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座城具体的所在,可这并不能否认这个地方的存在。哪怕你看不到,哪怕不曾听说,哪怕不会有人找到。但是它依旧存在,无论它的过去如何,无论它未来如何。 我相信,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之一。那里有最友善的居民,最美丽的风景,最特别的生灵,还有我最真挚的朋友。我至今都记得她最后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的微笑,还有那里的生活,我位于那个地方的家,也是我永远怀念的家。 …… 什么?你不想听我说下去了么?不,听我说下去吧。我保证,你也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因为那里真的很好很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就可以去那个地方走走,真的很美。美到难以形容,这绝不是外面,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可以相比的。如果你去,记得,要走过有喷水池的广场,穿过长长的街道,去寻找那座在开满蓝色舍子花的小路尽头的白色高塔。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她教会了我很多。是她带我进入这个地方,同时也是她让我离开这个地方。一切的主宰,仿佛她可以做到一切。 …… 你相信吗?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友情,真正的爱。没错,就是在那座城里。我至今为止都觉得我进入那里是上帝的旨意,他为了让我了解,什么才是真的的爱,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所以才让我进入那个地方。我改变了那里的人,那里的人同时也改变了我。可是……可是……这样的改变让我只能一直停留在那座城里,我不再有勇气面对外面残酷的世界。后来,她告诉我,她所在的这座城里曾经也有很多很残酷的事情,她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无论是这座城的过去还是未来,总需要有一个人来打破长久的平静;她说我可以改变外面的世界,就好像我可以进入那里一样。可是,我自己很清楚,我并没有这个能力,甚至没有面对的勇气。谁会愿意抛弃一个如同童话世界一般的地方?谁会愿意回到纷繁复杂的社会?哪怕是那里,哪怕是那么纯净的地方,也依旧有黑暗存在。 那是存在于黑暗中的生命。哪怕不能见光,闪烁的眼睛却依旧在黑夜当中熠熠生辉。他们拥有自己的希望,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家。只是,他们永远和人们对立,无法调和。 破灭还是共存?没人知道。 …… 什么?你也想要去那个地方看看吗?不,不可以。那里已经毁了。……没错,那确实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之一,也确实是因为我的进入让它改变。可是,也是因为我的好奇,所以它毁了。或者说,她早就料到了吧,这个地方,总有毁灭的一天。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保持永久的干净。再清澈的河流也会汇入污水,再美丽的容颜也抵不过时间。一切都在变,由好变坏。是否相信真的在于你,而是否说,则在于我。唯独应该庆幸的是,那个地方还留有最好的希望,他们躲在丛林深处,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等到那里真正变成一片废墟,一切恢复荒芜的景象,他们还会回来,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 怎么进入那里吗?有两种方法。一,是在你睡着无意识的时候莫名的进入。二,你需要一面黑色的镜子,还有一首曲子。闭上眼睛,一起试试怎么样?或许你也是可以进去的,真的,不试试吗?还是说你也难以面对满目疮痍?!你所爱的,所思念的,所需要的,都不过是美好的表象而已不是吗?!如果那时一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如果那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你就不会想要去那里,甚至于连看一看都不愿意。没有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勇气,你又怎么可能进入那个地方?!进入那个纠缠不清的城市…… …… 又骂我是疯子。我知道疯子是骂人的话。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啊,你们这些人实在是太可笑了,自己渴望一个清静的地方,可是真的给你了这样一个地方你又说我疯。我说过,是否相信在于你,是否说在于我。还是说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人,跟我一起拯救那个地方,或许再有人进去,便会又有新的改变了。毕竟之前,都是我的错,不然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们。” 那个女孩子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到又一个人路过的时候,她又会说跟刚刚差不多的话。有人说她疯了,有人可怜她,想要送她回家。可是她坚持自己很清醒。她说:“总有一天,你们之中的某一个人也会跟我一样,在机缘巧合下进入那个地方。只是进入之后的命运应该如何把握,或者说应该做些什么。这些都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希望你们不会再遇到不幸的事情。其实幸运与否,也就是在那一念之间。”她说:“我没有家。”在她的概念里,她的家早就被毁掉了,在城灭的那一日。 黄昏时分,太阳渐渐的落山了。在最后一丝光线被隐匿起来之后,她站了起来。一旁的路灯闪了几下,亮了。惨白无力的光照亮了那一片地面。她走了几步,踉跄着倒下了,倒在地上,那片被路灯光笼罩的地方。 闭上眼睛之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浅蓝色的人影,在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正文 第二章 故事的开始,是在那个阴天的下午。其实是很平常的日子,和过去的每一天依旧将要过去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那几日,雨水很足。连日的细雨,不见阳光。让人不由的有些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空气里面,依旧带着潮湿的味道,有些寒意,缓慢而坚定的透过衣服触碰到皮肤。气温虽然不算低,但站在风中,依旧可以感觉的到那带着刺骨的呼啸。很偶尔的情况下,太阳会稍稍的露个脸,阳光下面会有丝丝暖意,但很快就会被风力的潮湿和冷取代。就是这般的天气,就是这般的慵懒。 下午时分。似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安排,但总有人,是不得不多某一些事情,就例如——学校。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无论是否情愿,只要不是休息日,那些孩子们总要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来到那个被称之为学校的地方,学习那些或有益或无用的“知识”。是否有用,真的不是作为学生可以判定的。或许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判断,可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的身上。人生,大约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身不由己编制而成。在无奈当中给一点希望,就如同哄孩子吃药的糖衣——甜味终究会过去,留下的只剩满嘴的苦涩罢了。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就意味着,每当一个新的问题出现的时候,相对应的,它的解决方法也会同时出现,这是一个自古不变的定律,可始终有人在不断的挑战人类的想象力和逻辑。这也是就是这些学生们,应对那些在他们看来无聊的课程的方法——做自己的事情。就是在那样的一个阴冷的下午,教室里面门窗紧闭,略有些闷,却也不失温暖。讲台之上,政治老师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讲述经济的发展,讲述某个党派为人民所做的巨大贡献,讲述着那些自欺欺人的东西。然后教导着下面所坐着的学生们,教导他们要信仰那个党派,教导他们只有相信那个党派才是唯一的出路,教导他们那些虚伪到无与伦比的东西。唯独可以确信的是,他对于这些,一定深信不疑。在给其他人洗脑的同时,他自己也是如此。 没有人可以逃过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只要你在这个国度,只要你处于这个环境,无论到哪里,这些都会不知疲倦的进行,可笑的是居然真的会有人相信。大约这不是傻,是一种病。下面一片寂静,学生们都默默的低着头。没有人回应这个自言自语的老师。准确的说,没有人在听,他到底在说写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例如——玩手机,写作业,看书,发简讯,聊天等等。总之,没有人在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吃吃的笑声时不时的从教室的各个角落里面传出,三五成群的,低声的说话。这就是一堂再也普通不过的政治课,在过去的日子里,很多类似这般的副课,学生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老师也已经习惯了。很偶尔的,台下的某个学生的手机铃会突然想起,乐声惊醒了几个已经恍然如梦的人。大约这也是一种可悲,但日子依旧要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时间,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命运无论你是否相信平淡无奇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太平静便会感觉无趣,可太刺激却又无法承受。这般的程度很难掌握,只能一点点的摸索研究。可是哪怕是这样也不一定可以完全有把握。这便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精力。或许时间很充裕,可是精力就不一定了。现在这个时代,要找到一个人,能够真正静下心来,静静的思考一些东西,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不过若是让他们来衡量一下某件事情关于自身的利益得失,想必他们会非常乐意这么做。他们所存在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很难以想象,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于更久之后,他们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孩子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说会课堂。 平日里若是学生们这般,老师也断然是不会管的。毕竟想来这老师也是懂得自我安慰的,况且这些学生并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对他这个老师也还算尊重——这老师约摸有四十多岁了,一副老古板的模样。学生们虽不算喜欢他,可也不会没事去招惹他。可这日,老师真的是生气了。因为他讲到了重点的地方。其实无论是什么老师,总喜欢用重点来作为借口,其实这些东西本没有多么的重要,只是出考卷的人,人为的给它加上了一顶叫做“重点”的帽子。这无疑是加重了学生的负担,可是他们依旧乐此不疲。有人说会不会是他以前的老师总是这么折磨他,所以现在他用那些来折磨我们?这种说法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大部分人依旧愿意保持一种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们这些学生,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凑在一起!……”这个平时看起来淡定的老师,这会儿极为不淡定的开始破口大骂。用所有他可以想的到的,最恶毒,最犀利的贬义词来咒骂下面的学生。而学生们,则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已经被老师骂了,而且是不同的老师不同的方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可悲。骂到后来,老师也倦了。他重新拿起课本,继续絮絮叨叨的歌颂着那个党派,仿若一个虔诚的传教士,只可惜,他所宣扬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真理,而是一种麻木的洗脑。试想一下,一个国家里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被灌输一个思想,被灌输某个党派的好处,灌输那个党派的重要性。 根深蒂固的,只要所有人都是这么说,那么那些孩子便不会怀疑,或者应该说,他们连怀疑的依据都不存在。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被迷惑,不是被欺骗,不是被管束,不是被压制。