实要好很多,不是那么明显了,“谢谢你!” “太客气了!”拉着她的手走出去,贺兰越正有些不耐烦的朝她们方向走过来,看来是准备叫人了。 “喏,原样奉还!”将小落推到他身畔,anni嗔笑道。 仔细端详了下,贺兰越点点头,“行,好歹能见人!”,话音刚落,被小落一拳砸在肩膀上。什么话! “走吧。”他捂着肩膀开口道。 小落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还能去哪,回家啊!难不成你想这个样子去上课?” “可是……现在还早。”她有些犹豫的抬腕看了下手表,差不多到了中午饭的时间,她等于翘了一整天的课。 看到这手表,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贺兰卓,要是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不早,刚好可以赶上一顿饭。”他不由分说的扯着她往外走,一边对anni道,“这里交给你了,有事打我电话。” Anni但笑不语,看着他们出了夜色的大门,唇角的笑容才有些僵硬下来。 他总是这样来去匆匆,从来不曾驻足停留过。这一次,他会留下来吗?为了……那个女孩子? 走到吧台前,调酒器上似乎还有他掌心的温度,紧紧握住,仿佛这样就可以与他十指紧扣,轻轻的,贴近脸颊。 哪怕只是幻想一下,也好! 小落再次被他塞进车里,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子已然发动了。 脑袋里感觉乱乱的,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感觉这么倒霉呢!先是被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接着又跟他演了场戏,后来被他弄得满脸都是这红药水,还去了校长室冠上了不伦恋的帽子。 “阿越,我们还是回学校吧?”她绞着手指说道,从来没有翘过一整天的课,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回去干嘛,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专业课,那些大课不去也罢,反正是浪费时间。”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小落狂汗!有这样的班主任么,跟你说上课是浪费时间,带着你满城乱跑就是不去学校,他果然很闲! “酒吧是你的?”她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其实想说的是,既然你自己有间店铺当个老板,干嘛还跑到她的学校当她的班主任,根本是克星嘛!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说着,双手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嘴里叫嚷道,“正好,顺带去下四道口,那里的绿豆饼老爷子最喜欢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小落也没再继续问下去,看着他兴奋的侧脸,腹诽着他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四道口有一家很出名的小店,店铺不大,而且只卖绿豆饼,但是几乎每次去门口都排了长队,去的晚了还真就没了。 将车停在路边,贺兰越对她道,“你等等,我马上来。”,便跳下车子往小店跑过去。 小落坐在车里有些百无聊赖,左右张望着。 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个点,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哪里就有那么多的闲人。只可惜,她身边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侧了侧头,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凸显身材的套装,跟身旁的朋友浅笑着往商场的方向走去。 她笑的很得体,举止很大方,一看就是极有修养的大家闺秀。 小落眯了眯眼——苏爱童?她还真是本事,做淑女的时候真的很淑女,骂起人来也可以一样如泼妇。 仿佛感觉到被人注视,苏爱童也转过头来,刚刚好就对上她的视线。 先是怔了怔,然后见她转头对身边的朋友说了两句什么,就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走了过来。步伐之快,直让小落担心她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鞋跟折了。 “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苏爱童沉了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一脸莫名的左右看看,小落道,“这里不是大街上么?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奇怪,这里也不是苏家的地盘,凭什么她就不能在这里。 “你……”苏爱童咬了咬牙,“你别跟我装傻充愣!对了,现在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在上课吗?你居然敢翘课,我要告诉爸爸,你在浪费他的钱!” 上下打量了她的名牌包包,钻石耳坠,限量套装,小落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浪费他的钱?谁啊?! 她也真的笑了出声,“拜托!你几岁了,还告诉爸爸?我上没上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没上班?” 苏爱童脸上涨得通红,低声道,“你管不着!你这个死丫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好好伺候好你的‘老公’,或许还能多过两年太太日子。” “小落,我买了两份,咱们自己吃一份,给……”贺兰越拎着两袋绿豆饼兴冲冲的走过来,一抬头才看清车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你朋友?”挑了挑眉,冲着苏爱童的方向问道。 小落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她从来就不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那靠着我的车干嘛?我车昨天刚洗的,不需要洗车工!”挥了挥手,好像挥苍蝇一样,一点都没有给美女面子的客气。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轰过,苏爱童气炸了,看了眼根本不认识的贺兰越,再看看这辆艳羡了很久的银色小跑,咬着牙冷笑,“才结婚几天,就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了。偷腥也要悠着点,若是让你夫家知道了,别丢了我们苏家的脸!” 小落还没开口,贺兰越抽了抽鼻子道,“什么味,好臭!绿豆饼坏了吗?”,一边说,一边抽动鼻子,侧头对苏爱童道,“大婶,你放屁了吗?全身都这么臭!离远一点,别熏坏了我的车子。回家找点84好好洗洗!” 说完,也不给她发火的机会,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苏爱童根本没防备,身子一趔趄打了个晃,只听“喀嚓”一声,如小落先前所想的那样——鞋跟,断了! “刚才那位大婶是什么人?”贺兰越的手钻入塑料袋,掏出一块绿豆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 小落抿了抿唇,脸别向窗外,淡漠的吐出三个字,“苏爱童。” “苏—爱—童!”贺兰越一边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苏寒的长女,你姐姐?” 本能的想反驳,却只是唇瓣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看了眼她沉默的侧面,贺兰越了然的笑,“看来,你们姐妹关系不怎么样嘛!” 她还是没有说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拐了个弯,车子往山上驶去,道路顿时变得清幽起来,他放慢了车速,也不介意没有人回话,就好像在自言自语,“听说苏寒有一儿两女,不过其中有一个并不是他老婆生的,换而言之,就是私生女。刚好,就是你吧?” “停车!”小落突然开口道,面色不再那么镇定了。 “那么激动?只是闲聊嘛,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他并没有停下来,难得见到她这么激怒的表现,就是被陈素心围殴,也没有这么生气。 “停车!”她声音很大,手已经按在了门把上,“再不停,我就直接开门下去了。” 生怕她做出傻事,贺兰越连忙将车靠边,踩下刹车停了下来。 她不由分说,直接拉开车门下车,自己径直往前走去。 看她真的动怒了,贺兰越才发觉似乎玩笑有点开过分了,没想到她平时大大咧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发起火来这么倔强。 只好开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探着头道,“喂,我说错了什么,对不起啊!我道歉,你上车吧!” 小落却连头也不回,固执的继续走。 没有人知道,“私生女”三个字是她心头不能触及的痛。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在乎是不是苏寒的女儿,但是,这三个字仿佛烙印一般,给妈妈打上了第三者的称号。 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到最后却成了不能见光的小三,只因为爱错了人,便要受到一生的惩罚。该受惩罚的是那个男人!错的明明是他,可为什么他能逍遥的享受人生,而所有的指责和压力,都要由妈妈一个人负担! 私生女,她恨这三个字!她宁可没有爸爸! 贺兰越自然是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是真的惹到她了。 挠了挠头皮,愈发觉得女人心海底针!方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就算你生我的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你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等下迟了还没到家,齐暮再去学校接你,不是让他白跑一趟嘛!”他大声的说着。 顿了顿脚步,她总算停了下来。 他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待会儿没有及时赶回去,齐暮还是按照约定去学校接她,不是会扑个空? 一言不发的转身,拉开车门坐上去,却还是不看他。 贺兰越探过头看她,“真的生气了?” 她还是不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虽然不知道到底哪句惹到她了,道歉总是没错的。 “开车吧。”小落淡淡的说,眼睛还是看着路边的树。 耸了耸肩,他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发动车子。 驶入停车坪的时候,看到那辆黑色奥迪也在,贺兰越有些意外,“咦,老大今天回来这么早。” 扫了一眼车子,小落心里莫名的一沉,下意识抬起手将头发往脸颊拉了拉,好像这样就能挡住脸上的伤。 注意到她的动作,贺兰越停好车子拎起那两袋绿豆饼,笑,“放心,有我呢!” 进了屋子却没看到贺兰卓的身影,倒是齐暮抱着一叠文件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们的时候怔了一怔,“小姐,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嗯。”小落应了一声,瞄了贺兰越一眼。 他立刻会意道,“今天上大课的老师临时有事,既然没什么事,我就顺便带她回来了。” “哦。”齐暮点点头,“这样也好,反正小少爷也在学校里代课,带小姐同进出倒是方便许多。” “那不如以后都由我负责接送小落好了?”他顺口道。 小落侧头有些惊讶的看他,齐暮却答应的很爽快,“也好啊!反正少爷顺路!” “老大回来了?看到车子在外面。”他倒也没有拒绝,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把她给“易主”了。 “嗯,也刚回来没多久,进房了。”抬头示意了下贺兰卓的房间。 随着他的动作,贺兰越也仰头看了眼,房门紧闭。他接着道,“齐暮,午饭吃过了没有?还有饭菜吗?” “有,你们还没吃吗?”齐暮指了指怀里的文件,“等我把这些放一放,去给你们热热?”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吧。”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小落道,“喏,把这给老爷子拿去,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等下下来一起吃!” 接过袋子,小落有些犹豫,她的脸…… “记得,就说是你买的哦!”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来了一句,然后笑嘻嘻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吧!记得快点下来吃东西!” 提着袋子上楼,走到房门口轻轻叩门,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声音,估摸着正是午睡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想要下楼,结果,前面的门开了。 贺兰卓脸色不佳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正看见她呆呆的看他,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 “没上课?”他皱了皱眉,开口就问。 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摇头,旋即反应过来,“没,下午没课了。” “小落,下来吃饭了!”贺兰越大嗓门的喊道,一点都不怕惊动旁人。 小落脸上一热,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了一般,低头道,“我先下去了。”,几乎是灰溜溜的下楼,头垂得低低的,还好他好像没有发现。 贺兰越已经摆好了两道剩菜,端了两碗饭走出来道,“怎么袋子还在手上?” “老爷好像在午睡。”放在一旁,她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哦,我把这个给忘了!”一拍脑门,递给她一双筷子,“算了,先吃饭吧。待会儿你记得把这绿豆饼给老头子送过去。” “嗯。”她点头应了一声,端起碗闷头扒饭,只听得楼梯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老大,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贺兰越一边吃着一边问。 贺兰卓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道,“有点事,就先回来了。你下午不是有一堂哲学课吗?” 嘴里还含着饭,贺兰越张大嘴巴一脸吃惊的瞪着他,“你怎么知道?哇,老大,你也太无所不知了,连我每天都什么课都调查的这么清楚,要不要这么关心我啊!” “翘课!”简短的说了两个字,贺兰越的眼睛却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小落一眼。 她偷偷抬头望去,正对上他扫视过来的眼神,仿佛被他看穿了谎言,翛地低下头去。 方才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暗示她,他根本就知道方才她说的是谎话。贺兰越是她的班主任,他偶尔有那么一两堂大课,自己怎么可能会没课呢? 只不过……连班主任都翘课了,她这个小喽啰还算什么。 “哎,偶尔一次没关系了。学生们也是需要放松放松的,再者说来,哲学这课,本来就没几个人会来听的,何必太认真了。”贺兰越才不以为意,翘课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上楼,贺兰卓在沙发坐了下来,淡淡的说,“既然这分工作是你自己选的,就要认真去做。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去教这门课?” 贺兰越摆了摆手,“我才不想教,我就想担个班主任的名,可校长非要让我再教门课。想着反正这门没什么人上,就选的这个。要不,我才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咳咳……”小落呛着了,连连咳嗽。 “怎么呛着了,我去倒点水来!”贺兰越起身去倒水。 这家伙,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教哲学,还真像他懒散的风格,害得她一不留神就被呛住了! 贺兰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因为剧烈的咳嗽,脸颊有些泛红,她低着头,只露出一小截侧脸。她总是在躲着自己,就好像老鼠遇见猫一般,到底是他太可怕,还是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喝点水顺一下。”贺兰越递过杯子给她,小落接过来昂起头喝水,露出嫩白如玉的脖子,喉咙处上下滚动。 微微眯起眼睛,贺兰卓抬手捏了捏鼻梁中间,突然,手顿住了。他坐直起身体,看着小落的侧面,往后垂落的碎发不再遮着脸颊,而仰起的角度刚好能让他看清半张面孔。 刚才她一直低着头,又有刘海挡着,所以没注意。现在明显能看出脸上有着碎小的伤痕,还有红红的印子。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有点清冷,就这样突兀的响起。 贺兰越愣了一下,转头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落脸上的伤,恍然大悟道,“没什么,被野猫挠的。” 借着杯子的遮挡,小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水杯,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平静,“学校里有野猫乱钻,不小心被抓到了。还好阿越给我擦了点红药水,只是抹得稍微多了点,看着有点夸张。” “野猫?”贺兰卓质疑的看着他们,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些伤痕上。 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虚,小落站起身道,“你们聊,我想先上去小睡一会儿。” 说完,就赶紧往楼梯走去。 经过贺兰卓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站住!”,声音冷冷的,似乎还透着点不悦。 小落顿了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他从沙发站起,绕过茶几站到她的面前,身形颀长笼罩住她。 贺兰卓站得离她很近,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张五花斑斓的脸,画了淡妆?很好,怪不得方才在楼上的时候没有发觉,只扫一眼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他没有说话,可是那迫人的气势让小落更加紧张了,手拧着衣角,不知他要做什么。 “怎么回事?”淡淡的开口,语气稀疏平常,可是却让人踌躇着不敢说谎。 “她不小心,学校里……”贺兰越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了,“没问你!” 他看都没看贺兰越,眼睛直直逼视着小落,只听她的答案。 咬了咬唇,她一咬牙狠下心道,“野猫抓的!” 四个字铿锵有力,只是眼睛却是盯着脚尖前的地面,盯着他的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在家里还穿皮鞋,不嫌捂脚么?她胡思乱想着。 几不可见的扬了扬眉,贺兰卓看着她的头顶,“看着我,再说一次!” “老大……”贺兰越有些看不下去了,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刁难人了?再者说来,小落也没犯什么大错吧,干嘛这样揪着她不放。 贺兰卓扬起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是盯着小落。 死就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有这样咄咄逼人的! 抬起头对上他清冷的眸子,她大声重复了一遍,“野猫挠的!怎么样?要不要看清楚一点?没见过人脸上有伤啊,很稀奇很国宝啊?要不要拿放大镜来仔细研究一下啊?” 一旁的贺兰越倒抽一口气,以不认识的目光看着小落。虽然知道她有时候挺牙尖嘴利的,可是那对象是老大啊,从来没有人敢以这种口吻跟老大说话的。 “老大……”他再一次想要冲上前,在老大发火前把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拉离战线。 贺兰卓却突兀的,笑了。 揉了揉眼,他没有看错,老大的唇角真的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听他不紧不慢道,“主意不错,阿越,拿个放大镜来!”!!!! 在场的人都石化了! 那个以严厉作风出名的,不苟言笑清冷淡漠的卓少将,居然会开玩笑??!! 贺兰越僵在原地没动,他看着贺兰卓伸出手挑起小落的刘海,认真的审视着她的脸,顿了顿才道,“等下去我房间把那瓶祛瘀膏拿来。女孩子脸上留疤,不好看。” 说完,已经放开手,径自上楼去了。 “哇,小落,你发达了!老大居然肯把祛瘀膏给你,上次我受伤,他死活都不肯给我的!”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贺兰越大叫,“那可是外伤圣品药啊,像你这种小伤,今天抹上,明天就结疤,后天就痊愈,保管你一点疤痕不会落下!” 小落还傻傻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没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快,快跟老大去拿祛瘀膏啊!”用手肘戳了戳她,贺兰越看起来比她还兴奋。 小落回过神来,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楼梯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那么好的东西,不拿多浪费,难得老大肯给你。”他继续怂恿着,似乎比较想要的人是他。 “没事的,反正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抬手抚上脸颊,碰上去还有点微微的刺痛,被指甲划伤果然是可小可大的。 贺兰越却根本不死心,“什么小伤,老大有一句说的没错,女孩子落疤就不好看了。” “要那么好看做什么!我反正……”她想说,我反正都嫁人了,好不好看也不用别人欣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道,“我困了,想睡会儿,别来吵我。” 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进自己房间去了。 站在原地怔了半晌,贺兰越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算了,你不要,我替你去要。反正老大答应了的,又没说一定让你去拿。”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楼上贺兰卓的房间去了。 门是虚掩着的,看来是在等她,他干脆直接推门而入,果见贺兰卓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他心心念念的“外伤圣品”。 “嘘——”吹了个流氓哨,贺兰越脸上噙着痞子笑,“老大,转性啦!居然懂得怜香惜玉啦!” “你进来做什么?”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贺兰卓表情淡漠。 “谁让你太凶了,吓得人家小姑娘不敢来,只好我纡尊降贵,替人取药了。”他半真半假的说,依旧挂着不正经的笑。 贺兰卓轻哼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也用不着你纡尊降贵。” 听他这样说,贺兰越索性也不再站着,自发找了张凳子坐下来,“说真的,你当真相信老爷子还能碰她,还能……那个?” 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贺兰卓没有回话。 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嬉笑着,“好,好,当我说错话!那老大你对她这么关心,难道只是想调查她的底细?” “那你默不作声跑回国内,又特意去做大学老师,是为了什么?”这件事一直记下,只是没工夫跟他计较。 耸了耸肩,他很痛快的承认,“不错啊,我就是好奇老爷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有续弦的意思,娶这么个丫头。话说回来,这丫头的年纪,配老大你都嫌太嫩了!” 话音没落,就收到一记冰刀般的眼神,他嘻嘻一笑,不以为意,“不过就我看来,这丫头应该没什么目的,最多算是一颗被人算计下的棋子,只是不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挠了挠头,他眼睛盯着桌上的那瓶药,伸出手道,“老大,药还是给我吧,你太严肃了,吓到她就不好了。” 看向手旁的药,贺兰卓顿了下,到底是递给他了,“别玩过火!” “收到!”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老大,她是你那杯茶吗?” 毫无意外又收到一记冰死人的目光,意料之中!他笑着离开。 没有下楼,贺兰越径直走到另一端的房门口停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他侧耳听了听,再敲敲,还是没有人回应。 转身走了两步,想想又停下来,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哎呀,小兔崽子,可算抓到你了,快趁没人管你,赶紧下锅炖了!” “啪——”门唰的就被拉开了,探出一张紧张兮兮的脸左顾右盼。 确定上当受骗了,小落鼓着嘴巴气嘟嘟的看他,脸上的淡妆和红药水都洗掉了,也显得伤更加明显。 贺兰越笑嘻嘻的看着她,长腿一迈,大咧咧走近她的房里,“哎,又被它跑了,算它走运!” “我要睡觉!”站到他面前表示抗议。 “睡吧。”仰起下巴示意了下对面的大床,却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你出去!”很明确的下逐客令,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现在心烦气躁,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好吧,人家可是好心好意给你送药来的。”扬了扬手里的祛瘀膏,他自顾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谁让你……”小落没好气的说,停顿了下,看清他手里的瓶子,愣了愣,“你去找他拿药了?” 贺兰越认真的点点头,“可不是!好心为了某人,结果还要被嫌弃,哎!” 有些纠结的抓了抓头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心情那么浮躁,“其实我说过了,不用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呃?” 呆愣愣的看着贺兰越突然凑近的脸,他把药膏按在她的掌心里,“要谢呢,就要谢老大,这次我不居功。还有,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当我们兄弟都是摆设啊?” “我……”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却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我啊你啊的了,自己洗个澡敷敷药,好好睡上一觉。学校那里有我,待会儿叫你吃晚饭。” 交代完以后,他就走出去,还好心帮她把门给关上了。 握着手心里的药膏,小落看着已经关好的门板,心里千头万绪说不出的滋味。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她,在外受了任何委屈或者欺侮,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抗下,不会有人问她难过不难过,更不会有人关心她今天开心不开心,只要没给他们带来麻烦,不会让他们觉得丢了脸,甚至所有的人都刻意忽视她的存在。 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动,想着贺兰卓那个人平常虽然冷冰冰的,但到底也是为她好,对他畏惧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好吧,就听他的,试试这所谓的“外伤圣品”吧! 轻快的站起身,拎起浴袍往卫生间走去。 洗完澡去楼下拿牛奶,看到绿豆糕才想起来忘了给老爷送去。 “发什么呆?”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居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吃了一惊回头,面前彷如一堵墙般,素色的衬衫扣得齐齐整整,连每颗纽扣似乎都透着股洗衣粉的清香。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是贺兰卓,只有他才穿这种一板一眼的衬衫,贺兰越向来都是最随性的T恤牛仔。 “我……呃,我来拿牛奶。”不知为什么,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就会磕磕巴巴,“我,我要回房了!” 说完,逃也似的想要离开,却被他一伸手揪住了衣领。 第六章、心动的理由 “爸爸洗完澡了?”他淡淡的问,只用两根手指就可以轻松的夹住她的领子,让她无法逃脱。 “我……齐暮在给他洗。”此时,全然没了下午那会儿顶撞他的勇气,像只小乌龟一般缩在自己的壳里。 贺兰卓眯了眯眼,“那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刷!她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 是她应该做的,可好像也不应该是你提吧。老爷都没说这话,你着急什么? 心里腹诽着,却又不敢说出口,只盯着脚尖的地面,后颈被他拎着,勒的有点难受。 稍稍手上放松了一些,他转了个身站到她对面,就是要跟她面对面,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上面的伤已经淡了许多,只是细细长长的,不大好看。 “以后再跟人打架,记得还手。”他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 小落一愣,没回过神来,张大嘴,“啊?” “笨蛋,连打架都不会!只有挨打的份!”口中低斥着,语气却是极温柔的,看着她张大的小嘴,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眨了眨眼,她还是有点没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跟人打架? 慢着,她根本没打架好不好,分明是被人打,他事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乱指责的啊! 不过小落还是憋着嘴应了一声,“哦!” 看出她的不服气,贺兰卓也没有说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软软的一点都不扎手。 想偏偏头避开,可想想反正已经迟了,这时候再避也太生硬了,两眼往上翻,看着那只伸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感觉有点怪怪的。 “陈素心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如果她敢,别替她隐瞒!”他的眼神锐利起来。 小丫头脸上的伤分明是指甲挠的,还吞吞吐吐说猫抓的,阿越还帮着撒谎。两个人,都跟半大孩子一般,说个谎都不会,一通电话拨到校长办公室,那边诚惶诚恐交代个一干二净。果然还是亲自动手答案来得比较快。 这下小落真的懵掉了! KAO!他是神算子么?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连陈素心的名字都知道。他这样说,是不是代表威胁过陈素心了?也不对,他这样的身份,犯得着威胁么? 从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贺兰卓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伤一点都不关心,倒是操心起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像她这样对自己的脸这么漠然。 话说回来,她下午回来脸上化点淡妆的样子,还挺好看。 小落哪里知道他想那么多,咽了咽口水道,“你……没对陈素心做什么吧?” “用得着吗?”板着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就说嘛!只不过他这样一搅和,只怕校长也知道她跟贺兰家关系不凡了,问题是,她根本不想如此高调,只想安安分分如其他同学一般,把大学念完。 不知这件事会不会闹得沸沸扬扬,有些头痛的按住脑袋,看着他万般怨念,“首先,感谢你的好意!其次,拜托你下次不要这么自作主张好么?” 贺兰卓有些诧异,帮她摆平“情敌”,她还这么怨念冲天,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好!”他也痛快的回答,“你的事,我必须要管。你是贺兰家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你!” 噗……好狂的口气! 第二天一早,小落咬着面包冲出屋子的时候,看到贺兰越坐在自己的小跑里,冲她笑得一脸奸诈。 齐暮还在后院忙碌,并没有送她的意思,现在看到这么奸诈的笑,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肯定是这小子提前做了手脚。 “以后就搭我的顺风车吧,别让齐暮来回折腾了。”他笑得灿烂,冲着她道。 只思考了两秒钟,小落恨恨的咬了一口面包,还是上了“贼车”。 车子以无比嚣张的架势停在了学校门口,小落开门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前面那辆车上下来的是陈素心。 她显然也看见了小落,不过只是在经过她身旁时恨恨的瞪上一眼,倒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看来,卓首长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只不过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哦。 安安稳稳一上午的课,中午刚想去饭堂,却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她,“苏小落,有人找!” 怔了怔,想着总不是贺兰越又搞什么名堂。也不对,若是他,直接来揪人了,何必拐个弯子让人知会。 到外面走廊搭着扶手往外望了望,脸色霎时变了——苏寒?! 他怎么会来的?脑中一懵,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 别说这所大学,就是从上学开始到现在,他也从没来过她的学校,更不用说主动找她,为什么他会突然来。 苏寒穿着笔挺的西服站在楼下,威严堪比校长。不时以审视的目光扫一眼身旁经过的学生,脸上透着大家长的严厉。 本想缩回头,可是他一抬头,已经看见了,以眼神不容置疑的示意她下来。 想了想,她回教室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只拿了手机和钱包下楼了。 微抬起下巴,苏寒从上到下把她仔细瞧了一遍,点点头,对她的打扮还算满意,开口道,“陪爸爸去吃个饭吧。” “我下午,还有课。”她愣了愣,不明白苏寒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吃饭,猜测着他此行的目的,难道是打探贺兰家的情况? 苏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口吻是不容拒绝的,“就在你们学校边上的咖啡馆好了,我刚才看过了,不远。”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小落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好。” ***** 校外咖啡馆,她经常路过却从没进去过的地方。原因无他,对她而言,这是个奢侈不实的地方,她消费不起。 苏寒昂首挺胸走了进去,相形之下,小落跟在身后就像个见不得世面的小丫环。 找了个比较靠内的单间坐下,苏寒习惯性的拿起菜单,“一客牛排,五分熟。海鲜烩饭,小份,再来一杯蓝山。” 说完,就把菜单交还到服务员手中。 服务员怔了怔,看向一旁静坐的小落,“这位小姐要什么呢?” 苏寒这才反应过来,对她道,“要吃什么自己随便点。” 手指在菜单的纸张上捻了捻,没有翻页又递给服务员,“我要一份蛋炒饭。” 她面色平静,很自然的说,“我要一份蛋炒饭。” 苏寒嘴角抽了抽,仰头加了句,“再给她一杯卡布奇诺。” 服务员点头退了出去,小包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小落,在贺兰家……过的还习惯吗?”沉默良久,苏寒终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点点头,习惯,她习惯的不得了,比苏宅不要好太多哦!可是,这些话没说出口,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的重点,不在这里。 “那就好。”嘴里念叨着,只是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苏寒看着低头沉默的她,还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十多年来一直很温驯,他说东她绝对不会往西。 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小落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碟,研究着餐巾到底是该放在腿上,还是系在脖子上,吃西餐真是麻烦,尤其还是在这种不地道的地方吃不地道的西餐,还不如直接在学校食堂来份盖饭算了。 胡思乱想着,苏寒也一直没有着急开口,只是看着她的头顶。 包间的门再次打开,服务员将牛排放到苏寒的面前,接着是两杯咖啡,反倒是最应该快的蛋炒饭,迟迟没有上来。 苏寒也不客气,直接拿起刀叉切起牛排。五分熟的牛排外皮酥脆,切开里面还是有血丝的,刀叉立时见红,他切一小块,吃得津津有味。 眼睁睁看着他吃,小落咽了咽口水,她的蛋炒饭怎么就那么慢,歧视平民食物啊!! 一口气吃下去半份牛排,苏寒才抹了抹嘴抬头看她,“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啊?”小落怔了怔,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回去?为什么回去,回哪里去?眨了眨眼,她一脸的错愕。 “出嫁女儿三天回门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吧?”皱了皱眉,苏寒有点不高兴,“这也几天了,就算将军家情况特殊,这么些天,总也应该回来看看吧?” “哦。”她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这么一回事。 三天回门?鬼才想回门,她从踏出苏宅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 “哦?”这是什么反应,苏寒很不满,咳了两声,“明天什么时候回来,都有谁跟你来,决定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做安排。最迟……晚上八点吧。晚上八点前给我个答案。” 他是在下命令,根本不是商议。 小落看着他权威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既然他这么喜欢发号施令,还找这间咖啡馆装模作样的商议什么呢,直接给她下命令不就好了? 不过,她还是回答他,“知道了。” “在贺兰家这几天,他们家的客人多不多,热闹不热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就像一个关心女儿的父亲。 小落摇了摇头,“我白天上课,晚上回去已经很晚了,不大清楚。” 听她这样说,苏寒的脸沉了下来,不过只是几秒,旋即便恢复了常态,“没关系,时间还长,好好照顾将军。” 说完,用湿巾擦了擦手,撑桌子站起身,走到包间门口似又想起了什么,“虽然你现在嫁出去了,当爸爸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将军门规森严,若是你做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爸爸也保不了你。” 小落一怔,没回过神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这话,苏寒推开门的时候,服务员正端了蛋炒饭进来。 “什么意思?”她站起来开口问,有辱门风?呵,她倒是怎么有辱门风了? 见这情形,服务员也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 大概是看到有外人在,苏寒凝滞了下,拧紧眉头,“前几日,你姐姐在街上看到你,希望只是误会。不过,这类误会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顿了顿,又缓和口气道,“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回家来再说吧。” 绕开服务员,他很快走出了包间。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将蛋炒饭放在桌上,又看了呆立在原地的她一眼,也退了出去。 原来是苏爱童。呵呵,她原以为他在说陈素心争风吃醋的事,还纳闷他怎么知道的,结果却是贺兰越,瞧,她还是很有魅力的不是吗?无端端就能起这么多风波,甚至都有辱门风了。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有辱门风的,一直都是苏家耻辱的存在,是他苏寒曾经不忠于婚姻,不忠于“爱妻”的证明。所以,他讨厌她,一直都讨厌她。 眼睛有一点点酸涩,眨了眨眼,坐下来拿起勺子开始大口的吃那盘蛋炒饭。 盐似乎放多了,有些咸,饭黏成团都没有打散,嚼在嘴里甚至偶尔会吃到一口盐巴,咸得发苦。她不管不顾,使劲塞在嘴里,狠狠的塞,狠狠的嚼,仿佛这样才能发泄。 不过小半盘蛋炒饭下去,喉咙就已经开始往外反,口中干渴不已,抓起手边的咖啡杯就灌了一大口,却险些喷出来。 腻,甜得发腻!简直是两个极端! 沮丧的靠坐在那里,心里烦躁的很。三天回门?亏苏寒想的出,就这么一句话,就把问题全然丢给她了,让她怎么去跟贺兰珏说? 难道让他陪自己回家吗?可是,结婚当天他都没有亲自来,又怎么会陪自己回家。 不说的话,苏寒的为人……如果让他不痛快,他会把这份不痛快加倍的还给你。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小落愣了一瞬,旋即心跳加速。 这手机自从拿到还从来没响过,因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手机号,她甚至没发觉,自己为什么会形影不离的带着它。 伸手拿起手机,上面果然闪着贺兰卓的号码,是他自己存的,居然称呼是“首长。” 看到这称呼,她先是呆了下,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心情也好了许多,按下接听按钮,凑近耳边,“首长——” “嗯。”他应了一声,很快的问道,“你在哪?” “学校。”小心的回答,反正学校对面,至少也是在学校附近的范围内。 “中午吃饭时间,不在食堂,不在教室,你去哪里了?”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有一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校门口,给你五分钟。”