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曾经认为是真理的东西,曾经认为无比正确的东西,在某一日忽然发现原来毫无意义。那种世界观的崩塌,难以想象。很快的,下课了。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政治老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铃声一响,所有的人都忽视了那个老师的存在,或者,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大家都若无其事的继续,一直到放学的时候。班主任铁青着脸进来了,他告诉下面的同学,政治老师很生气。“他说你们一点都不尊重他,一点都不热爱这个国家,一点都不信仰这个党派。他说你们这些学生已经无药可救了。”这是班主任的原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就好像不受尊重的人是他自己一样。训斥,告诫,处罚。这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等到真正放学之后,在班主任踏出教室的那一霎,一片沉寂。其实,原本就是无药可救的。无论是什么。只是在于是否有人愿意相信罢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的抱怨,甚至如同政治老师一般恶毒的谩骂。 “靠,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能不那么虚伪吗?!简直好笑。”一个愤怒的男生一把推开座椅,拎起一旁瘪瘪的书包,离开了教室。临走还不忘骂上几句,砰地一声带上了门。沉默,沉默。沉默不会很久。没一会儿教室里面,陆陆续续的,同学们都开始离开了。可她,还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她轻声的说:“有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个地方,不像现实,这样虚伪。那里,很真实。”她说的很轻很轻,在喧嚣的教室里面,这样的声音几乎没有人会去注意。直到大家都走了,她却还停留在原地,一点都没有动过。只是呆呆的看着前一刻还拥挤的教室,如今这般的空旷。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说:“人走茶凉。”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只是忽然想要这么说而已。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每个人在乎的都只是自己。 以前,她一直说:“每一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或许不能说明,或许无法说清,所以,当别人不说的时候,有些事情,也就不要多问了。”虽然,从没有人在意她说的话。因为,她在这个地方扮演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智者的角色,至少在这些人当中,她不是。至多,是一个隐士。一个沉默无语有脾气怪异的隐士。没有朋友,没有交集,没有多言。或许这样,她才觉得稍稍轻松些,或许这样,她才能够自在些。活着,本就是累的。忽然,有一个短发的女生推门进来了。“姐姐。”那女孩对着她唤。她回过神来,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这个女生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血缘关系,甚至于,她也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这么一个妹妹。 只是,有时候大家会说,妹妹和她,很像。于是,她也就这么应下来了。虽然她觉得,她们并不想象。看看自己的身材,再看看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妹妹总是那么的瘦,皮包骨头一般。妹妹和她相识,其实并不久。也就是从进入这个学校开始。妹妹经常跟她讲述一些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当然也有自己的烦恼。她平日里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也就这么听了下来,还愿意帮妹妹出出主意什么的。虽然性格不是很相同,然而,她却依旧可以接受这样的一个妹妹,一个需要她保护,需要她照顾的人。想来,这也是她的一种寄托。 妹妹笑起来很甜,脸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神里面带着些许的天真,这点跟她很不像。她的眼神总是茫然的,亦或者是涣散的。就好像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一般。她总是这么说自己,而妹妹,则总是否定她的说法。 “姐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才不是什么将死之人。”妹妹这么说的时候,就好像一个赌气的孩子一般,很可爱。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教室里面,外面的走廊上,时不时的传来三五成群的过路人的说笑声,想对比的,里面极其安静,只有这两个人的呼吸声。妹妹看着她的眼睛,一脸的认真。妹妹问:“姐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像现实一样,这么虚伪吗?”她的目光从妹妹的身上移开,落到了窗沿上。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线落在上面,好像给窗沿镀上了一层金黄。良久,她微微的点头,说:“是的,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哪里?”妹妹似乎对于这个事情很好奇。她愣了愣,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妹妹有些扫兴的向外走,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等一等。”她叫住了妹妹,问:“你真的想知道?”妹妹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妹妹,站了起来。她说:“那个地方,叫妄城。” 正文 第三章 空气里弥漫着炊烟的味道,黄昏了,太阳将要下山了。每每到了日落时分,她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莫名的感到慌乱和孤单。这种感觉难以抑制,更多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依靠在某一个角落,看着夕阳西下,直到天色变暗,才又重新活过来。似乎和某个明星一样,傍晚恐惧症。当然这种疾病说出来不会有人理解和相信,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感觉,并不是玩笑。 她听见,妹妹问:“姐姐,你有没有去过妄城?”她微微的摇头,闭上了眼睛。周围一片安静,接着她听到,妹妹悄悄的打开了门,退了出去。自己是一个奇怪的人,唯独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了解自己。大概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有很多所谓了解自己的朋友亲人,到最后,却依旧被左右着思想,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在这样的不经意间,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下。看得出来,城楼很古老,架在护城河上的木桥也很古老,就连站在城楼之下的护卫,都穿着中世纪时候的盔甲。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到这里?”她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甚至于猜想会不会是遇到了那种无聊的穿越剧的桥段。但最终,她还是平静了下来。她决定,走进去看看。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会不会被护卫所阻拦。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抿着嘴唇,跺了跺脚,向里面走去。 出乎意料的,护卫没有拦住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多问,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走了进去。透过盔甲眼睛处的空隙,她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眸子,带着笑意。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城里的街道很繁华,地上铺着浅黄色的地砖,路边,一朵朵野花盛开着,正艳丽,斑斓的色彩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耀眼。远远近近的,看起来都是民宅。但是,这里的民宅,和她记忆里的那种,还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房屋,看起来都很特别。哥特风的拱门,尖顶。让她想到了传说中的城堡。似乎这个时候,是下午,阳光正好。家家户户的,都把被子晒了出来,在阳光之下,拍拍打打的,就连心也柔软了起来。 走在街道上。时不时的,有路人回过头看她几眼,那种眼神好像在说,在这个地方,她很特别。这样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慌。可是,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来时的路。这里的房屋都一样,这里的花草都一样。没有什么东西足以让她辨认来时的路,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指引她离开。沮丧的坐在街沿上,她蜷缩着,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头靠在膝盖上。呆呆的看着路边的野花,一朵朵,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忽然,背后的一扇门吱呀一声的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人,看到她坐在那里,妇人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妇人有些诧异的开口问了:“孩子,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最后,她只能说:“我是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座城的城外。” 妇人的语气有些惊喜“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有些茫然:“怎么……进来?就是,这么走进来的啊。”妇人又问:“没有任何的阻碍吗?”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说:“是的,没有任何的阻碍。”虽然,她并不明白,那个妇人,为什么要这么问。忽然,妇人很高兴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拉过她的手,向街道上奔去。妇人大声的喊:“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一遍又一遍,语气里面,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听到喊声,开始有人,从屋子的阁楼上推开窗子看。妇人拉着她的手,不断的挥舞。阁楼上的人也开始兴奋的笑,奔下楼来。就这样,那个妇人,拉着一脸茫然的她,在那段街道上跑了一圈。所有原来在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一片欢呼,满是喜悦。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到一个外来者如此的开心?还是说,这些人都有什么奇怪的病症?她心说这样在别人背后想这些事,不太好,可是没有人来解释她的疑问。 “因为,这里,没有人可以进来。”背后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她回头,众人安静。 那是一个一袭蓝衣的少女。如同秀美的长发,齐腰,随着动作摇曳。衣服的底色是浅蓝的,很收腰,长裙直到脚踝的位置,袖子稍宽,上面还缀着一圈白色的蕾丝花边。少女的容貌很清秀,眉宇间有些许的眼熟。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曾经看过。少女的眼神和众人不同,就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很平静,有几分处变不惊的味道,看不到一丝的波澜,满满的睿智和沉寂。 是这样的环境,练就了这样的眼神?她说不清楚,至少在她的周围,没有过这样的人。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少女是从一条小路出来的,小路的两旁开满了浅蓝色的奇怪花朵,而小路的尽头则是一座高塔。厚实的石门开着一道缝隙,似乎,少女是刚刚从塔里出来的。高塔有着尖尖的顶,通体都是白色的,塔尖泛出柔和的光晕。似乎,那是大理石做成的,高塔之上,盘踞着绿色的藤蔓,透出无法比拟的生命力。在她看来,这是这座原本就已经非常特别的城里,最特别的建筑。很美。没有一个人说话,她却不自觉的想要开口。确实,她开口了。她问:“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的高兴。”少女微笑着说:“因为你。”继续开始喧哗,似乎还有人提议,到晚上的时候,要举办一场晚宴来庆祝。之前的那个妇人问站在那里微笑的少女:“请问,晚上,您会参加吗?”少女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说:“我要她,一起去。” 妇人答应了一声。众人散去,似乎都是各自去准备自己的事情了。只留下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里的秩序,这里的方式,对于不属于这里的她而言,是那么的陌生。少女看着一脸茫然的她,温和的说:“跟我进来吧。他们的晚宴要到日落之后才会开始,到时候,他们会来找我的。所以,这段时间里,请你先和我一起用一些点心。”她没有拒绝,其实也不能拒绝。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以去,更因为她好奇,这纯白的塔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少女轻轻的将厚重的石门拉开,抬手,指引她走进去。塔内,首先,是一段长长的、旋转而上的阶梯。阶梯也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模样。当她踏上最后一格阶梯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蓝色的空间。 不大的地方,上面垂下来几个秋千一般的东西。青绿色的藤蔓捆绑着几块大小各异的石板,那石板也是白色的,如玉一般。墙面是深蓝色的,并不压抑,墙面上用闪烁的金色和银色勾勒出种种复杂的图案,还有不同的英文字母。她的英文成绩并不好,那些单词,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旁边,供一人上下的楼梯随着墙面旋转而上,阶梯的上方,一些置物架错落有致的嵌在墙里,上面大都摆放着一些古老的书籍、羊皮卷,或者是泛着各色光晕的水晶球。上面的穹顶依旧是纯白的底色,上面绘着精妙星象的图案,闪烁着光亮,艳丽的颜色。 她不由的感叹:“这里,真是漂亮。”少女好像事先有准备一样,从一旁端过一个餐盘,放在最大的那块白色石板上。餐盘上,放着两个纯白的瓷杯和一个瓷盘,杯子里面是一些浅绿色的液体,而盘子里,则摆放着些圆圆的、浅黄色的饼干。少女在其中一个秋千上坐下,信手拈起一块饼干细细的咀嚼。然后对愣在那里的她说:“坐下,吃点东西吧。”她在另外一个秋千上坐了下来,微微的晃动,那种感觉很奇妙。她拿起一块饼干,对少女说:“你这里,真好。”少女笑了笑,眼神依旧平静。少女问:“你叫什么?”她说:“我叫安然。”她顿了顿,问:“你呢?”少女说:“冥嫣。” 冥嫣。这个名字很特别,她暗暗的记住了。饼干的味道很不错,杯子里绿色的液体,据冥嫣说,那是一种绿茶。很清新的味道,她饮了几杯,感觉非常好。点心,吃完了。安然开始好奇了。为什么,这里的人看到一个外来者,会在这么高兴?为什么,冥嫣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的高塔上?为什么,似乎城里的人,对这个少女很尊敬?她想问,却又怕是不是太突兀。其实,她的好奇心从未停止过,只是恰巧被遮掩,只是从来不曾被发觉。忽然,冥嫣说话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看到你,如此的欣喜?”她被猜到了心思,只能点点头。冥嫣说:“我说过了,因为,这里没有人可以进来。”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并没有理解冥嫣的意思,什么叫‘没有人可以进来’?冥嫣说:“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地方。不会有外人可以来到这里,而这座城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可以离开的。”她问:“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一种囚禁吗?”冥嫣用一种长者看孩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她,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顿了顿,冥嫣站起了起来,从一旁的墙边,拿过一个铜质的茶壶,往杯子里加了些茶水。 热茶倒进了杯子,氤氲升腾。 冥嫣说:“这是一个封印。没有人可以踏出这个地方一步,也没有人可以进入这个地方。其实,这是有目的的。”冥嫣说着,顿了顿,看了看面前的她:“有时候,不让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是为了保护他。可往往,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种保护,至少,在他们尝试之前。”她完全没有明白冥嫣的意思,而冥嫣,似乎也看出了,她是无法理解的。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大概,她是可以体会的,只是没有办法描述的确切。 “你们,我是说,你们这里的人,很希望可以出去吗?” “是吧,至少,他们都希望可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他们想的这么好吗?” “安然,你是从外面来的。外面的世界好不好,你应该知道。” “是啊。我是从外面来的。可是,我觉得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因为太虚伪了。外面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没有那种判断力,更没有这种能力。” “原来又是这样的心理。” “什么心理?” “人总是这样,期待没有得到的东西努力的寻求,不断的尝试。可真正得到之后,就会发现,其实那个东西,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只不过,是一种欲望。占有欲。” “或许这是人的通病。” “你应该习惯了。” 安然诧异于这个地方的美好,就好像眼前的冥嫣一般,所有的感觉,像是在梦境当中发生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神秘莫测,如同复杂精美的壁画,就好像她不清楚冥嫣到底是做什么的,就好像她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底应该怎么离开?还是说,就这么在这里留下,逃离世俗的一切?然后慢慢的老去,最终遗忘外面的世界,遗忘那些曾经的样子。 终于,她鼓起勇气问:“冥嫣,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是做什么的?”冥嫣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声的说:“你不是知道的么?安然,那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虚假,很真实。” 冥嫣说:“请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名字。这里,是妄城。你未来的家。” 妄城?! 正文 第四章 她一脸诧异的看着冥嫣。总觉的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有时候,感觉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说不清可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好像一些不曾看到的事情,没有看到不代表不会发生,只是并没有发生在你的眼前。就好像如今的她,心中的那种微妙感,难以言明却依旧真实。“到底是怎么了?”她在心里暗自问自己,反反复复的问,可始终没有答案。 就是这样,很多时候,被遗忘的东西只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铛!铛!铛!” 外面响起了一阵钟鸣的声音,把正在愣神的她吓了一跳。冥嫣站了起来,笑着对她说:“看来,他们准备好了,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走吧,跟我一起去参加。毕竟,你也是这件事情里面,很重要的一个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她木然的起身,跟着冥嫣走了,可心里却在犯嘀咕。她有些听不懂,冥嫣在说什么?或者说,她想要表达什么?想知道某些事情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口询问,她也是这么做的。虽然在有些时候,提问是不会有回答的。 她问冥嫣:“为什么说,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冥嫣一步步走下长长的楼梯,裙裾垂到了地上,她不由得想要帮她提起来。冥嫣回头看了看她,笑了笑,轻声的说:“我常年独自生活在这里,所以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无论是什么。但同样,大概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了解妄城。我见证了这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的历史,这里的生活,这个地方。这里,比外面的很多地方,都好得多。这个好,并不在于环境,或者是物质。而在于人。”冥嫣的语调有些玄幻的味道,安然听着,不由得有些愣了神。“人?”她更加茫然了。“什么意思?”她的话刚刚问出口,冥嫣就摇着头,不愿意再多说。 不明就里。 冥嫣不由的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很好听,并不张狂,如同银铃一般的,有些清脆,很干净的声音。就和她说话的时候一样,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声音里才听得到自己的感情,有喜悦,不再那么的处变不惊。安然忽然想起平日里自己笑的样子,远没有冥嫣这般的优雅,而是有些疯疯傻傻的,然而就是这般疯疯傻傻的笑,自己也已经许久没有过了。在长长的岁月之中,在她至今为止不长的生命之中,到底失去了些什么?到底得到了什么?还是说一切终将失去,从来不曾得到?她正这么想着,突然,走在前面的冥嫣缓步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收起了笑容。“怎么了?”安然看了看自己,生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冥嫣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继续往下走。“你不开心。”这句话很轻的从她的耳边闪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啊?”她诧异,可冥嫣什么都没有解释,就好像她之前什么都不曾说过一样。 安然也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她随着冥嫣下了白塔,然后穿过白日曾经走过的街道。外面的天空已经变了样子,变成了深邃的蓝色,繁星点点。妄城里面没有路灯,而是在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挂着一个如同灯笼一样的东西,里面闪着青绿色的光芒。安然很好奇,踮起脚尖,伸手去出门那个灯笼。是冷的,里面并不是蜡烛。冥嫣见她没有往前走,便从一户人家的门前拿下一个灯笼,递到她的眼前。冥嫣说:“你看,这是萤火虫。”安然惊讶于这里的人所拥有的创意,而冥嫣却说:“这是迫于无奈的浪漫。” “无奈?这么有趣又浪漫的方法,居然说是无奈?”在她看来这有些不可思议。安然轻轻的抓出一只萤火虫放在手心,小小的萤火虫,翅膀微微的颤动,在黑暗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接着,突然飞舞了起来,飞向丛林的深处,安然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盛开着一些色彩缤纷的花,还飞舞着一些带着荧光色的蝴蝶。“那是哪里?”她指着萤火虫飞向的地方问冥嫣。冥嫣把那个灯笼放回原处,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冥嫣说:“那是静林。下次再说。有机会,我会带你去里面看看的。但不是现在。”禁林?她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是禁林呢?可嘴上却问:“那么,冥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冥嫣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微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啊?”她没有反应过来。冥嫣又说:“现在,我带你去广场。他们把活动安排在了那里。”“广场?”安然越发觉得这地方有趣了:“去广场有什么有趣的呢?这地方,还真是大啊。”冥嫣一边走一边说:“若是下次,你一个人来,可不要乱走。这地方,很容易迷路的。而且……”她顿了顿,说:“而且,很多地方,是不适合你去的。”后面半句,冥嫣说的很快,一笔带过,没有任何的色彩。 她们的步伐加快了。 前面的火光吸引了她的注意。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干燥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这是只有特别情况下才打开使用的冷火。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摸摸看,那是凉的。”