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看着忙音状态的手机,小落呆了那么几秒钟,校门口?难道他在校门口?他来做什么? 想了想,反正也不能一直窝在咖啡馆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怕他。 打定主意,推开包厢的房门走了出去。 还没出咖啡馆,就看到外面停着那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奥迪,就那么巧刚好停在咖啡馆门口往前一点点,从玻璃窗刚好可以看清坐在车内的他。 贺兰卓坐在驾驶座内,一手托腮,侧脸望着对面学校大门的方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冷凝的线条在午后阳光的笼罩下,稍微柔软了些,看着竟不似平时那般严肃。 抬腕看了下手表,不过停顿的工夫,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秒针不紧不慢的走着,以前总是要擦上两遍才能看清时间的。 再抬头,他已经转过头来望向这边,也发现了她,眼中的怔忡一闪而过,微探身将右侧的车门打开。 对上他的眼睛,心头莫名一暖,深吸一口气,小落推开门走出咖啡馆。顿时,暖暖的斜阳倾洒了一身,暖意随肌肤纹理渗入骨缝,每一个细胞都在温暖的拥抱中氤氲开来。 快步走到车旁,坐进副驾座,乖巧的报道,“首长,有什么吩咐?” 贺兰卓眉梢一挑,看了眼她身后的咖啡馆,“怎么到这里吃午饭?一个人?” “和我父亲。”只犹豫了一下,她老老实实的说。反正还是要提明天回家的事,也没必要对他隐瞒。 “这么巧,他路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探身从后座拿过一个保温壶。 她摇摇头,“不,专程来找我。” 拿壶的手顿了顿,不过接着端过来,又若无其事的坐下,看着她道,“早上齐暮炖了只农家鸡,看看时间刚好,就顺便给你和阿越送点。” 看着那壶热腾腾的鸡汤,小落惊的合不拢嘴。他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就只是为了送壶鸡汤??!! 首长,您太客气了!!! “当然,如果你吃饱了,我就拿回去了。”作势要收起来,却被小落几乎是一把夺了过去,“要!我当然要喝,我还没吃饱!” 简直是雪中送炭啊,她正腹中饥肠辘辘,就有这么美味的鸡汤,不喝是傻子! 倒出一碗,她捧着喝得有滋有味,简直是感激涕零啊!那难吃的蛋炒饭,还有腻死人的破咖啡,耽误了一个中午的工夫,害的她什么都没吃到。不过若是有了这壶鸡汤,也算值了! 贺兰卓看她喝得津津有味,食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方才开到的时候,正好看着苏寒上车离开,她倒是没有撒谎,也没有刻意隐瞒。难道,她真的就是那么简单? 大口喝汤的小落自是没有注意到他在想什么,很快就喝干一碗,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碗边,这才抬眼看他,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儿。 似乎还沉浸在鸡汤的美味中,她张着迷茫的眼睛看向贺兰卓,齿缝都是鲜美的味道。 看她一脸沉醉的样子,贺兰卓有些好笑,不过一壶鸡汤,她却满足成这个样子,还真是好打发。 眼角余光扫到她唇畔有一点点碎肉,白色的小颗粒粘在唇角,要掉不掉很是碍眼,伸手轻轻替她拭去。 小落身体一下就僵住了。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碰在唇畔有点麻麻的,仿佛一股电流击过。 贺兰卓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到那碎肉很碍眼,顺手抹去而已,正要抽离手指的时候,看到她木木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有趣,起了逗弄之心。 手指一勾一转,直接划到她的下巴处,轻轻往上一挑。 不轻不重的力道,她不由自主的仰起下巴,小脸迎上他,呈现出“待君采撷”的姿势。 她的唇瓣湿湿的,还泛着油油的光泽,傻傻瞪大的眼睛莫名其妙的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还没搞懂什么状况。 心念一动,转而已手沿着她的脸颊线条抚摸着,手感很光滑,细腻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刺刺的感觉在脸上弥漫开来,小落忽然反应过来,抬手拍开他肆意妄为的手,往后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一点。 “你干什么?”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心里狂跳不已。 中了什么魔咒!居然被他这样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真是太丢脸了! “太瘦了点,没肉!”他念叨着收回手,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很不满意自己所摸到的。 小落脸上一热,好像做错事的是她,瞪着他愤愤不平,“瘦也不是随便让你碰的,别忘了,我可是……可是你的……” “我的什么?”他眯起眼,充满了威胁感。 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她突然失去了勇气,语塞半天说不出“小妈”那两个字。 “没人会把你的身份当真,最好你也别拿这个来说事。”他正色道,末了还加了句,“明白吗?” 明白!她怎么不明白! 从嫁过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明白,这所谓的婚姻,根本是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没有结婚证,谁保障它的合法性,没有事实婚姻,各方面的悬殊差距,都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笑话。 软趴趴的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捧着那壶热腾腾的鸡汤,只是却没有方才那么暖了。或许,是她太自不量力了,也或许,是她冷了太久了,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就可以让她感怀到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的弱小可笑。 看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贺兰卓心底里抽动了下,有一丝不忍,别过脸去,看见校门口方向,贺兰越正跑过来。 “老大,听说你送鸡汤来了?汤呢?”他趴在贺兰卓的窗边,气喘吁吁的说。 贺兰卓那边的车窗本只落下一半,他探了半个脑袋,要进进不来,眼珠子转了转,一眼看到小落手里捧着的,立刻哇哇大叫,“哇!哇!别告诉我只有这一壶,还全让你独吞了。快!快给我留点!” 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弯着腰,半撅着屁股,半张脸紧贴着车窗大喊大叫。 本来还陷在沮丧情绪里的小落,看到他这个模样,也忍不住偷笑出声。 眼角睨了她一眼,贺兰卓转头对贺兰越道,“我记得你好像吃过饭了,乱叫什么?” “哎,先让我上车坐会儿,外面的太阳晒死了!”用手轻叩车门,他眼睛微微眯起,是很晒的样子。 轻轻一声响,后门的车门打开了少许,贺兰越立刻拉开车门跳上后座。 “砰”的关上车门,他忙不迭的将头伸到前座,“小落,鸡汤呢,鸡汤呢!就只有这一壶吗?” 小落忍着笑将壶递了过去,被他一把捧住,仰头直接对着壶就喝起来。 “你们学校都不提供饭菜的吗?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贺兰卓意有所指的扫了小落一眼,虽然话是对着后座的人在说。 脸上一热,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她哪里就饿死鬼了,明明是没吃饭所以有点饿而已。 贺兰越却一点也不在意,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这才有功夫喘口气,“别提了!原以为教职工食堂会好些,没想到难吃的要死!难得在学校里吃一顿便饭,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以后还是自己从家带好了!” “嫌难吃,就天天在家吃,这份工作不做也罢!”贺兰卓冷哼一声,反正是没好话。 贺兰越连连摇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道,“老大,从小你就教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现在你是让我半途而废啊!” “你如果在正经工作就算了,可现在是吗?”贺兰卓才不理会,“你除了惹是生非,整日吊儿郎当,什么时候好好的把工作做认真了?公然在学校里宣称师生恋,倒是越玩越上瘾了,这是为人师表的样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训诫不听话的弟弟,但小落听得一颤一颤的。 师生恋……这是在说上次发生在校长办公室的事,可是,他怎么知道的? 也对,他都知道陈素心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个男人真可怕,手眼通天嘛! 贺兰越却是油盐不进皮厚的很,这么说他,他也只是嘻嘻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哎呀,都被老大你知道了,你不觉得很酷吗?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保护咱家小落啊,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宣告她是我的马子,这样还有谁敢动她!” 末了,还伸爪子搭上小落的肩膀,“对吧,小落?!” 小落不敢回答,小心翼翼的去看贺兰卓的脸色,心里暗暗道:对什么对,你自己发疯就算了,别把我搭进去啊!他好歹是你亲兄长,惹毛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就倒霉了! 贺兰卓眉梢一挑,回眸看向贺兰越,“咱家?” 一厢还沉浸在美味鸡汤中的贺兰越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含糊应道,“是啊,咱家的……” “你叫的还挺顺口。”贺兰卓乜着小落,笑得森冷,“你知不知道给学校捅了多大的篓子,让别人怎么看!还嫌不够引人注目吗?” “有什么关系,谁敢放半个P!”听出话里的不对,贺兰越终于舍得放下暖壶,抹了抹嘴,这才算认真的看向贺兰越,“老大,我算听出来了。你今儿不是送鸡汤来了,是专程来教训我来了吧?” 见他没有回答,贺兰越接着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不过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争风吃醋找麻烦,我摆平了便是,不然由得小落受欺负?你不也是赞成给个小教训的,难道要大咧咧搬出整个贺兰家,那不更是招摇?” “你还有理!”贺兰卓不怒反笑,抓住他的关键字眼,“争风吃醋?争谁的风,吃谁的醋?” 贺兰越顿觉失言,捂住嘴巴一脸后悔。小落更是怨怼的瞪着他,怪他嘴快! 挠了挠头,他一脸讪笑,“嘿嘿,没有!我是说陈素心那个小心眼的女人,看我太帅了,一心倾慕,追我追到发狂,才把小落当成假想情敌和出气筒,现在我公开小落和我的关系,让她彻底死心。” 看到贺兰卓转过头看向前方,偷空对小落促狭的眨了眨眼。 愕然片刻,小落心里狂笑不已。居然能相出这样蹩脚的借口,别说贺兰卓了,她自己都不信。 孰料,贺兰卓却只是点点头,“嗯,原来是你的风流债啊!可是你这样,难道不会更激起你的爱慕者发疯么?” “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说清楚了,会打发掉她们的。”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能、搞定这些,又作势看了眼时间,“哟,不知不觉快上课了呢,老大,我们要先走了!” 对小落使了个眼色,一手就去拉开车门。 小落也想下车,可手刚碰到门把,眼睛瞄到路侧的咖啡馆,就突然想起了苏寒,想起他交代的事情,手下的动作就停顿了。 回头看向贺兰卓,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贺兰卓轻描淡写道,“怎么了?” “我……”对着他,还是觉得很难开口,小落顿了顿,觉得还不如晚上回去直接跟贺兰珏开口容易的多,便又摇摇头,“没事。我要上课去了。” 他也并没有阻止,看着她打开车门,随贺兰越一起往学校里走去。 正是上课时分,校门口川流的人很多,贺兰卓倒也没有急着开走,眯起眼睛一手撑着车窗看向远处。 今天太阳真大,感觉放下车窗就很晒,车内的空调似乎都失去了作用一般。可饶是如此,还有人敞开蓬开着小跑,张扬的肆无忌惮。 车子“吱——”的一声停在他车子前面,娴熟的动作漂亮利落,而开车的女子明艳火辣,宛如这艳阳一般。 她很快把好手刹,抽钥匙下车,朝他走来。 贺兰卓没有动,甚至连挪一下都懒得,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走向自己。 “卓少,现在总有空喝一杯了吧?”倾下身子,陆一茜笑得一脸明媚,仿佛早已经忘了上次不欢而散的事。 眨了眨眼,她俯身的高度刚好让胸前傲人的凸起正平视他的眼睛,尺度拿捏的相当好。贺兰卓微微一笑,“你凭什么以为我现在就有空?” “刚送完小佳人,就算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嘛。”她一脸自若,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这次又是巧合?”声音有点冷,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又飘向校门口,小丫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方才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双手举高,做出无辜的样子,陆一茜摇头,“向天发誓,这次可真就是巧合,我来给弟弟送点东西,没想到这么巧。既然老天都给我这个机会,卓少总不好一再拒绝我吧。好歹,我陆一茜大小也算个美人,您这样,可是会让美人挫伤的!” 她眨了下眼睛,娇媚动人。 “陆家大小姐多少名门公子排队守候你的垂青,挫伤一说未免太严重了。”他看向陆一茜,其实谈不上有多讨厌她,只不过不喜欢做什么事都被人跟踪的感觉。 陆一茜眼睫微垂,“只可惜,这守候的人里并不包括卓少你呀!而且,这大热的天,您就让我站在太阳底下,可当真是不怜香惜玉!” 抬眸看了眼,果然她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难得的是还能保持风情万种的仪态,引得过路的人都频频回眸。 只沉吟了几秒钟,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咖啡馆,开口道,“好吧,进去喝杯咖啡。” 听到他的话,陆一茜欣喜万分,却也知道没太过表现出来,只侧开身体让出道来,等他下车。 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贺兰卓目光又望向窗外,浅咖色的玻璃窗,刚才就是从这里看到小落的。 “两位喝点什么?”服务员走过来有礼的问。 “给我一杯冰摩卡。”陆一茜说道,看向贺兰卓,“给这位先生一杯素咖啡。” “稍等。” 听到她的点单,贺兰卓调回视线,扬了扬眉,“你这么肯定我要点这个?” 陆一茜自信的笑,“若是连卓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这个追求者也做的太不称职了。” 看着她神色自若的说着坦诚的告白,贺兰卓有一丝激赏的。她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娇羞造作,虽然对他穷追不舍,但也从不掩饰自己在追求他的事实。 咖啡很快就送上来了,素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他喜欢那种纯粹的咖啡味道,苦苦的又有独特的咖啡香味,他觉得,本味就应该是这样的。 陆一茜喝了口自己面前的冰摩卡,然后看他小酌细品,若有所思道,“我原以为卓少只是在咖啡的品味上与众不同,没想到连对女人的喜好也如此独特。看来,你对那丫头是认真的?” 咖啡杯轻叩杯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沉默不语。 有些事,没必要解释。 即便他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也没必要对她做任何解释,所以他根本对此类话题不予回应。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陆一茜便随他的目光一起望向窗外。 贺兰卓是个很难捉摸的人,他的话原本就不多,能谈及自己的更是少之又少,可她偏偏就爱上他,爱得如火如荼,所以只能尽量用心去理解他,读懂他,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然后尽量贴近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车,跟学校的大门倒是有些偏斜,此刻街上空荡荡的,炎热的日头让人们都尽量避着走,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她看不懂,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怅然之下她转回视线,看向他面前的素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她也曾尝试过一次,实在受不了那股苦涩的口感,不知他为什么如此偏爱。 深吸口气,她坐正身体,开口道,“听说卓少近期都要留在S城了,不知道传闻是否属实?” 收回目光,贺兰卓看向她,眼神飘忽难测,“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陆一茜顿了顿,旋即笑道,“若是真的,那可是太好不过了。我爸爸前些日子刚从北京回来,说是淘了几件古玩,正感慨没什么人可共鉴赏呢,若你卓少能莅临赏评,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于此道,我也不甚精通,不过是随意玩玩罢了。”端起咖啡杯喝上一口,适时掩住眼睛里的锋芒。 “怎么会呢,我爸爸可是常对你赞不绝口呢。他说年轻这一辈里,就没几个像你卓少这般有见识有真才实学的,古玩这行当,从来都是附庸风雅者多,真懂内行的少,而你就是其中的翘楚。”一边说着,观察着他的反应,端起他面前的素咖啡抿上一口。 虽然不喜欢,但是为了她喜欢的人,一切都可以忍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贺兰卓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喝了自己的咖啡,然后又轻轻将杯子放回原位,只是上面多了一枚鲜红诱人的唇印,那印记那么深,甚至连唇瓣纹理都能看得清楚,明明白白的写着邀请二字。 他唇角上挑,抬手端起杯子往自己面前拿,举到一半的时候手一松,杯子“啪!”应声碎了。 陆一茜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不好意思,手滑了。”他淡然说道,对匆忙跑来的服务生摆了摆手,递上一张大钞,“买单,顺便赔这个杯子的钱。有些东西脏了就别给客人用了,该换就换。” 说完,已经站起身欲离开。 服务生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没明白,他们的东西一向干净,怎么可能会有脏的给客人用? 陆一茜双手一按桌子,忽地站起身道,“卓少!你当真没兴趣?我担保你不会失望的!”,目光殷殷切切,虽然知道他不喜欢女人太黏,但是不抓紧机会,只怕会被人抢先一步。 他却头也没有回,无谓的声音飘来,“再说吧!” “宋官窑青瓷也没有兴趣吗?”看着他的背影,她一字一顿的说。 贺兰卓的身形明显顿了下,转过身看她,眼神微敛。 陆一茜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脸上挂着最得体的笑容,“家父好不容易弄到这难得的珍品,知道卓少素来是最喜青瓷,尤其是宋官窑的,诚心想邀卓少共赏。若是因为我有什么不到之处而令卓少退避,那就太遗憾了!”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他的面前,“绝无虚言!卓少莫不是为了避开一茜,就要推拒这么好的机会吧?” 收起万种风情,展现出的是另一种干练火辣的美,她眉梢轻挑,言语相激。 贺兰卓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什么时候?”,他唇瓣动了动,淡淡然吐出这几个字。 陆一茜心内狂喜,压抑着喜悦道,“明天,明天中午卓少可以顺便来吃个便饭,午后的阳光最好,那时候一来方便鉴赏,二来也不耽误卓少晚上的活动。” “你知道我晚上有活动?”他眉峰轻蹙,脸色说变就变。 连忙摇了摇头,她道,“卓少行踪莫测,一茜又怎会知晓您的安排。只不过,一茜当然也欢迎您晚上过来,只怕卓少不肯晚归。再者……” 顿了下,眼神飘向窗外,看着对面学校的方向,“中午过来,不耽误卓少下午接小佳人放学,不是吗?” 贺兰卓怔了怔,露出讥笑的表情,“陆小姐似乎关心的太多了。” “那是因为是我想要关心的人。”迎上他的目光,她稍稍踮起脚尖,渴望他能流露哪怕一分的动容。 只可惜,她看到的只有淡漠。他永远都只有那么冷冰冰吗?她有些失望的想。 “好,明天中午。”点了点头,将那张照片收入怀中,他这次不再逗留,转身离去了。 独自站在咖啡馆内,看着他推门上车,启动离开,一气呵成连回头告别的动作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 手指抓紧,她绝没有那么容易就轻易放弃! ***** 贺兰越转头看了眼小落,从放学坐上他的车开始,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好像有什么心事,可是他难得忍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终于,他忍不住了—— “小落,有心事?”他直截了当的问。 回过神,小落好像才听到他说什么,“啊?”,一脸茫然,旋即摇摇头,“没事。” “还说没事,从放学就没听你说一句话,在想什么?”他一边娴熟的开着车,一边抓空侧头看她,自顾自的猜测,“是不是中午看到老大,他跟你说什么了?” 想到贺兰卓,她忍不住又想叹气,明天回门的事,到底怎么说呢,谁会陪她去呢? 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贺兰越自是以为猜中了,笑嘻嘻的说,“老大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专门给校长打电话摆平这件事了。说实话,我虽然说罩着你,到底是没有老大的面子好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哦。”小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根本没留心他在说什么。 烦啊,开口是个问题,谁能陪她去更是个问题,最关键的是,真不想回去啊!! 这边,小落心烦的不行,那边,贺兰越还在眉飞色舞的自顾说着,“说起来,老大最近做事还真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鸡汤来的。你知道吗?我上大学那会儿,他都没说来看过我,总说要独立自立,我现在真的独立自立了,他倒关心起来了。” 一手撑着头,哪里有心思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让贺兰珏陪自己回去,对着他倒是好开口,可他毕竟那么大年岁了,为了自己折腾,也到底不好意思。更何况,她自己都不愿跟苏寒有太多交集,而苏寒也明显有不轨的心思,怎么能再扯上老爷。 但是自己如果就这样一个人回去,苏寒肯定不会有好脸色,如果连累到妈妈那边…… 心烦,愈发觉得聒噪,侧头看了噪音的来源,贺兰越说得是眉飞色舞,小落只觉得如果不拦阻下,他只怕要连自己穿开裆裤时的光荣史都要说出来了。 看着他的侧脸,小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么好的现成人选,自己还烦什么呢? 一来,贺兰越为人比较简单直爽,不会有太深沉的心思去揣测苏寒,或者被苏寒揣测,二来,他在贺兰家并不牵扯到什么敏感的事情,苏寒从他身上不会打探到什么。最重要的是,和这家伙在一起,她不会那么紧张,间接也算堵了苏爱童的嘴,让她搞清楚事实状况。 打定主意,她打断贺兰越的自言自语,开口道,“阿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啊?”这下轮到贺兰越茫然了,没反应过来她突然的转变,愣了愣神,“什么忙?” “那个……我明天要回家一趟,你,能不能陪我回去下?”她吞吞吐吐的说。 毕竟,出嫁回门让继子随行说起来实在于礼不合,不过,也谈不上什么礼不礼了,苏寒本来也就没拿她的婚姻正经当回事,不过是他利用下的一场盘算而已。 眨了眨眼,贺兰越似乎在消化她的话,“陪你回家?!” “嗯。”她点点头,看着他道,“我嫁到你们家也有些日子了,于礼是应该回门一趟的。” 一脚急刹车,停在了路边,贺兰越张大嘴巴瞪着她,“这个……回门好像我陪不大合适吧?” 怎么感觉怪怪的!在学校冒充一回男朋友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陪她回家? 见他惊愕的样子,小落顿时泄了气,摆摆手道,“算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 咽了口口水,贺兰越想了想,“那什么,你要回家的事,爸爸知道吗?” 摇摇头,她还没跟他说。 “老大知道吗?”难道中午老大来,就是为了这事? 还是继续摇头,要是敢跟他说,还犯得着让你帮忙嘛! 张口结舌了半天,贺兰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么大的事,爸爸不知道,老大也不知道,却让我陪你?小落,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太看得起我了?” 小落来了气,斜了他一眼道,“不愿意就算了,你也不用这样说我吧!” “不是。”摆摆手,看她生气的样子,贺兰越解释道,“这件事,怎么也要跟爸爸说一下的,毕竟陪你回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让我陪你去,没问题!只不过我站的身份立场有些尴尬,还是爸爸陪你更名正言顺一些。” 小落点头,“是要跟老爷说的,这事自然不会瞒他。只是我怕麻烦老爷,所以想让你陪我回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事,吃顿家常便饭而已。” “唔!这样的话,那就先回去问问爸爸的意思?”贺兰越沉吟着,觉得不是问题了。 “嗯。”这算他答应了?贺兰珏那边她倒是不担心,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呼~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 回到家逗弄了会儿豆豆,眼看快吃晚饭了,便上楼去推贺兰珏,想着趁机跟他说下明天要回家的事,挑明了想让贺兰越陪自己回去一趟,只要他答应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孰料,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齐暮推着贺兰珏已经下来了,看到她时笑了笑,“小姐,今天晚上熬了菜粥,手上没什么事,我就去看老爷了。” “哦。”应了一声,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过也没关系,等下吃完饭还是可以再说的嘛。 上前帮了把手,对齐暮道,“我来吧。” 点点头,他让了开来,俯下身对贺兰珏道,“老爷,我去厨房把菜粥端出来,吃完了早些歇息。” 贺兰珏颔首,转头看向小落道,“小落,最近的课业忙不忙?” “还好。”推着他往餐桌走去,小落随口应道。 “有没有时间远行几日?”他突然这样问。 小落愣了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想了想,“老爷要远行吗?最近的课业虽然不是很忙,但是要远行恐怕要请上几天假的。” “谁要远行啊?”从房里出来的贺兰越听了一半,劈头就问。 睨了他一眼,贺兰珏哼了一声,“谁远行也没你的份,就你耳朵尖!” “那还不是传自您老人家的良好基因!”嘻嘻笑着,贺兰越大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大声道,“齐暮,今天晚上是不是菜粥啊?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快点端上来吧,馋死我了!” 齐暮端着一大碗的菜粥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着道,“小少爷不但耳朵尖,鼻子也是一等一的。等我去拿几个小碗过来。” “老大呢?”扫了一眼周围,贺兰越开口问道。 “有点事去办了。”贺兰珏淡淡的回应,顺便教训下,“你以为像你一样,成天无所事事啊?” 他立刻大呼冤枉,“哪里有啊!我不知道多兢兢业业!不信你问小落,我可是一等一的好老师!” 长叹口气,贺兰珏有些无奈的看他,“也不知这份工作你能做多久。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 “一份工作好好认真的长久做下去。”贺兰越接着他的话,怪声怪调的学着,引得贺兰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斥道,“没个正经,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样才显得您老年轻,青春永驻嘛!”他笑着说。 贺兰越是相当嘴甜,哄的老爷子喜笑颜开,小落想着,估摸照着这心态,提回家的事是最好不过了。 反正也没外人,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外有车的动静,齐暮正拿了小碗出来分粥,听到动静道,“正好,应该是大少爷回来了。” 小落怔了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果然是贺兰卓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看到他们都在,走到餐桌前坐下,松了松领带。 “这两天的饭局如果多的话,就不必着急赶回来了。”贺兰珏看着他道,“有些应酬,是避免不了的。” 贺兰卓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回来陪你吃饭,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虽然面色淡淡,说得却是极其自然。贺兰珏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露出了一个很舒心的笑容。 齐暮很快为几人分了粥,每人一碗落肚,贺兰珏放下筷子道,“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眨了眨眼,小落心想,难不成明天要回门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看众人都在看他,贺兰珏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我打算出门去旅游,到处走走,散散心。这些日子会不在家,小落有课不能陪我去,你们兄弟俩多照顾照顾她。” “啊?”张大了嘴巴,倒是贺兰越第一个出声,“哇,爸爸,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要出门旅游的,怎么不带上我!不公平不公平,我没关系,我可以请假!” 贺兰珏却横了他一眼,“方才是谁说已经踏踏实实开始工作的?谁都可以去,就你不能去!” “……”被噎的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悻悻然说,“爸,你刚才是不是算计好我才那么说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竖起一根拇指表示佩服。 “过奖,过奖!”贺兰珏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转头看向贺兰卓,“阿卓,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齐暮会陪我去的。” “好。”擦了擦嘴,贺兰卓应了一声,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什么时候回来?” “看心情。”他居然回了这么几个字,小落更郁结了。 而贺兰卓却还继续问,“已经订好机票了?” 他点头,“明天一早就出发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小落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只是满脑子想着明天回门的事怎么跟他提。 好巧不巧,什么都赶一起了,哎! “对了!”贺兰越突然开口,看着小落道,“小落,你跟爸爸提了没有?”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小落偷偷瞪他一眼,这人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来了。 “什么事?”贺兰珏转头看向小落,温和的问道。 反正也是要说的,时机不对就时机不对吧! 她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我爸爸说我也嫁过来好些天了,于礼应该回门看看了。所以……” 贺兰珏认真的听着,沉吟片刻道,“说的不无道理,倒是我疏忽了。那,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咽了口口水,她挤出两个字,“明天。” “这么巧?”他稍稍有些惊讶,贺兰卓也是一滞。 就是这么巧啊!谁想到您老人家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明天出门,本来不跟着回门也就算了,丢下新婚的妻子一个人回门,自己出门旅游,苏寒这下不知要怎么看了。 “爸,小落的意思是,让我陪他回去下吃顿饭,代表咱们家的人就行了,你要出门也不打紧,不耽误的。”贺兰越抢着替她说完,很好心的解释着。 贺兰珏愣了愣,看着小落道,“阿越……合适吗?” “还是我陪她去吧。”打断他们的话,贺兰卓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有权威性。 噗……小落差点没被口水呛着,他说什么?他陪自己去?! “你明天没有事吗?”贺兰珏看着他问。 顿了顿,他似思考了下,抬起头轻描淡写的说,“一点小事,推了就行了,没什么大碍。” 听他这样说,贺兰珏点头,很是赞成这个提议,“那是最好不过了。阿越性子太浮躁,要是你去,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合适。”小落脱口而出,其他人都看向她。 脸上一红,她在众人的瞩目下往外挤着字,“我的意思是,阿卓有事,就先忙好了,我不过是回趟家而已,小事一桩,不值得劳烦你把重要的事情给推了。” 尽量找着最妥帖的理由,她是怎么也没敢想过让贺兰卓陪她回去啊!虽然说,他去过苏宅,也见过苏寒,可是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形毕竟不一样啊。 再说了,她和他单独一起就紧张,要是一起回家,不更是坐立不安了。 贺兰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三两下拨出个号码,然后当着他们的面道,“是我……嗯,明天临时有点事,就不过去了……改日再说。” 说完,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小落这下是目瞪口呆!根本是存心碾断她所有的借口,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她早该料到的,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呜呜!他是谁,他是首长哇!首长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质疑,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发表意见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呜呜,真是悲催,难道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还有其他疑问吗?”他一脸平静的问,很体贴很绅士的样子,小落好无语。 贺兰越愣了会儿,探头对小落道,“说实话……老大去确实比我合适,你太幸运了!” 幸运?!幸运你个头啊!你个临阵倒戈的家伙! 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谁能帮帮她,可怜可怜她啊!她前思后想千挑万选,也没想过人选是他啊。 “小落,老爷不能陪你回去,不会生老爷的气吧?”搭上她的手,贺兰珏歉疚的看着她。 摇了摇头,她原本也就没报这个希望,只不过与她想象中落差略大而已,“其实,真的不必劳烦阿卓的……” “有阿卓陪你,我放心一些,就听阿卓的吧。”他也在劝说着。 小落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头,“嗯,那就麻烦阿卓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贺兰珏转过头对齐暮道,“齐暮,好像行李还没收拾完?先随我回房去收拾下东西吧。” 他们都上了楼,贺兰卓扫了一眼似乎还准备再添一碗的贺兰越,“你今天已经吃饱了,不用再添了。” “我没……”刚想反驳,抬眼对上一记冷冷的眼神,剩下的话登时咽了回去,老大这反应好奇怪,“呃……我吃饱了,先去洗个澡。” 偷偷丢给小落一个抱歉的眼神,他还不想被老大磕死啊! “我也洗澡去……”看人都走光了,她也想溜,却不遂人愿。 “等下!”他坐在那里纹丝未动,可小落却像脚生了根一般,迈不出一步。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突然俯下身子平视她的眼睛,“今天苏寒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下意识的点头,放在桌上的手收到膝盖上,不自觉抓紧衣服。 心里跳的厉害,尤其看到他放大的脸和深邃的眼睛,就紧张的不知所以。 “为什么中午没说?”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无喜无怒,可是传入小落的耳朵里,总觉得成了责问——责问她为什么中午没有主动交代。 首长,我不是犯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告诉你吧? “你没问。”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点,淡定点。 出息点出息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总是在他面前那么紧张,明天还要跟他一起回苏宅,这么不镇定怎么能行! 挑了挑眉,他双手按在了她的椅子两侧,这样,就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范围内了。 “还有什么我没问,你没说的?”他轻声的说,似笑非笑。 半眯起眼睛,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好像……很多。比如我下个星期要上什么课,什么时候考试,学校里最近有什么活动……” 一根食指,挡在她的唇上,拦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狡猾的丫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他略带不满的看着她,眼睛里写着斥责。 眨了眨眼,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无辜,“我不知道啊。首长指的是哪些?” 一抹笑意在他的唇角漾开,浅浅的弧线弯弯如月,“能在人前叫我阿卓,现在叫我首长,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个……”小落顿了下,“好像是首长您吩咐的。” 也就是说,她很无辜,明明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做的嘛! 他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很好,那明天我会亲自请教,苏先生都跟你谈了些什么有趣的话题?” “你……”没想到他看上去一身正气,居然也会做这等威胁人的事,一时气结。 贺兰卓不以为意的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直盯着她的眼睛让她无法避开,等着她的答案。 “真的没有。苏……爸爸说,希望我明天能回家吃顿饭,让我回来和老爷商量下,大概什么时候,和谁去,几个人,定好了再给他打电话。”她老老实实的说,确实也没什么秘密。 审视了她几分钟,似乎在确定她还有没有隐瞒,片刻之后,终于直起身子,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她,“和谁去?苏先生难道预先知道,不是爸爸陪你回去吗?” 小落点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老爷身体不大好,但是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合规矩,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更何况,结婚的时候新郎都没亲自来,勿论这种小事了。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少爷,你没回房啊?老爷叫你去他房里一趟。”齐暮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口看到他们便道。 贺兰卓点了点头,回身看了她一眼,便上楼去了。 松口气,才感觉已经很累了,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去应付一仗。 “小落,老爷已经洗漱过了,等会儿就睡,今天你就不用过去了。”齐暮收拾着碗筷,一边对她说道。 “嗯。”点点头,她站起身想要帮忙,却被齐暮给拦下了,“放着我来好了,都是油污,别脏了两个人的手。” “没关系的,反正等会儿也要洗澡,脏了就脏了。”端起桌上剩余的碗筷,随他一同走进厨房。 齐暮接过来放到水槽里,笑着说,“说句实话,你可真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这些粗活都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递给他洗碗布,她低语道。 齐暮怔了怔,手上的活顿了下又继续埋头洗碗,“虽然说苏寒不涉政,但到底也是富庶之户,你怎么能不算千金小姐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似乎不是苏寒的妻子所生?” 侧头看她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立刻又道,“对不起,我多嘴了。” 摇了摇头,小落状似无所谓的说,“没什么,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我不过是苏寒的私生女,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对他而言,我也不过是个有幸能跟他姓苏,寄住在苏宅的猫狗而已。” “你又何必这样贬低自己。”甩了甩手上的泡沫,齐暮叹口气。 靠着冰箱的门,小落仰起头轻笑,“我从来都没有贬低自己,只不过我说的是事实。” “你妈妈呢?”打开水龙头开始清碗,他顺口问道。 没有回应,她咬了咬唇,轻声道,“病了,病了好多年了……” “什么?”转过头,他似乎没有听清,哗哗的水声充斥耳膜,使得她的声音飘忽不已。 站直身体,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打开,她笑,“没什么。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那我先回房洗澡了。” 刚走两步,想想回头道,“对了,你们要去哪里玩?” “云台山。”齐暮头也不抬的回答。 “那……就拜托你照顾老爷了。”她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别扭,一直以来,都是齐暮在照顾,她哪里出过什么力。 