冥嫣拉着她,走向那堆柴火。众人让出一条通道,冥嫣拉着她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当她的手触及那些火焰的时候,轰然起了一道金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炸了一下,然后消失无踪。安然有些惊讶,更多则是感到新奇。“真有趣诶。”她回头对着冥嫣说,可发现,冥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不远处略高的平台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礼袍,湖蓝色,配套的蓝宝石项链熠熠生辉。安然感觉到了一种气势,从冥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冥嫣对着平台之上的一个类似于柱子的东西说:“从今天开始,本城可在白日使用火焰。真正的火焰。” 声音扩散开,下面一片欢呼,就如同之前看到她的到来一样。 安然无法理解这般欢呼的原因,却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一直等到开席,冥嫣在她旁边落座的时候,她才有机会问。“为什么听到使用火焰,大家会这么的开心?”她问的很轻,冥嫣微笑的看着她,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刀叉说:“你是外来的人,自是无法理解的。早在多年之前就有规定,在外人进入本城之前,任何人不允许使用火焰。事实上,是根本无法使用火焰——所有可以生火的物品在城内是完全不存在的。”她诧异:“为什么?没有火焰,你们怎么生活?”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她又一次的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对劲,可依旧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冥嫣切下一小块鱼排,细细的咀嚼然后咽下,接着,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回到:“在静林的另外一头,有着一泓温泉,常年高温。普通的水放在容器里,将容器浸入温泉,不多时便热了。” 说罢,冥嫣指了指安然面前的盘子:“先吃东西。这是这里最好的食物了。尽管尝尝看。关于这里的事情,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的告诉你。”她木楞楞的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眼前的鱼排。 “嗯,真的很不错。” “喜欢便多吃一些好了,还有水果和汤。” “你们这里的生活真好。” “是么?对了,等下还有冷烟火可以看。” “哇,太好了。” 安然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是,再美好的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无论是否愿意,无论是否意识到,改结束的总会结束。潮起潮落,终于,在晚宴结束,众人散去之后,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曾有人告诉她哪里才是出口——所有人都沉浸于自己的喜悦,根本没有人顾及到她的去向,哪怕,这些喜悦是因为她的到来。喷水池的响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听着让人心慌。抬头看看天空,月亮泛着柔和的光。冥嫣问:“怎么了?”安然说:“我不知道,怎么回家。”她说的很小心,可是在心里,她是很想要留在这个地方的。虽然她知道,家里有妈妈在等着她。没有说出口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冥嫣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向一片越发黑暗的位置。 安然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一步步的跟着冥嫣走。“为什么你不会被绊倒?”当安然在黑暗中第N次险些被藤蔓绊到的时候,她不由得这么问走在前面、拉着她的手的冥嫣。黑暗中,她看不清冥嫣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缓慢稳定的脚步。那声音,依旧的温和。冥嫣说:“因为,我本就属于黑暗。所以,不需要光明”接下来又是沉寂。她跟着冥嫣一步步的走,只是更加小心,努力使自己不再被树藤绊到。就这样,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冥嫣突然停住了,她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冥嫣说:“到了。” 他们站在了一片湖的岸边。月光下,水面平静的就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很清澈,甚至于可以看见湖底的沙石。没有任何的波澜,没有风,周围的树木也安静的停滞着,甚至于没有任何沙沙的响声,仿佛时间也就这么停滞了下来。她问:“这里,是哪里?”安然自己也感觉到了,在这个地方,她的声音突然出现,着实有些刺耳和不适。冥嫣拉过她,让她背对着湖面站在那里,左手平摊,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这里就是本城的出口,你将从这里离开。”说着,冥嫣的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面黑色的镜子,递到她的手中。 “若是有一天,你想要再次来到这里,就拿起这面镜子,哼唱这个曲调。”冥嫣说完这句话,就轻轻的唱了起来,没有词,只是曲子而已。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凉凉的。她认真的听着,是很好学的曲子,却着实有些许的伤感。安然入迷了,努力的将它记下。“这曲子叫什么?”在冥嫣哼唱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她这么问。冥嫣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曲子没有名字。”说罢,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就这么直直的倒下。条件反射的,她想要去拉住冥嫣的衣袖,却没有成功。 她径直掉进了那一片湖水之中。 “啊——!”不自觉的尖叫,然后突然清醒过来。妈妈猛地推门进来:“怎么了你?”她一脸的惊恐,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看着前方发愣。妈妈温柔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拿纸巾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做噩梦了吗?没关系,梦都是反的,别在意。”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看周围,居然是家里,她自己的房间里面,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安然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家,却依旧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记得妄城。“或许,那只是一个梦吧。”她这么安慰自己,却觉得有些许的遗憾,如果那里不是梦,那该多好。妈妈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好了,早点睡吧。”说着,妈妈帮她掖好了被子,关上灯,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可她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最终只能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薄薄的窗帘遮挡不住旁边楼房里透过来的光,树影摇晃。 那个梦太真实。关于妄城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怀疑,自己眼前的世界是不是也只是一场梦?如果是,醒来之后又会是在哪里?她总是喜欢这样的胡思乱想,所以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下来。 她悄悄的走了出去,走进了客厅。门口玄关旁的鞋架上,依旧只有她自己和妈妈的鞋子。爸爸依旧没有回来。安然已经记不清了,到底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到底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父亲了?每每当她去上学的时候,父亲早已回房沉睡。每每当她睡下之后,父亲才偷偷的回来。她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从那以后,隔三差五的,妈妈的眼睛总是红红的。她这么看着,什么都不说,可心里,其实很难受。轻手轻脚的溜回了房间,她重新躺下了。“或许,之前真的只是个梦而已。”她这么安慰自己,却忽然感觉枕头的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咯着。一时之间,她不敢拿开枕头看个究竟,因为她经常在那些恐怖小说里读到,往往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终究,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 她一把掀开了枕头。 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是一面镜子。 没错,来自妄城的镜子。 正文 第五章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妄城不过是她随口说的一个地方,甚至于她自己都无法回忆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环境先听到过这个名词。只是这么一个模糊记忆中的名词,居然是真的存在的?!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她拿着那面来自于妄城的镜子,细细的打量。那是一面有把手的、背面全黑的镜子,不知道有多少的岁月,似乎是很古老的东西,拿在手里,温和的触感,凉凉的,好像是什么玉石,可又十分轻巧。正面便是一块明晃晃的镜子。她握着镜子的把手,指尖抚摸着镜子的背面。 似乎有些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她将镜子拿到灯下细看,发现那是一种非常繁复的花纹,雕刻的极为细致,分辨不出是什么。正当她看的入神,外面突然一阵响动,她立刻关上了灯,躺倒在床上,顺手拉上了被子盖在身上。她将镜子塞回枕头下面,闭上了眼睛。熟悉的开门的声音在午夜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不多时,便是打开她的房门的声音。脚步很轻,一步步的走到她的床边,一只手替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进入房间的人就这么停住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别的,只听见两个呼吸的声音相互交叠着。 僵持。 她感觉到了一个目光,似乎并不带善意。虽然,她很清楚目光的主人是谁。那个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游走着,让她感觉发毛,脖颈后面泛着凉意。她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就这么躺着装睡,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居然真的在恐惧中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的。“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轻点儿!别吵醒孩子……”模糊的声音,好像是低声的争吵,还有不断的啜泣声。她小心的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声音,可怎么都听不清楚。她不敢将门打开,哪怕仅仅是开一条缝,听听他们在吵什么。毫无疑问的,那是她父母的声音。 大概所有的孩子在父母争吵的时候都会感到恐惧或者是不安。所有的孩子大概都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那么爱自己的人可以争吵的如此剧烈,以至于在面对父母的争吵他们能做的仅仅只有哭泣而已。等到多年之后,这些孩子或许也会为人父母,或许也会和自己的伴侣争吵。也许是当着孩子的面,也许以为孩子已经睡熟。可是怎么也不会想起,在多年之前,自己年幼的时候,看到父母的争吵,然后心中的感受。那种无所适从和恐惧早就被遗忘。这就是时间的魔力。 凭直觉,她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那般的猜测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仅仅是一瞬而已,她立即抹杀掉了那种想法,并且希望自己马上忘记那个想法。“不可能的,不会的,是我想多了。”她不断这么对自己说道。可实际上,那个想法根本没有消失,反而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了。着实,那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想法,相反的,那个想法非常符合逻辑和现状。她不过是猜想,父亲有了外遇而已。很多三流的电视剧和小说里面都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很俗套,但很现实。一点都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或许她的父母自己也不明白。父亲会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问东问西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让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废话多的要命,什么都不懂。他不明白,当初自己喜欢的那个平和听话的女子去哪儿了?妈妈也会奇怪,自己的丈夫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耐心,多问一句半句就一脸的不耐烦,回到家里什么都不说,也不跟自己聊天。当初那个愿意陪自己逛街压马路的男人去哪儿了?而她也在想。想过去那个时候,她还小的时候,想她的父母,想自己的童年。 只是,无论是什么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无法接受。有些神神叨叨的,她躺下睡了。这次到睡的很好,一觉到天亮,一直到她床头的小闹钟不断的抗议,她才懒洋洋的爬起来。看了一眼闹钟,跟以往一样,时间很宽裕。如同往常一样的起床,梳洗,穿衣,然后坐到桌前吃早饭。她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一起吃早餐的日子,若不是今天妈妈也没有出来,她已经险些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遗忘了。她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小菜发愣,接着,她敲响了妈妈的房门。 “妈,吃早饭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吃吧,我有点累,想再睡一会儿,吃完你自己去上学好了。” “哦。” 她听得出,妈妈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经过了急烈的争吵才导致的。想起昨晚的事情,莫名的,她觉得这跟父亲有关。其实很多时候,她在抑制自己的想法,就好像对于妈妈。很多话,她不能说,也不想说。毕竟那是她的妈妈。 吃完早饭,她背起包,走出了家门。时间依旧刚刚好,六点三十二分,她又一次的上了那辆公车。“早上好,小姑娘。”坐在公交车右边靠窗倒数第三排的年轻先生又一次的向她打招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都会在清晨的六点三十二分登上这辆公车,往往一分都不差。不知道从这个冬季的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会在公车的右边靠窗倒数第三排遇到那个年轻的先生。年轻的先生长相清秀,笑容温和,在漫长的冬日当中,在还没有阳光的时刻,看起来那么耀眼。 慢慢的,偶遇就成了习惯。两个人也时不时的会聊上几句。她注意到,那位先生总是会在她前面两站下车。下车的时候,还不忘记给她一个微笑,摇手告别。往往等到那位先生下车之后,她就能看到清晨的阳光,暖暖的照进公车里面。站立着的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生机勃勃的样子。冬天,天亮的总是很晚的,她曾经常常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夜空和月亮,每每这个时刻,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今天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小姑娘。”她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他开口关切的问。她随意的答应了一句:“是么?还好吧,或许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顿了顿,继续道:“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年轻的先生露出一贯的灿烂笑容:“没关系的,再长的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会好起来的。”她的心里稍感宽慰,于是,又开始跟那位年轻的先生闲谈起来。忽然,她想起了一个从未问过的问题。 “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问?” “你说说看好了。” “先生是什么地方来的呢?您跟我说过,您并不是本地人,您说您的家乡很美,可您始终没有时间回去看看,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吗?您的家乡在哪里呢?” “我的家乡吗?呵呵,那是一个离开了就无法再进入的地方。在离开那里之前,我觉得那里什么都不好,可真正离开了那里,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我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好了。” “那……您为什么不回去呢?想必没有一个父母会不思念自己的孩子的。想必没有一个地方会排斥曾经离开那里的人。” “回不去的。我就是一只飞出高高围城的纸鸢,线断了,所以不会再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很快,到了年轻的先生要下车的那一站。他在下车的时候,依旧给了她一个微笑,同时,还说了一句话,一句她没有理解的话。他说:“我希望还可以见到你,在我的家乡。”他下车了,她还依旧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阳光渐渐的渗入车厢,看着站立着的人的影子不断拉长。摸摸口袋,她又一次摸到了那面镜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特地返回了房间,拿上了它。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用,但总归觉得带着就是好的。她希望,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再次去那个地方。哪怕那只是一场梦,她也愿意永远沉睡在那个地方。 许是徒增些心理安慰吧。 说老实话,安然并不喜欢念书。她不是什么认真刻苦的好孩子。其实安然很爱玩儿,也很喜欢看书,五花八门,多种多样的大千世界,她了解的比同龄人要多的多。可偏偏,这些都没有用。在她所处的国度和社会中,没有什么人真正看重能力和见识,反而在乎的,只是那一个个数字串成的分数单。挺可笑的,也挺可惜的,对于她平时使用的语言文字,她可以做到最好,分数单上的成绩也就自然漂亮,然而当遇到别的国度的文字的时候,她则非常的惶恐以至于厌恶。因为她无法理解那一串串的字母和句子,粗俗的说,那不过是一堆鸟语罢了。有时候她也会愤怒,情绪化的让人无言以对。 “学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生活在这个国家,为什么要学所谓的国际化语言?它的国际化关我什么事?我保证我将来绝对用不到这玩意儿!学它干嘛?还不是浪费时间?”她不止一次的这样跟妈妈顶嘴,而妈妈也不止一次的教育她。“你要知道这都是有用的东西!将来都要考的!你要上大学,不管什么大学,都是要考的!!”妈妈最大的愿望,想来就是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的考上一个大学,然后找一份平稳的工作,嫁一个好男人。可她,往往是叛逆的。安然在青春期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可其实,她的固执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妈妈都没有意识到而已。没有意识到的结果就是,在妈妈的感觉里,她在某一个时期变化很大,可实际,她一向如此。 安然说:“我以后的日子是我自己过的。哪怕你现在管得了我一时,你也不可能管我一世的。以后我的工作,必然是我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要求有多少的收入,但是首先,我自己要过的开心。我不喜欢那些一天会在办公室里面坐八个小时的工作,太累。至于嫁人,还早呢。”她悄悄的隐去了一句,她本来想说:“谁说我一定要嫁给男人。” 这就是安然的逻辑。 很神奇。可是也没有什么大错。这是她的想法,没有人可以阻止她脑海当中的天马行空,应该说,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些。 她在那本本子上落下一行行或黑或蓝的字迹,那一行行的内容形成了一页页的满满的文字,很整齐,也很干净。其实内容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东西,不过是年轻少女的一些幻象之类的,很不切实际,但也体会了她真实的想法。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性,却比这课上该要记录的笔记还要认真。只是因为她喜欢而已。依旧是政治课。似乎现在在她看来,政治课就是用来将她想到的内容付诸于文字的时间。政治老师依旧喋喋不休的在那里灌输着知识——只不过没有人吸收罢了。他不断的重申不懂政治是很危险的,他不断的灌输,说要坚决拥护XX党派,坚决热爱XX党派。 这般的语调,在她看来如同大放厥词一般。甚至于她听着,突然拼命的想要捂住耳朵,感觉无比的恶心和厌恶。她本是平静的,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却如同被投入巨大石块的湖面——不仅仅是涟漪,甚至波浪,甚至翻腾。无名的怒火。她换了一支红色的笔,纸上落下了一行行红色的字: “就是这样,只会做表面功夫,只会惺惺作态,只会伪善的宣扬自己的伟大,实则什么都没有真正为它的人民做。到最后,当初那些看似真诚的承诺和决议,都不存在任何的实际意义。不过是一句空话,一张废纸,毫无用处。去他妈的政(和谐==)治。” 平时,她几乎从来不会骂脏话的,这次却骂的干脆,丝毫都没有犹豫什么。看来,她是恨这个世界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下课了,她拿着那张纸走进了卫生间,掏出一个火柴盒,她划亮了火柴。星星点点的火光,却足以点燃那张带着红色字迹的纸。火焰一点点的让纸张卷起,舔噬着那些红色的字,慢慢变得焦黑,一片片的碎成了粉末,然后落下,泛起阵阵呛人的烟雾。有人看到了烟,大声的叫起来:“干什么呀!”她平静的熄灭火柴,将碎片碾踩的更加细碎,然后,开门出去了。 她走在风里,散去了身上的烟火味。 正文 第六章 同时消散而去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她走到操场僻静的角落,独自的坐着。午休时间格外的安静。校园很大,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关心过她的同学。这一切都是相互的,她不奢求,但不代表不会有人奢求她。很可笑。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她的身上,风吹乱她的发丝,刘海遮挡了视线。心情不算很差。莫名的,她掏出了那面镜子照了照。她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色,也没有反光,就好像从来都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个镜子形状的相框,只是里面镶嵌的画纸什么都没有画。她拿着镜子,轻轻的唱起当时记忆中冥嫣哼唱的曲子。记忆并不清晰,只是模糊的曲调而已。 微风,阳光。她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哼唱的声音越发的轻了,到最后,逐渐消失。重归安静,只有风缓缓的带动树叶,沙沙的声音格外的惬意,于她而言,能够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大概也是值得欣慰的。突然,远处一声鸟鸣,安然猛地惊醒过来,却眼见,自己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了。环顾,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背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果然还是又一次的来了。”回头,不出意外的,冥嫣。这时安然才想起来,想必,她又来到了妄城。 “我想到了你会再次到这里来,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坐在山坡的草坪上,两个人都倚在那里,看着天空。冥嫣那么对安然说,可是安然没有回话。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天空了。自从开始上学,自从她开始要为功课为学业而忙碌开始,她就不曾有机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看着天空了。洁白的云朵就如同幼时的棉花糖,那般的让人怀念。她躺在了草地上,漫无目的的对冥嫣说:“你知道么?从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我,天上的云,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棉花糖。