不过齐暮还是对她笑了笑,很认真的说,“会的,你放心好了。” 他如此真诚,小落也不好意思的笑,点点头,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齐暮就开车同贺兰珏去机场了,等小落收拾停当出门犹豫要不要叫贺兰卓一声的时候,却看到楼下他已经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了。 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杯,优哉游哉很闲情逸致的样子。 小落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人家完全没当一回事嘛! “准备好了?还有什么要带的吗?”他的声音从楼下飘来,小落吓了一跳,他长后眼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便从楼上走下来,“没什么要准备的,可以走了吗?” 贺兰卓端坐沙发纹丝未动,眼睛似不经意的扫了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九点四十五,他淡淡的说,“不急,再坐会儿。” “……”那问她准备好了做什么,小落无奈,只得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点无聊的盯着墙上的钟。 一分一秒,秒针走的不紧不慢,贺兰卓更是稳如泰山,一份报纸看得是津津有味,咖啡喝完了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放,贺兰越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好难熬!! 沙发上倒是有些杂志,但是不是军事就是政治,没一个她感兴趣的,翻了两页就丢在一旁,再看下去估计就睡着了。 偷眼打量贺兰卓,他倒是看得很入神,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报纸挡住了他半边脸,一双总是锐利无比的眸子此刻望着上面的字出神,倒也没有那么让她紧张了。 平时总尽量躲着他,现在仔细观察,他的睫毛还是很长的,垂下来像把密密的小扇子。鼻梁很挺直,也显得人更加刚毅。他的五官有些冷硬,难道是跟平时的军事作风有关?困惑的想着,不由自主的眼神溜到了他拿着报纸的手。 指节分明,略嫌瘦削,但是看上去又很有力,他双膝并拢,即便是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也是板板正正的。 翻动了下报纸,他眼眸扫过她,正对上她好奇探究的眼,一对上,就如受惊的兔子跳了开来,慌张的左顾右望,脸上的绯红却又出卖了她。 有些好笑,放下报纸,贺兰卓起身又去沏了杯咖啡,还很好心的问她,“要不要?” “不要。”她摇摇头,下意识的又抬眼看了看钟,已经十点了,还没有出发的意思。 耐着性子想等他把咖啡喝完了再问,孰料,他只喝了一口就整杯倒了,嘴里念叨着,“速溶的真是难喝,可惜齐暮早上煮少了。好在还有咖啡粉,再煮一壶好了。” 去拿咖啡壶,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来点?” 现在煮咖啡??!!那得磨蹭到什么时候?! 小落有些着急了,忍不住道,“我看,还是别煮了,到我家以后也可以喝的。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早呢,不急。”他悠悠的说,端着咖啡壶去煮咖啡了,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 她是干着急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首长,谁让人家有车,谁让人家是陪她回去,谁让人家是大牌,谁让…… 算了!急也没用,与其这样干等下去—— 想了想,走到后门打开笼子,把豆豆抱了出来。 那就磨蹭呗,大不了不去了!还当真要追在后面求着他吗? 重新坐回沙发抱着豆豆逗弄,小东西的腿力相当惊人,幸亏还算小,不然的话根本就弄不住它。 贺兰卓煮上咖啡也走回客厅,看到她抱着兔子已经没了焦急的样子,稍稍有些诧异。 还真能随遇而安,他笑,重新坐下来换了本杂志。 两个人如同对峙般的耗着,不知不觉分针又走了半圈,已经十点半了,可他丝毫还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一壶咖啡都已经喝见底了,整屋子飘的都是咖啡的香味。 刚开始豆豆还算温驯,趴在腿上任她抚摸,没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的挣扎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她的桎梏。蹬了几次终于没抓住,扑腾一下直接蹦到对面贺兰卓的身上。 他明明是拿着杂志一眨不眨的在看,可豆豆扑过去的一瞬间,他头往边上一侧,单手一抓,直接揪住了颈后的皮毛,另一只还拿着杂志的手放下,淡淡扫了小落一眼。 小落一惊,真怕他像贺兰越一样来句炖了,他可是说一不二的,说炖了当真会炖了。连忙上前去抱豆豆,“它太调皮了,我这就关它禁闭去!” 他却没有给它,单手提着小家伙,翛地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提心吊胆的跟在身后,还要说着好话,“阿卓,呃……首长,它只是只兔子,你没必要跟它较劲,它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饶它一条小命吧!我替它给您赔礼道……咦?” 看着他把豆豆关进了笼子里,然后拍拍手转过身,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走。” “去……去哪?”感觉嘴巴有点合不拢,她脑筋还没转过弯。 “你家。”简洁的两个字,他已经走到客厅将搭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拿上,径直走了出去。 小落感觉自己的脑袋明明不笨的,但为什么就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呢? 顺便瞟了一眼墙上的钟,刚好指向十一点。他还真是……不着急! 出门,贺兰卓的车子已经在发动状态了,看到她走出门口,示意了下旁边的副驾座。根本容不得她选择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直接一脚油门驾车离开。 车子开得很平稳,不急不躁的样子,他双目平视前方,好像在认真的观察路况,小落眼睛从他身上挪开,瞟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似乎有些东西,回过头看去,几个礼盒样的东西堆放在那里,整整齐齐看着还挺有档次的。 皱了皱眉,难道是……带去苏宅的? 想问,又觉得如果不是未免显得太自作多情了,犹豫良久终究没开口,贺兰卓也好像一点都没发觉她的踌躇,面色平静的把着方向盘。 一路无言,很快便看到了苏宅的屋脊。 眼看着越来越近,小落心里却莫名的烦躁起来,在那里这些年的一幕一幕,不受控制的从脑中闪过,逃离的欲望愈发强了,手不自觉的抓紧了门把。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随时可以调头。”小落惊讶的侧头,却见他眼睛还是看着前方,好像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调头容易,可是,调头就能永远不见苏寒了吗? 轻轻摇摇头,她努力撑起一个笑,故作轻松的说,“回家,怎么会不喜欢呢。” 贺兰卓侧头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手上方向盘一打,车子已经滑入了苏宅院子。 第七章、回门 苏寒显然已经等很久了,几乎是一停好车子,他就迎上前来——当然,目标并不是她这个女儿。 看到是贺兰卓的时候,他稍稍有些诧异,只不过这种惊讶从眼中一闪而过,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还有好几步远就伸出手,“没想到卓少会陪小落回门,正是蓬荜生辉!” 那样子,好像在欢迎首长莅临指示一般,哪里是女儿回娘家的。 不过,小落大抵也预料不差,所以无谓这种冷落,她甚至希望苏寒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贺兰卓身上,这样,就不会逼她什么了。 好庞大的阵营! 童安怡陪在苏寒的身边,苏爱童则站在他们的身后。 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贺兰卓打开后车门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些,是我父亲的意思,一点心意。” “将军这么客气!”俨然受宠若惊,苏寒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小落印象中,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灿烂,“快,李婶,把东西拿进去放好!” 李婶应声出来,万年冰块脸居然也难得笑的那么慈祥。 小落想,家里没有狗,要是有的话,一定也是前前后后摇着尾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落,还不快请卓少进屋坐,在外面站着算是怎么一回事。”一边摆出家长的架势斥责,一边还能笑着引贺兰卓往屋子里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回娘家。 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垮垮的样子,唇角闪过一丝可疑的笑,“小落,回家了不开心吗?” 他笑的有点坏,小落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下,还没答话就听苏寒在一旁道,“开心!怎么会不开心,这丫头是开心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说着,还悄悄瞪了她一眼。 抿了抿唇,她两边唇角上扬,尽量努出一个看上去很真诚的笑,眯起眼睛对他说,“嗯,开心的!阿卓进屋坐吧,别客气!” 一开口,苏家的人都倒抽一口气,原因无他,那句“阿卓”实在太惊悚了!惊呆的看着贺兰卓,他却只眉梢一挑,眸子里平静深邃,浅然一笑,“好啊!” 两人并肩往屋内走去,倒是把其他人都落在了身后。 苏寒缓过神来冲童安怡使了个眼色,然后也紧跟了进去。 “我父亲身体不大好,所以就没亲自陪小落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坐下来,贺兰卓彬彬有礼的说到。 小落垂下眸子,掩去所有的心绪转变,也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探究,又是那个乖巧到让人忽略她的存在的苏家二小姐。 “卓少这是说哪里话,将军的身体当然是最重要的,我们家小落一向顽劣,希望没给你们添麻烦吧?”他笑着问道。 贺兰卓转头看了小落一眼,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垂手敛眉,好像周围说的事情跟她无关一样。 “她很好。”简单的三个字,没有过多的描述,他似乎没有要补充什么的意思。 苏寒一怔,对这个回答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旁的童安怡打着圆场道,“别只顾着说话了,快请卓少吃饭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再不吃要凉了。” “对,对,先吃饭!”苏寒连声说道,“卓少快这边请。” 默默跟在贺兰卓的身后,他却故意慢了两步跟她并肩而行,扫了眼刻意为他而留的主位并不就坐,反而在餐桌一侧随意坐了下来。 这一下,苏寒愣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这……卓少,请您入座主位。您坐这里,我们谁敢坐主位啊。” “怎么?这里我不能坐?”他挑眉,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苏寒连连摆手,“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您是客,您身份尊贵,当然应该坐主位的,这侧位哪是您坐的地方。” 小落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至始至终,她都像个隐形人一样,没人关心她在不在。 “身份尊贵吗?”他沉吟了下,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小落,对她道,“这样说来,倒是小落最应该坐这个位子。算辈分,小落是我的长辈,理所应当坐这里。更何况,今天小落既是半个主人,也是半个客人嘛!” “这……”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猛然一抬头,小落惊诧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贺兰卓反问,仿佛他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苏寒面色有些僵,干笑两声道,“对!卓少说的怎么会不对呢,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着,又转头看向她,“小落,还不快入座。难得卓少这么看得起你!”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这下,反倒等于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看着若无其事的贺兰卓,再看一眼面色不佳的苏寒,她顿了顿,硬着头皮在主位坐了下来,除了提议的当事人,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苏寒坐在主位的另一侧,与贺兰卓刚好对面。童安怡坐在他的旁边,苏爱童妖娆的一扭腰身,坐在了贺兰卓的另一侧。 坐在位子上,小落百感交集。 从住到苏家以后,别说什么主位,就是这张桌子,她也从来没有上桌吃过饭。每一次,都是等他们吃完了,再到厨房吃些剩下的,然后和李婶一起洗碗收拾。什么时候轮到她坐在这里,“一家人”共同吃顿饭,简直是做梦! 桌上的菜式很丰盛,苏寒热情的招呼着,“卓少别客气,家常便饭没什么好菜,随便吃点。” 一旁的苏爱童更是主动夹上一块排骨送到他的盘中,“卓少,尝尝这糖醋排骨,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哦!” 声音娇嗲入骨,媚眼如丝,小落略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从来没见过苏爱童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贺兰卓拿起筷子,将盘子里的排骨夹起,送到小落的碗中,“这种酸甜口味的东西,应该是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的,不好意思,我,敬谢不敏!” 然后看着小落道,“趁热快尝尝你姐姐的手艺。” 虽然低着头,可她完全能感受到苏爱童要盯死人的目光,只觉得这次回家真是回错了,尤其是带错了人! 首长啊首长,您老人家到底安的什么心,还嫌我在这个家树敌不够多吗?万一惹恼了苏寒,妈妈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拧着眉头夹起那块排骨,酸甜酱汁入口,却化成了咸苦的滋味,难以下咽。 苏爱童瞪着小落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早在贺兰卓第一次到他们家来,她就暗地里打探清楚了。这位年轻的首长还没结过婚,在新一代的官二代中是出类拔萃品貌皆优的佼佼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结婚,似乎有过女朋友,但是谁也不敢肯定的说。毕竟他长年驻扎在海外,国内的人对他的情况还是知之甚少。 听说,他这次回来要长住,她怎么能不抓紧这个机会! 她苏小落嫁的虽说是个上将,却是个糟老头子,再说了,那也能叫嫁?连个妾都不如,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自己怎么能一样,这个贺兰卓简直是极品钻石王老五,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了。 收起自己的性子,转而去夹了个鸡腿,依旧温婉的笑着,“卓少,不爱吃糖醋排骨就来个鸡腿吧,卤香特色的哦。” 对于苏爱童明显讨好的行径,苏寒是很乐见其成的。 贺兰卓垂眼,看着面前的碟子,再次夹起鸡腿又送到小落的碗里,“这种肥腻的东西多吃点,长胖点也好让外人别以为我们贺兰家没有善待你。” 所有人的瞠目结舌,苏爱童几乎要耐不住性子发作了。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她刻意去讨好他,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通通夹给那个丫头。 那个贱丫头有什么好,能让她坐在这张桌子上一起吃饭都是给她脸了,居然还坐主位! 深吸口气,她娇笑一声,对小落道,“对呀。多吃点身体壮实了,或许还能给老将军生个一男半女的,哦呵呵……” 一句话,苏寒的脸色霎时变了,瞪了她一眼,呵斥道,“爱童!”,然后慌忙对贺兰卓道,“小孩子乱说话,卓少别往心里去。” 这丫头真是惯坏了,当着贺兰卓的面怎么能说这种话。再生个一男半女,跟贺兰卓平辈? 他缓缓放下筷子,喝了口杯中的饮料,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小落,你姐姐还真是关心你呢。不知膝下有几个儿女了,这么有经验?” 小落一直埋头认真啃那个大鸡腿,冷不防被他的话呛到了,连连咳嗽。 要命,关她什么事!没事都拿她当炮灰干嘛,招谁惹谁了! 经过这番,苏寒好歹也看出来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贺兰卓还是很看重小落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于是连忙招呼李婶,“快,快给二小姐倒杯水来。小落,怎么呛到了,慢慢吃。” 那关心的话语,关切的眼神,俨然是个慈父,她呛的脸通红,连喝了几口水,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只道,“爸,我们这次回来时间也挺赶的,阿卓还有事要忙,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交代的?没有的话,吃完饭我们就走了。” 苏寒怔了怔,干笑两声道,“难得回家一趟,这么着急做什么?先吃饭,先吃饭!” “苏寒,前两天老陆不是送了两件古玩来,记得卓少是这方面的专家,等下请他一起鉴赏下吧?”童安怡突然开口道。 贺兰卓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你认识陆之轩?” “呵呵,有一点交情。”苏寒笑道,“卓少也认识?” 眯了眯眼,似乎在衡量他话中几分真假,略一点头,“陆之轩在古玩这行当里还是小有名气的,算是有些往来吧。” “那可真是太巧了!卓少更要好好欣赏下了。”他仿佛找到了什么共通点,更加热络的说到。 “好啊!”挑起眉梢,他似乎有一点兴趣了。 今天原本是要去陆之轩那看看所谓的宋官窑青瓷,误打误撞,这里居然也有。这陆之轩居然和苏寒也有来往,这些日子忙碌的事,看起来要有眉目了? 匆匆吃完饭,苏寒请贺兰卓往藏品室走去。 “小落,你难得回家来一趟,就跟你童姨和姐姐好好聊聊,我们等会儿就出来。”苏寒交代着,还扬声对道,“李婶,去准备两个果盘。” “我……”小落很不情愿,跟她们两个人坐在这里,无疑是羊入虎口么?她一时片刻都不想和她们单独相处。 不由分说,苏寒已经笑容满面的引着贺兰卓往地下室走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头看了眼两个面色各异的女人,想想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还怕这一时半刻不成? 沉住气坐下,慢吞吞的用牙签扎着果盘里的水果,沉住气等这母女出招。 果不其然,当听到地下室传来厚重的关门声,先声夺人的自然是年轻气盛的苏爱童。 “死丫头,让你回门是给你长脸,还敢摆谱回来这么晚,别以为嫁出去就了不起了,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一上午就在空等着贱人了,想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身份?”小落将一片苹果送进口中,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以前是苏家的二小姐,现在是贺兰将军的妻子。苏大小姐,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苏爱童怔了怔,讥讽道,“苏家二小姐,我呸!你也配!你不过是外面的野种,真当自己是苏家的人了,还有脸说什么妻子,真是笑死人了,有婚书吗?有酒席吗?有结婚戒指吗?还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野种”,小落的脸沉了下来,寒得能结冰。 一直以来,受什么欺侮和谩骂,她都可以忍,但是这两个字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谁也不能碰,谁也不能拔,怎么骂她都没有关系,但是一旦牵扯到妈妈,她断不能容忍了。 拍了拍手站起身,朝苏爱童走了过去,“你再说一次?” 她的眼神犀利通透,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咄咄逼视着苏爱童,一步一步有力的靠近。她的个子虽然不算很高,但也跟苏爱童刚好平视,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垂在两侧的手现在若无其事的互相摩擦着。 “你,你想干什么?我说的全都是事实!”苏爱童被她镇住了,不过还是嘴硬的扛着。 见过她这个样子的,只有那年苏寒把她带回苏宅时,自己当面也是骂她野种,她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接着……接着她就挨了生平头一次的两耳光。 虽然事后这丫头也被教训的很惨,但是她始终无法忘记当时小落那可怖的眼神,不要命的眼神! 那年,苏小落才八岁。 眼见气氛不对,童安怡大约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赶紧上前拉开两人的距离,呵斥道,“苏小落,你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苏家,你也是姓苏的!要撒泼要耍横,还轮不到你在苏家的地盘上乱来!” 顿了顿又吸口气道,“也别忘了你们母女俩都是吃着苏家施舍的饭才能活到今天!如今你翅膀硬了,自己能飞了,是不是就不管你妈的死活了?” 一句话,小落原本迫人的气势突然就软了下来,她眨了眨眼,警告的瞪了苏爱童一下,才转身重新坐下继续吃水果。 如果不是方才那真切的感受,几乎要以为一切都只是错觉了。 定了定神,童安怡坐到她的对面看着她,用尽量平和的口气道,“小落,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苏家总归是养育了你十几年,供你吃住供你读书,平心而论,也没有亏待你吧?而且,你爸爸终归是你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想,你总应该是懂的吧?”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眼皮都不眨一眼,继续埋头于水果中。 什么时候有人会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童安怡深呼吸,让自己尽量不要发作,好完成苏寒交代的事。 从方才的情形来看,贺兰卓对她似乎还不错,那她在贺兰家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或许可以帮上苏寒的忙。 想一想,心里又有几分不甘心。每次看到这丫头,就在反复提醒她多年前,苏寒曾经背叛她的事实!虽然后来他回到了自己身边,并且也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可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不能忘却。 现如今,却要为了帮他,低声下气跟这个贱种说话,真是窝火! “听说贺兰家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尤其这个贺兰卓。”侧头看了眼地下室的方向,压低了点声音,“长驻海外,这次回来听说是要逗留很久,很有可能就定居了?” “我不太清楚。”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对于他们的个人私事,她从不过问,更没有探究的心思。 童安怡皱起眉头,“出嫁前,你爸爸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留心,你的心都长哪去了?”,大概感到自己太急躁了,又缓了缓道,“以后没事,就长回来走动走动,最好拉着卓少将一起来,你姐姐眼高于顶的,要是能搓成这段美满姻缘,你们姐妹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说着,对苏爱童使了个眼色。这丫头真是从小惯坏了,现在是什么情势看不清楚么,还跟苏小落叫嚣,先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步入正轨了,再修理她也不迟,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苏爱童还有些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就是拉不下脸去跟她好言好语。 不过,小落也真不习惯她会有好脸色对自己,抬头看了她一眼,嘲讽的笑,“如果真搓成了,以后姐姐不是要叫我一声小妈了?还是说……我要有个姐姐儿媳妇?” 别说苏爱童,这下连童安怡也按捺不住了,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苏小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头子还在或许能护你个一二,但是万一哪天不在了,看你还怎么得意!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手稳住想要发火的苏爱童,她接着说,“再者说来,就算你可以不理我们,听说新城养老院人满为患,院长正犯愁房间不够用,不如把里面坐吃等死浪费粮食的人给弄出来算了,也好省了我们的一份心!” “你想干什么?!”小落立刻警惕起来,像只戒备的猫儿弓起身子防备状。 “呵呵,不做什么。本来一家人互相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可惜人家不领这个情,自以为爬上高枝做了凤凰,我们这些人倒是抛在脑后高攀不上了。那又何必惦记着别人,还托着这份人情呢!”童安怡已经恢复如常,脸上还挂着信心满满的笑。 就知道这丫头的软肋是什么,打蛇打七寸,光是硬来也没用的,关键还是要让她有所忌惮。 咬了咬唇,小落死死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那张含笑的脸用目光撕个粉碎。 可是,她不能不顾及妈妈!是的,她就是那么没用,总是让妈妈跟着她受苦,连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还不放过她,还要折磨她! 妈妈的事,她没有跟贺兰珏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别人掺和进去,更何况,他们也未必会帮她承担那么大的负担。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声音沉甸甸的,不知怎么问出的口,只感觉喉咙一紧,压抑的很。 见她松了口,童安怡的脸上立刻露出得意之色,“早这样说不就好了!一家人嘛,总是要守望相助的。” 说着,从放在沙发上的包里掏出一部手机递到她的手中,“其实你爸爸心里也还是很惦记你的。你看,怕你在外联系不方便,特意给你买了手机,里面存了爸爸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的号码,有什么事就随时打回来,明白吗?” 怔怔的看着手心里的手机,款式似乎和贺兰卓送她的那部一样,她不太懂,所以也分不清。可是,她分得清这礼物背后的意图。 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变相监视她,让她随时汇报贺兰家的一举一动么?当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看她没有拒绝,童安怡抓紧时机接着说,“当然,有些话可能手机里不方便说,那就多回来看看,你爸爸岁数大了,也想你们能在身边多陪陪。还有那个卓少,他在S城好朋友怕也不多,要是出门游玩什么的,就给你姐姐打个电话,有个免费的导游,不是能玩的更开心?你放心,只要你跟这个家一条心,你爸爸也不会那么狠心绝情的。” 这时,只听到一声沉重闷闷的响声,地下室有了动静。 童安怡连忙坐直身体,抬手招了下示意苏爱童坐在她的身旁,拿起果盘里最大的一块西瓜递给小落,“你爸爸特意让人从郊区买的农家瓜,甜到心的,多吃点!” 适时恰好,让外人看来一点都不做作。 那边,苏寒的笑声格外舒心,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卓少不愧是个中行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瑕疵!”苏寒朗笑着,走在贺兰卓的身侧一伸手,“请!” 贺兰卓走出来,看到的正是童安怡把一块西瓜递到小落的面前,笑意盈盈的转头看他,“哟,你们来了,这果盘都快吃光了呢。今天的水果新鲜,小落很喜欢的。我让李婶再去弄两盘来,卓少也好吃点。” “不了。”摆了摆手,贺兰卓看眼手上的表,“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说着,看向小落,“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家里交代一下吗?” 僵直着脖子摇了摇头,手机已经揣到了兜里,不知是不是机身有些大,撑得衣服沉甸甸的。 “那我们就走吧?”还是询问的口吻,简直是尊重的不得了。 小落点点头,站起身自发走到他的身后,他却让了让身子,把她让到了前面,“你先走。” “呃,这就走啊?”苏寒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怔了下开口道,“本还想再跟卓少多聊会儿呢,难得那么投机。那些东西,还想请卓少估个价的。” 贺兰卓回头看了他一眼,“免了!我只是出于个人喜好,关于市价行价,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也不收藏。” “这个……”苏寒干笑两声,“如果卓少喜欢,可以随便挑两件。” “无功无不受禄!”摇摇头,贺兰卓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更何况,部队纪律严明,怎么能私受贿赂。” 苏寒却不以为然,“卓少这话就言重了。只是两件小玩意儿,也不是求您办什么事,怎么就称得上贿赂了,最多不过是咱们亲家之间走动走动,互相送的点特产什么的。你看,你们来,不是也送了东西的么?” 可贺兰卓还是摇头,一脸的坚决,“不行!这个性质是完全不同的,不能混淆一谈!犯法的事,千万不能做!” “哈哈……我不过是一点心意,怎么就那么严重了。好,好!卓少说不行就不行,那就算了!卓少真是铁面无私啊!”不再坚持,苏寒满口夸赞着他。 小落已经走到了车旁等着他开车,他们说什么她也没留心,恍恍惚惚的。 手机!监视!她满脑子都是这个!! 轻松了几天,真的就忘记了自己根本逃不脱苏寒的掌控,他总是有办法抓住她最致命的地方,让她无可奈何。 贺兰卓说完话,转头看到她已经不见了,走出门才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车旁,神色似乎有点不大好,站在那么耀眼的阳光下,竟是清清冷冷让人倍感孤寂的,满目的金色映入眼中,却只勾勒出一个娇小的轮廓。 心底某根弦似乎被触动了,心头一软,大步迈过去打开车门,轻声道,“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们就走了?” 她点点头,眼睛木然的望着前方,好像在想什么。 倒是苏寒跟了过来,笑哈哈的说,“你看这丫头,老毛病又犯了。吃完午饭就开始犯迷糊了,连跟爸爸告个别都忘了,女大不中留啊,真是白养了十几年!” 最后一句话加了点重音,小落回过神,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爸,我走了!谢谢你养了我十几年。” “这孩子……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傻丫头,开玩笑的还跟爸爸生气不成?”苏寒先是一愣,接着对贺兰卓笑道。 “我们先回去了。”无心再多说,她的神色实在不大对劲。 贺兰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离开。 一直开出市区,路上人烟逐渐稀少起来,贺兰卓才分出心神看她,将车速逐渐放慢,侧头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头,揣在兜里的手一直握着那只手机,咯的掌心有些生疼。 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稍稍放心些,不过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苍白的。 “既然根本就不想回去,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他不是傻子,看得出她事实上根本无所谓这趟所谓的“回门”。 或许在来之前,他曾怀疑过她与苏寒的不合只是表面的烟雾弹,但今天过后,他绝对相信,事情不止那么简单。 小落愣了愣,旋即摇摇头否认,“没有啊,回家嘛,我怎么会不想回去呢。” 多拙劣的谎话!他笑了笑,没有直接揭穿她,而是反问,“哦?可是你在家里,好像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并不一定要说个不停才叫想家吧?亲情这东西,意会就好。”她有些心不在焉。 童安怡的话宛如一棒子打醒了她!一直以来,她以为苏寒会看在曾经的份上照顾妈妈,她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让她衣食无忧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只把妈妈当成挟制她的工具,对妈妈根本没有一点的内疚和歉意。 总是一拖再拖,希望自己有能力把妈妈接出来。不能等了!要赶紧想办法,总这样受制于人,他们却不会因此而对妈妈留情。 不过……接妈妈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后续的医药费吃饭等等问题,单只住在哪里,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连问了两遍都没有得到回答,贺兰卓索性将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侧头看她,而她居然一点都没发觉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缩缩窝在座椅,好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猫。 眼睛毫无聚焦点的望向远处,也不知在看什么一眨不眨,微风吹起她耳边散落的头发,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一下一下。 她有心事!他知道。可是她却不肯说出来。 这丫头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嘴咬的可真紧。眼睛顺势扫了眼她的唇。由于她是微低下头的,下巴缩了起来,唇瓣被咬出一条细细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起了不悦的感觉,很不喜欢她这样虐待自己。 伸出手去硬生生的掰开她被咬住的唇瓣,想要放它自由一样。 小落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停下,眨了眨眼看看他,有一点迷茫。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他的眉峰微蹙,显示他有些不高兴了,盯着她的眼睛想要探寻一点端倪,“苏小落……” 他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被风卷进耳朵里碾碎柔团还是那么软,她有一点恍惚了。 “苏寒把你安排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那么柔的声音,却好像炸雷一样震在耳畔,恍然惊醒! “你说什么?”小落坐直起来,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了些距离,“我没听懂。” 贺兰卓扯出一个笑,“小落,乖孩子是不说谎的!你这么年轻,也这么漂亮,没名没分的‘嫁’给一个老头子,什么都不为?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虽然大抵能猜出苏寒的用意了,不过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他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 “若是卓少不信,大可以向老爷揭穿我,看老爷信不信,用不着在这里试探我。”她很讨厌这样被人逼问。 她确实是背着苏寒的算计进了贺兰家的门,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她呢? 这一切,是她心甘情愿想要的吗? 贺兰卓眉梢一挑,“现在就学会用老爷来压人了?”顿了顿道,“不过,这不是个很好的逃避办法。” 转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她不发一言。 她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了多少,还仅仅只是试探她,在没有安顿好妈妈脱离他们的掌控之前,她什么都不能说,她没有可输的赌注。 见她始终三缄其口的样子,他也并不打算深究下去。 想知道的事,要查还是能查到的,他可以肯定的是,小落有什么把柄掌握在苏寒的手中,完全是被胁迫的模样。 “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是,我希望无论何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他一脸严肃的说,不定她回答,再次启动车子往回家的路开去。 ****** 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累,她软软的窝在床上,双手一伸,碰到床边凉凉的触感——是苏寒给的手机。 看着那黑秃秃的颜色,有一种冲动想要扔的远远的。明明是跟贺兰卓送的一样的款式,可她就是看着它丑,丑的不想多看一眼。 可越是讨厌什么,就偏偏越来什么。手机突然刺耳的尖叫起来,尖锐的铃声穿透耳膜,仿佛苏寒的梵音入耳,让她头痛欲裂。 狠狠的咬牙,瞪着那手机就像瞪仇人一样接起,冷声道,“喂?” “小落,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苏寒埋怨的声音传来,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刚在洗澡,没听到。”她的声音也清清冷冷的,情绪不好,怎么也掩饰不了。 大约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漠,苏寒缓和了口气道,“爸爸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怎么样,回去贺兰卓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了哪里?” “爸,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沉着气,她冷静的问。 “你别管这么多,爸爸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他含糊其辞的说道。 “让我帮你办事,总应该告诉我到底是在做什么事,否则,我想我帮不上忙。”不待苏寒发火,她又补充了一句,“即使妈妈开口让我帮你,也总得让我知道帮你什么,怎么帮,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做了。既然爸爸你不肯告诉我,那我干脆就直接问贺兰家的人,我爸爸这么尽心尽力的到底是为了他们家什么。” “小落!”苏寒的声音是从话筒里吼出来的,突然觉得她有点不那么好掌控了,“爸爸只是想为自己的生意拓宽路子,你知道,行商做的再大,也还是需要地方和政府的支持,若是能靠上贺兰将军这颗大树,咱们就可以放心乘凉了。” 咱们?这个咱们里只怕没有包括我吧?小落冷笑,继而思量他话中有几分真假。 “小落,你还没告诉爸爸,你们有没有去哪里?”那边还在催促。 “没有。我们直接回的家。”挂断电话,她看着手机回味苏寒话中的含义。 他这么关心他们去哪了做什么?除了回家,还能去哪? 趿着拖鞋下楼,贺兰珏和齐暮出门旅游以后,感觉家里突然冷清了很多,空荡荡的愈发显得屋子太大了些。 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走出大门看到贺兰卓那辆车还停在门口,此时他应该在房里吧? 走到车前蹲下身,她眯起眼睛盯着车牌上的“军”字发呆,耳边隐隐传来轮胎擦地的尖锐刺耳声。 抬起头,一阵猛烈的风迎面吹来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几乎要睁不开眼。 车子一停人就跳了下来,摘下头盔叫道,“嘿,小落!你们都已经回来了?” 眨了眨眼,她才看清是贺兰越。 他手里捧着头盔,一脸张扬兴奋的样子,一身休闲装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她走回屋子,径直去厨房冲了一大壶的酸梅汤,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倒了进去。 贺兰越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惊呼“及时”,冲过来一口气灌下半壶。 小落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言不语,一直等他解渴满足了,摊在沙发上,然后才殷勤道,“还要吗?再给你倒点?” “暂时不用了,谢谢。”摆了摆手,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撑起头看她,“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半真半假的看着她,摆出一脸警惕之色。 “看你说的,以我们的交情,怎么能用‘阴谋’这个词呢?”瞥了他一眼,小落又笑眯眯的凑近他,“不过……只是有个小忙想让你帮一下。” “什么小忙?”贺兰越很是稀奇。 认识那么久,似乎印象里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求人帮忙,即使那次被陈素心欺负,也没见她求饶过。 “你自力更生那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啊。又当老师又做老板,一般人还真是应付不来,这么辛苦,应该多少也攒了些积蓄吧?”先拍拍马屁,再探探虚实。 她已经想过了,必须早早把妈妈接出新城养老院,最好是安置在苏寒找不到的地方,只有完全独立了,才能不受他的摆布和控制。 贺兰越被她拍的云里雾里,刚美得笑眯了眼,回味过来坐直身子道,“慢着,慢着……” “你是想……借钱?”他揣测着问,大概听出了她的意思。 平白没事干嘛问他攒了多少积蓄,她手上缺钱了?要用钱?见她笑而不语的样子,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便正色道,“要多少?”,一边伸手探入口袋去拿钱包。 “呃……”咽了口唾沫,她鼓足勇气比了个手势,“我想先借十万块,可以吗?” 对她来说,也算不大不小的一个天文数字了。 新城养老院的费用要先结算清楚,然后转入新的地方要交钱,还有医药费不能断,加上舟车劳顿等等,她估算着至少要先准备个十万块。 如果不是这些年被苏寒看得牢牢的,哪怕偷空出去多打几份工,也不至手上一分存款都没有。 苏寒已经把她所有能想到的后路都断了,只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到数字,贺兰越拿钱包的手一僵,打开数钱的动作就顿住了,惊诧的看她,“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十万!其实对他来说数字也不是很大,只不过没想到她会突然要那么多而已。 学杂费等都是一年交一次,最近学校好像也没听说要集款。