只要我乖乖的,她就会摘一点来给我吃。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一定要好好的听话,这样,就可以吃的最好吃的棉花糖了。”她说的很认真,很慢,一字一句的,好像陷在回忆里面。 这是她隐藏在心里的童话故事,就好像这个地方一样。不应该存在以及被相信。每一个童话故事的开头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尾来映衬,可大部分的时候,童话故事不过是哄孩子吃药的糖衣,当甜味散去,满满的苦涩将会比最初的时候更加沉重——没有尝过那种甜味,又怎么会意识到苦是这么的难以下咽?谁规定,童话的开头必然是美好的结尾? 冥嫣问:“后来呢?”安然停了好久,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说:“后来,我八岁的时候,奶奶死了。病死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的棉花糖了。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奶奶每次拿给我的,都是普通的棉花糖,并不是云。也是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再也不会有人骗我说,那天上的云,是棉花糖了。”冥嫣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的起伏,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如同当初她们第一次相见时一样,而她,却被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在心里想:究竟还是不会有人了解我的心意。而冥嫣,则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落在她脸上的阳光。 “闭上眼睛。”冥嫣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说出这般命令式的语气,她无从反驳,顺从的闭上了眼睛。隐约的光感,她觉得冥嫣似乎在不断的摆动着双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虽然好奇,可是她没有偷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睁开眼睛吧。”她缓缓的睁眼,没有想象中刺眼的光。“啊!”她惊讶的叫出了声,一下子站了起来,冥嫣的手里,赫然拿着一个大大的棉花糖,如同云朵一般的雪白,和冥嫣浅蓝色的衣服相得益彰,就好像天空上的云。“送给你。”安然从冥嫣手里接过那朵棉花糖,笑的格外开心。而冥嫣,则微微的笑了笑,指了指天空。冥嫣说:“你要相信,那不是在骗你。你手里的棉花糖,就是天上的云。只是你不曾发现,它们就在你的手里。” 她顺着冥嫣手指的位置看过去,天空上的云似乎有一些改变,零散的云朵组成了一个图案,她看着心惊。看看手里的棉花糖,再看看天空中的图案,她不由的地下了头,泪流满面。“奶奶。”她絮絮的说着。眼泪滴在棉花糖上。咬了咬软软的棉花糖,好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奶奶有这么深的情感,有时候,她会讨厌奶奶要她吃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可到这个时候,却依旧感到无尽的思念。冥嫣伸出了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她一口口的将那些棉花糖吃下去,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毕竟,安然只是个孩子。而孩子会做的事情,除了撒娇,大约最多的也就是想家而已。 “怎么今天这个时候过来?现在可是白天。” “本来是午休的时间,早上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镜子,中午一个人也没事做,本想到没人的地方发发呆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么?难道你的朋友不会在中午的时候找你么?” “不会的,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 “这里是哪里?好像跟我昨天来的时候,不一样。” “自是不一样的,这是白塔的后花园,就在昨天你离开的池子附近。” “白塔。你住在白塔吗?” “嗯,可以这么说。白塔就是我的家。” “可是,你这个时候不需要工作或者念书吗?你的妈妈不会找你吗?” “不,不用。我,没有妈妈。” 话题骤然有些沉重的味道,两个人都重新坐了下来,不说话。远处传来一阵阵不清晰的乐声,好像是不知道什么人在演奏笛子。远远的,那种乐声听起来很干净清澈,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吸引过去了。“走吧。”冥嫣重新站起,伸出手,拉她起来。“我们去那里看看。”这样的建议安然自是不会拒绝的,于是,冥嫣拉着她一步步的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顺着小路一步步的离开,从白塔的后门穿入,接着从正门离开了白塔。“原来这里还有后面门啊,真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安然感叹白塔中的曲折,而冥嫣则微微一笑:“白塔之中不止这一些,以后你会慢慢知晓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你以后还来的话。”她在心里说:这样好的地方,以后当然还要来,怎么可能舍得再也不来这里?她没有说出口,冥嫣大概也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走过白塔前的路,穿过街道。声音越来越近,是从广场上传来的。众人围观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婉转的笛音。 安然看不到里面演奏笛子的人,却觉得,想必那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围着的众人缓缓的散开了一个空隙,冥嫣淡然的拉着安然步入其中,渐渐靠近声音的中心。安然看到了一个全身被灰布笼罩的人,花白的头发从灰布中露出,苍老的面容,闭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吹着笛子,表情带着些许的哀伤。曲终时分,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人起身,一步步的离开了,走向了静林的方向,背影逐渐消失在一片绿意之中。掌声逐渐停息,重回安静。很难想象在广场这般平日里格外喧哗热闹的地方,也可以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只有喷水池的泉水还在流动着,哗哗的响声。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问:“你们,有没有人见过这个老人?”没有人回答,似乎是从未有人见过他。 另一个声音从人群的另一头传来:“会不会,跟上次那个女孩子一样,是从外面来的?”安然也很难以想象,这样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会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不会的,那是城里的人。”冥嫣没有预料的开口了,声音透彻清亮,引的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们。“大人,您……您怎么……?”旁边的一个妇人看着她们莫名的惶恐,而冥嫣则微笑的抬手解释道:“我见过那位老人,他在本城是有记录的。不必有什么顾忌,只当他是家人就好。那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还希望以后大家多多的照顾他。”她越发的觉得冥嫣不可思议了,再看众人的反应,居然相当的信服,应允的也是极快的。 “为什么,那些人都这么听你的?”待到众人都散去了,她这么问冥嫣。而冥嫣的回答则有些敷衍或是掩盖的味道。冥嫣说:“在这里,任何人,只要言之有理,那么,大家都会按照你所说的做。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是否富有。这也是这个地方的规定之一,当然,大部分人都会主动遵守这个规则,因为实在没有违反的必要。”她毫不客气的继续道:“这便是这里,和外面你们的世界的区别。”虽然这样说让她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想,事实如此。没有权利,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哪怕你说的是对的,可依旧不会有人理睬你。当然,对于冥嫣所说的这里的情况,安然也不完全相信。怎么可能呢? 一个下午,便这么消磨了过去。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安然要走了。这次,依旧是冥嫣送她,不过,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在这之前,她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不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不想。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不想再去了。” “为什么?外面的世界,应该也不算差吧。” “不算差,但相比也不算好,不然的话,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呢?” “呵呵,这倒是。” …… “在我进来之前,真的不曾有人离开这个地方吗?” “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们用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所以,再也不能回来。” “既然你觉得这里这么好,好到你都不想去看看外面,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出去呢?哪怕知道再也不能回来,也还是要去。” “他们害怕被禁锢,害怕没有自由。殊不知断线的风筝,是永远无法回到原地的。失去的比得到的多。” “我不明白……算了,下次再来的时候说好了。我还会再回来的。” …… 毫无悬念的,醒来的时候,安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妈妈一脸担心的守在旁边。妈妈说,安然从回来就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就这么躺在床上睡觉。安然轻轻的笑了笑,目光落到了窗口,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变黑了。她平静的说:“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她没有告诉妈妈任何一个字,关于妄城,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深知,那是一个在她想要逃避的时候可以躲避的地方,她自己知道,她一直在妄城。妈妈让她早点睡,并且体贴的在第二天替她请了假。她需要这样的休息,需要调剂,需要暂时性的放松或者说是自我麻痹。其实对于她而言,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方式。 —————————————————————————————————— 逃避的了一时,可是逃避不了一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她都忙得不可开交:忙学校里的事务,忙班级里的人际,忙即将到来的考试……总之事情永远做不完。她也无法在这期间进入妄城——毕竟,她不可能真的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就这样躲在那个地方,除非她决定这辈子都不出来。不然,无论是什么事情,总有一天她要面对的。 正文 第七章 等到再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她进入妄城,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其实,她从来不曾把这个地方遗忘,只是不再有时间去想这些罢了。终于,在那个星期六的凌晨,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妈妈出差了,父亲又是一夜未归。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翻身下床,从抽屉里翻出了那面黑色的镜子。拿在手里打量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妄城,我来了。” ——————————————————————————————————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刚日初。晨曦的光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暖暖的。树叶上的露珠反射出晶莹的光泽,七彩的颜色不断的放大闪烁,然后缓慢的滑落,落到了地上,蒸发殆尽。不得不说,被露珠所包围的花就好像是璀璨的珠宝。这样的美景极为短暂,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就会逐渐消失。这次她是从城的正门走进去的,不同的是,不再有那双黑色的眸子。盔甲依旧立在那里,只是里面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些孤独感,她隐约记得,那双眸子之前是带着笑意的,本来她还有些许的期待,虽然,她甚至于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顺着街道走过去,穿过长长的民居。街道上及其的安静,地面泛起了些许的冷气,渐渐也在晨曦的光下渐渐散去,连空气都很干净。广场上,喷水池的水流变得很小,缓慢的流动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好像雨滴却比雨滴微弱。这个时候,墙面上的一张纸引起了她的注意。准确的说,那时一张通缉令。 似乎是因为贴了很久的关系,通缉令的边角处开始卷起,上面的照片也完全看不清楚了,只留下标题上清晰的“通缉令”三个字。从轮廓看,照片上似乎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眉宇全都模糊了,旁边的字迹却还很清晰,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通缉令上说,这个男人杀了人,却并不说看到这个男人要把他送到哪里,也没有说会有什么奖励。她不解,这算什么通缉令?不说抓捕,不说悬赏,似乎只是为了告知众人,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像是通缉令,倒像是布告之类的。虽然好像贴了很久的样子,连照片都不再清晰,可纸张却依旧完整,并没有脱落,至多是有些翘起。“很不可思议是吗?”当她看着那张纸发愣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她回头,灰布,露出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她认出来了,是那时,在广场上吹笛子的老人。老人笑了笑,看着她说:“这确实是很不可思议的。哪怕照片已经模糊了,哪怕所有人都遗忘了,却还是会有这么一张纸在提醒着。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样,哪怕是最基础的事实也没有办法确定,可是,它依旧在这里。所以,只要罪孽还没有消除,那纸上的照片和字迹永远不会消失。”老人说的很慢,一种很平缓的语调。微笑着,慈祥的看着她,说:“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孩子?天还这么早,为什么你就出来了?妈妈不会担心吗?”有些尴尬的笑笑,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有些无奈的笑着解释道:“我,我是城外来的人……”“哦。”老人若有所思的答应着:“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外面的人都可以进来了。”她看得出,老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仅仅是一闪而过。 老人笑了,说:“外来的客人,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姐。我给您吹个曲子吧,作为您来到这里的礼物。”她听了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可以?老人家,不必了啊。”而老人则缓缓的从灰色的袍子里面拿出一支笛子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就算是完成我这个老年人的一个心愿吧。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单独听我吹一支完整的曲子了。”她不愿在拂逆老人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老人举起笛子,开始了吹奏。那是冥嫣教过她的曲子,她记得,那首曲子没有名字。和冥嫣的吟唱有所不同,老人吹的曲子跟带着些许的呜咽,声音徘徊在街道之中,很轻,很哀伤。 一曲罢了,老人微微的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在阳光下格外透彻的色彩。阳光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老人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轻轻的说了句:“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没有人认得我。”用手稍稍的遮挡了下太阳,老人一步步缓缓的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泛起一丝心酸,或者说是怜悯。她觉得,这个老人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和无奈。可是自己,无能为力。天完全亮了,树叶上的露水完全的蒸发干净了,连地面上泛起的冷气也已经散尽,大地吸收阳光中的暖,有些过于干燥的地方龟裂开来。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冥嫣的白塔,抬头望去,却看到白塔的顶端的天台上似乎站着什么人。太高了,阳光让她看不清楚上面的人是谁。在白塔的门口站了一下,她没有等到冥嫣。同样的,也没有找到门铃。只看到门前的一旁,有一口井,一口很奇怪的井。里面很平静,就好像是镜子一样,但跟镜子又有所不同——那里面,映不出她自己。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儿,里面也不见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爬出来,于是她便准备回头再看看门口。而冥嫣,却突然用一种神奇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高塔之上,一个如同吊篮或是滑轮的东西缓缓而下。那是长长的绿色藤蔓编制而成的,其中坐着一个一袭蓝衣的人儿,不用多想,那自是冥嫣。她手持着一股藤蔓,稳稳的慢慢下降,最终到了地面。就好像坐在一个用绿色的秋千里面一般,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安然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天哪,好厉害,你怎么办到的?”冥嫣轻轻的放手,藤蔓好像有感应一般,缓缓的游墙而上,回到白塔的顶端去了。冥嫣笑笑说:“每一株植物都有其自己的灵魂所在,能否于它们沟通,关键在于你是否可以静下心来,静静体会它们所能体会的东西,这样,你自然能跟它们交流,和它们成为朋友。然后所要做的,只是利用这股力量而已,告诉它们你需要什么,帮助它们得到它们所需要的,就可以了。” 两个美好的身影在清晨的光下缓步的走着。冥嫣并没有带安然进入白塔,而且在白塔前那条开满奇怪花朵的小路上散步。很安静,风的声音也很轻。冥嫣轻轻的说:“今天,你来的很早。”安然点了点头,在路边蹲了下来,指尖轻抚着其中一朵蓝色的花:“是啊。这里的早上很美。比我们那里,安静。”冥嫣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安然说的。安然看着眼前的奇怪花朵——那是一朵蓝色的花,花心处带着些许水晶般闪亮的颗粒,好像倒置着的蜘蛛一般的模样,但不狰狞。她并没有在这些花里闻到什么味道,似乎连植物的味道都没有,但是,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好像灵魂。她相信,这样的植物,应该也是有灵魂的。一条小路的两边开满了这般的花,她看的有些眩晕感。 “美么?”冥嫣摘下一朵拿在手里,她入迷的看着那种花,木讷的点头。安然问:“这花叫什么?为什么我在外面从来不曾见过?”冥嫣笑笑,将手里的花递给她道:“这叫舍子花。花瓣反卷,就好像龙爪一样。先开花后长叶,冬天叶子不落,夏天叶落休眠。是一种很特别的植物,特别,是开在妄城的舍子花,最为不同。”安然接过冥嫣递上来的花,拿在手里观赏:“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很美。”冥嫣微微的点头,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舍子花很难生存在外面,外面太乱。” 【其实,舍子花还有很多的名字。它象征着悲伤的回忆,就好像它的外表一样,那么的张扬却那么的少见。和那些牡丹玫瑰之类的花朵不同,它与雍容华贵没有丝毫的关系,也不曾带有那种甜蜜。没有梅花的大度和孤傲,没有路边野花的生命力。它有的仅仅是自己,自己的难过,自己的悲伤,自己的回忆。或许有人会听过它另外几个名字。有人叫它曼陀罗华,有人叫它曼珠沙华。 更多的人了解的则是它最为人熟悉的名字,只是没有人会把这个名字和舍子花联系起来。 彼岸花。】 忽然,安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老人,还有街道墙面上那张奇怪的通缉令。“那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她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冥嫣。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冥嫣浅浅的笑了笑,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并且,这涉及到这里的历史。如果你有兴趣并且有时间听的话,我不介意慢慢的告诉你。”在妄城之中,安然还不是很熟识。冥嫣拉着她穿过街道,走过广场,转进旁边的小巷,里面有一家餐厅。装饰很干净,花坛里面盛开着各种不同的小花,形成不同的色块。阳光不算强烈,店家在门口撑起了几把遮阳伞,下面放着些桌椅。白色的木质椅子造型简单但是一尘不染,桌面上放着一个盛着水的细长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支蓝色妖姬,亮闪闪的花瓣,很舒服。 店主是一个安静的年轻男人,看到她们坐下,只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见冥嫣摆了摆手,便也没有上来问什么,任由她们就这么坐在那里。安然似乎有些不安,对冥嫣道:“我们这样什么都不点占着别人的座位,不太好吧。”而冥嫣则很释然道:“没有关系。我们都很习惯这样。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放心吧。”她顿了顿,接着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关于那张通缉令的事情么?那么,我就慢慢跟你说吧。从头开始说。” “那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算算应该也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那个时候,城里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有一户人家,一家四口,一个四十岁的父亲,三十多岁的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一家四口,一夜过去,全都死去了。这事情在城里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所以格外的让人注意。无论是法院还是王宫,对这件事情都非常的关注。后来,这户人家又莫名的失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甚至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有人说,这事情是外来的人做的;有人说,在起火的那天,曾经见过一个年轻人出现……总之,各种的说法都有。当时的国王已经年迈,实在无暇处理这么一堆麻烦的事情,于是,便颁布了一纸布告:关闭城门,无论是城里的人还是城外的人,一律不许出入不仅仅是城门紧闭,甚至于,还请来了巫师,封印了移到结界。就连当初的那个出现在那户人家附近的年轻人,也被送进了监狱。” 安然是在无法想象,这样好的一个城,在多年之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城门整整封闭了六十多年,居然最后,第一个重新进入妄城的人,是她自己。安然问:“送进监狱?难道国王就这么确定,那个年轻人有罪吗?”冥嫣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个年轻人曾经做过什么。可是,当时的国王已经顾不上了。在那个年轻人还没有来得及被审判的时候,国王便病逝了。没有继承人,很多事情都一度陷入了混乱。”“那,后来怎么办?”安然完全可以理解那种混乱,人心惶惶的模样。 冥嫣笑笑道:“凡是总会有人站出来稳定局势,这且不去说它。只是那年轻人,便可怜了。”说着,她停顿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因为国王在过世之前完全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审判,甚至连定罪都没有,所以法院并不敢枉然判决。可是毕竟是国王亲自下令将他送进的监狱,所以也没有人敢放了他。就这样无休止的关下去。终于,在一年之后,年轻人做出了一个决定。”“什么?”安然想不出,在这样的场景下年轻人还能如何,上诉?也不知道妄城有没有这样的条例。冥嫣一字一顿的道:“越狱。”“天哪!”安然毫无防备的叫出声来,引来了店主询问的目光。她连连的摆手,讶异的看着冥嫣。 冥嫣道:“没错,年轻人选择了越狱,并且他付诸了行动。” 正文 第八章 “年轻人很聪明,他逃出了防备并不严密的监狱之后,没有急于往外跑。他知道,城已经完全封闭,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所以,他选择,逃进了静林。静林是白塔的一部分,早先白塔有规定,若是有犯人逃入静林,不能追捕,只能在城内张贴一张通缉令。”安然突然打断冥嫣说道:“这通缉令有什么用呢?