吃喝用都在家里,怎么会要用到那么大笔钱?他不得不问清楚。 “反正我肯定不是去做坏事。”她开口其实已经鼓足了勇气,在S城,除了贺兰越,她竟想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人。 贺兰越摇摇头,难得一脸认真的盯着她,“你要借钱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么大笔数目,你总应该让我知道你拿去做什么用吧?如果真的有急用,别说十万,二十万也没问题。” 咬了咬唇,小落有些犹豫。 妈妈的事情,除了苏家的人,根本没有旁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她这个苏家的私生女,亲生母亲是谁,是生是死。 没有逼她,贺兰越困惑的看着她,实在想不透她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其实,以苏家的财力,她大抵可以直接找苏寒要啊?如果是苏寒自己急用钱,就不可能只是十万这种小数字了。百思不得其解! “好,你要想知道,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似下定了决心。 她想了很久,若是不肯告诉他而借不到钱,那她真的不知道再找谁帮忙。妈妈的事情迫在眉睫,再耽搁下去,苏寒若是惊觉起来把妈妈转移了,那就更不好办了。 与其将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了,倒不如明天直接带他去趟新城养老院来得直接。 贺兰越皱了皱眉,更加糊涂了。 “阿越,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你们自己吃。”贺兰卓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叮咛道。 对小落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不在家,或许下午就可以直接去养老院一趟,早点把事情办妥,也可以安心一些。 “啊?就我跟小落啊,那晚上吃什么?”齐暮不在,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了,老大提到晚上,他才想起吃饭这个头等生计大事。 “随你们。”贺兰卓看了眼小落,“两个人,总不至于连顿饭都弄不出来吧?” 小落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 呃,放心去吧……听着好像怎么有那么点别扭。 贺兰卓点头,顺手丢了个东西给贺兰越,“你车子没开回来,等会儿出去不方便,先开我的车吧。” 一把接住,正是他那辆奥迪的车钥匙。 贺兰越喜上眉梢,也不再苦着脸了,连连摆手,“好啊好啊,这就没问题了。你们去办你们的事吧,不用管我们了。” 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小落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变脸那么快? “别给我惹事!”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贺兰卓这才转身出去了。 那边贺兰越也正美颠颠的甩着手里的车钥匙,喜不自禁的样子。 “奥迪比奔驰还要高级吗?”她不太懂车,但是印象里好像是反过来的吧? “啊?”贺兰越没反应过来,张大嘴不明白她的意思。 指了指他手中的钥匙,小落解释,“怎么比开你自己的车还开心?很名贵啊?” 摇了摇头,贺兰越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她,“这你就不懂了。车子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那个车牌啊!开着老大的车出门,普通车辆谁敢碰你,都是主动让道,那感觉叫一个威风,岂是开什么车型能媲美的!” 小落有些无语,原来是这么个原因,怪不得贺兰卓说别惹事,估计是料定了他的性子,所以才再三叮咛的。 不过……他特意留下车钥匙,就是算准了他们会出去?他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打的算盘的,那他的意思——就是肯定他们会出去吃晚饭? 还真是小看人,嘴里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却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她肯定不会做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有了车,有了富裕的时间,简直是天赐良机! “阿越,我不是说要带你去个地方吗?”她看向贺兰越,神秘一笑,“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贺兰越有些意外。 “嗯,顺便可以在外面吃完饭再回来。”抬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赶到养老院的时候估计刚好还没关门,看完妈妈安顿好事情,吃晚饭正是时候。 想了想,他点点头,“好吧,那你先去换件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他这么一说,小落才想起自己还穿的拖鞋,飞快的跑上楼换了套舒适的休闲服,看到床上那部手机,想了想,只带了贺兰卓那部,苏寒给的那个直接压在枕头下,然后出门。 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贺兰越已经坐进了车子里点着了火,看到她从门口跑出来,还按了两下喇叭。 打开车门坐到那个熟悉的副驾座,大概因为身旁的人不同,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将车窗放了下来。 “去哪?”虽然当司机,可他还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小落想了想道,“新城养老院。”,又补充一句,“呃……你认识吗?” 翻了个白眼,表示他的茫然。 她就知道!像他这种根本都不常年呆在国内的人,怎么会知道S城这么个小小的养老院在什么地方呢?! “你开吧,我指路。”抚住太阳穴,她有些无奈的说。 贺兰越的开车风格果然是有些急进的,好好的普通轿车,能让他开的跟跑车似的疯狂。下了山路开进市区,小落才算看出他口中的车牌有什么不同。 以前没有留心过,经他一说才发现,果然仿佛挂了特赦令牌一般。饶是正下班的高峰期前方的车也会自动避让,不说是畅通无阻,至少没有遇到比较窝心的故意别车,斜插等事。 不禁有些感慨,有权真是好啊!苏寒的车也从没有过这种待遇,怪不得贺兰越拿到车钥匙的时候那么兴奋。 看了眼路标,用手指了下右边,示意下个路口要转向了,贺兰越会意的点头,车子很快便开上了养老院的那条小路。 还好没有关门!小落紧跑两步,回头对贺兰越招呼,“快点,时间有点紧。” 停好车子,他一脸狐疑的走过去,抬头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 还算比较清幽,但是很偏僻。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她指路,自己肯定找不到。只不过……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满肚子的困惑,不过想着谜底终究是由她自己揭开,也就没有多问。 小落没多说什么,只领着他沿着熟悉的路一直往里走,半道上遇到院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养老院统一管理,到时间就要清人关门,除了要让贺兰越知道事情原委,更主要的是,她也想念妈妈了。 好久了,从出嫁前到现在,好久都没什么时间来看她了,眼看那扇门越来越近,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贺兰越在后面看着她一路小跑,不由得也加快脚步,直到她推开那扇门—— “你们在干什么?!”小落惊叫,跑过去拉开两个护工模样的人,双手张开紧紧的抱着挣扎中的母亲,狠狠的瞪着手里还拿着针筒的两人。 “苏小姐,我们只是给她打一支镇定剂,你别那么激动。”大概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护工愣了愣,旋即解释道。 “镇定剂?你们没事给她打镇定剂做什么?我妈妈又没有攻击性,她从来都不闹的!”感觉到双臂下的母亲在拼命挣扎,她用力的护住,生怕她们趁自己不注意就将那莫名其妙的针头扎进妈妈的血管里。 其中一个护工往前走了两步,看她警惕的样子只得又停下步子,一脸无辜的说,“柳女士确实状态都还不错,但是方才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发狂了,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小落的手臂一阵刺痛,她感到妈妈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她的肉里,到底是什么事,给她那么大的刺激?! “有人来看过她没有?”脑中灵光一闪,如果不是受到什么刺激,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妈妈住在养老院已经十多年了,除了她,苏寒都没有来看过几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大清楚。”护工摇了摇头,“苏小姐,让我们给她打一针,你都已经出血了。让她先睡会儿,也是为了她好。” 此刻的她宛如一个护雏的母鸡,不肯移动半分。 贺兰越看了看她们,走过去轻轻拉起小落,“你妈妈现在的状态,还是听他们的吧。这样下去,不但伤了你,只怕也会伤了她自己。” 听到他的话,小落连忙低下头查看,果见她不安的扭动着,已经松开抓她的胳膊,改扯自己的头发了。 “妈,不要——”蹲下身试图拉开她的手,两个护工适时走上来一个按住,一个利落的扎针推药。 很快,她便安静下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小落心底一痛,彻天透地的无力和愤怒席卷而来。 突然想起进门的时候看到院长,站起身匆匆往外跑去。贺兰越一怔,不知她要做什么,也跟着她追了过去。 “院长!院长!”她跑得急,呼吸都很短促。 似乎预料到她会来,院长转身看她,脸上有些歉疚之意。 “院长,今天是不是有谁见过我妈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发狂的?”那两个护工不知道,院长一定是知道的。她一脸焦急的问,一定要搞清事实真相。 院长叹口气道,“是有两个女人来看过。我本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和你爸爸以外的人来。但没想到,她们走后不久,你妈妈就发病了。苏小姐,对不起……我……没想到……” 原以为是朋友探视,可没曾想会有这样的后果,很难说,苏小落母亲的发病是不是跟那两个女人有关系。 但是,身为院长,她难辞其咎。 “两个女人?!”小落脑中拼命搜索着可能性,却只想到两个人,“是不是童安怡?” “呃,我不认识,不过来访登记上,应该有记录。”院长推了推眼镜,只是看到了那两个女人,可是叫什么,和小落母亲是什么关系,她还真不清楚。 对!养老院都有来访登记的,除非是常来的熟人,普通来访的都要登记的。童安怡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院长不认识也正常。可是……会是她吗?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院长一起去拿访客本,翻来翻去也没找到熟识的名字。 “确信都登记了?没有遗漏的?”小落翻着那本子,在问守门的。 守门的点头,“今天来访的人本就不是太多,那两个女人确实登记了的,我找找……啊,这里……” 他指着本子上的一行字,小落凑过去一看,名字并不认识,但是笔迹似乎有点眼熟。歪歪倒倒,潦草得很,一看就是随手敷衍上去的,很像是苏爱童的字。 真的是她们!!捧着本子,她有些茫然的想。 为什么?她们十几年都不曾来过,为什么今天要来这里?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失控?! 满脑子的疑问找不出一个答案,院长看她的样子心里更加内疚了,“苏小姐,今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你……还好吧?” 回过神,她勉力冲院长笑了笑,“院长,不怪你。她们来了多久,有没有说什么?” “也就十多分钟吧。”那个守门的回忆着,“走的时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你刚才怎么没跟我说?”院长奇怪的问,“她们还说了些什么?” 摇摇头,守门的说,“我以为没什么重要的,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也没说什么,好像念叨着真是麻烦,还要挪地方什么的,就走了。” 皱了皱眉,院长也不明白,“挪地方,什么意思?” 小落心中一惊,难道——她们已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意图,提前来转移妈妈的?她们要把妈妈带到什么地方去,难道是苏寒的意思? 想一想可能迟一点来就再也看不到妈妈,心惊不已。 贺兰越一直随她奔波,此刻看到她的脸色,听到方才那些话,大抵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便转头道,“院长,最近如果有人要来接走小落的妈妈,麻烦你通知小落一声,尤其是别让陌生人把她接走。麻烦你了!” 说着,掏出几张钞票便要塞到院长手中。 院长连连推辞,他却微笑着说,“一点小小心意,算是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照顾小落的妈妈,再说了,这养老院建起来也不容易,就当是我对老人们的一点孝心吧。” 见状如此,院长只好收下了。贺兰越此番倒是做的很合她心意,小落心中放不下妈妈,便又往那间屋子走去。 妈妈还在安睡,脸上有几道浅浅的抓伤,想来是方才自己弄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不禁痛恨自己的没用,要让她留在这里受这么多的苦。 贺兰越站在一旁默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很多事情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十万块,她借十万块就是这个原因。 刚开始以为她是苏寒安插到贺兰家的一枚棋子,可后来觉得不像,再后来……他发觉,她的身上有许多的谜团,看上去单纯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到底还背负了什么? 打来水,给妈妈细细的擦过脸,拢了拢头发,站起身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才道,“我们走吧。” 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只不过因为事发突然,院长又多少心存歉意,所以才通融他们多呆了会儿,现在,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下吧。 一路上贺兰越没有问,她也没有开口,很疲累的以手支头,眼皮微垂,似乎在养神,看不出在想什么。 车子滑入市区以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看不尽的繁华如昼。 “吃点东西吧。”他开口建议,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都漠不关心。 “随便。”小落也没什么心思,想着妈妈受的苦,只恨自己没用。 贺兰越把车子靠边停好,牵着神思恍惚的她径直往饭馆走去。小落回过神来,才发现进的是家川菜馆。 既然她没有心思,贺兰越就自顾的点了菜,分量很足的几大盘上来,满目都是红艳艳的辣椒,只看着也觉得全身火热,口舌干燥。 “怎么……想起来,吃川菜?”咽了咽口水,她不是一点辣都不能吃,但是也不属于很能吃辣的人,额头有点冒汗。 “下饭。”他说的一脸正经,已经端起碗,顺便给她夹了一筷子毛血旺里的百叶,“快吃,凉了就没那么香了。” 端起碗,犹豫了下,她道,“阿越,我妈妈的事……” “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他头也不抬,很用力的扒着饭碗,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见他这样,小落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得默默的低头吃饭。 辣!真的好辣!纵使几杯酸梅汤下肚也没有冲淡口中那铺天席地的辣意,舌尖似乎已经麻木了,她不停的抽着鼻子,一包纸巾唰唰下去了小半包,按的鼻头都红红的,眼睛不停的流眼泪。 这泪水一涌出,就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决堤了一般汹涌滂沱,她只好一边不停的抽纸巾,擦泪,丢掉,再抽…… “太辣了,真是太辣了!”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给自己找理由,一碗饭吃了足足快一个小时,才算解决。 再抬起头,桌上用过的纸巾差不多堆成一个小山包,她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瓮声瓮气的说,“我吃不下了。” “眼泪流光了,是不是舒服点了?”他擦了擦嘴,事实上,他也没吃多少,不过是借着吃辣的机会,让她憋了许久的感情宣泄一下。 她没有表面上来的那么坚强,这么多的事藏在心底,一定压得很辛苦,在车上她闷着没有哭,那只能想办法让她把憋闷的情绪释放出来,川菜,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落怔了怔,他选吃川菜,原来是有用意的?心里一时涌上无限感动,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表示感谢,但终究作罢。 “你要十万块,就是为了你妈妈?”既然该发泄的已经发泄了,贺兰越直截了当的问,“可恕我直言,以她目前的情况看来,十万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点了点头,她叹口气,“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只想把妈妈接出那里,先给她换个地方安顿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你妈妈既然已经在那边生活了这么久,院长为人似乎也不错,为什么要换地方呢?换到哪里去,你想好了吗?难道是因为今天的事……”想到今天看见的那一幕,也觉得有些残忍。对一个已经成那样的人下手,实在没有必要啊。而他所见的,不知过往发生过多少次了。 端起桌上的冰镇酸梅汤,已经不那么凉了。喝了一口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她往后靠了靠贴在椅背上,目光幽幽,“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妈不是苏寒的妻子,从来不是。” 贺兰越轻轻的点头,这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现代社会虽然不能三妻四妾,但是有钱人在外面多几个所谓的“二奶”,“三奶”,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小落的声音突然有一点波动,即便她极力克制,但是提起母亲的事,还是有些忍不住。 “年轻的时候,我妈妈纵然不是倾城美女,也是小家碧玉,本来她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可都是苏寒,他是个恶魔!他毁了我妈妈,毁了她的一生!”抓紧了玻璃杯,骨节处泛白。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的手,很平静的附和她,“他……看上了你妈妈?” 小落惨然一笑,“看上?如果真的是看上,那至少证明他多少曾喜欢过我妈妈,可是,他只是一场酒醉后的霸占!他是强盗,你明白吗?!他无耻!!他卑劣!!” 一手重重的拍了下桌面,引得旁边的人侧目望来。 “慢慢说。”招手唤来服务员,替她叫了杯白开水,现在的她需要些温水来平复激动的情绪。 深吸几口气,这些事一直埋藏在心底,她小心翼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年却要面对苏寒那张伪装的脸,她熬得好辛苦。 “二十年前,苏寒在S城刚刚名声鹊起的时候,我妈还只是一名小小的酒水推销。对她来说,苏寒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经常会在请客吃饭的时候点上一些她的酒水,仅此而已。”她尽量说得很慢,很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冲她心里的恨意。 没有打扰她,贺兰越面色平静,难得她肯说这么多,压在心里一定很苦吧? 顿了顿,她接着说,“可是有一天,苏寒,这个以爱妻专一著名的‘好男人’,不知为什么,跟他的‘好妻子’大吵了一架,后来去找我妈妈点了许多的酒,就把她……” 声音突然就抖了起来,死死的咬住唇说不下去,贺兰越适时拍了拍她的手背,递上一张纸巾。她摆了摆手没有接,闭上眼睛调整了下,再缓缓张开,“事后,他却把这件事当成了耻辱,认定是我妈妈勾引了他,才害他一时糊涂背叛了妻子,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着贺兰越露出个古怪的笑,“你觉得可笑么?一个青春懵懂的女孩子,被你强占了所有,还要说成是主动勾引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声声似在质问,贺兰越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长叹一声,算是回应了她。 “苏寒给了我妈一笔钱,让她离开S城,离得越远越好。他怕自己建立起来的形象就此毁了,也不想时时提醒自己曾经犯下过让他耻辱的‘错’。但是……”平静了许多,继续说着那个年代已经有些久远的故事。 贺兰越总算能插上话了,“但是,你妈妈没有收那笔钱?” 所有的故事里,都是有这样清高孤傲的女子,拒绝用这种金钱补偿来弥补所受到的伤害,认为那是一种羞辱。 出乎意料的,小落缓缓摇了摇头,“不,她接受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发现有了我。” 迎着他诧异的目光,她继续道,“我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了,只有妈妈一个人,没了工作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养活我?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什么尊严,傲骨,通通都不算什么了,为了把我生下来,她接受了那笔买走她全部尊严的钱,带着我走了。” “那你们,又回来了?”听到这里,他有些不解。据他所知,小落从小就在苏家长大,既然是妈妈带走的,为什么又会回来? “还是为了我。”至今,她仍然无法原谅自己!为了她,妈妈离开了S城,为了她,八年后,妈妈又带着她回来了。 她宁可当初妈妈没有遇到苏寒,哪怕要靠乞讨为生,也比活在苏宅要好,“八岁以前,我和妈妈一直生活在相邻的C城。虽然日子清苦,但是也很快乐。直到——我病了,病的很严重。妈妈花光了苏寒给的那笔钱以及所有的积蓄,然后有一天,她对我说,带我去找爸爸。” 很多事,她都已经模糊了,八岁前的记忆是有限的,然而见到苏寒那天却是格外的清晰。妈妈抱着她跪在苏宅的门口,跪了多久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天亮到天黑,又到天亮。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苏寒为什么会留下她并出钱治好她,而那一天开始,妈妈就住进了新城养老院。 而妈妈的日记,也就永远的停在带她去找苏寒的那一日。 是的,所有关于妈妈和苏寒的过往,都是无意中找到的那本日记记下来的。点点滴滴,都仿佛针尖扎在了心头。 这样一个毁了母亲一生的男人,她却要叫他爸爸,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根本不能断了医药和照顾,而自己,根本无力承担。 她恨,可是除了驯服,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原以为顺着他的心意嫁了,便算完成了任务,而苏寒的一再逼迫让她明白,这一生,都逃脱不开他的掌控,他肯收留这个“私生女”,也是为了利用她一辈子? “那是说……苏寒逼你嫁给老爷子的?”本来一直都是放松的靠着椅子在听故事,此刻,他坐直了身体,认真的问。 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根本不需要逼自己,只要妈妈一天在他手中,一天需要他的支撑,她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屈服。 八岁前,妈妈为了她不得不求助于苏寒,而八岁以后的人生,为了妈妈,她又不得不受制于苏寒。难道说,她们母女俩这辈子的命运,就逃离不了这个男人了?! 以前或许她认命了,但是在贺兰家,他们给了她勇气和希望。这次,不论有多艰难,她想尝试努力一回。 “好吧,那让我们先抛开过去,说说眼下的事。”贺兰越整理了下思绪,“你找我借十万块,是想要把你妈妈从养老院里接出来,为了避开苏寒?” 小落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即使现在还不了,我以后也会慢慢还清的……” “跟我说这个干嘛?”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那都是小事情。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接出养老院只怕还要不少手续要办,还要安排出院以后的事,我们先回家休息,然后再商量该怎么办。” “可是……”她有些犹豫,可是她怕来不及慢慢商议。 “怎么?”挑起眉,贺兰越询问的看她。 她咬了咬唇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只怕童安怡会早一步下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今天会来找我妈妈,童安怡很恨我妈,觉得是我妈妈引诱苏寒背叛了她,十几年来都没有理会过我妈的生死。可是今天……” 脑中灵光一闪,贺兰越似想起了什么,“不对呀,你今天才回的娘家,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或者你们说了什么?要不然,她们怎么专程今天过来?” 小落一时语塞,苏寒逼迫她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贺兰越转而道,“如果很难开口,那就别说了。无论如何,今天是肯定来不及了,我们尽量明后天左右把你妈妈给接出来,这样行了吧?” 她明白明后天已经是尽快的速度,贺兰越其实很在帮她了,除了感谢,她似乎也不知说什么好。 第八章、狼狈与幸福 开车回家,夜色已经很深了,不知不觉在外面待到那么久,好在家中没人,也不至说打扰到谁。 可是,显然她又预计错误了。 才开到拐弯处,就看到屋子里透射出来的灯光,在这幽暗的山间格外明亮。 回来了?她想。莫名的又有些紧张起来,就像一个偷玩的孩子被人发现了一般。仰头望着那灯光,她缩了缩脖子唤道,“阿越……” “嗯?”他侧头看了眼,她半个身子已经窝下来。 “如果……如果阿卓在家的话,你能不能……能不能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他?”她吞吞吐吐的说。 贺兰越怔了下,有些困惑的看她,“为什么?老大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更容易帮你啊。” 事实上,如果不是小落交代,他正准备把这件事告诉老大。如果他插手帮忙的话,很多事就会变得简单容易多了。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借钱了。”小落叹口气,把脸埋在了手心里,“说到底,这是我的私事,本不想让你们为了我而忙碌,更不想因为我而动用什么特权。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悄悄的接出妈妈,自己好好的照顾她就行了。我没有权利让你们大家都为了我的事而奔波。” “反正……请你别告诉他。”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已经欠了贺兰家不少了。 “好吧。”看她纠结的样子,贺兰越答应了她,车也开到了房前停下来,“看来,老大已经回来了。” 贺兰卓果然还在客厅里,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倾听,看到他们进来说了句,“好,先就这样,明天再说。”,然后挂断了。 “老大。”贺兰越一边唤道,随手将外套往边上一抛,“怎么还没去休息?” 淡淡的扫过小落略有些红的眼睛,他反问,“出去吃饭了?” “嗯。”应了一声,她垂下头低声道,“我想回房洗个澡睡了。” 眯了眯眼,他转头对贺兰越一伸手,“钥匙。” 贺兰越没有掏钥匙,嬉笑着回答,“老大,反正你明天也没什么事,车子就借我耍两天先,我明天还要用的。” 固执的伸着手,他冷哼一声,“没给我捅出什么篓子吧?你自己的车呢?” “我就是那么惹是生非的人吗?”依旧嬉皮笑脸的磨蹭,他才刚开了一晚上,哪里过瘾,“我的车丢去保养了,过两天再取,老大,这两天要出门就让小冉来接你好了。” 得到的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 贺兰越嘟囔着把车钥匙按到他的手里,一边很八卦的问着,“老大,你出去做什么了?听说下个礼拜在S城有场巡回赛,你要不要去看?” “看来你们学校实在太闲了,有空多去打理下你的酒吧,把生意都丢给一个女人,倒也真忍得下心。”贺兰卓嗤了他一句。 “咦,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我的酒吧来了?anni跟你诉苦了?”不像是她的风格呀。 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回答他的话,贺兰卓看了眼还站在原地未动的小落道,“你不是要回房吗?” 小落回过神来,看到贺兰卓找他要车钥匙就不由自主的蹲下了脚步,如果没有车子,他们明天要怎么出行? “这就去。”匆匆跑上楼,一边在心里嘀咕着等下要不要找贺兰越再商量商量明天的事。 ~~~~~~~~~~~~~~~~~~~~~~~~~~~~~~~~~~~~~~~~~~~~~~~~~~~~~~~~~~~~~~~~~~~~~ 下午已经洗过澡了,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汗出来,瞥到枕头边的那部黑色手机,想了想拿起来滑动触屏,看到上面居然有八个未接来电——无一不显示着苏寒的名字。 心里一沉,他打这么多的电话做什么?当真要逼得她疯了才好么? 想了想,毕竟还没有办妥妈妈的事,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便回拨了过去。 只响了两声,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苏寒隐含怒火的声音,“你搞什么?!打这么多电话都不接,想造反是不是?!” “我……出门忘带手机了。” 忍着心里极度的反感,她轻声说到。 “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遍?是不是要我找过去亲自问候下你大小姐?”终究还是忍不住发火了,从小到大,这个让他倍感耻辱的私生女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也正看中如此,才留下她为己所用,可现在,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以后不会了。”是的,以后不会了,把妈妈的事解决好后,就再不要受你的摆布了。 听到她一贯顺从的声音,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些,苏寒缓和了下口气道,“好了,以后要把手机带在身上知道吗?爸爸有事找不到你,会很着急的。”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随口敷衍着。 “有件事想和你说下,你妈最近的病情似乎不大好,我准备把她从养老院接出来换个地方。”他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定了。 小落心里一惊,忍不住问道,“换去哪里?什么时候?”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将军,‘照顾’好贺兰家,把这些分内事做好了,你妈的事,有爸爸在呢。”他说的豪气干云,可小落却觉得他根本是想把妈妈给转移了。 即便已经决定明后天就着手去接走妈妈,可还是害怕起来,害怕苏寒会抢先一步。 “那你什么时候去接妈妈,我陪你去好了。”想要套出他的口风,起码知道他什么时候行动,难道童安怡今天一行,是他的授意? “不用了,你还要上课的。”苏寒似乎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出门忘带手机,去哪里了?和谁去的?” 听到他急迫的声音,只觉得很恶心。他心中关注的,永远是利益,利益!! “随便吃了顿饭而已,好像有人来了,我先挂了。”找了个理由匆匆挂了电话,却听到真的有敲门声。 “小落,你睡了吗?小落……”是贺兰越的声音。 套上睡衣外套,她连忙去打开门,正准备找他商议,他就主动来了。 “你还没睡啊?”看她开门,他笑着说。 看样子也是刚洗漱完,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泛着洗发水的淡淡香味儿。 “我刚才联系了下,明天中午吃过饭再出发吧。”他的声音低低的,大小刚好两个人可以听得清。 小落探出头左右看了下,空荡荡的走廊,贺兰卓显然不在,不知是回房了还是在楼下。 “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呢。你的车又不在,我们怎么去啊?”这条山路说近不近,难道要两个人走下去? “这个不是问题。”贺兰越道,“不过我想你今晚最好再仔细想清楚了,把你妈妈接出来以后安顿在哪里。别的都可以推后再说,但是这个是当务之急。” “我想好了。”她其实也考虑了很多遍,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想把妈妈送到C城,我查过那里有个禅寺很清幽,相信对妈妈的身体有好处。最重要的是,苏寒想不到那里,而且价格很便宜,象征性的收点香油钱就可以了。” “可靠么?”贺兰越有点怀疑的皱起眉头,禅寺?感觉跟出家参禅似的,怪怪的。 “C城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我想看妈妈也不算太不方便,我想,应该是可行的。”她也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吃过饭我们就出发。”毕竟很晚了,贺兰越说完也就回房了。 贺兰卓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早就已经不在了,门口停着的那辆奥迪也不见了,小落望着空荡荡的草坪,不知贺兰越打算怎么出门。 一整晚没睡好,想起苏寒的话就忍不住心惊肉跳。也知道他没有那么快动手,可还是不由自主会担心妈妈的处境。 事实上,妈妈已经几乎不认识人了,童安怡到底做了什么,对妈妈产生那么大的刺激? “吃饭啦!”厨房里传来贺兰越的声音,他躲在里面忙碌了半天,也没听到炒菜的声音,不知在弄些什么。 长叹口气走回屋里,却看到餐桌上摆了两个盘子,里面各有两块面包两根火腿肠。 眉毛抖了抖,她问,“这是什么?” “午餐啊。火腿三明治!”他回答的也很畅快,“绝对货真价实!” 还真是货真价实,真的连加工都不用,直接端上桌了。没什么心思吃饭,随意拨动了两筷子,“阿越,待会儿我们怎么出门?” “别急,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倒是津津有味的吃着盘子里的所谓午餐,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这兄弟俩这点还真是挺像,别看他平时急躁的样子,这档口又磨蹭起来了。 没多会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车轮声,小落立刻小跑出去,却见一辆宝石蓝的跑车开了过来,驾驶座上赫然是位美女。 “anni?!”小落颇有些意外,又很是惊喜,没想到居然是她来接他们,怪不得贺兰越一点都不着急。 “嗨,小落,又见面了。”anni微笑着下车,也很热情的跟她打招呼,“pike呢?” “他还在里面吃午餐。”耸了耸肩,有些无奈。 “午餐?!”anni一脸惊讶,“不是说好了出去吃么?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一边说着,往屋子里走去,却见贺兰越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正在吃着原本小落的那份。 Anni翻了个白眼,“还要不要走?不走我可不奉陪了。” “要走要走!”连声应着,嘴里还咬着根火腿肠,他的话含糊不清,“小落,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这就出发了啊。” 早都收拾好了,还不就在等他老人家尊驾。 “事情我大致跟anni说了,你不会介意吧?”坐在车上,贺兰越说道,“反正你不让我告诉家里的人,anni也不算在内,更何况,她应该还能帮点忙。” “小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anni一边开车一边说。 点了点头,她真心的感谢,“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说哪里话,我能做的也有限,只希望能帮到你才好。”anni应道,昨晚pike突然打电话来,聊了很久,才知道上次被他带来夜色的那个小姑娘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真没看出来。 “直接去新城养老院吗?”anni问道。 “嗯。”小落已经迫不及待了,她只怕多耽搁一秒便会有多一秒的变化,心里焦急万分,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心里一颤,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包,看出是贺兰卓给的那个,稍稍松了口气,掏出来一看,上面居然是院长打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昨天刚给了她号码,怎么今天就打来了? “喂?”将听筒靠近耳边,按下了接听键。 “苏小姐,你父亲来了,要给你妈妈办出院手续,这个……你昨天有交代过,所以我通知你一下。”院长也很为难,人家是付了钱的,要走要留都是别人的事,她也没有权利强留,只是不太明白,向来最冷冷清清鲜少有人看望的柳女士,最近怎么热门的争抢起来了。 “什么?!”她惊叫出声,引来了另外两人的侧目,深吸口气,她对着手机道,“院长,你尽量拖延下时间,我马上就到。” 说完,挂断电话,对anni道,“对不起,anni,能不能再快点?” “发生什么事了?”贺兰越见她脸色不对,问道。 “苏寒要接我妈妈离开。”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慌乱得不知所措。除了想更快一些到达,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快?!”这也是贺兰越没有想到的,看来,苏寒比他们料想中还要精明的多,这只老狐狸! 昨天下午他们才去的养老院,今天一早他居然就已经赶去了,这么着急,若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就一定是收到了风声,贼精的! Anni不发一言,但是车速显然提高了很多,三人沉默下来,一路无言。 很快,车便开到了养老院的门口,小落等不及车停稳,便拉开车门跳下去,一路往里狂奔。 贺兰越见她这个样子,生怕她出事,回头对anni丢下一句,“你停好车就过来。”,也跟着追了进去。 慌慌张张的推开房门,却见堵了一屋子的人,苏寒正指挥着两个壮汉要把妈妈抬到一旁的轮椅上,而妈妈似乎又被注射了镇定剂,饶是这般喧闹,还沉沉睡着。 “住手!”她大喝道,上前张开双手护住妈妈,“谁也不准带走我妈!” “小落?!”苏寒似乎有些意外,皱起眉头看她,“你怎么来了!别胡闹,爸爸在办正事。” “办什么正事?你所谓的正事,就是偷偷把我妈给藏起来,拆散我们母女,让我一辈子都要受你的摆布!”感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极点,控制不住的大吼。 苏寒架不住,脸沉了下来道,“小落,别胡闹!”,然后也不理会她,转头对院长说,“院长,字我已经签了,钱也给你结算清楚了。我们这就走了,不用劳烦你们。” 站在一旁的院长也搞不清到底什么情形,不好多说什么。 “谁敢动我妈妈!”拼命的保护着妈妈,只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苏寒这下是真的动怒了,“小落!你太放肆了!”,对那两壮汉下命令,“别管她,把人给我抬上车!” 贺兰越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拉拉扯扯大叫大闹的场景,三两步冲上前拦在小落面前道,“谁也不许动她!” “你是谁?”皱起眉头打量着贺兰越,苏寒并不认识他。 “我……”顿了顿,他站直身体,努力摆出正气的样子,“我是贺兰越。” 眉梢一动,苏寒眼中眸光一闪,旋即笑道,“原来是贺兰小公子,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失敬!失敬!”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抬走,都还要不要干了?!”这边跟贺兰越客气两句,转头就对那两个壮汉吼道。 两人愣了下,立刻开始动作起来。 贺兰越没想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苏寒也一点都不忌讳,还是坚持要动手,便喊道,“住手!通通都住手!苏先生,你怎么能强行掳人?!” “强行掳人?”往前走了两步,苏寒似笑非笑,“小少爷这话说的未免太严重了,小落是我的女儿,她是小落的亲生母亲,我只不过要带她去更好的医院调养,何谈强行掳人。更何况,这是我们的家事,小少爷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他说得理直气壮,口吻客气归客气,却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贺兰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真正算是接替了贺兰珏的班,握有实权的也只有贺兰卓一个人而已。 再者说来,这件事怎么算也是苏家的家事,就是以后贺兰卓真的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目光阴沉的扫向小落,这丫头果然起了异心,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还带着贺兰家的人。自己到底是掉以轻心了,早点把这女人转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安怡说的没错,就不该心慈手软让这丫头能这么轻易的见到柳慈,根本是个后患! 贺兰越眉头紧锁,他确实不太好插手这件事,如果仅仅出钱帮小落把她妈妈接出来,还没什么,可是苏寒一旦也卷进来,他的立场就有些站不稳脚了。 “放开我妈,放开她!”小落尖叫着,根本拦不住那两个男人,拼命的撕扯着。 实在看不过去,贺兰越也顾不得立场适不适合插手,上前拦住那两人,转头怒视苏寒道,“她是小落的妈妈,小落不答应的话,谁也不能带她走!” “小少爷,你这是非要插手我们的家事了?”苏寒的脸色不大好看,眼神有些阴沉沉的,“我苏寒敬你几分薄面,是因为你是贺兰将军的公子,但你若非要干预我的家事,就算闹到将军那里,我苏寒也是挺得直腰杆的。” “是么?”冷笑一声,贺兰越一点退缩之意也没有,“那就不妨闹到我爸爸面前,我倒要看看苏先生的腰杆怎么个直法?” 大概没想到贺兰越会这么固执,苏寒怔了怔,面色有些狰狞,“小少爷,你这是非要与苏某人作对了?” “不敢!只是小落的事,我贺兰越管定了!”他扬起眉毛,一张年轻的脸英气逼人。 “你们两个给我动手,谁敢拦阻就给我一起带走!”阴沉沉的下达了指令,他发了狠心。料定了贺兰越只是虚张声势,若是今天不带走,只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养了十几年,怎么能让她轻易逃脱自己的掌控。 “要捆就连我一起捆!”贺兰越大吼一声冲上前去,顿时屋子里乱成一团。 “这么热闹?”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不大却极富穿透力。 霎时,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门口—— 他,他怎么来了?! 小落一脸震惊的看着贺兰卓淡定自若的走进来,而anni则跟在他的身后。难道是anni通知他的? “卓少?”苏寒大为吃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不对,他分明是为这件事而来的,难道说,他也要插手此事? “苏先生,又见面了。”他微微一笑,对眼前这混乱的场面视若无睹,缓步走过众人,最后停在了小落面前,稍倾下身子,“小落,事情办完了吗?” “啊?”张了张嘴,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透澈明亮,难得温温的看着她,“不是来接你妈妈吗?手续办完了没有?”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他们两人,只不过神色各异。 咦,老大怎么知道的?贺兰越纳闷的想,自然而然的看向anni,她不可能去告诉老大啊。 Anni无辜的回望他,停好车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他,自己还纳闷他怎么会也过来的,电话里,阿越不是说这件事要保密,谁也不要说么? 苏寒毕竟是久经历练的,短暂的怔忡后,走向贺兰卓道,“卓少,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昨天已经告诉小落,今天会来接她妈妈出院,我那边已经安顿好了,小落可能没说清楚,让您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是这样吗?”随口问了句,眼睛却是在看着小落的。 鼓足勇气,目光转向苏寒,一字一顿道,“不是。我想爸爸昨天是没听清楚,我是想把妈妈接过来由我亲自照顾,大概是爸爸理解错了。” 苏寒的脸立刻似蒙了一层冰霜,眼神也狠戾起来。 “原来是没沟通好。”贺兰卓淡淡的看着苏寒,“那很抱歉,让苏先生白跑一趟。小落,手续如果办完了,我们就走吧。” 情势完全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小落虽然还有点糊里糊涂,但是现下不是计较清楚这件事的时候。 贺兰越也回过神来,上前帮她去扶柳慈,两个壮汉呆立原地,没有主子的吩咐,不知该抢人不该抢。 “卓少,这样不妥吧?”苏寒挡在他们的面前,脸上尽力维持着得体的笑,“怎么说柳慈也是我的女人,我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样把我的人带走,实在说不通啊。” “我带我妈妈走,怎么就说不通了!”小落愤怒了,妈妈都成这样了,苏寒还不肯放过她吗? 扬起一只手,贺兰卓止住她,淡然自若的对苏寒道,“据我所知,苏先生您的女人似乎姓童?我昨天有幸见过一面,好像不是这个女人。至于说你的人,那就更说不通了。反倒是她是小落的亲生母亲,要带自己的妈妈走,有什么问题吗?” 苏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明白贺兰卓为什么要插上一手,如果他非要管这件事,那就不好办了。 可他面色淡然,一双深邃的眸子看不到底一般,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飞快的在心中权衡利弊以后,他咬了咬牙往后让了一步,“既然卓少坚持要带人走,那苏某只有拱手恭送。” “小落,好好照顾你妈,她脑子不太好,别让她‘走丢’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意,转身道,“我们走!” “老大,你怎么来了?”看到苏寒一行人走了,贺兰越这才开口问道。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贺兰卓眯了眯眼睛,“说过不要给我惹事,爸爸才刚出门没两天,你就给我招个大麻烦。” 贺兰越一脸不服气,“老大,我只是帮小落接她妈妈,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一旁的小落实在抱不起母亲,只能让她半坐在床半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脸歉疚的说,“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挑眉看她,若不是一早暗中调查着她的行踪,今天这场面,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小落咬了咬唇,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贺兰越心里的英雄气概爆发了,替她回答,“老大,你别这么欺负小落。你知不知道,就是你没事老板着个脸凶她,她才什么话都不敢跟你说。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跟苏寒纠缠这么久。” “是这样吗?”面色平静的看向小落,他一脸认真的问。 听到他的话,小落心中一紧,不安的瞪向贺兰越,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呀,这下自己更不知道怎么跟贺兰卓说了。 “老大,你这样人家还敢回答吗?”还在旁边嘟囔。 一记眼光如小刀一般甩了过去,贺兰卓凉凉的说,“我有问你吗?等会儿再来算你的账!” “我有什么……”话没说完,就被anni拉了过去,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小落被他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咬咬牙鼓起勇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是,我是有些怕你,所以才不敢把整件事告诉你。今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很感激,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他的唇畔有一丝淡讽的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是呵,她能怎么报答他? “好了,也别让外人再看戏了,有什么还是先回去说。”贺兰卓转头看了眼靠在小落身上的柳慈,眉头微皱了下,“先带她回家,阿越,你既然要逞英雄,那就逞到底吧。” 说完,干净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去,一点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贺兰越连忙和anni一起去扶柳慈,小落身上的重量轻了些,再抬头,贺兰卓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 Anni毕竟是外人不太方便,把他们送回去以后就离开了。 将柳慈暂时安置在小落的房间里,三人来到客厅,小落更是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发落。 “说吧,怎么回事?”端起面前的咖啡,贺兰卓不紧不慢的问。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嘛!”嘀咕着,贺兰越觉得他根本是多此一举嘛!再说了,在他看来,不过是帮小落一个小忙,犯得着这么小题大做么?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没让你开口就别说话,还嫌自己不够添乱?”淡然的扫过他一眼,贺兰卓冷声道。 不服气的皱了下鼻子,却也没敢再说什么。 小落咽了口口水,整理好有些纷乱的思绪,“是这样的……” 大致说了下事情原委,只不过隐去了苏寒利用妈妈控制她那段没说。 贺兰卓不置一词,浅斟慢酌品他的咖啡,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你打算怎么办?”听完以后,这是他的第一句问话。 小落怔了下,老老实实的说出心中打算,“我在C城找了家禅寺,准备把妈妈安置在那里,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还有,我会退学去打工,然后赚钱再还阿越。” “什么,你要退学?!”贺兰越惊叫一声,没想到她还会有这层打算,“不行,我的钱不着急要你还,你不能退学!” 贺兰卓看着她,很平和的问,“现在退学,你能找什么工作?能赚多少钱?什么时候可以还得清?” “我……”她真的没有再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再这样继续念书下去根本是浪费时间,还有两年,还有两年才能毕业,这两年多妈妈的生活怎么办?她不可能再开口找贺兰家要钱。 “我会慢慢还的。”她只能这样说。 贺兰越想说什么,却被贺兰卓一个眼色给堵了回去。 他继续问,“好,先不提钱的事情。你妈妈的情况,还需要医疗方面的支持吧?禅寺有这个条件吗?你能支付的起吗?还有……你确定苏寒一定找不到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她语塞的样子,他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继续咄咄逼人,“你说你要退学,那好,退学以后既要打工还要来往C城照顾你妈妈,你确定还有时间照顾老爷子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和职责。” “……”他所提出的问题个个尖锐,个个一针见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才发觉自己真的如此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老大,她还小,别这么逼她。”一旁的贺兰越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软声道。 可他却是横眉一扫,声音清清冷冷,“没让你开口!” 接着转过头,径自下了结论,“退学大可不必了。反正你们现在课业也不算多,空下来的时候去阿越的酒吧打零工,每月赚的工资扣去还钱,至于工钱,阿越不能徇私,就按照你们规定的小时工来算。” “好!”连连点头,小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简直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贺兰越愣了下,不过也再赞成不过,他倒是没想起来可以把她先安排到夜色去。 “还有,C城那个禅寺我看也别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在本城仁爱医院,那边拨出个单人病房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费用方面……”他顿了顿。 听到他说的那个名字,小落就呆住了,唇瓣蠕动了下,“仁爱……那是S城最出名的私家医院啊,我……我付不起……” “付不起别的,床位费总是要掏的吧?其他的别管了,每天的床位费自行负责,没问题吧?”懒散的丢给她一句,然后将手中的咖啡杯递过去,“空了,续一杯。” 连忙接过来去给他续咖啡,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仁爱医院可是贵族医院啊,妈妈如果能去那么好的医院,自然对病情是大有益处的,可是……他说除了床位费不用考虑其他,那医药费呢? “小落,老大肯出面你就放心吧。仁爱医院的院长可是他的老同学,这点还不是小意思。”贺兰越解了她的困惑,又看向贺兰卓,“我说老大,既然都这样了,索性帮人帮到底,还要什么床位费嘛,沈宁琛还缺这点小钱么?” 贺兰卓斜了他一眼,“这是她自己的责任。” “阿卓说的没错,应该由我自己承担!”小落已经很感恩不尽了。 “你知道就好!”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可是经过这么多事,小落已经明白,他其实根本就是个嘴硬心软面冷心热的人,口口声声都是她自己的事,她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可是最后帮忙解决的,还不都是他? 这样想着,心里对他那种惧怕的感觉似乎也在悄悄消褪,一股暖意升起。 “这两天,你们也折腾的够了,都给我回房好好休息去,明天都该干嘛干嘛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又已经空见底了。 他站起身,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小落道,“对了,你明天有课么?” “上午有。”想了想,她回答道。 “那好,中午我去学校接你,然后直接去仁爱医院把你母亲的事情给安顿好了,把她放在这里到底不是个事,指不定哪天老爷子就回来了。”他眉头微蹙。 “嗯,好!”连忙答应着,她也知道让妈妈住在这里不是办法。 且不说本身她这桩婚姻的特殊性,就是正常人家,也没有带着母亲一起住在婆家的道理。贺兰卓替她安排考虑的已经够详尽了,自然是他说什么,她都应好。 “去照看你母亲吧。”他淡淡的说,径自上楼去了。 他一走开,贺兰越几乎是蹦过来的,脸上好像比她还兴奋,“小落,这下你可以彻底放心了,我早说了应该告诉老大吧。你别看他平时酷酷的,其实很好说话的,还有他说的床位费什么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吓吓你罢了,没事的没事的!” “不,床位费我要自己交的。”小落坚定的说,他们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不能再理所当然的享受下去,“阿越,明天我要去办妈妈入院的事,后天开始,我去夜色上班。你帮我跟anni说一下,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固执,贺兰越愣了下,“小落,你又何必那么当真……” “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我自己的事,理应自己去承担责任。如果不能靠自己站起来,又怎么能保护妈妈。”眼神中透射出坚毅的光芒,她觉得贺兰卓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刁难她,反而是在磨练她。 过去的十几年,都是被苏寒所控制,自己也软弱无依,现在,她要尝试站立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就像孩子学步一般,刚开始可能会跌会痛,但总有一天,她能自己走,甚至跑。 “好吧,如果你决定了的话!”贺兰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 二楼,一个背影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 因为和贺兰卓约好的关系,小落一放学就匆匆往学校门口赶。 想着今天去把事情办妥,整个人都有一种即将解脱的如释重负感。 仁爱医院!仁爱医院!!满脑子都是仁爱医院!!!那是她如雷贯耳却又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作为一流的私家医院,那里拥有最好的技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服务,可是,也拥有最昂贵不可及的价格。 而今天,妈妈马上就可以到那里去了,想想心情就很愉悦。 贺兰卓还没有到,抬腕看了下,还差九分钟。 他这个人一向很准时的,是自己心急,所以连跳带跑走的快了点。 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每次看时间都会不由的想到他,那么面冷嘴毒的一个人,可却那么细心。 只顾看着贺兰卓会来的方向,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一双怨怼的眼睛直盯着她。 相形之下,陈素心就没她那么好的心情了。 自从上次教训了她一顿,就很久没见到她了。这个小丫头,上次只不过找几个人教训了她一番,原以为她会识趣不再纠缠陆皓庭,可没想到最后反倒变成自己被训。 先是在学校,她的那个班主任匪夷所思也就算了,就连校长也一边倒的帮他们。回到家,还莫名其妙被爸爸训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再去找那个女孩子的麻烦。 这世界是疯狂了吗?怎么所有的人都帮着她! 陆皓庭被她迷的魂不守舍,班主任校长,甚至连自己爸爸都一窝蜂的站到她那一边,越想越觉得不服气! 她早找人查过了,不过是苏寒的一个私生女,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底还不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苏小落!”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小落冷不丁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她,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点头,“陈素心,你好。” “好?好你个大头鬼!”陈素心冷哼一声,踩着细细的五公分高跟鞋,停在她面前——可恨啊!饶是如此,她居然还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 恼怒的理由更多了一个,仰起头,摆出一贯的小姐架子,“在等人?” 来者不善!小落也不欲与她多搭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想着贺兰卓怎么还没到。 “你的班主任男朋友不是还在学校里么?我刚还看见来着……”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种被无视的感觉,陈素心眼眸一转,讥笑道,“难道,你把人家甩了,又搭上一个?” 明显是来找茬的,小落有些不耐烦了,不想跟她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往旁边挪了两步。 可她这种避让的行径落在陈素心的眼中,却成了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恶劣”行为。 紧逼上前,她左右看看反正没有熟人,眼眸中露出恶毒的光芒,“少装什么清高了,这里又没别人。来,说说你到底勾搭了几个男人,有什么魅力把他们都迷得团团转?” 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口中啧啧,“瞧我都忘了,你妈原本就是个小三,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自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还真是……” 话音未落,被小落猛地一转头,眼眸中熊熊的怒火唬住了,剩下的话噎在喉咙,半天没反应过来。 本来她说什么小落也没往心里去,可是偏偏戳到她的痛处了,说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牵扯到妈妈。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把自己的妄自揣测强加到别人身上。 她狠狠的瞪了陈素心一眼,不屑理会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欺侮。 大概是被她的气势吓着了,陈素心顿了顿,才缓过神来。 向来只有人怕她,哄她,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眼色了。 回过神来,陈素心柳眉一挑,拔高声音道,“你瞪什么瞪,我说的可全都是事实!你的那点破事儿,我早都查清楚了。你也就在男人面前装一装,还瞪我?不服气是不是?要不要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跟你妈是什么样的贱货——” “啪!”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陈素心愣住了,左脸一阵火烧般的感觉,谈不上有多疼,只是——吓住了。 是的,吓住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捧在手心宠着呵护着的,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可是,这死丫头居然敢打她?! 小落扬起的手还没有落下,右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脸色潮红,仿佛被打的那个人是她一般。 她实在是气急了,自己根本都没反应过来,那一巴掌已经下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脑中只有这一个意念,其他一片空白。 “你……你居然敢……”捂着脸,陈素心又气又恼,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好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手还她一巴掌。 手刚甩出去,没有预料之中的清脆响声,反而落入一个牢牢的桎梏之中动弹不得。 贺兰卓处理完手上的事就急匆匆赶过来,结果刚停好车转了弯就看到这样一个场面。 不及细想,一把抓住了那个女孩子的手腕,让她不能再使暴力。 “放开我!”抬眼看到抓住自己的是个男人,这男人长得挺帅,但是她现在没有那个闲心,只想报掌掴之仇,“快点放开我!” “你不再行凶,我就放开。”贺兰卓微皱起眉头,她的那点挣扎在他的手心里根本如蚊子挠痒。 “我呸!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得罪了我,让你在S城走投无路!”陈素心使足了劲却不能将手挣开分毫,一着急也顾不着形象,上牙去咬。 没料到她有这一着,贺兰卓眉头微皱,手快速的一拉反扯到身后,拉了她一个趔趄。 “啊——”陈素心哭丧着脸,心里恼恨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帮着这个臭丫头,全世界的男人都瞎了眼吗?! “阿卓,我们走吧。”小落在看到他以后,全身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松了下来,轻声的说。 贺兰卓回头看了她一眼,本来潮红的脸此刻褪去了红色显得有些苍白,再看向陈素心,面色冷冷的说,“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有下次。否则,女人我也不会客气!” 说完,重重的甩开她的手腕,揽过小落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手搭上她的肩,才发觉她浑身都在轻颤,她在不自觉的发抖。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小落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温和的眼,纷乱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上车,发动,离开。 陈素心顾不得脚下的高跟鞋歪歪咧咧,小跑着追了过来,正看到他们绝尘而去。她张大了嘴,望着那鲜红的“军”字车牌瞪圆了眼。 贺兰卓专注的开着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小落偷瞄了他两眼,看他平淡的表情,真是和刚才放狠话的他联系不起来。 原以为他会问自己些问题,可是他却一言不发,这让她颇感意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还有点麻麻的。 她的力道并不重,当时几乎都没过脑子,手就已经甩出去了,过后还是有点后怕的。 居然,居然她也会动手打人了! 可是她不后悔,陈素心那样侮辱妈妈,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巴掌。 好在有他解围,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和陈素心在大马路上厮打起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 “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他突兀的这么一句,让她愣住了,脑子里还没转过弯,就听他继续说,“不然你做什么总看我?” 刷的一下脸红了,难得他说着这般自恋的话还能一脸的正襟自若,小落却是羞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别过头看窗外。 “刚才那丫头,好像是陈汝山的女儿吧?”他拧起眉头,好像有那么点印象。 “谁?”小落反倒是愣了下,才想起陈副市长的大名是叫陈汝山不错,只不过身边从来没人这样直呼其名,就连苏寒都会尊称一声副市长的,似乎副市长才是他的名字,贺兰卓冷不丁这样一叫,她还真没想起来。 “嗯,是。”她点点头,要不然陈素心会那么嚣张么? “那上次学校里为难你的也是她了?” “呃……嗯。” 他的唇角溢出一丝嘲讽的笑,小落说不上那种感觉,有那么点不屑,又有几分危险,只听他淡淡的说,“小小丫头这么嚣张跋扈,可见上梁有多不正,下梁才能歪成这般。” 小落有点似懂非懂,就不好应他什么话。 好在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对她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像今天这样就好。” “今天哪样?”她有点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说话总是那么晦涩难懂?让她觉得自己的智商相当值得怀疑。 颇有些无奈的撇了她一眼,刚夸奖她,就又呆了起来。 刚才亲眼看到她甩了那丫头一巴掌,还很惊诧,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思量是不是该重新审视她,结果两句话没说完,就露出了小呆鼠的本质。 “身为贺兰家的人,最基本的要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不受欺侮。你可以像今天那样还击,但别哭着回来告状。记住了?” 转头看看他,双目直视前方,就像随意聊天一般,她咬了咬唇,点点头,“记住了!” 穿着白衣黑裙的制服,小落穿梭在酒吧的台桌之间,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别看夜色白天没什么人气,没想到到了晚上,生意却还是很火爆的,已经在这里上了两天班了,多少能适应点了。 好在anni对她很照顾,只是让她端端酒水,结算下账单,这毕竟都是很简单的活。 “怎么样,还习惯吧?”停在吧台前擦了擦汗,anni递给她一杯水,微笑着问。 “还行!谢谢你,anni姐!”她真心的道谢。 上哪找像夜色这么好的零工打,老板和气,给的工资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又不耽误课业。 Anni笑了笑,“别谢我呀,我也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说起来,要谢的倒是pike大哥。” 提起贺兰卓,脸上不觉露出甜甜的笑,他这两天似乎有点忙,那天把她送到夜色交给anni以后,就自己开车走了,这两日也总是早出晚归的。 不过,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有些人佛口蛇心,比如苏寒,还有些人蛇口佛心,比如贺兰卓。 “anni,你和阿越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总是叫他pike啊?”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心中好久了,只是没有机会问出来。 Anni笑了笑,一边擦拭着酒杯,想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有些年了吧,我都记不清多少年前了,反正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女孩,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在纽约街头上混混。每天跟多少人打架不清楚,身上有多少伤疤也不记得,有上顿没下顿……” 她的目光久远,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落看着她幽深的侧影,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过往? “有一天,不知怎么就惹到了当地的地头蛇,我还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然后……pike就出现了!”她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他看上去那么瘦弱,可是居然敢跟三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佬挑战,你说好笑不好笑?” 失笑许久,仿若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她手中的布又开始转动酒杯内侧,“然后我就跟着他混。跟他混有饭吃嘛!” 小落没想到,看似开朗爽利的anni背后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可以感受到一个小女孩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无助,有些哀悯的看着她,“anni……” “嗤——你居然相信啦?”她却笑了起来,摇摇头,“跟你编故事呢,傻丫头!” 虽然她在大笑着,可小落总觉得她并不像在瞎编,但她既然不想承认,便也随她开怀一笑,“编的真像!” “那自然!要不要编一段你家卓首长的给你听听?”逗弄着她,其实从那日,anni就觉得贺兰卓对小落的态度不一般,尤其是眼神。 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纯属女人的直觉。这一点,恐怕那个呆呆的在感情上缺根弦的pike都不知道吧。 “你家”两个字让小落脸上一红,感觉怪怪的,嗔道,“anni,你又瞎说了!” “咦,难道不是你们家的吗?”anni促狭的笑,眼角却是留意着酒吧的动向,“喏,二号台有人要半打百威,你送过去吧!” 陆皓庭坐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可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实在是不习惯来这种地方,想想还是迷糊自己怎么就被拉了来。 喧闹的人声夹杂着淡淡的吉他声,昏暗的灯光旋转得让他有些头晕,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嗨,放轻松点!”严少城拍着他的肩膀,拉他出来就是想让他轻松一下,“带你来就是想让你HIGH点,看你最近总是死气沉沉的,这可不像你陆少的作风啊!” “少城,这里实在太闷了,还是换个地方吧。”扯了扯衬衫的领口,他还是喜欢圆领的T恤,这样没有束缚感。 严少城不满的拍着他的肩膀,“闷?怎么会闷呢?!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漂亮的妞,又有这么HIGH的音乐,听说老板娘很别有风味的,要不然叫来陪我们喝两杯?” 皱起眉,陆皓庭颓然的靠在沙发上,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少城,别玩了!我们明天还有课呢!” “皓庭,你能不能不这么扫兴?难不成你还真指望那张文凭干点什么?大家不过进大学随便混混,将来还不是要继承家族企业的。所以我说,别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你不就为了那个东语系的系花吗?要我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陈素心也不错,好歹是个小美人,家世跟你也匹配……”严少城酒喝了不少,说话也有些绕舌头了。 听他提到小落,陆皓庭的神色暗了暗。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控制自己不去找她,可心里还是想着念着,即便她那么决然的对自己说根本无意,可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严少城的话,没有一句再听得进去,周围喧嚣的闹声充斥耳膜,仰脖喝光杯中的啤酒,他有点想走了。 “咦,酒没了?服务员,再来半打百威!”扬起手含含糊糊的喊着,严少城原本只是拖他出来散散心,自己却玩上了瘾。 一手去拉准备起身的陆皓庭,“别走,再玩会儿。酒都来了……哎,皓庭,你看看那边那个女孩,是不是挺……挺眼熟?” 他打着酒嗝说,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只可惜灯光太昏暗了,只看见那个走向他们的服务员面庞依稀相识。 陆皓庭只觉得严少城已经喝醉了,看谁都眼熟,一手拿起外套站起身子,无奈被他拉住走不开,“少城,别闹了!” 酒吧里人很多,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走近了,小落才发现居然是他!! 陆皓庭?!他怎么会在这里,居然会在这遇见他?! 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脑中有点乱,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往回走,在他还没发现自己之前。她,她不想再见面,尤其是这么尴尬的环境。 可惜—— “小落?!”挣脱开严少城的手,陆皓庭只一回头,一眼看见了刚要转身的她,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 下一秒,脚已经快于脑子做出了决定,三两步跑到她的面前,“小落,真的是你?!” “又见面了。”左右躲不开,她索性转身,挤出一丝笑意。 “我就说……眼,眼熟吧!”严少城还在一旁沾沾自喜,得意自己的好眼神。 陆皓庭没工夫理会他,一把拉过小落,动作之大让她险些将手中的啤酒都撒了,“小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打工?!” 看着她一身白衣黑裙的装扮,在这夜色荼靡的酒吧里分外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都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啊,打打零工。”尽力冲他笑得自然,将手中的啤酒放在他们的桌面上,“你们的啤酒,请慢用!”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陆皓庭飞快抓住她的手,“小落,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家底并不弱,为什么会在这里打零工?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眼前的这一切,只会让陆皓庭更加相信,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拒绝,都是因为她有苦衷! 小落家他曾经去过好几次,虽然没有进去,但是他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住得起的地方,那样的身家,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方来打零工?难道是家道中落?又或者被人所迫? 一瞬间,涌出无数个可能的版本,而所有的版本相同的是,女主角都是可怜委屈的公主,他就是那个要解救公主的英勇骑士! 顿时平生出无限的勇气,拉紧了她的手不肯松开,“小落,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尝试自食其力,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小落有点无语。 在这里偶遇陆皓庭实非她意料之中,不过这么久没见,再看到他,感觉颓然了许多。不再是白天那阳光洒脱的样子,恹恹的没有精神,身上还有一股冲鼻的酒气。 很奇怪,居然没有了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甚至连心跳都是平稳的,不再快得让她无法控制。 只有一种喟叹忍不住逸出口中,“陆皓庭,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她的一句话,却让陆皓庭燃起了希望,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是吗?!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豪气干云的说,“小落,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怕,尽管告诉我!即使真的要自食其力,也不用在这种地方干,我可以给你找工作。我让爸爸给你在公司里安排一份就是——”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多了?拜托英雄救美在我这里不实用,我这不是幽闭的城堡,更没有被巫婆关起的公主,你还是省省吧!”不知何时,anni已经来到了身后,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实在听不下去的打岔。 “你是谁?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到底是年轻,陆皓庭涨红了脸,似乎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了,很是恼怒。 Anni启唇一笑,“偷听?你可是在公众场合,话说出来不就是让人听的。至于我……我是这里的老板娘!” 双手一搭,环抱双臂浅笑看着他们,既然贺兰家把人交给了她,自然要看好了,不能让些小猫小狗给叼了去。 “小落,是不是她逼你这么做的?你不要怕,有什么尽管告诉我!”不去理会anni,陆皓庭坚持认为她是受了什么胁迫。 看着焦虑的他,小落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说,多少和自己有些关系? 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陆皓庭,你真的是想太多了,我还要上班呢,你们慢慢玩!” 说完,转身离去了。 陆皓庭还想抓着她,却被anni挡在了面前,拦住去路。 “让开!”他低吼,焦急的看着小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Anni却好整以暇的挡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年轻人长得还不错,只可惜太嫩了点,到底是年轻冲动啊!“奉劝你,别在我的地盘上寻衅滋事!还有,别再骚扰我的服务员!” 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她也笑着走了。 “皓庭,算了吧!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臭丫头傲个什么劲,还不是混在这种地方。”严少城迷糊着看了半天戏,劝着自己的哥们,“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搭在这么个小丫头的身上吗?皓……皓庭……” 显然有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陆皓庭大踏步的挤向小落消失的方向,想要问个明白。 只可惜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给架住了。 “小帅哥,对不住了!”anni在人群后无声的张了张嘴,然后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陆皓庭就这样被直接架了出去,丢在门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忙了一圈回来,下意识的再看向陆皓庭的位子,人已经不见了。小落略含歉意的对anni说。 摇了摇头,anni轻轻搭上她的手,“傻丫头,说的什么见外话。那男孩子看起来很可爱,你男朋友?” 小落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我一个学校的同学!” “跟你开个玩笑,那么紧张做什么?”anni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却围着那兄弟打转了!” “我……”垂下头,她不知怎么说,她已经没有肆无忌惮谈恋爱的资本。 “你的事,我都听pike说了。”拍了拍她的手,anni一脸恬淡,“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说到底,你没领证,法律上就还是单身的。我想,老将军那么做,也可能有别的原因。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她如同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一般,低落的心绪好了几分,抬眼看她,小落道,“那你呢?有没有想过好好谈一场恋爱?” “我啊,老了!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喽!”半开玩笑的说,她双肘靠着吧台,微微仰起头。 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英气的脸竟有几分妩媚的味道。 小落笑了笑没有再问,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没必要追根究底。 眼角一瞥,看到贺兰越正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不由抬起手摆了摆,算是打了招呼。 “在这里上班,还习惯吗?”笑嘻嘻的挤到她们面前,贺兰越大声问道。 “挺好的!anni姐很照顾我!”这份工作虽然忙一点,但是她甘之如饴。可以凭自己的双手赚钱,不管多少,起码已经稳稳的迈出了第一步。 贺兰越睨了anni一眼,“她没剥削你,就该偷笑了,照顾啊?” “喂喂,怎么说话呢!好歹你也是半个老板好不好,要剥削你也有份!”抗议的叫着。 “那善良的大老板,可以放人了么?”他笑着问,就是来接小落下班的。 点点头,anni道,“去吧,免得又说我剥削!” 小落笑着跟她挥了挥手,随贺兰越一起出了酒吧,到外面才看见今天开的是辆新车,贺兰卓正端坐在车后座。 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贺兰越解释道,“放学的时候正好老大来找我,我们就在外面吃了饭,一起来接你了。” “哦。”小落应了一声,刚打开副驾座的门,却听他在后座道,“到后面来坐。” 愣了下,抬头看贺兰越,他笑着耸了耸肩。只得又把车门关上,坐到了他的边上。 贺兰越开车,一边跟贺兰卓说着话,小落插不上什么,又困又累,有点昏昏欲睡了。 头一搭一搭的靠在车窗上,隐约听到他们在谈什么酒会的事,迷迷糊糊好像听到贺兰越提到她的名字,应了声,“嗯。”,就又要睡着了。 “老大,你不是开玩笑吧?明天的慈善酒会苏家好像也会去的,你带小落去,不太合适吧?”从后视镜看了眼已经神游状态中的小落,贺兰越略略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合适?”他泰然自若的回答,“贺兰家的人,去哪里是不合适的?” 贺兰越一时语塞,只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知道小落肯定不想看到那个有名无实的父亲,更何况,这类酒会只怕她也会不太适应吧。 再次看了下话题中的女主角,已经抵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头朝旁边歪了歪,眼看又要垂下去了,贺兰卓伸手一搭,将她的头轻轻扶过来,让她可以很好的靠在自己肩上。 她缩了缩脖子,像只找到了窝的小猫,舒适的睡了。 贺兰越眨了眨眼,仿佛产生了幻觉,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 第九章、他们的第一次 小落知道酒会的事,已经是第二天了。 当贺兰越奉命将一条剪裁得体的藕荷色长裙拿给她,顺便知会她晚上要赴宴的时候,她瞪圆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酒会?”她努力消化着这两个字,“为什么要我去?” 天知道!贺兰越在心里嘀咕着,不过嘴上却道,“去这种酒会自然是要带个女伴的,而老大又没有女朋友,所以拉你这个现成的比较简单嘛!” 这样么?小落有些狐疑的想,不过对他话中透露的信息更好奇,“阿卓没有女朋友的么?”,他的岁数也不小了啊,不过好像也是,从来没见他带过女朋友回来,也没见他要陪过女朋友。 “以前有过,后来没有了。”贺兰越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含糊的说了一句。 哦,原来是分手了!恍然大悟! 不过他这么好的条件还分手,难道是因为他太霸道了?估计是!好像除了霸道一点,专制一点,他也没什么别的缺点。 贺兰越不知她小脑袋里瞬间想了这么多,把盒子递给她道,“这里面是配套的高跟鞋,反正今天没大课,下午放学我早点送你回来换衣服。” “你也去吗?”接过盒子,她心里有一点忐忑,从来没有出席过这类的酒会,应该做什么,还有,她以什么身份去?贺兰卓的女伴吗?要是让人扒出她的真实身份,岂不是很尴尬? 真是头疼,她可不可以不去? “这种酒会,老大去就可以了,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摆了摆手,他才不喜欢那种虚伪应酬的场合,一般这种场面,都是老大出面的。 “那我可不可以也不去?”垮下脸,她更加不愿意去了。 “不可以!”贺兰卓正要出门,顺便来看下阿越把东西送过来了没有,正好就听到她的话,心里突然就不太舒服。 阿越不去,她就不想去?这小妮子在想什么? 小落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就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瘪了瘪嘴,不再说什么。 “下午六点半,穿上这套衣服在楼下等我。”看了眼她手中的盒子,贺兰卓习惯性的下着命令,“阿越,记得送她回来的时候顺道去夜色让anni给她化个淡妆。” 无奈的跟贺兰越对了个眼色,很明显,推拒不了了。 一天的课几乎都心不在焉,稀里糊涂的跟着贺兰越去了趟夜色,又稀里糊涂的回了家,换上衣服,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都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贺兰越咬着苹果歪坐一旁,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时不时瞄她一眼。 别说,anni化妆的工夫有一手嘛,平时散惯了的头发这么一挽,还真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就是小脸呆板了点,看着傻傻的。 “我说……”他咬了口苹果,有些无聊的调戏,“给爷乐一个!” 丢给他一个白眼,小落叹口气,双手托着下巴斜斜扫了眼墙上的钟,又希望它快点走,又希望它干脆停了得了! “别那么紧张,其实你就当很多人一起吃个饭就得了。还不是吃吃喝喝,然后各回各家!”他是觉得无趣,但是也不用那么紧张当成一回事。 “真有那么轻松就好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光这一条做工考究价格不菲的裙子,就直觉正式无比。 正说着,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看来贺兰卓已经到了。 “都准备齐了吗?”人未到声先闻,他大步走进来,看到小落迎面站起时,怔了怔。 看到他的错愕,贺兰越颇有些得意的笑起来,“老大,小落今天这扮相不错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跟你这反应一样,真是惊艳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也蛮普通的小丫头,打扮起来这么漂亮,女人这化妆啊,不得了!” 不过只是短暂的闪神,贺兰卓很快就恢复平静,点头道,“anni的手艺确实还不错,端的上台面!” 小落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品头论足,感觉自己就像要被放上秤的货物,待价而沽。 “时间不早了,走吧!”他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不浪费一分一秒。 此刻也是箭在弦上,小落只得硬着头皮,收下贺兰越“祝你好运”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踩着高跟鞋跟在他身后走去。 今天司机小冉开车,看到他,小落才发觉最近都是贺兰卓自己在开车,没怎么动用过司机。 礼貌的对他点头笑了笑,然后坐到后座,小心裙角不要被门夹到。 如果并非必要,她是真不喜欢这种比较累赘的长裙,走路麻烦行动麻烦,实在没有裤子来的爽利。 贺兰卓一身笔挺的西装,板正的贴服在他硬朗的身体上,加上习惯性笔直的坐姿,怎么看都是精神奕奕,与她蔫儿巴拉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 “到那你不用说什么,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酒会开始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就走,很快的!”他低声的说道,头却不偏不倚,双目更是正视前方不曾偏了一分。 安静的听着他的叮咛,感觉更像是安抚,莫名的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对他展开一个了然的笑颜,恬淡如花。 贺兰卓虽然没有侧头,可是眼角却瞄见了她的笑,微愣了愣,旋即垂目养神。 车子停在了一所高级会馆门口,贺兰卓先下了车,另一侧已经有门童妥善的开门迎宾。 小落扶住门童伸出的手,也下得车来,小冉便将车子开走停位去了。 他两步走到她的身畔,一手弯成虚空状。小落微微一怔,将手探过去挽住,与他并肩朝会馆里走去。 会馆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人虽然不少,但都是轻声交谈着,偶尔有几声轻笑声传来。好在并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小落稍稍松了口气。 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已经有人眼尖的看到了贺兰卓,举着酒杯走过来,“卓少,可算来了!刚才还在说你呢,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紧接着,就如招蜂引蝶一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人,团团将他们围了起来。 挽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缩紧了些,小落又紧张起来。 贺兰卓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客套的人群,一边寒暄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她带离那个包围圈,来到了会场比较偏僻的角落。 虽然时不时仍有人投过来好奇的探视目光,但到底不会再被那么多人看猴子一样围起来,小落只觉得大大松了口气。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的慈善酒会是为了前几日的印尼海啸,大家都知道……”这时,场中央已经有主持人开始了,有人走到贺兰卓边上耳语了几句,他皱起眉头,应了几声,转头对小落道,“你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我马上回来。” 看着他离去,选了几份点心躲在角落里悠然自得的吃着,可偏偏有人不肯让她舒心片刻。 “哟,妹妹你也来了呢?我还以为,这种高级酒会,老将军舍不得让你出席呢!”听了十几年的尖锐声音,苏爱童早就在她入场的时候看见了她。 没想到贺兰卓居然会带她出场,原以为今天可以在酒会上见到他,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特意带了包“货”,准备今晚一举拿下,没曾想,这丫头居然也跟来了! 而且,她一出场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凭什么?! 所以,一看到她落单,苏爱童就见缝插针的出现了,也许,有这丫头做掩护,自己的计划更能顺利实施。 “真巧啊!”小落懒得跟她废话,随口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吃她的甜点,味道不错! 她越是这样,苏爱童就越是恼怒,转身靠在她旁边,声音低低的说,“别以为你接走了那女人就真能无法无天了,别忘了,S城到底是爸爸的天下,姓贺兰的权势再大,到底是外来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以为有靠山了?别得意的太早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放下叉子抹了抹嘴,小落有些厌烦了,“如果你没别的事,请跟你爸爸继续你们的天下,谢谢!” “你……”苏爱童还想说什么,眼尖的看到已经回来的贺兰卓,旋即换上一副笑脸,“我说卓少去哪里了,怎么就把我妹妹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是被些狂蜂浪蝶给瞄上了怎么办!” 贺兰卓只扫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落在小落的身上,“什么事?” “没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多生事端,拉住他的衣袖道,“可能这里人多,有一点点闷。” “卓少,听说今晚的慈善酒会你也有份参办,这等善心真是难能可贵,我敬你一杯!”在他们说话的空档,从waiter的托盘中端过一杯酒,长长的尾指几不可见的抖了抖,笑盈盈的将酒杯递过去。 贺兰卓看了眼她手中的酒杯,尚未开口,却听得一声抱怨,“阿卓,你上次又放我鸽子,这次可算让我抓着了吧!” 苏爱童怔了怔,望过去却是陆一茜笑着走过来。 她一袭火红长裙,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手中执着一杯红酒,怎么看都妖娆惹火。苏爱童跟苏寒去过两次陆家,见过一次陆一茜,对于美女,总是会有意无意生出比较的心理,自然而然印象深刻。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苏爱童脸色不大好,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陆小姐也来了呀,今天还真是热闹!” “是啊,主席台那叔叔挺眼熟,苏伯伯也有讲话吗?这么早就上台了?”望着台上,一脸惊诧的表情,其他人闻言都下意识的往台上看了一眼。 趁机,陆一茜不动声色的将那杯下了药的酒调了个位置,淡定的笑道,“啊,看错了,原来不是苏伯伯!” 眯了眯眼,苏爱童有些气恼——陆一茜,你是来找茬的吗?! “是我眼花了,自罚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爱童看着她空了的酒杯,便对贺兰卓道,“陆小姐都干了,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啊,一起干了吧!小落,今天是慈善酒会,怎么也要和卓少喝上一杯才应景!” 看了看杯中的红色液体,一杯红酒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好吧,就一杯!”胸口闷的很,既然苏爱童和陆一茜都已经喝了,自己不应似乎有些过不去。 “你明天还要上课,不能喝酒!”贺兰卓皱起眉头从她杯中夺了过来,“这杯,我代了!” 说完,一连两杯,一饮而尽。 苏爱童抿唇而笑,陆一茜目瞪口呆! 小落没想到他会替自己代酒,怔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半天没回过神来。 “酒会已经开始了,两位小姐还是回到自己的席位,免得待会儿同伴寻觅不便!”贺兰卓有礼的开始逐客。 盘算着药力还要一会儿才能挥发,苏爱童倒是没再过多牵扯,扭了扭腰身,往苏寒的方向走去,巧笑倩兮。 盯了片刻那两个空了的酒杯,陆一茜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事实上,她的目光也一直在追随着贺兰卓,看到苏爱童的小指甲一抖,她就知道这骚狐狸要出什么猫腻。 不过,苏爱童的胆子也真是够肥的,居然敢给贺兰卓下药?即便真的让她爬上了床,等药力过后,她以为就能如愿做上少将夫人的位置?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好在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将下了药的酒给换了,而且换的是苏爱童那杯。可是……真的好险! 如果不是换了苏爱童的那杯,到底他还是会喝错!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替那个丫头代酒,这还是她认识的贺兰卓吗?! 酒会还在继续,贺兰卓看了眼台上的人如同背诵一般说着冗长的稿子,估摸着还得十多分钟才能到义卖环节,看着小落不太舒服的样子,左右看看,拉着她往侧门的方向走去。 侧门出去是会馆的小花园,清幽别致。因为此刻所有的宾客都在会馆里面,这里倒是愈发显得宁静了。 花园当中有个小小的喷泉池子,不过喷泉并没有开,静谧的一池水映照出点点繁星。 小落在池边坐了下来,夜风一吹,觉得憋闷感好了很多。 “对不起,耽误了你的事。”他来这里一定是要办事的吧,撇开那么多人陪她跑到会馆外面,她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他站在一旁,仰头望着星空,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的仰望过了? “你不用管我,去忙你的好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而耽误正事,小落微微一笑。 他却突然低下头看她,“看到苏寒了吗?” 愣了愣,她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都会让她觉得烦躁。把妈妈安顿好了以后,苏寒那部手机就被她彻底弃之抽屉,再没理会过。 既然苏爱童来了,苏寒一定也在,只是,她并不想看见他,也或许,是刻意没有发现他。 “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他的声音低低的,宛如好听的大提琴,在这静谧的小花园里只有他的声音在流淌,“苏寒给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小落猛一抬头,心惊的看他。 这个问题,他以前也曾似真似假的试探过,过去这么久,她以为他早已经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可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提了出来。 “没……”她刚想说没有,眼睛霎时瞪大了。 黑色的手机在眼前晃了晃,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却如魔咒一般,“这手机是不是很眼熟?好像是我给你的呢!哦,不对,我给你的好像还在你的小包里,那这部又是哪里来的呢?有一天,我听到铃声不断不断的响,然后从你的抽屉里找到的……” “你能解释下,为什么苏寒会有这部手机的号码?而且不间断的打了那么多的电话?”他的表情温和无害,仿佛只是很认真的在问个普通的问题, 小落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眼睛盯着面前的手机,没想到,居然会被他发现。 只是短暂的思量下,她决定和盘托出。至少,现在妈妈这张底牌不在苏寒的手上,以后要面对的是贺兰家,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让我留意你们家所有的访客,有什么特别动静,就像他汇报。”她老老实实的说。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毕竟,她也没有做过什么。 “就是这样?”他似乎有些怀疑,深邃的眸子打量着她,仿佛在衡量她话中的可信度有几分。 “就是这样!”小落目光灼灼,他的态度让自己有一些不太舒服,那种怀疑的眼神就像在看犯人一般。 她的眼睛明亮有神,在这月色之下,璀璨不输星辰,扬起的小脸带着几分坚毅,还有几分委屈的模样,他居然有些心神荡漾了。 随手扯了下领口,忽然觉得这领子有些太紧了,勒得他有点呼吸紧窒。 “那你都……发现了些什么?”低下头,离她的脸近了些,好像这样可以更加清楚的审视她有没有说谎。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也没有发现什么!” 事实上,她到贺兰家的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确实没有什么发现,这一点不用她解释,贺兰卓自己应该知道。 抬手,离她的脸颊越来越近,小落怔了怔,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脸庞,呼吸似乎都停顿了,张大了眼睛只能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接近。 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他的手却一个急转弯,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弄到耳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落松了口气,贺兰卓自己也是心内一惊。 这是怎么了?突然有些不受控制一般,居然有点克制不住的想要摸摸她的脸。 定定心神,他索性在她旁边坐下来,这样就可以不用跟她面对面,距离拉开一些或许会好点。 “好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记住,既然已经是贺兰家的人,就别做对不起贺兰家的事,后果,你承担不起!”他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镇定,可是脑中却似乎有些混乱,逐渐有点迷糊的感觉。 默默的点头,他说的,自己心里当然清楚,而她其实从来到贺兰家的那一天起,也从没想过要做任何对不起贺兰家的事。毕竟,他们都对她很好很好,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不对劲!身体极度的不对劲! 贺兰卓没有看她,而是警觉出自己身体的不适反应。 并不是他大意,多年来的职业习惯会第一时间感受到身体的不适,之所以现在才发觉,一来是因为一直在跟她说话,分散了注意力,二来是并没有感受到附近有任何的不安定因子存在,所以才会这么掉以轻心。 一股灼热感从体内蔓延开来,燥热的感觉让他口干舌燥,身体的每一个因子都蠢蠢欲动。身上的衣服成了束缚,仿佛捆绑了他的四肢,直想给撕开丢掉才能舒服一些。 药?很明显这是中了禁药,可是,怎么会?! 喘着气俯身从水池里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了泼,试图让自己能清醒点,可以冷静的思考。 苏爱童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脱他的眼睛,所以她刚下完药,趁着陆一茜过来打招呼的工夫,就已经把自己和苏爱童的酒杯调换了,可是……怎么还会中了?难道是在别的地方,还有人给他下药?! 也不可能啊,今天根本就没有再沾过别的什么,只有那两杯酒! 想来想去,还是不得其解,冰凉的水只是暂时让他的思绪能够活跃一点,很快水分蒸发,带来的只有更加灼热的难受。 见他一直不停的往自己脸上泼水,小落有些奇怪,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你没事吧?” 仿若触电一般,他惊得一甩手,低吼道,“别碰我!” 小落吓了一跳,不知又做错了什么,只能怯怯的缩回手。可是看着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对,隐隐有些担心。 本来还想等义卖开始一会儿再走,现在看来,耽搁不得了! 使劲往脸上泼了一把水,甩甩头站起身,趁着神智还算清明,对小落道,“我们回去!” “啊?不是还要等会儿的吗?”她傻傻的问,旋即反应过来,“哦,你身体不舒服吧。那我去叫小冉。” “好!”咬着牙挤出一个字,他用力握紧拳头,掐紧掌心试图用痛楚让自己清醒点。 小落小跑着往会馆外去了,她记得门口有个休息室,跟着来的司机都在那里等候着的。 刚离开没多久,贺兰卓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在这宁静的花园里格外响亮。眯起眼睛抬头,视线有那么一瞬的模糊。 苏爱童扬着得意的笑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这包货果然好用,她就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嘛!只不过方才在会馆里面找他,很是费了一番工夫,还想着要是他提前走了,岂不是白费心机,没想到居然躲到了这里。 那丫头不在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天赐良机! “卓少,你怎么在这呢?真是让我好找!”嗲声说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上前,更是想打探下他的虚实,“里面都开始了,没有你主持大局可怎么行!” 一边说着,她上前去搀扶他的手臂,身体轻轻的贴了上去。 “放手!”他低斥一声,浑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苏爱童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撒开手,愣愣的看着他。 难道他没有中?不可能!那药效很是厉害,只要沾了就不可能没有效果。她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两步,探头看了看他的脸色。 一阵阵火热的感觉直冲头顶,方才已是撑着力气甩开苏爱童,此刻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精力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 强撑着身体往前走了两步,脸色不但没有苍白,反而泛起了古怪的潮红。 看出他不过是死撑,苏爱童更加放心大胆了。 今天这件事连苏寒都不知道,从外面拿的货还真管用。她已经事先在楼上定了高级套房,这件会馆最大的好处之一就是有足够高的保密性,不会泄露客户的任何信息。 只要把他移到了套房,爬上他的床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她不怕他醒过来翻脸不认账,狗仔队都准备好了,八卦新闻一传开,自己再装无辜,到时候没准部队那方面都会施加压力下来,他想不负责都不行。 想到这里,苏爱童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康庄大道。 “卓少,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扶你一把吧!”她娇声说着,贴了上去。 一手横抱他的腰身,一手将他的胳膊拉在自己的肩膀上,整个身体顺势软软的贴着他,让他结实的身躯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柔软。 这一贴,贺兰卓只觉得有如电击一般,想推却没了力气,更重要的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在体内翻江倒海的涌跃,手指动了动,却是想把那柔软的触感更贴近一些。 感觉到他的挣扎,苏爱童暗自窃喜,腰身一挺,把两坨浑圆在他的身体上轻轻磨蹭着。 男人嘛,就没有不吃腥的!更何况,药力分量不算小,饶他是铁骨硬汉,也架不住这似水柔情。 喉咙愈发的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的景物清晰了又变模糊,他的脚步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整个人半靠在她的身上,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 侧门处有个送货电梯,平时都是专用送货通道。今天有酒会,所以没人用。 苏爱童架着他稍稍有些吃力,咬着牙挪到电梯旁,左右旁顾着不要遇到什么人免得破坏她的计划。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她扶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贺兰卓进去,缓缓关上门。 ***** 小落一路小跑到休息室,可是小冉居然不在。 听其他人说,因为酒会还有好一会儿才结束,有个人拉着小冉出去抽颗烟,估摸着也有十多分钟了。 跺了跺脚,小落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挫败感,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回头往小花园里冲去。 贺兰卓已经不在了,只有水池子边还有一滩水渍,证明她确确实实没有找错路。 焦急的四下望去,刚好看到有两个身影一闪而过,走路的背影似乎有些不太正常,连忙追了过去。 等她追到侧门的时候,电梯门正缓缓关上,惊鸿一瞥间,正是苏爱童得意的笑脸。 心中警铃大作,一切的不正常似乎都有了说得通的解释! 扑过去拼命的按电梯按钮,可是已经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上升。 眼看着电梯升到了十六层才停下,等待电梯下来的时间简直是煎熬。掏出手机,才发觉上面除了贺兰卓的号码,竟然没有他人。 顾不了那么多了!冲进电梯,使劲按着“16”,仿佛这样就能快一点。 苏爱童,苏爱童!!她到底要干什么?! 想着她张扬肆意的笑,只不知她要耍什么手段。 不管怎么说,贺兰卓到底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苏爱童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敢在这里堆他下手?难道是苏寒主使的?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大堆,好不容易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她几乎是冲了出去的。 十六层楼道里空无一人,站在电梯口她有些茫然了。 好在整个十六层不过只有三间豪华套房,小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点,仔细看过去却发现有一扇门是虚掩着的。 不管了,既然门没锁,就它吧! *** 推开早已准备好的豪华套房大门,苏爱童的心情几乎要飞跃起来。 她身上靠着的可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级结婚对象,只要过了今晚,他就是她的了。 贺兰卓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手底下的触感实在很舒服,能够稍稍缓解他那快要崩溃的灼烧感。 眼皮有如千斤般沉重,偶尔抬一下,又撑不住的合上了。 着急把他放在大床上以至于忘了先把门锁一下,柔软的超大号床上铺垫着雪白一色的床单被套,这是她特意要求的。 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连必将要盛开在纯白床单上的那一朵红梅,都已经悉心备下了。到时候,罪证确凿,贺兰卓即便想抵赖也不能了! 双手绕到身后,轻轻的拉开自己的裙子拉链,将紧身礼服脱到一半,用力的一撕扯——做工考究的昂贵礼服就这样轻飘飘的裂开了。 把衣衫踩到脚下,她颇有些得意的看着那条裙子,做戏要做全套,不是么? 蹬掉高跟鞋,只着内衣内裤贴上他的身体,手指一颗一颗的去解他的衣扣,顺势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印下灼热的唇印。 真是让人着迷! 苏爱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身体,原以为只有女人的身体堪称妖娆,没想到男人的身体居然也可以如此让人心醉。 刚毅的线条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起伏着,有如海浪线一般波动着美妙的潮起潮落。 因为长期训练,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结实的肌肉摸着紧致而又极富安全感,却没有一丝过紧的纠结感。 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荡漾着动人的光泽,就连上面沁出的汗珠都反射出五彩琉璃的光芒。 本来只是设计,现在,苏爱童居然有些心驰神荡了。 贺兰卓浑身燥热,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噬着,让他辗转反侧。 心里偶有一瞬的清醒,知道自己是中了药一定不能垮下来,可是只那么一瞬,便重新被欲念所吞噬,再也无力思考许多。 苏爱童手指灵活的去解他的皮带,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指尖沿着他刀斧般凿出的线条缓缓滑过,来到他的唇边时,轻轻一扣。 就是这薄薄的唇,总是对自己说出尖刻的话,还有这锐利的眼,对她也总是轻蔑的眼神。 贺兰卓!我苏爱童到底有哪一点配不上你,到最后,我们终将还是要搅在一起,纠缠一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这样想着,她几乎带着发泄的意味狠狠吻上他的唇,用力在那里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是那么用力,以至于隔着唇瓣碰撞到牙齿生疼都不解恨,张开唇,惩罚性的咬了上去—— 痛!一股刺痛在唇畔弥漫开来,还有点甜腥的味道入喉。 贺兰卓霎时有些清醒过来,张开眼睛就看到苏爱童那张精心涂抹过的脸放大在眼前。 皱了皱眉,他脑中快速的整合,当看到她再次挪近,甚至将那张红艳艳的唇凑过来时,胃里一阵翻腾,拧起眉低喝一声,“滚!” 只可惜,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这一声斥责有气无力,一点都没有了平时威严的感觉。 苏爱童媚笑起来,手指在他的胸口绕着圈圈,嗲声道,“卓少,你确定要让人家走吗?人家真的走了,你可别留我哦!” 说着,作势要起身,她就不信,到了这个关口的男人,还有几个撑得住! 虽然她一离开,那种难过的感觉就在身体里叫嚣膨胀,可他死死撑着就是不肯叫她,瞪大了眼睛似乎要看着她走,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青筋暴突。 半撑起身子,苏爱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待他向自己求饶。 不急,现在他硬撑,再等会儿药力更强,看他还撑不撑得住?! 没有两分钟,她就笑不出来了——贺兰卓唇角流下鲜红的血渍,那红色的液体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他居然故意把自己唇上方才被她咬破的地方狠狠的咬深,用痛感来维持自己的理智。 这个男人!他是疯了吗?! 他就那么讨厌自己吗?宁可痛死被折磨死,也不愿意跟她上床??!! 想到这里,苏爱童心底那股恨意更加深刻起来,冷冷一笑道,“卓少,你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你想要的,我都有,也很乐意奉上!” 说着,她已经妖娆百态的将胸衣带子缓缓摘下—— 小落蹑手蹑脚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地上散落的衣衫。 她怕走错了房间弄巧成拙,只能跟小偷一般沿着门缝溜进来,可是地上的衣服…… 很眼熟!仔细看了看,是苏爱童的小礼服没错,已经有些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里走了两步,却看到让她瞠目结舌的场面。 小落只觉得要喘不过气来,眉头越皱越紧,手不自觉在胸前握紧成拳。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和贺兰卓如此亲密的样子,心底有一阵刺痛。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看到她已经动手在解他的皮扣了。 天!她……她该怎么做?! “滚开!”依稀听到贺兰卓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间挤了出来,她脑中一个激灵,顾不得想许多,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冲了出去。 “住手!”她鼓足了勇气大喊一声。 喊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真的是小的可怜,一点豪气都没有了。 苏爱童吓了一跳,转过身下意识的双手往胸前一遮,待看清是苏小落,这才松口气,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进来的,快给我滚出去!” “要滚,要滚的应该是你!”她这时才现在自己顺手抄的是个花瓶,里面还插着些当天新鲜的玫瑰,自己一举起来,里面的营养水顿时淌了满胳膊都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哟,几天不见,胆子肥了!”这么多年的习惯,苏爱童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居然被这个臭丫头发现了,可不能让她搅了自己的好事。 暂时抛下贺兰卓,苏爱童慢悠悠的起身,一点也不介意这样裸露在她的面前,挺起傲人的胸脯,斜睨着她,“聪明点,就现在给我出去,把门带上。闭紧你的嘴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否则的话……” 她拖长了音,眼中露出狠戾的目光,“就算是仁爱医院,也保不住那个女人!你信不信!” 小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妈妈的新安顿之所了。 她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S城到底是苏寒的地盘,根深蒂固这么多年,不是说拔就能拔得了的。 更何况,仁爱医院再豪华再出名,到底只是家私人医院,不是警察局不是安全局,如果苏寒真的要动手,谁能保证妈妈一定不会受到伤害? 苏寒……谁又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苏寒一手主导的呢? 看出她的软弱,苏爱童光着脚走到她面前,得意洋洋的去拿她手中的花瓶,“所以,放聪明点!过了今晚,我们姐妹或许又能成一家子了,到时候,还得你多照顾我这个媳妇儿呢!” 放肆的笑着,胸前的浑圆上下颤动,滚得小落眼睛生疼,手中的花瓶被她一点一点抽走,玫瑰花滑落出来,花刺扎在手心,刺痛深入肌理。 贺兰卓迷迷糊糊听到两个人的争执,用最后一点毅力支撑着半坐起身子,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卓少……”放开手中抽了一半的花瓶,她转身走到贺兰卓面前蹲下,从下而上的仰望着他,脸上一副纯真无邪的表情,“你确定,是要我出去,不是要我上去?” 贺兰卓大风大浪见惯了,不曾想却在这个小城市阴沟里翻了船,气恼之下,脸色变得铁青,“滚——” 这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苏爱童的脸色也变了,这样不留情面三番四次的让她滚,而且还是在中了强力媚药的情况下,这让她做女人的颜面情何以堪! 已经全然忘了苏小落的存在,直接伸出手重重的将贺兰卓推倒,如蛇上杆一般攀上他的身体,咬着牙笑道,“看来,卓少是没领略过我的本领,今晚过后,只怕我要走,你还舍不得呢!” 说着,就俯身下去,用双手,用舌尖,企图把药力发挥到极致,让他只能跪在自己的面前求她,求她解放他。 “你别碰他!”小落见此情景实在忍不住了,扑上去撕扯着她,想将她从贺兰卓的身上拉下来。 没想到她还没走,苏爱童被她拉了个猝不及防,险些摔了一跤。恼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想让那个贱女人死啊?你们母女俩都是贱命,再破坏老娘的好事,我就送你们母女俩见阎王去!” “滚开!”见小落扯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手,拼命的甩。 她骂的畅快,小落眼睛都红了,满脑子都只有“贱命!贱女人!”几个字回响着,发了狂似的拼命厮打她,和苏爱童扭在了一起。 苏爱童本来只是想打发她出去,却没想到她会这么拼命,再怎么样,也敌不过这种不要命的打发,很快,头发就被她揪住了,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想尽快脱身。 幸亏这是豪华套房,她事先吩咐过今晚不用任何服务,所以暂时不担心有人来打扰,可是她这么纠缠下去,自己也不清楚药效到底能维持多久,若是错过了今天,别说有没有下次,贺兰卓断然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就更加慌了,也上手抓、挠,和她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两个人从床上滚到地板上,又撞到柜子。 小落被她扯住衣服,长裙磕磕绊绊很是不方便,她没办法,只能抓紧了苏爱童的头发,她的全身上下,也就这么点可以抓的东西了。 “你给我放手!”苏爱童嘶吼着,脸上也被小落的指甲挠了几道红痕,但是小落没有她那么长的指甲,所以只有淡淡的痕迹。 “你离开这房子,我就放手!”小落大口的喘着气,裙角被她踩在脚底,一不留神就要掉落下来。 “笑话!凭什么我离开!”苏爱童怎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让我走,你留下来?怎么,老的满足不了你,看上他儿子了?” 没想到她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小落气得脸通红,扯住她头发的手更紧了一些,“你胡说八道什么!” “啊——”被她扯得嗷嗷乱叫,苏爱童再次跟她扭在了一起。 在地上翻了几翻,小落眼角瞥到贺兰卓整个人蜷在了床上,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不免暗暗着急。 苏爱童抓住这个空隙将她死死按住,一双手牢牢的按在她的颈项处,“你去死吧!你这个死丫头,贱丫头!二十年前你就该死了,凭什么来到苏家,你和你那个下贱妈一起去死吧!” 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小落逐渐喘不过气来,一双手只能在地上乱抓。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还要照顾妈妈,还有很多事要做,她…… 手好像抓到了一个东西,也管不了是什么,重重的往苏爱童的头上砸去。 苏爱童已经陷入疯癫状态,迷乱的掐着小落的脖子不分轻重,更没有注意到她的手砸向自己,只听得一声闷哼,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小落总算松了一口气。 爬起来大口的喘着气,胸口有一点凉意。经过刚才的挣扎,裙子已经滑下去一部分,胸口大片的雪白露了出来,往上拽了拽,却有点遮不住。 喘过气,她才有工夫去看苏爱童。 只见她横躺在一旁的地上,头上有一点点血迹,眼眸紧闭,看上去似乎气息全无了。 她!她不会死了吧?! 小落心惊的想,颤悠悠的探出手去,快伸到她的鼻子前又猛地收回来,咬了咬唇,犹豫片刻,一咬牙,使劲伸出去—— 还好,还有气息!看来只是晕了过去! 一旁倒着个花瓶,正是先前她在门边拿的那个,显然,这个就是“凶器”了。 既然苏爱童没有死,那暂时不用管她了。 小落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跳到床前扶起贺兰卓,“阿卓,醒醒,快醒醒!”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神智似乎不太清醒,否则怎么会跟苏爱童来到这里,而且他的唇瓣还有血迹,居然受了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茫然,也无措。 第一次面对这么混乱的情况,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唔!”贺兰卓闷哼一声,似乎醒转过来,眼睫颤了颤,缓缓张开。 小落又惊又喜,连忙唤道,“阿卓,你醒了,你没事吧,啊——” 话没说完,却被他紧紧的揽到了怀里,力道之大让她肋骨都撞得生疼。 “阿卓,你别……”她不太习惯,这样被他紧紧的抱着,鼻端充斥的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有汗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味? 可贺兰卓仿若未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而且不限于仅仅拥抱。 他的大掌开始在她的后背游移,手臂上的力量更加强了,好像要把她揉碎了塞进骨头里一般。 被压得很痛,而且心里逐渐升起惶恐的感觉,小落扭动着身体,唤着他的名字,“阿卓,我是小落啊,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阿卓!” 一声声的呼唤,可贺兰卓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滚烫的脸贴着她的颈项,唇瓣落在她的颈动脉上,逐渐上移,到脸颊,到鼻端,到额头…… 他的唇很烫,烫得她的皮肤似乎都要灼烧起来了,小落躲不开,被他密密实实的吻所包围,除了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双手的推拒显得那般无力。 “不要……”她低吼着,可是却推不开他的热情如火。 贺兰卓此刻就如一头迷失的羔羊,嗅到了青草的芬芳,怎肯轻易松口。 “不要,别这样……”当贺兰卓的唇将要印上她的时,小落突然停止了挣扎,掰过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上一口。 “嘶——”他皱眉低呼,瞬间又回复了正常一般,看到小落惊惶的脸,愣了愣,“小落……” 声音一出口,才发现是如此的低哑,几乎不像从他口中出来的。 “阿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见他清醒过来,小落又惊又喜,拉着他的胳膊叫道。 孰料,她的触碰却让贺兰卓好不容易恢复的神智又开始迷茫起来,他闭上眼睛,使劲一睁开道,“小落,我中了……中了媚药,快别碰我!叫,叫小冉来接我……接我……回去!” 他断断续续的说,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小冉,小冉……”小落刚才去找过了,现在或许小冉在,可是她怎么能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卓,阿卓!”眼看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小落惊声大叫。 扶住他快要倒下的身躯,小落感觉到手底下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是那么的滚烫,就好像发烧了一样,他说他中了媚药,自己现在碰他确实很危险,可是,她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找人,找人!脑中混乱的想着,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里没有号码,贺兰卓的手机里一定有。 忙乱的在地上的衣服中找到他的手机,调出贺兰越的号码慌张的拨了过去,心里焦急万分,每一声忙音都是煎熬一般。 “喂,老大!”终于,贺兰越的声音响起,还有一点懒懒的。 小落连忙道,“阿越,我是小落,阿卓被人设计中了……药。你快点来救他!” 匆匆忙忙的说完,那边贺兰越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问,“什么什么,小落,你说什么?慢点说,老大怎么了?” “他被人设计,我们还在会馆这里。十六楼,你快点来呀,啊——”快没说完,手机就被打落了。 贺兰卓居然站了起来,只是眼神很迷茫,没有焦距一般。 “阿卓,你怎么了?”小落隐隐感到不妙,可是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小心的想要蹲下身去捡手机,嘴里说着,“我给阿越打电话了,他马上就会来救……” 一把扯起她的身体,贺兰卓脚下不受控制的打了个趔趄,往前一扑,刚好将她压在墙上。 他的气息迎面喷洒而来,让她根本躲闪不及,双手按在墙上,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想要躲,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他这团火。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抵着她,近似呢喃的说。 小落怔了怔,分辩道,“我没有骗你啊!” “你还在说谎,呵呵……”他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点惨然,“你一直都在说谎,你的演技那么好,连我都给骗了!行,你了不起!” 皱起眉头,小落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没……” 话音还没落,就被他堵住了,用唇结结实实的堵住了。 铺天盖地的吻如暴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没有征兆没有预告,直接而热烈,奔放得有如怒放的夏花。 小落瞬间被击得头晕脑胀,就好像脑子里“嗡”的炸开一颗雷,然后什么就一片空白了。 无力抗拒,小落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他的唇瓣似乎带着魔力,酥酥麻麻如触电一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他向来是强势的,霸道的,意气风发的。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会害怕,最近已经不怕他了,但在她心中,他也是刚毅、坚强的代名词。 但是,今天的他,看起来好脆弱好不同,心里莫名泛起一股心痛的感觉,她闭上眼,投入进去…… 良久,风停雨歇。 贺兰卓坐了起来,虽然看上去颇有些狼狈,但双眼中的清明又恢复了神采。 他身上只搭了条浴巾,看了看蜷缩在他身旁的小落,微微拧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冷静的问,“叫小冉没有?” 小落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不已,还没从这场缠绵中完全醒过神来,只觉得今晚过得实在浑浑噩噩。听他这么一问,愣了愣,咬唇答道,“我之前去找小冉,他不在休息室,听说被别的司机叫出去抽烟了。我不放心你,就又回来了,结果就看见……”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反正他们两个人都明白。 贺兰卓又沉默下去。 事实上,他在思考。 今天的事情意外而突然,让他根本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小丫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是他太大意了。可问题是,他明明已经换了那杯酒,怎么还会中了媚药,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又把酒换回来了。 是谁,苏爱童吗?这女人显然没有那么聪明,否则就不会这么容易的被小落打晕躺在外面了。 陆一茜?!怎么想似乎也只有她。可是,认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总是对自己穷追猛打,但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还真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想了许多,头又开始有些作痛起来。小冉一直是个很称职很负责任的司机,这当口被人叫出去抽烟,绝对不是个偶然。 苏爱童!很好,既然你有胆子做,就应该有准备承受后果! 头又开始剧痛起来,消耗过度的体力让他很是虚弱。 “你别急,我已经打电话叫了阿越,他很快就会到了。”看他头痛的样子,小落心里一紧。 他点点头,这时,有手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落怔了怔,从身旁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显示是“小冉”,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按了接听键,“喂,小冉?” “苏小姐?”小冉有些诧异,不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问,“卓少呢?” “小冉,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我们还在会馆里,在十六层的豪华套房。你赶紧上来。”很快的说完,手抓着胸口,一低头连忙补充道,“对了,最好找两套衣服带上来,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衣服?”诧异的重复了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小冉有些狐疑,要衣服做什么,还是两套? 根本无暇跟他解释,小落只能再强调一遍,“对,衣服!别声张,明白吗?” “明白!”毕竟是跟惯了首长的,只是瞬间的疑惑,很快就消化收到的信息了。 挂了电话看到躺在地上的苏爱童,她那一下不知砸得有多重,反正她是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想着他们可能快来了,这样的境地实在尴尬,裹着浴巾跳下床,想要找件衣服先蔽蔽体。 忽听一声大叫,“小落!”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贺兰越呆呆的站在门口,一脸的呆若木鸡,接着又蹦出一句,“你在干嘛?!” 怔了怔,随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去,才发觉自己只裹着一条大浴巾,虽然他也看不到太多,但是这种情形下站在他面前还是很尴尬的。 脸上霎时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来的怎么那么慢啊!” “别提了!”一说到这个他就一顿子火,一拍大腿道,“我接了你的电话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谁知刚到山脚下就熄火了,好容易打辆车,我催他快点吧,没开两个路口居然跟人追尾了。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催的!”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才回过味来,“不对呀,你电话里说老大被人陷害了,不会就是她吧!” 低头看到地上还有人,用手一指还在昏迷中的苏爱童,有些不可置信。 老大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这么小菜一碟的女人给设计了。 一抬头,看到同样裹着浴巾坐在一旁的贺兰卓,更是惊吓不已,“老大,你怎么……” “回去再说。”他睨了眼昏迷中的苏爱童,然后对贺兰越道,“阿越,开车来了没有?” “半道熄火了!”撇了撇嘴,真是背运。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苏小姐,苏小姐在吗?”,声音明显是小冉的。 小落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呆子还敲门,要是苏爱童没被她打晕,他就不知道进来了吗? 没回话,贺兰越大步走到门前冲他道,“门都开着还敲什么门,进来吧!” 贺兰卓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哪里了,小落找了你两回都没找见!” 他的声音很平淡,小冉却紧张的手都在发抖,“对不起卓少,在休息室的时候,苏小姐的司机拉我出去抽根烟,我实在推拒不下,又看时间还早,就……我没想到会耽误事儿。实在对不起!” 眯了眯眼,这个苏小姐当然不会指的小落,而是地上的苏爱童,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来,为了留住他达成自己的目的,连司机的行踪都给设计进去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看到他手臂不停的抖,上面还抱着一叠衣物似的东西,贺兰卓开口问道。 “是,是两套衣服!”小冉战战兢兢。 无论如何,今天的事他是失职了。首长有需要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岗位尽职尽责,反而跑出去跟人抽烟,不知道会不会开除他。 难得领导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下去,而是换了话题,立刻有问必答,“一套男装,一套女装,是苏小姐吩咐的。可是会馆里没有,我去附近的商场里临时买了两套。” 也不知苏小姐是要做什么用,说的很仓促就挂了,他又不能回去取,只好在附近商场随便买了两套。 不过现在看到这幅场面,大致也算明白了,应该是首长自己要穿的吧? 她想得还挺周到,这样想着,贺兰卓看了眼小落,她只裹着一条大浴巾,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饶是如此,还是露出了雪白的手臂和修长的腿。 皱了皱眉,他看着小落,“拿了衣服赶紧进洗手间换了。” 那表情,那口吻,好像很厌恶看见她现在这样一般。也不想想,她之所以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他害的。 被他这种口气一吼,原本的羞涩被恼怒取代了,愤愤然从小冉手上扯过衣服,然后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听到重重的摔门声,贺兰越愣了愣,然后这才觉得到底哪里不对劲。 只是老大中了媚药,可是为什么连小落在内,一共有两个女人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说…… 看他的眼神顿时暧昧起来,又紧张又狐疑的靠近他,神秘兮兮道,“老大,你该不是把小落也……” “胡思乱想什么!”敲了他的头一下,没有力气,敲的不重,“小冉,你去把车停在楼下。记得,这会馆有个后门,停在那里就好,注意下有没有人跟踪。” “好的。”小冉答应道,领命赶紧下去了。难得首长不发飙,有任务就立刻去执行。 见司机走了,又看向一脸诡秘的贺兰越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别让爸爸知道。明白吗?” “你怕老爸吃醋?”反正老大已经没事了,他又恢复了好心情开始打趣。 贺兰卓瞪了他一眼,眼睛瞟向洗手间的方向,“这件事关乎小落的清誉,不能拿来开玩笑!” “我当然明白。”这点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不过,他还是真的很好奇,“不过说真的,老大。你到底有没有吃了……她?” 回答他的是一记能杀死人的目光,摸了摸鼻子,看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洗手间的门刷的拉开了,小落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小冉眼光还算不错,虽然是匆忙买了套,好歹是条能看得过去的套裙。 看着兄弟俩神态迥异,她有点狐疑,但是也没有多问什么。方才在洗手间里换衣服,看到胸口和颈项处有点点红莓,又想起方才的一切,出来后就不太敢正眼去看他。 贺兰卓站起来,将小冉放在床上的衣服拿起,衬衫西裤都是他穿惯的牌子,慢慢的伸手套上衣服,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对贺兰越道,“阿越,把这些破了的衣服都收拾起来,我们走!” “这破衣服,还要它干嘛?”他有点不太明白,既然都破了,丢了便是,还收拾起来做什么。 “要丢,也是回去丢!”他冷冷的说,看了看昏迷中的苏爱童,这笔账,他记下了。 贺兰越蹲下身去捡衣物,苏爱童的裙子被丢在靠外面的地方,他刚过去拾起,却从没关严的门缝中看到几个人影。 愣了下,他闪身到一旁,从门背后往外仔细观察,脖子上挂着相机? 轻轻把门关上落锁,他走到贺兰卓面前低声道,“老大,有狗仔队!” 贺兰卓愣了下,很快看向苏爱童。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恶毒,不但下药,还找了狗仔队。事前工夫做的可是真足啊! 小落则是完全的一脸不知所措,狗仔队?怎么会有狗仔队的? “怎么办?”贺兰越问道。 其实对付狗仔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找人把他们支开或者堵住他们的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是不宜闹大了的。 而且这些狗仔队是哪里找来的,还不是很清楚,所以调动控制的人也不是那么方便。 本来没想今天跟她算账,不过,既然她想把事情往大了闹,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眸中闪过犀利的光芒,贺兰卓蹲下身在苏爱童面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她长长的尾指。指缝间果然还残留一些白色的粉末,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足够了! “阿越,能想办法先把这些狗仔队调离一会儿吗?”他问道。 “没问题!”对付狗仔队,有上百种办法,不过最简便易行的,自然是新闻!爆炸性新闻! 从苏爱童的随身小包里摸出她的手机,只见贺兰越捣鼓了几下拨出个号码,然后把手机凑到耳边,捏着嗓子道,“嗯,对,我是苏小姐的私人助理。你们的人怎么还没到!什么?不是十六楼,是地下一楼啦!好戏当然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对呀对呀!就这样,拜拜!” 小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眨了眨眼没搞清什么状况。 “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是狗仔队的?”贺兰卓扬了扬眉,倒没想到这一出。 摇摇手中的手机,他颇有些洋洋得意,“用猜的啊!既然设计那么周全,最后一通拨出的电话肯定是安排这个的。再说了,他要不是,我也可以说是打错电话了啊!” 不由得翘起大拇指,小落真心表示佩服。 依稀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贺兰越从猫眼里向外望去,看了会儿回头道,“都走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却见贺兰卓也拿起了手机,很快拨通,沉着道,“是我。黑子,今天要你办件事。你手底下的弟兄最近是不是挺苦闷的?选十个健壮的来,对!地址是……” 这下别说小落了,贺兰卓也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老大?” “倒杯水来。”他吩咐道,并没有解释。 小落连忙拿来一次性杯子接了点水递给他,他却将苏爱童的尾指提起,在杯子的水里转了一圈,然后捏起她的唇,把水灌了下去。 “这是……”小落吃惊的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似懂非懂。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那我就成全她。”贺兰卓看着苏爱童的脸,目光森寒冰冷。 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看到这样的他,实在有些害怕。 把苏爱童抬起丢到大床上,然后周围散乱的一切东西都收拾完毕,刚好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 这次是贺兰卓走到门口对外看去,然后打开门,进来了十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看上去面目狰狞肌肉发达,每个人的身上还有着不同的刺青。 小落只是看上几眼,就瑟缩着脖子,感到很是畏惧。 床上的苏爱童不知是要苏醒过来,还是药力已经发挥了作用,她扭动着身体,双手胡乱的在颈项和胸口处抓挠。 “黑子让你们来的?”贺兰卓打量了他们一番,就像在挑货品一般。 “老大吩咐听先生的!”为首的一个壮汉走过来粗声粗气的说道。 “你们这些做手下的平时也辛苦了,今天,是黑子赏赐给你们的。”说着,头往后一撇,示意了下大床上几乎不着寸缕的苏爱童,“看见了吗?这女人,随便你们享用!” 闻言,那几个人都看向苏爱童,眼睛里流露出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 听到贺兰卓说这话,小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他居然要这么做,背后森森的发寒。 “多谢先生!”克制着自己没有扑上去,为首的壮汉还在道谢。 贺兰卓却伸出一手做了个止的动作,“我说过了,这次是黑子赏赐给你们的,要谢,完事后谢你们老大去!” “是,先生说的是!”连连点头,这么好的事,当然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再说了,老大吩咐他们过来,没想到是这等好事,更不能得罪老大的朋友了。 “好了,我们走了,不妨碍几位慢慢享受!”看了看时间,狗仔队估计也该发现被骗要拐回来看个究竟了,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苏爱童已经被那些人围了起来,有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脱衣服了。 头皮都麻了起来,她扯了扯贺兰卓的衣袖,还没开口就被他打断了,“如果你是要替她求情,就别说了!” “她是做的很过分,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毕竟是个女孩子,如果她被那些人……以后还怎么活? “残忍?”贺兰卓冷冷一笑,“难道她所做的事就不残忍吗?”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确实,这全是苏爱童自找的,谁让她主动招惹上他的,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可…… 走出门口,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的狞笑声,她打了个寒噤。 贺兰越适时将外套替她披上,她抬头看着他,又看了眼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动摇的贺兰卓,轻声道,“阿越,我是不是做错了?” “心软并没有错。”贺兰越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坦白说,他也觉得这样做实在有些残酷,但是只要一想起老大被那个女人设计陷害,还有他看到老大和小落这么狼狈的样子,就觉得这么对她简直太理所应当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已经走进电梯的贺兰卓,他道,“但是你要记住,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句话,是许多年前老大教他的。这也是老大历经无数险境和斗争后得出的教训。 确实!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电梯门缓缓关上,小落咬了咬牙,让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第二天,报纸的各大头条大幅版面都占据了同一条新闻——某知名富家女高级会所寻欢作乐,数名猛男与之共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连照片也都是打了马赛克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 S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谁啊。 昨天的慈善酒会也算是颇有规模,大家扫一眼那几张所谓“打了马赛克”的相片,谁还看不出来啊。 这下,估计苏爱童是没脸见人了,不知苏家这几天的动静如何。 早上小落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贺兰卓好整以暇的端着报纸,手上惯例是一杯咖啡。 只不过,这次难得的不是政治军事类,而是娱乐八卦,封面正是半裸的苏爱童的妖娆床照。 “小落,今天起迟了哦,吃早点!”贺兰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招呼道。 “不了,时间有点赶,我们还是先走吧!”她顺手拿了个面包就算打发了。 事实上,经过了整晚的事,她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贺兰卓。 身上的红莓已经消退了些,但是心里的痕迹如何能抹得去,经过昨晚那些事,自己还能平静如以往的面对他吗?她做不到。 “这么着急?你不是第二节才有课吗?”贺兰越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赶时间的。 小落顿了下,咬咬唇道,“可是,你是班主任,不能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万一有同学找你怎么办!” 不由分说去拿起他的外套就往门外走,“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哎!等等我啊!”没料到她这么性急,贺兰越连忙追了出去,还不忘丢给贺兰卓一句,“老大,我先走了啊!” 贺兰卓放下手中的报纸,眯起眼睛看着小落匆匆而去的背影。 这丫头在躲他,很明显! 不过也好,自己也没整理好心情该如何面对她。 昨天发生的事,他不是全然没有印象,虽然有很多具体细节已经模糊记不清了,可是他们之间的缠绵,温存,一幕幕画面会突兀的从脑海中跳出来,挥之不去。 他是中了媚药,在药力的控制下对她有了侵犯,可是,自己当真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吗?或者说,心里对她就真的全无杂念吗? 在昨天之前,或许他还可以斩钉截铁的回答是,然而现在…… 真是斩不断理还乱,感情这东西,比什么问题都棘手都难解决。 算了,先随她去吧! 手上的这份报纸只怕是开了个头,苏寒断不会善罢甘休的吧?老狐狸,等着你的行动! 端起咖啡,他一饮而尽。 第十章、母亲的病 放了学,小落和贺兰越一同回家,停好车进门,看到客厅里不止贺兰卓一个人,还有个男人背对他们而坐,正和他交谈着什么。 见他们回来,贺兰卓抬眸扫了一眼,没有做声。 那男子立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来,看到贺兰越走进来,站起来笑道,“这位是小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陈某上次无缘得见,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眨了眨眼,小落方才只觉得眼熟,他一开口说话,又自称“陈某”,她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陈副市长吗? “你是?”挠了挠头,贺兰越压根不认识他。 这么热络做什么,我跟你很熟吗?虽然礼貌性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但是贺兰越脸上明显一片茫然。 疑惑的目光看向贺兰卓,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扬了扬下巴道,“这位是陈副市长。” “哦——你好!你好!”恍然大悟的样子,贺兰越客套了两声,收回手对他道,“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了!” 小落并没打算出声,在她看来,宁可被当做隐形人最好了,默默的跟在贺兰越的身后,准备上楼进房,可是没想到,陈汝山却盯着她一直看,看得她如芒刺在背。 “这位——”指着小落,似乎在回忆什么,陈汝山想了想道,“这位就是苏小落,苏小姐吧?” 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小落吓了一跳,脚步就顿住了。 对贺兰卓他们来说,或许陈汝山不过是个小角色,可是她是小人物啊,副市长在她面前是天大的官,而这位天大的官居然会知道她的名字,对小老百姓来说,未必是啥好事啊! “呃,陈副市长你好!”回头鞠了个躬表示敬意,想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自在。 陈汝山却笑着连连摆手,“哎呀,怎么能行这么大的礼,使不得使不得!” 转头对贺兰卓笑道,“上次卓少打电话来提及小女和苏小姐有点误会,我还奇怪您身边何时多了位红颜知己,今天看到才想起来,这不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吗?” 他一边哈哈笑着,一边颇为感慨的说,“那次您说,她是您家新来的保姆,我还真信了。瞧我,到底是岁数大了吧,连您的玩笑话都没分出来。哈哈哈……” 整个屋子就听见他一个人的笑声,小落真不觉得这又什么好笑的,站在那里觉得有点别扭。 贺兰卓闲散的靠在沙发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是保姆,没错啊!” 瞪圆了眼睛,小落吃惊的看着他。 陈汝山也是一怔,不过旋即又笑了起来,重新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道,“卓少真会开玩笑,哪里有这么好气质的保姆,改天给我也介绍一个。” “没开玩笑啊。”贺兰卓转头对小落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我沏咖啡?” 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东西,她走到咖啡壶前,倒了些研磨好的咖啡粉进去,然后走近厨房打火开煮。 哼!还真把她当成保姆使唤,原本觉得经过昨晚的事,两个人见面一定很尴尬,没想到,不自在的只有她一个人,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嘛! 努力控制自己不掉落下巴,陈汝山就看着小落乖乖的端着咖啡壶走进厨房,被贺兰卓弄得有些稀里糊涂了。 如果她真的是保姆,贺兰卓干嘛对一个保姆那么上心,上次特意打电话到他家里让他管好自己的女儿,害的他把素心臭骂了一顿,警告她以后不能再碰那个女孩。 可如果不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挠了挠头,陈汝山是真的看不懂了。 “卓少,昨天的事你也听说了。我这次来,只是循例过个场子,并不是质疑您什么,请别误会!”不再纠结于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他切入正题。 昨天的事?在厨房里的小落耳尖的听到这几个字,敏感的站直身体,侧耳听着外面。 不是她故意偷听,只是很好奇,这个陈副市长,该不会是为了苏爱童的事情而来吧? 苏寒表面上都已经不追究此事了,难道他个副市长,还要管这些?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好了。”点了点头,贺兰卓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一脸平静。 陈汝山笑了笑,轻咳两声道,“昨晚的慈善酒会,卓少也是有参加的。这种慈善性质的酒会原本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会出了苏家小姐这样的事,真是本城的耻辱。我身为本城的副市长,责无旁贷!这件事,一定要追查到底,还苏小姐一个公道!” “说得好!”拍拍手替他鼓起掌来,贺兰卓中气十足,接着问道,“那陈副市长来我这里,该不会是怀疑我窝藏了逃犯吧?” “卓少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说了,请您别误会!其实昨晚参与酒会的人,警察那边都会循例问话的,不过卓少您是何许人,所以我只是来向您讨教几个问题,并无冒犯之意。”他陪着笑说道,就好像现在嫌疑犯是他一般。 “讨教?不知陈副市长,要讨教什么问题?”他淡淡的问道,就仿佛只是在拉家常一般。 “是这样的。”陈汝山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似乎在给自己打气,“昨天苏小姐那件事发生在豪华套房十六楼,但那时高级会馆,普通人是进不去的,加上昨晚本就是慈善酒会,保安系统做的还是比较到位的。所以警方怀疑,作案的是内部人员。” “也就是说,昨晚只要参与慈善酒会的人,都有嫌疑——包括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浅笑着问。 豆大的汗珠却从陈汝山的额头滑落下来,他抹了抹汗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卓少您的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绝对不会!只不过是警方这样的怀疑,也还没有最后定论。” “那好吧,我来问你几个问题。”贺兰卓坐直身子,手指轻叩茶几桌面,“十六楼那豪华套房是谁定的?” 这个已经查过了,“是苏小姐本人。” “那些八卦娱乐杂志怎么那么巧会拍到这些照片的?”他继续问。 “这……”陈汝山一紧张就开始挠头,头发本来就不多,他这么一挠,更是滑稽,“那些狗仔队说,是苏小姐的助理给他们打的电话。可是……苏小姐根本就没有什么助理。” 往后靠了靠,贺兰卓摊开手道,“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什么要调查的?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朗了?” “您的意思是……”他有些犹豫,不太敢肯定,“这件事,完全是苏小姐本人自编自导自演的?” 可是……哪有女人会拿自己的清白这样开玩笑的! “如果不是,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我劝你好好休息,让警方把注意力多放在社会治安上,有很多大案要案等着你们办,陪小姑娘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纯粹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他俨然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 小落听得又想笑又佩服,他还真能编,不过编得又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很怀疑他在打电话安排整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甚至这种事后追查都想好了怎么解决。 陈汝山若有所思,连连点头应道,“果然还是卓少想的周到。经你这么一分析,陈某茅塞顿开啊!” 炉子上的咖啡已经煮好了,沁出浓浓的香味。 小落关了火把咖啡壶端出去给他倒上,顿时,整个屋子飘香四溢。 看着她柔和的侧面,陈汝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苏小落小姐也姓苏,还真是巧,和昨晚的苏小姐同一个姓呢。” “她们俩的父亲都是苏寒。”端起咖啡杯,贺兰卓淡淡的说,并不回避这一点。 他这样的表述方式有点奇怪,其实完全可以直接说她们是姐妹俩,但他偏要说,她们是同一个父亲,言下之意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 陈汝山稍稍愣了下,苏寒每次出席重要的场合或者酒会,身边从来只带一个苏爱童,外界传闻他有个私生女,谁也没见过,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一位。 可是,她怎么会在贺兰家呢?这关系还当真是错综复杂。 “哦,呵呵,她们姐妹俩还真不太像。”干笑两声,陈汝山收起疑惑,敷衍了两句,这件事情既然了了,就是自家那个小祖宗的事了。 都告诉她,让她别去招惹姓苏的丫头,可这孩子不但不听,还跑回来哭诉。 当他听到有个男人对她放狠话,开着一辆“军”牌照的车时,就心知不妙了。这小祖宗,真是不停的给他招麻烦啊! “卓少,还有点小事。”搓了搓手,看着他心情还算不错,应该会卖自己这张老脸一点面子的吧。 “嗯?”眉头轻抬,他喝了口咖啡,嘴里却感觉没什么味儿。 “前几日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苏小姐,也冒犯了您,陈某在这里代她像您赔不是了!我已经狠狠的教训过她了,以后断不会再犯,卓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计较了。”虽然贺兰卓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为了心里踏实,也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还是先赔罪道歉总没错。 放下咖啡杯,他以手遮鼻不置一词。 陈汝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是仍旧不满,还是已经不计较了? 小落也有些狐疑的看向沉默的贺兰卓,只见他眼睛慢慢的,慢慢的眯了起来,突然,听到一声——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顺手从桌上抽了张面纸摁了摁鼻子,然后道,“什么事,我不记得了。你女儿……我见过吗?” 一头黑线!小落无语的望着他,居然连打喷嚏都搞得这么惊天动地吓死人。 不过陈汝山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卓少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小孩子家的不懂事,改天要好好谢谢卓少的照顾。” “那倒不必了,我这个人记性向来不大好,最大的优点就是仇记得很清楚。”他顿了顿,眼睛又眯起来了,鼻子似乎还在作怪。 又来?!下意识的咧了咧身子,小落做好准备他再打个喷嚏了,可这次他却只是揉揉鼻头,站起身,“我跟令千金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记得呢,你说对不对?” “对,卓少说的对极了!”陈汝山也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卓少休息了。对了,您是不是伤风了,要多注意保重身体啊!” “小毛病,没什么。”他虽然这样说着,但鼻头明显红红的,小落才发觉,他说话带着点鼻音的,感冒了? 陈汝山如释重负的走了,心头纠结的几件事解决了,也算没白来。 转身回来,贺兰卓看到小落还呆在原地,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在发呆,便道,“还不回房去?” “你感冒了?”答非所问,看着他总是不停按鼻子的样子,自己都隐约觉得鼻子发痒了。 “没有。”他不承认,反而挑剔她的毛病,“咖啡没煮好,一点味儿都没有。” “怎么会呢?”她不信,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上一口,入口香醇浓郁,“味道很棒啊!” 贺兰卓才不信,“那就是我这杯不好。” 放下自己的杯子拿起他的,凑近杯口也尝了尝,一样的味道,这人根本是在找茬嘛。 对上他等待的眼睛,她道,“味道一模一样的好,是你味蕾有问题了吧!” “是你咖啡煮的有问题。”不由自主的瞟向咖啡杯,他的杯子从来都是自己专用的,刚才她碰了下,心里有点怪怪的,不知道会不会刚好印到他的唇印上。 小落哪里会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只当他是没事找事刁难自己,不理会他,端起杯子去厨房清洗了。 自从齐暮走了之后,才发觉家里突然就多出来一大堆的活,平时很多琐碎的事,不用你做自然看不见,但当做的人不在了,才惊觉原来即便宅在家里,也不比上学上班轻松多少。 洗着杯子,隐约又听到贺兰卓连打了几个喷嚏,看来真是感冒了。 洗完杯子,顺手打开冰箱,还好里面还有姜和红糖,便顺手煮了姜糖水。 哎!她今天怎么这么鸡婆,明明早就可以回房休息不管那么多了,却顺手做了好多事。 一边哀叹着自己的多事,一边继续煮着糖水。外面的声音逐渐停止了,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客厅里,难道回房了? 小心翼翼的上楼,看到他的门是虚掩着的。 碗比较烫,她双手端着不好敲门,只能用脚碰了碰门边,“阿卓,是我,能进来吗?” 没有一点回应!可是手上的东西越来越烫,她又不能一直守在门口,索性用脚抵开门进去,刚好看见贺兰卓从里面的卫生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 “你没回房啊,什么事?”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有事找他,贺兰卓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坐到了床上。 “我煮了姜糖水,你快点趁热喝了。”放到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松开手捏住自己的耳垂,好烫! “古怪的东西,我讨厌姜!”他直白的表示自己很讨厌这种东西,他从来都不喜欢姜的味道。 小落知道他有时候很挑剔,但是没想到他嘴巴也这么难伺候,“可是姜是好东西啊,性温养身,再说了,我放的也不多,里面还有糖,不会很难喝的。快点趁热喝了,感冒就好了。” “我又没感冒,不喝!”话音未落,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人,比牛还固执!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讳疾忌医,死活不承认自己感冒了。 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倒不如顺着他说。 小落点头,“嗯,你没感冒,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吧?再说了,你看我天气那么热,煮的那么辛苦,就勉为其难喝了,算是给我辛苦的奖赏,行不行?” “又没人让你煮,下次别做那么无聊的事了!”他嘀咕着,不过到底是端过来皱着眉头喝掉了。 下次,下次她才懒得多管闲事,真是废话多多,哼! 看着他喝完了姜糖水,就不打算呆在他的房间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也回房了。” 说完,端起空了的碗退出去,关门的时候看到他已经靠着床半躺下来了,看来真是累了。 回房洗了个脸,出来看到贺兰卓送她的那部手机上面提示灯一闪一闪,好奇打开,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 奇怪?号码不认识,骚扰电话?那干嘛打那么多遍? 想了一小会儿,决定不去管它,刚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结果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果断按了接听键,却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小落,刚手机没带吗?” 小落吃了一惊,低呼道,“齐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出门前,大少爷给老爷的。”电话里传来齐暮的笑声,“吃过饭了吗?” “还没。”顺口说出来,连忙又补充一句,“不过阿越已经去买了。” “这几天我不在,要委屈你们自己动手了。”齐暮还是温吞吞好脾气的,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好像是他对不住他们一样。 “哎呀,齐暮你不要这样说,不就是动手做个饭嘛。更何况,你也是在照顾老爷嘛!”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翘起两只脚,愉悦的讲着电话。 那边齐暮低低的笑起来道,“老爷要和你说说话。” 很快,电话里传来贺兰珏的声音,隐约听他咳嗽了几声,然后说,“小落啊,这几天过的还好吧?” “挺……好的。”如果没有昨天发生的那个小插曲,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过去十几年过的都要好! “家里也都还好吧,他们兄弟有没有欺负你啊?”半开玩笑的说,还故意摆出很严肃的声音。 小落噗哧一笑,“没有!他们都对我很好,你放心!老爷,你在外面也要多注意身体,刚才听你都咳嗽了呢!山上风大,衣服要多穿一点。” 电话那边忽然就沉默了,她怔了怔,试探的唤道,“老爷?老爷?” “恩,我在。” 她以为自己无意中说错了什么,小声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他说没有,可是那边似乎有轻微的叹息,“这边山上信号不是太好,就不多说了。好好照顾自己,回去看到你瘦了,我可是要罚你的哦!” “我会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与其说贺兰珏是丈夫,倒更像爷爷。不似父亲的严厉,更多的是慈爱。 在他面前,可以撒娇可以说笑,他是除了妈妈以外,唯一体会到的亲情。 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可她握着却不舍得挂,一点睡意都没了,索性翻个身起来打开电脑。 她本来用电脑无非是做做功课看看网页什么的,有一天无意中发现还有一项接单翻译的工作。 这活并不一定要时刻守在电脑前,也不规定每天要上网多少时间,有零单就交给你翻译,交稿后,按照字数算钱。 虽然每单的钱不是很多,但是她也知足了。 起码在除了夜色以外,自己还能再额外赚点零用钱,慢慢积攒起来,是个好的开端。 她学的小语种,活相对不多,但是比英语之类每千字的钱要更多一点,投入工作就格外认真,也没留意过了多久。 直到翻译完一半,才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有些酸痛的肩膀。 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想到是不是贺兰越已经买吃的回来了?摸了摸已经很扁的肚子,决定下楼去看看。 下了楼才发现,贺兰越还没有回来,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是空无一人。 见鬼了?! 后脊有点凉凉的,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冷不丁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啊——”惊叫一声,她往后跳了一大步,惊魂未定的瞪着前方。 贺兰卓被她一吼也吓得一愣,反应过来是她以后,皱了皱眉道,“你干什么?” “是你干什么吧?不是已经睡了么,大晚上的开着灯没人,想吓死我啊!”拍了拍胸口,看到是他又有点奇怪。 “睡了一会儿,阿嚏——”他又打了个喷嚏,低头继续翻着,“奇怪,我记得客厅抽屉里有感冒药的,怎么就是找不到了。” “感冒药?”小落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说没感冒么?” 话虽这么说,不过她还是帮忙动手找起来,客厅里总共没几个抽屉,挨个的翻个遍,也没看到有。 “本来是没感冒,睡了一觉起来就……阿嚏……鼻子不通了。”他抽了抽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估计是你那碗奇怪的东西害的。” “怎么什么都怪我!”翻了个白眼,小落愤愤不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过一抬起头,却看见他的脸通红通红的,很不正常的那种红,而且眼睛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三两步走过去,也没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伸手搭上他的额头。 “做什么?”他警觉的往后退,本能反应就是要闪开。 不过身后就是椅子,加上头有点晕乎乎的,所以没躲开,被她的手直接搭上。 冰冰凉的触感,脑袋立刻舒服了很多,而且不再那么晕。 “你发烧了。”就听她肯定的下了结论,然后转身走开。 客厅里有一部座机,小落拿起电话很快拨出个号码,等了等,对着话筒道,“阿越,你回来了没有?……在路上……你找找附近有没有药店,带点退烧药和感冒药回来……嗯……哎呀不是我,是你老大生病了啦……好,就这样,拜拜!” 自顾的打完电话,转头看到贺兰卓盯着她看,眼神直直的,顿时大窘,不过还强充硬气,“看什么?你生病了不要站在楼下吹风了,快点上楼去床上躺着!” 连连摆手示意他上楼去,看他站着纹丝未动,便走过去推他,“快点快点,再吹会儿风,我就不用打阿越的电话,直接拨120了。” “阿越去哪了?”他皱起眉头,才想起她给阿越打电话,那他不在家了? “去买吃的了,家里没东西吃了,我们又没吃饭,所以……”她解释道。 “嗯。”他点点头,站久了确实有点疲累,走了两步看她没动,奇怪道,“你还在这干什么,不回房去?” 小落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反正睡不着了,就在这等会儿阿越吧。反正他马上也快回来了。你先去躺会儿,等下他回来了,我去叫你起来吃药。” 贺兰卓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没做声倒是乖乖上楼去了。 难得他也有听她话的时候,简直是破天荒啊!小落倍感荣幸之余,觉得应该做点事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重新走进厨房,不死心的再翻冰箱,还是一无所获,不过一转头倒是看到了米袋。 没有菜,米却不少,熬点粥倒是不成问题的。 说干就干!她其实不太会做菜,但是熬粥却难不倒她,洗了米开了液化气灶,然后就坐到客厅里打开电视。 冗长的剧情实在是太无聊了,她看了没多久,脑袋一搭、一搭,就没禁得起周公的召唤,直接会他下棋去了。 贺兰卓虽说躺回床上,但却睡不着。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生病了,印象中一点小毛病不用管它很快就会痊愈的,像这次感觉那么难受的,记忆里好像还真寻不着了。 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脑子却停不下来休息。 想了想,睁开眼拿过手机拨通贺兰越的电话,“阿越,带点清粥和小咸菜回来,回来路过水果摊,再买二斤橙子回来。” “老大,你是跟小落联合起来玩我吗?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了,你们俩没事溜我玩呢?虽然我是开车,也不能这么一趟趟折腾吧!”电话里传来贺兰越的哀嚎声。 “行了,高峰时段就当让你好好练练车技了,别每次都把大马路当高速开。”贺兰卓淡淡的说,“买完了就赶紧回来吧,都在等你吃饭。” 这话说的,是都在等他回来才有饭吃吧? 不过贺兰越反应过来,“老大,你要橙子做什么?你从来都不吃那玩意儿的。” “买回来就行了,那么多废话干嘛!不说了,浪费电话费!”说完就径自挂断了。 无语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贺兰越一脑门子黑线,浪费,浪费个头啊!每个月的报销额度根本都用不掉好不好? 哀叹一声自己的命苦,调转车头继续去做采购员了。 贺兰卓挂了电话唇边有一抹笑意,他是不吃橙子,但是小落那丫头爱吃。 上次齐暮切了一盘的橙子,差不多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看着她吃的一脸满足,满手馨香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尝是不是那么美味。 大男人都是粗心的,阿越也基本不怎么吃水果,所以根本不会想的起来买,刚才打电话嘱咐阿越的时候,突然就记起来了,买两斤橙子放在家里,女孩子在,总是要备点零食的。 想起她,发觉楼下很久没有一点动静了,隐约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估计在看电视剧吧。 反正也睡不着,阿越还要耽搁一会儿才能回来,不如下楼去看看。 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间,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好像……煤气味?! 皱紧眉头,他快速下了楼,那股煤气味更加明显了。 小落一手搭在沙发上,脑袋歪在胳膊上,看上去睡的很香。电视还在放,呜里哇啦不知在演些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里,只见煤气灶上放着一口四流满溢的锅,灶台上到处都是水和米,地上也是湿漉漉的,一股浓厚的煤气味扑鼻而来。 连忙用手捂着鼻子,走过去快速关掉煤气灶,然后打开厨房的窗子,又回到客厅打开门窗,正准备去叫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你给我醒醒,醒醒啊!!!” 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电视机里的人正抱着个半死不活的昏迷人吼得撕心裂肺。 小落猛然被惊醒了,抬起头张皇的看着电视机,却见“啪”的被关掉了。 贺兰卓拿着遥控器看着一脸迷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就让她也上楼去了。幸亏自己下来的早,也幸亏家里的客厅够大,要不然等阿越回来,估计家里就陈尸两具了。 “咦,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去吗?”揉了揉眼,她打了个哈欠,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哎,怎么有股煤气味?啊……我的粥!” 蹦着往厨房奔去,大呼小叫的好像失火了一样。 真是服了她了,他要是回去躺着休息,他们两个人就一起长眠了。 厨房里传来她的哀嚎声,那锅粥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灶台水满地了。 “不是让阿越带吃的了,好好的,熬什么粥?”进去将她拉了出来,里面的味道还没散干净,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她扁了扁嘴有点委屈,“我看到刚好有米,想着你发烧了喝点清粥比较好,就顺手熬点,没想到居然睡了过去。” 怎么会睡着的,真是太笨了,做点小事都做不好!在心里自责,好险差点酿成大祸。 本来还有点想怪她的,听了这番解释,看着她低头等待被骂的可怜样子,贺兰卓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暖暖的,很久没有人会来照顾他了。 虽然粥没有熬成,也险些搞个煤气中毒,但是她的初衷毕竟是为了他。 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去照顾弟弟,照顾家里,他是硬汉,是主心骨,是支柱,不会有人想到他也需要照顾。 到底是有那么丝感动的,算了,不骂她了! 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门外透透气,这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夜晚山里的天空繁星很多,静下心还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小落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到被他牵着的手,想挣脱又怕更尴尬,被他牵着又觉得不自在,心里挣扎起来。 贺兰卓一转头看到她一脸纠结的盯着他们交握的手,不由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起了个坏心,故意转过头当没看到,手上的力道却更紧了些。 手被抓的很紧,她脸上又开始发烫了,讨厌!难道发烧也会传染的么? 抬头看他只穿了单衣,忍不住道,“还是回屋吧,外面太凉,你发烧不能再吹风了。” “屋子里的味道还没散。”他淡淡的说,不过倒也觉得有些冷了。原本只是下楼来看看,所以没披外套,谁想到一会儿工夫,她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都怪她!小落又自责起来,“我去收拾下。” 说着,借机刚好挣脱他的手,厨房里狼藉一片,不赶紧打扫等干了就更难清理了。 贺兰卓也跟了上来,“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消停会儿吧,我可不想再有什么差错。” 他比她快了两步,走进厨房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清理灶台上的污渍,将锅丢进洗碗槽里,动作麻利的干了起来。 小落本来想帮忙,可他却不给机会,只能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发呆。 哎,看他生病了原想照顾他一下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他照顾了。 靠着厨房门对手指,觉得真是好内疚好内疚啊! 收拾完灶台,又拖干净地板以后,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了,贺兰卓一抬头,看见她倚着门边垂头丧气的样子,笑道,“行了,没把厨房烧了我已经觉得很万幸了!我也没骂你,你就别再怪自己了!” “可是,你都没粥喝了。”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没粥喝的那个人是她。 他笑了起来,“我已经让阿越买点回来了,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还有贺兰越的高嗓门,“要吃饭的自己出来提货,还等着送货上门啊!” 两人出门,只见贺兰越提了好几个塑料袋出来,还真像送外卖的。小落笑着上前也提了几个袋子,边走边问,“阿越,药买了吗?” “买了买了。药买了,粥买了,橙子也买了。二位大爷吩咐,小的怎敢不从。”他连跌声的说,然后重重的往沙发上一坐,累坏的样子,“你们自己找吧,都在那了。”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喏,药在这里。” 小落接过药看了看说明,抬头对贺兰卓道,“饭后吃,那你先吃点东西吧。” 贺兰卓点头,已经把东西都摆放在餐桌上了,“你们也过来一起吃,吃完了早点休息。” “我已经吃饱了。”拍拍肚子,他才等不及买回来,等打包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个肚儿圆,“对了,你们绝对猜不到,我遇见谁了?” “见鬼了。”贺兰卓头也不抬的说。 “嘁——白天不谈人,晚上不说鬼。老大,这个不能乱说的。”贺兰越连连摆手,好像已经招惹到了一般,见没人感兴趣,便也不卖关子了,主动交代道,“就是刚才那个来过的什么陈副市长。” 小落一边吃一边插话,“他刚走没多久,你就去买东西了,遇见也不稀奇啊。” 摇了摇头,贺兰越道,“但是,我看到他跟你爸爸,哦,就是跟苏寒坐在一起哎!虽然只是路上等灯的时候看到那么一眼,但是绝对没看错!”,他很肯定的说。 顿了顿,没人开口说话,小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苏寒的能耐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而陈副市长登门谈关于苏爱童的事,十之有八九也是看在苏寒的面子上在办,她并不觉得不妥。 贺兰卓速度很快,已经一碗粥下肚了,抹了抹嘴去倒杯水吃药,“那也不稀奇,苏寒原本就是生意人,在本城还是很有点威望的,陈汝山和他坐一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来,他和自己的看法一样,小落吃了口饭,对苏寒的事无意多听。 被两人的态度打击了一番,贺兰越本来还觉得挺新鲜,这两个人怎么会坐到一起,但是听他们这么一说,果然觉得自己像鸡婆多事了。 “算了,没我什么事,我睡觉去了。”他伸了个懒腰,被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还真有点累了。 “去吧,小落吃完也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贺兰卓吃了药,感觉精神好多了。 当然,药效没有那么快,估计大抵是刚才一番折腾发了点汗,好吧,算她有点功劳。 “我帮忙吧。”很快扒完最后几口,小落怎肯让他一个人收拾。 贺兰卓已经动手拾掇,“丢几个袋子而已,还用什么帮忙,快去睡觉,不然明天起不来,没人送你去学校。” 看他确实没什么事了,偷偷扮个鬼脸,她上楼去了。 吃饱喝足的感觉,真好! ***** 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快临近暑假了,要期末考了学校里用功的人显然多了不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人的通病。 躲到图书馆里吹空调,可是人好多啊,哪儿哪儿都是人。 以前在学校里低调到不行,现在走到哪背后都好像有人在指指点点。 “看,那个就是甩掉陆皓庭的人。” “噢哟,也不怎么样嘛,陆皓庭好可怜!” “对对,就是她!陈素心打的就是她!好像跟他们班导师有一腿的。” “什么呀,陈素心都不敢招惹她了的,听说是哪个官二代包养的情妇。” “……” 各种版本各种八卦钻进耳朵里,她也懒得去辩白。 真相这东西,往往是越描越黑的。 时间长了她才发现,贺兰卓对于自己弟弟的评价还是相当靠谱的,果然贺兰越是三分钟热度,到学校也不过两个多月吧,刚开始还很尽职尽责,最近常常见不到人了。 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个位子,还没看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 也没在意,以为是路过寻书的同学,直到那声音在她面前停下来,才看见眼前停着一双红色的高跟凉鞋。 抬眼,陆一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态度还好,不算趾高气扬。 她今天没穿裙子,热辣的短裤,抹胸款背心,在这图书馆里颇为惹眼,好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无端的,又成了人家眼中的焦点。 哀叹口气,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悲催,你不惹事,事来惹你。 陆一茜也在看她,眉眼淡淡,怎么看怎么都是清素了些,简单款的T恤,因为凳子较低的缘故吧,一袭长裙拖曳在地,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谈谈?”陆一茜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可以不吗?小落挑了挑眉,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去哪?” “皓庭说,你们学校有个小冰吧不错。” “你请客?”是她找上门,总不能还让自己掏腰包吧。她的钱不多,也来之不易,不能乱用。 “没问题。”陆一茜心里有点鄙夷,到底是小家子气。 搅动着草莓奶昔,她等着陆一茜兴师问罪,虽然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陆皓庭?还是为贺兰卓? 一个是她弟弟,一个是她喜欢的男人,其实,真的都不关她什么事。 陆一茜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真正的,认认真真的审视她一番。 以前只是把她当个小女生,稚嫩的说句重话都会吓哭的那种,可是后来发现,如果这样自己就未免太轻敌了,显然,在贺兰卓心中,她还是很有分量的。 那天那场酒会,本以为他会邀请自己做伴,没想到却在酒会上看到他携她出席。那一刻,心里充满了妒恨。 不过,她陆一茜也不是那种争风吃醋没脑子的女人。 要抓住男人的心,不是一个个踢走他身边的女人,而是要变成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抓住他的心,那么再多的妖精也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能问你个问题吗?”她客客气气的说。 “你说。”人家态度很好,关键是还请她喝饮料,来当说客一点诚意都没有怎么行。 “你和阿卓,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必须弄清楚这一点。 他们两个人,确定关系没有?是朋友,恋人,还是已经……定下什么了? 歪头想了想,觉得不能把贺兰卓是她名义上“继子”的事说出来,首长会很没面子的。 眨了眨眼问她,“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普通朋友。”陆一茜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她希望? “嗯,我们是普通朋友。”如你所愿。 陆一茜愣了愣,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脾气有点不大好了,“我今天来是本着很诚恳,坦诚以对的态度,希望你也能诚实点,不要耍什么花招。” “我很诚实。”她没撒谎啊,自己跟贺兰卓确实也算是朋友,至于朋友的程度,能一起吃饭聊天,但是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应该算是普通朋友吧。 深吸口气,陆一茜告诉自己是来好好谈的,不是来找茬的。 “那好吧,既然是普通朋友,为什么你会和阿卓住在一起?”她很困惑,他们总是同进同出,如果不是情侣,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阿卓的那个弟弟跟她也好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理起来真是混乱。饶是她这般聪明,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书呆子弟弟一问三不知,索性直接来问当事人了。 她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喜欢直截了当干脆痛快,不喜欢背后查来查去。 “这个……”咬了咬吸管,这应该算隐私性的问题吧,不过她对陆一茜一直没什么恶感,比起苏爱童,她倒算来得光明正大,“我是他们家保姆。” 她一脸认真的说。 贺兰卓是这么对外介绍她的,没错啊!再说了,这几日齐暮不在,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好吧,她都不用做,但还是有经常给他煮咖啡的,说是保姆,也算合格吧。 点点头,自己都能说服自己了。 噗……陆一茜差点没把口中的可乐喷出来。 保姆?!这借口未免也太烂了点吧,傻子都不信! 有谁家会带着保姆出席酒席的,又有谁会带着保姆去逛街的?陆一茜真心觉得她太没诚意了。 摇了摇头,一脸痛惜的看着她,“小丫头,姐姐跟你开诚布公,你却跟我打太极,做人不能这么油腔滑调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半真也算真吧,没办法啊,小落有些无奈的想。 “那好吧,不谈阿卓的事了。”缓和了下口气,她换了话题,“你和我弟弟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皓庭这些日子就像变了个人,话少了很多,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他笑过,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这样过。” “我……”真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说不内疚是假的,只不过,他们之间却早已不可能。 如果她没有苏寒这样的爸爸,如果当初没有嫁入贺兰家,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只可惜,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这件事。 “你别说不关你的事啊。我第一次见你,就是皓庭把你带回家。皓庭这么出色的男孩,追求他的女孩多得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但是他带回家的,只有你一个。”陆一茜本来还算看好这个女孩子的,至少第一眼是乖乖巧巧的,爸爸应该会满意的类型。 只不过不知道家世如何,不过皓庭从小就知道分寸,应该不会太差的。 没想到的是,事情却完全不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皓庭失恋了,而很可能那个情敌是阿卓?! 垂下眼眸,对于陆皓庭,自己总觉得亏欠了他的。 当初若不是自己贪心的想要一点回忆留念,一开始就果断拒绝,不给他任何一点念想,现在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告诉过他了。”吸管已经被她咬扁了,奶昔堵在管口上不来,一如她此刻闷堵的心情。 “因为阿卓?”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小落却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因为任何人。” 他们之间存在的阻力实在太多了,不是因为谁而不能在一起了,家世,背景,环境等等太多因素,陆皓庭太干净太单纯了,他应该找一个和他一样背景的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而不是她这样的。 陆一茜看不懂了。 看她的表情,其实对皓庭不是那么绝情的,可如果真的不因为任何人,两个人只要相爱,凭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在她的是非观念里很简单,只要相爱,就没有什么困难和阻力能挡得住。 “那你就忍心看着皓庭这样消沉下去?”她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全家人都宠着他,家里的事都不让他沾手。 长到二十多岁,爸爸的事情宁可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帮忙,都舍不得动他去碰。 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难受的很。 “他会很快忘掉我的!”小落看着她,勉强笑了笑,“失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陆皓庭也不算失恋,我们之间根本就没开始过。所以,现在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而有些失落,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的。” 陆一茜皱起眉头,再次审量她,总觉得这个看起来一脸清纯的女孩,有什么是自己看不透的。 “苏小落,或许,是我小看你了。”她长叹一口气,看来,皓庭只能靠自己渡过这成长的必经阶段了。 “不,是你太抬举我了。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她笑了笑,用牙齿轻轻把吸管咬开,慢慢的喝着已经不太凉的奶昔。 “真的?”扬起眉质疑,不知不觉,陆一茜对她好像没有那么深的敌意了。 这个女孩子太没有杀伤力,一点威慑的感觉都没有,让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来针锋相对,好不容易找到质问的严厉口吻,可在她软绵绵不还嘴不卑不亢的态度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或许,换个说法是,她太有亲和力了,让人忍不住会放下架子,好好跟她说话。 陆一茜推开杯子站起身,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想,她对这个女孩子又多了一层认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阿卓的。” “我想,你这句话更应该跟他说。”小落不以为意的笑,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跟她宣告有什么用。 “我会的。”陆一茜也冲她笑。 只要他一天还没结婚,自己都是有机会的,她不会轻言放弃的! 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小落其实还蛮羡慕的。 可以勇敢的去爱一个人,不管不顾,是多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啊?只可惜,她做不到! 幽幽的叹口气,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妈妈了,这些天杂乱的事情太多了,一忙起来就没时间过去了。 好在今天晚上不用去夜色打零工,anni家里有事歇业三天回老家去了,或许可以去看看妈妈,然后晚上晚点回来? 按了号码,刚按拨出键就听到里面已经接通了,“喂,妈……” “小落?”贺兰卓的声音,还有点惊讶。 “啊?你怎么和我妈在一起啊?”她没反应过来,还有点奇怪。 “我?我现在在路上啊……”他也很奇怪,正在给她打电话,通的这么快,而且通了就喊妈。 “咦,我给我妈打电话,怎么会打到你那里去的?”奇怪的看看手机,号码没按错啊,“哦……你也正好在给我打电话吧,所以刚好接通了。” “嗯。”贺兰卓应了一声,他设的车载免提,一边还要关注着路面情况,“我现在来接你,大概十分钟以后到,你马上到校门口来等我。” “啊?现在?”她张大嘴,抬腕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两点多,“可我等会儿还有一节课呢。” “翘课!”他毫不犹豫的说,“反正阿越也不在,没人记你旷课。” 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小落好无语,哪有人教人翘课教得这么底气十足的。 “可是……”她咬了咬唇,说出原本的打算,“我今天想去看妈妈的,好久没见她了。” 那边传来他低斥的声音,“废话!我就是来接你去医院的,我开车不方便多说了,马上出来等我!” 说完,已经挂断了。 小落看着手机错愕半天,咦,他会算卦么?想要去见妈妈,他就开车来接她了,要打电话就正好接通了,不会读心术吧?! 不过,无论如何,能见妈妈总是好事,翘课就翘喽,反正首长都特批了! ***** 她站到校门口没两分钟,贺兰卓的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上车!”他简短的说,等她坐稳,很快就发动了。 车子开的很快,他开车一向很稳,像今天这么快的还是头一次。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点慌,连笑都有点虚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看妈妈的?这么巧来接我。” “医院打电话来,说有点事,让你最好过去一趟,我顺路,就带你过去看看。”他挑不太重要的说,怕一下子说太多,吓着她。 可是,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她却莫名更加慌了,医院专门打电话让她过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她的语调都有一点发颤了。 贺兰卓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要乱想!现在还没说是什么事,别自己吓自己!” “对,我是自己吓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连连点头,只是手却不由自主抓紧了坐垫,克制身体的轻颤。 到了医院,小落直奔妈妈的病房——还好,她安静的躺在那里,还在。 “妈——”轻轻唤了一声,走到床畔俯身看她。 柳慈张着眼睛,目光一如既往的空洞,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 “小落,先过来。”贺兰卓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 回头再看了眼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妈妈,她起身走了过去。 跟着贺兰卓来到院长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顶楼,宽大的简直像个宴会厅。 院长戴着眼镜坐在桌子后,正皱着眉头翻看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你们来了?先坐。” 然后起身,拿着那叠资料走到他们面前,坐在会客沙发上。 “院长,是不是我妈妈有什么事?”看着他手里那叠资料,她忍不住的紧张。 “有点问题。”他点点头,“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有点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她几乎就要崩溃了,大夫说这话,往往接下来都是格外打击人的话,她抓紧自己的裙子,手心里捏成一团。 看了眼贺兰卓,见他颔首,便接着说道,“前些天柳女士总是说肚子痛,经过我们的X光和CT全套检查,确定她的胃部这里……” 用手在自己的肚子大体位置比划了一下,“得了恶性肿瘤。” “恶性肿瘤?!”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小落声音颤抖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一些,“也就是说……” 他推了推眼镜道,“是的,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胃癌。” 脑袋一阵犯懵,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飘忽,“还……还有多长时间?” 虽然她脸色泛白,可是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抓狂的说是你们大夫搞错了,更没有哭天抢地歇斯底里,这让院长颇有些意外,看着她说,“理论上说,还有三个月。不过……这种事你知道的,或许会有奇迹。” 作为医生,严谨是他的守则。从来不说职责范围以外的,不敢保证的话。 只不过,面对着这样一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他居然有些不忍心了。 “三个……月。”唇瓣被咬的发白,她想哭,可是眼睛涩涩的,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什么挖走了一块,脑中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在她以为终于要雨过天晴,终于迎来了光明的时候,老天还要给她致命的一击。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夺走? 这一生,她受的苦还不够吗,为什么老天就没有一丝的怜悯呢? “如果把肿瘤切除,能不能延长一些时间?”贺兰卓沉吟了一会儿,对于这种病,他不是很懂,但多少也听说过。 对上小落又燃起希冀的目光,沈宁琛沉重的摇了摇头,“如果是初期,可能还好,但是已经扩散了,即便切除胃部的肿瘤,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小落身形明显晃了晃。 扩散了……没有太大意义了…… 这些话不断回旋在耳边,她张大了眼睛,可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好吵,好吵! 小落轻声道,“我想下去看看妈妈。” 贺兰卓点头,揽着她的肩膀一起上了电梯。 起码她的步伐还算镇定,一步一步朝柳慈的病房走去。 柳慈醒着,但是跟睡着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张着眼睛谁也看不见,空落落的大眼睛里只有一片苍茫。 小落也曾回想过,妈妈都已经这样了,那天童安怡她们怎么会刺激到她的?以至于要给她打大分量的镇定剂。她根本对什么都没有反应,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 “妈妈……”她低低的唤,“我是小落啊,妈!” 没有回应,小落握过去,连手都是冰凉的,难道这一生妈妈所给的温暖,都仅存于八岁以前的记忆里么? 柜子上还放了些水果,可是却不敢再拿过一个苹果细细的削给她吃。 胃癌!胃已经很脆弱了,经不起一点点的硬物和折腾,妈妈怎么会得胃癌的呢?她一生就没有吃过多少好东西啊。 贺兰卓双手插兜立于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们。 这一对母女经过太多的苦难了,其实这世上苦难的何止她们两个人,只不过大多不关他什么事。 当初若不是老爷子一意孤行,弄了场莫名其妙的结婚闹剧,又怎么会认识这个女孩儿。 直到现在,他坚持认为,老爷子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想把他们兄弟二人都召回在身边。老人家年岁大了,恋家恋子了。 只不过,为什么会挑上小落,这点他就不得而知了。 “妈,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有点惊恐,贺兰卓看过去,柳慈捂着肚子,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点反应,皱着眉头挤出一个字,“痛——” “妈,你是不是又肚子痛?”小落紧张的问,回头对贺兰卓道,“快,快叫医生!” 柳慈捂着肚子哼哼着,很痛苦的样子。 贺兰卓伸手按了下床头的呼叫铃,没两分钟便有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 简单做了下检查,便让他们退出去,给柳慈打了一针止痛针。 站在门外,小落忧心不已,来来回回反复的走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焦虑。 “别紧张,大夫都在,不会有事的。”他不大会安慰人,只会习惯下命令,说出宽慰的话都觉得那么苍白。 但小落还是很感激,对他点点头,眼睛不由自主的往紧闭的门瞟去。 门开了,大夫走出来道,“已经打了止痛针,不过具体进一步的治疗,要等明天院长的专家会诊以后才能进行。” “现在她没事了吧?”小落紧张的问。 “嗯,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不过尽量让她多休息,身体虚弱不利于接下来的治疗。”大夫简单的交代完就离开了。 小落连忙冲了进去,柳慈已经躺下了,张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心里悲楚交集,小落坐过去,伸出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光滑的皮肤已经变得粗糙,还有点点岁月留下的黄褐斑,年轻时的美丽早已不复存在,她这一生,太苦太苦! 当手腕抬起触摸她的额头时,柳慈的眼睛突然有了光芒,不再是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而是紧紧盯着她的手腕。 贺兰卓敏感的发现她的眼神似乎不大一样了,对小落道,“小落,你看她是不是在看你的手腕?” 小落怔了怔,抬起手往边上挪了挪。 果然,柳慈的眼睛也很快随她手的移动挪向了那边。 心中一喜,连忙往另一边在挪,她又追随过来。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只带着刚入门时,贺兰珏送她的那只手镯,碧绿通透。 她不喜带累赘的首饰,只这只镯子格外喜欢,一个手腕带着手表,另一个手腕就带着这只镯子,别无其他。 灵机一动,她把手镯褪了下来,然后悄悄藏到背后,再伸出什么都没戴的手腕—— 奇迹出现了,柳慈不但不追着看她的手腕,反而皱起眉头歪头盯着她的身后,嘴里还发出,“嗯嗯——”的声音。 将手镯重新拿回她的面前,小落狐疑的看着那镯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把镯子干脆递到妈妈的手中,她接过来,很宝贝的摸着,那认真的表情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宝贝一般。 “这镯子,是你妈妈以前留给你的?”这是贺兰卓的第一感觉,否则,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摇了摇头,小落道,“不是,是我刚入你们家的时候,老爷给我的。 “爸爸?”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眉头紧锁,很多事情瞬间就联系起来,他隐约觉得这背后应该有什么故事,只不过……柳慈这种情形,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妈,我是小落啊,你不记得了吗?”看到她又有了反应,小落不死心的喊着,“你认得这镯子吗?那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呢,我是你的女儿啊!” 可惜柳慈对她的呼唤根本没有回应,只是一遍遍摩挲着那镯子。 “小落,这件事恐怕要问爸爸了。”贺兰卓想了想,既然镯子是老爷子给她的,那故事来历总应该知道一些,或许,能够唤醒柳慈的神智也不一定。 点了点头,小落道,“那等老爷回来吗?” “等爸爸回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给他打电话吧。”贺兰卓是行动派,想到做到。 当即拿出手机拨了过去,“齐暮?老爷在吗?” “爸爸,小落有件事想要问你,你等一下。”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小落。 接过手机,她犹豫了下,轻声道,“老爷,我是小落……” 出乎意料的是,老爷子居然第二天一早就订了机票赶了回来。 小落坚持不肯走,在医院陪护了一夜,倒是贺兰越也跟着车来了。原因无他,他八卦嘛! 贺兰珏到了的时候,柳慈还在沉睡,安静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出来她的精神有什么问题。轮椅缓缓滑到床边,沉默的看着她。 可是,小落能看出他隐忍压抑的情绪。 他双手扶在轮椅两侧,轻轻的抓紧,微微探着身子在看她。柳慈恍然不觉,依旧睡的香甜。 “爸爸……”贺兰卓轻轻叫了他一声,“先喝口水歇会儿吧。” 齐暮将轮椅推到一侧,给他倒了杯水,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抬头看着小落道,“小落,你妈妈吃了很多苦?” 小落点点头,蹲下身在他面前道,“老爷,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妈?” 她这一问,所有人都看着贺兰珏,同样的好奇。 孰料,贺兰珏却摇了摇头,“不,我没见过你妈妈。” “啊?”别说小落了,大家都吃了一惊,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那可是……为什么我妈看到那个手镯,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小落很不解,原以为老爷认识妈妈,那段手镯有什么过往,可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贺兰珏长叹一口气,眼睛深深的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其实,今天看到你妈妈以后,才发觉,还是你,和你外婆比较像。” “我……外婆?!”小落张大了嘴,一脸的迷茫。 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外婆,也没听说过任何关于外婆的事。妈妈从来没提起过,而她印象中从一出生就没有关于外婆的印象,所以,贺兰珏这样一提起,她十分意外。 “嗯,那应该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他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时间太久远了,久的我都记不清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那时候,贺兰珏正值年少,也大约是贺兰越这个年纪吧,建国之初,正是百废待兴物资匮乏的年代。 当年,贺兰珏的父亲是根红苗壮的红小鬼,他是农民的儿子,军人的后代。年轻热血,撸起袖子干革命,斗地主,打倒资本家。 在一次没收资本家财产的时候,就这样遇见了小落的外婆——还是资本家小姐的她。 梳着留洋回来的公主髻,穿着一条花边层层的洋裙子,就那样恬淡的站在他们面前,漠然看着他们把东西收走,把“腐败的资产阶级渣滓”销毁。 她太淡然了,连被批斗,推倒在满是雨水的泥泞中,都是安安静静,如污泥中的荷花一般恬淡。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目光就被她吸引住了,总是不自觉的会多看她两眼,就连批斗的时候,都多了一丝不忍,偶尔会手下留情一些。她是个敏感而聪明的女孩,自然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怜悯,看他的眼神也逐渐有了情绪,不再是那样的淡漠。 炽热的爱情从不因为地位阶级的悬殊而退步,两颗年轻的心在逐渐靠拢,可是他们却不能迈过世俗在一起。 贺兰珏曾有冲动想带着她远离这一切,但是还没有做出行动,便传来了一纸调令。 边防机密任务,走的那么匆忙,连声告别都来不及,就这样离开了那个美丽坚强的女孩儿,再回首,已是五十多年了。 回到S城的贺兰珏也曾寻找过,却没有任何的下落,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在S大的开学典礼上,却看到了那个惦记了近半个世纪的人。 “开学典礼?!”小落惊讶的说,模模糊糊似乎有了点印象,“我想起来了,那天老爷你好像是特邀嘉宾,有给我们讲话过。” 这时候才想起来,开学典礼上倒是远远看见过他一眼,只不过那时的她很少与人交往亲近,也在准备开学典礼致词,就没有留意。 当时作为东语系的代表,以大二学姐的身份向新生致词,没想到那一次居然就让贺兰珏记住了。 “是的。后来老爷就让我去打探关于小姐你的事情。”齐暮插了话,再次将续了热水的杯子递上,“老爷,喝一点吧,别太累了。” 点点头,这回他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水,然后接着说,“只可惜,除了知道你是苏寒的私生女之外,居然没有其他的资料。而你妈妈,我一直以为她已经过世了。” 说着,回头看眼床上的柳慈,如果早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应该一早就把她从新城疗养院给接出来。 这个苏寒,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做的这么绝! “妈妈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小落轻轻的说。 对于苏寒来说,这种不光彩的历史能隐藏掩埋了,是决计不会让旁人知晓的。更何况,也已经十几年了,若不是知道内情,谁能查得出来。 “爸,那你也太不厚道了!娶不到人家外婆,就把外孙女给娶了,你这不是老老牛吃嫩嫩草么!”贺兰越第一反应就是老头子是为了圆年轻时未竟的梦,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贺兰珏瞪了他一眼,这混小子,从来就是不怕他的,现在居然连这种混账话都说出来了。 “你个混小子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嘴里虽然斥责着,但是语气还是很和蔼的,“我只是想把小落接到身边,替她外婆好好照顾她。” 皱了皱眉,贺兰越还是想不明白,“那你直接把小落接过来就好啦,搞什么结婚,不是毁了小落一生的幸福嘛!” “其实也没有啊……”小落插口道,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有那么点明白了,“老爷说娶我,可是除了苏家和贺兰家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不是吗?” 贺兰珏赞许的点头,“所以我说,委屈你了!” “那不是多此一举!”翻了个白眼,贺兰越随手往齐暮身上一搭。 齐暮侧过头看他道,“小少爷,老爷一片苦心,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 “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是给我们娶的吧?”他半开玩笑的说,还促狭的对小落眨了眨眼。 “如果我没猜错,爸爸是想让我们都能回来。”贺兰卓一直沉默的听着,此刻才发表结论,看向了贺兰珏。 “老头,你也想得太多了,不怕浪费脑细胞!打个电话召唤一声不就结了,闹那么大出戏,害的我以为你思春了!”贺兰越很没正行的说,顺便睨了齐暮一眼,“你小子在里面也有份搀和吧?” 齐暮也不生气,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对他道,“小少爷,老爷要是直接打电话让你回来,你会回来吗?” “我……”语塞,确实不会! “可是爸爸,这跟那个镯子有什么关系?”一手捏着鼻梁,贺兰卓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这一提醒,小落也想起来了,“是啊,说来说去都没有镯子什么事。难道,那是当初你送给我外婆的定情信物?” 贺兰珏摇摇头,“恰恰相反。那镯子……是你外婆给我的。” 对上小落困惑的目光,他笑了,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说过,她原是资本家的小姐,有那样珍贵的物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当初斗资本家的时候,能充公的都充公了,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说起来,我本不应该收的。” “可那时,她把镯子给了我一只,说若有一日失散了,便是喝了孟婆汤也不怕找不到了。当时我只笑她痴,却不曾想居然一语成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小落的脸,似乎在寻找当年的影子,“你与你外婆,真的是很像。只是她比你更安静,眼睛里更冷漠一些。” “那我妈妈怎么好像认识这镯子一样?”拧起眉头,小落侧目看了看柳慈,始终不明白。 “或许,她曾经看到过吧。原本这镯子就是一对的,也许在你外婆那里见过。”贺兰珏也不知道了,他只能这么猜测。 这个故事太长了,听完故事,大家都有些累了。 “老爷,您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我送您回去吧。”齐暮俯下身轻声说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离开病房前又深深看了一眼,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