难道有了这张通缉令,犯人就会自己回去吗?”冥嫣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但这个通缉令也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张纸。它有一种特殊的功能。” 店主突然走了过来,同时带来了两杯冰水,轻轻的放在了她们的面前。那个年轻人男人恭敬的对冥嫣道:“请问,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冥嫣笑笑,点了点头。店主拉过一把椅子,在安然的旁边坐下,冥嫣停留片刻,看了看天空,继续说了下去。 “那张通缉令从贴上开始就不能被撕去。它能见证一种修行。在这期间,不能有丝毫的恶念。不然,这通缉令永远都不会消失,通缉令上的人也会无止境的活下去,活在唾骂和痛苦里。很奇怪,人们总是希望永生,可在我看来,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的活着。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人老去、死去。只有通缉令上的人不断的行善,通缉令上的罪行和照片才能慢慢的消失。等到照片完全看不出人影的时候,也就是这张通缉令破败的时候。同时,或许也是那个人的死期。但至少,我相信,那个人会很安心的离开。他不再拖欠任何人,或者,他拖欠的,只有他自己。” 冥嫣缓缓的停了下来,饮了一口带着碎冰的水。这样的天气还不算热,但是在阳光下身上还是会有些许汗津津的感觉。安然也端起杯子喝起了冰水。店主思考了一会儿,问:“可是,大人,这事情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听过?”冥嫣抬头看了看店主,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她说:“那是因为后来,城里发生了一个很麻烦的事情:疫病。当时整个城都处于封闭的状态,没有人可以逃离整个地方,疫病蔓延的很快,不夸张的说,若是后来没有及时的抑制住,那想必这里就变成一座空城了。” “后来,虽然疫情控制住了,可是城里的人,已经死去了好多,剩下的,那些,虽然继续在这里生活,但是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些曾经的事情。毕竟这是一种有些恐怖的回忆。逐渐的,现在城里的人,也就很少提起这个事情了。或者应该说,现在城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事情了。只留下那张通缉令,还孤孤单单的贴在街道的墙上,提醒着曾经还有这么一件事。虽然大部分的人看到那张东西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其实,若不是你们提起这件事情,我都几乎要遗忘了。”冥嫣的说的很淡然,好像这只是在其他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在这个城里发生的一般。 远处又一次传来笛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冥嫣轻轻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笑笑的对安然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天空很蓝,白云朵朵。风和煦的吹过她的耳边,带起冥嫣的长发,还有随风摇曳的长裙。风不算大,但吹的人很舒服,安然走在冥嫣的后面,一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忽然,冥嫣缓缓的张开了双臂,站在了风里。宽宽的袖子,浅蓝色就好像天空的颜色。这样的动作似乎是一种释放,安然看着,忽然想起曾经念过的一首现代诗:“她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她正在愣神的功夫,冥嫣突然回过头来,微笑的看着她,问:“怎么了?”她连忙摇摇头:“没事。”在冥嫣的眼里,她并没有看到诗里的哀伤,而是满满的平和释然,或者说,看不透。 安然自认为并不怎么懂得看人,但是她曾经长时间的需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根据别人的一个表情,一句话,来判断自己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做某件事。可是在冥嫣这里,她的这项技能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她不明白,为什么冥嫣总是可以这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怀疑。怀疑她是否会在乎些什么。 不出意外的,吹笛子的依旧是那个老人。众人依旧围观。只是这一次,人群里面一直回荡着一个问题。始终有人问:“这个老人是谁?为什么从未见过他?”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询问的声音越来越重,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相互询问,到最后,有一个性急的妇人大声的对着吹笛子的老人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们没有人见过你?!”声音里面带着愤怒和不解,还有些许的恐惧。也对,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和事,多多少少都会更加谨慎,或者说,潜意识里就会有这样的恐惧。虽然,之前冥嫣曾经说过,这个老人是城里的人,可是谁都不相信这一点,至少,在冥嫣不在的时候,不相信。 老人停止了吹奏,抬起头,看着那个妇人。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的收起笛子,准备离开。“不许走!说清楚你是谁!”人群中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尖利刺耳。众人围住了老人,怎么都不肯让他离开。安然觉得有些不对,一回身,却发现人群将她和冥嫣挤散了。她顾不上寻找冥嫣,便钻进了人群之中,挡在了老人的面前。她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她觉得,这个老人不是什么坏人。“你做什么?!”她的行为似乎引起了人们的愤怒,他们急于弄清楚到底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有些慌了,却依旧开口,轻轻的说:“我……我,我认识这个人的。他……他是这个地方的人。” 话刚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她根本不认识这个老人,要是问起了这个老人叫什么,住在哪里,她是完全不知道的。可是她已经将自己置于这个尴尬的境地,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办法。“啊!是你!”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你是外面来的那个小姐!”她心说糟糕,穿帮了。果然,众人之中立刻有人反驳:“你根本不是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这里的?!”所幸这些人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心说还算好应付。轻轻的,身后的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小姐,你走吧。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可是她怎么都觉得不放心。她对老人说:“老人家,你等一等,我的朋友刚刚跟我走散了,找到她,这些人应该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说完,她大声的喊了起来:“冥嫣?冥嫣你在哪里啊?冥嫣?……”她不叫还不要紧,这一喊,下面的人都沸腾了。“天哪!这……她居然敢……”“大人的名字……”“大人一定会生气的……”“把这个人赶出去……!”下面都混乱了。她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人问她:“你的朋友是什么人?好像,你触及了他们的忌讳。”她拼命的摇头,脸上发烫。确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名字,还有白塔。她对老人说:“她叫冥嫣,住在那边的白塔里。”话刚说罢了,人群就散开了一条通道。她发现,似乎每次遇到这种场合,被挤来挤去的总是自己,而冥嫣,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人主动散开一条通道。果然,通道那头,站在一身浅蓝色的冥嫣。 “冥嫣,终于找到你了。”她快步走到冥嫣的面前,轻声的问她:“现在怎么办?”而冥嫣则只是微笑,目光越过了她,落到了后面的老人身上,然后再飘飘忽忽的移到了别处。冥嫣说:“我说过,这个老人家是这里的人,你们不用担心。”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声音似乎不死心:“那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冥嫣收敛起笑容,道:“因为,他是静林的护林人。”再无他话。众人很快就散去了。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来,带着歉意对冥嫣说:“大人,真是抱歉……”而冥嫣则摇了摇头,从容道:“没事。不过,珍妮夫人,我希望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不要再让我出面解决。”珍妮夫人恭敬的把右手搭在左肩上,左手背在身后,微微一个鞠躬:“是的,大人。我明白。”说完,便离开了。而此时,安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冥嫣身上,她更感兴趣那个老人。 “不是说,那是禁林吗?为什么还需要护林人呢?老人家,你住在哪里?他们都说从未见过你,怎么会这样呢?你还有什么家人吗?为什么一早出来吹笛子?……”安然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老人的表情明显有些许的窘迫,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最后,打破僵局的,是冥嫣。“好久没见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安然,你要不要自己在这里转转?前面的巷子里有些小店,你可以去买点什么东西或者是食物。道具店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服装店的洋装也不错。去选几个吧,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安然愣了愣,明白了冥嫣话里的意思,自己确实不能在这里晃悠,毕竟他们是认识的,想必有些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安然红着脸说出了这句话。冥嫣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递给她:“给店里的人看这个,告诉他们,记在我的账上就好。” 安然接过了折扇,顺着冥嫣手指的方向走进了巷子。而冥嫣,则不急不慢的一步步往前走。老人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一步步的走向那片青翠的绿色——静林。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落在地面上,树叶沙沙的响。那种温度,很暖。两个人沉默的站立在阳光之下,久久的不说话。最后,还是老人主动开口了。 “你终于还是认出了我。你一点儿都没有变,可是这林子外面已经变了很多。” “我当然认得你,而且我知道,当初的事情根本与你无关。” “那为什么还要签发那张通缉令?我这辈子都要赎罪。” “我没有办法,毕竟,那是国王的命令。我……我不可能违背。” “没错,毕竟,毕竟你是……” “别说了。这么多年,都是我欠你的。” “你也不必说了,现在这里,还认得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通缉令的力量已经要消失了。” “可是我也已经这么老了。我想,当初你也是不忍心的吧。不然,通缉令的力量怎么可能只维持这么短的时间呢?你的魔法是所有巫师里面最好的。” …… “你违背了国王的命令是吗?不然结界是不会打开的,刚刚那个女孩子也不可能进得来。”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样封闭,也够了。” 冥嫣的眼里依旧平静,不起一丝的波澜。她淡然的微笑,接过老人递给她的笛子,看着老人在静林中心的巨大石块上安心的躺下。看着老人胸膛的起伏逐渐停止。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逐渐风干,风化成粉末停留在那里。好像失重一般的停在半空中。冥嫣举起了笛子,轻轻的吹奏。粉末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突然炸起巨大的火花,气浪冲上天空,撩动了她的衣裙。将笛子丢入火花之中,一同爆炸成为碎片,消失无踪。只留下遍地的灰烬,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安然抱着一堆东西走过街道,看到了非常奇异的一幕:通缉令上的照片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上面的字迹也仿佛变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后纸张逐渐变黄,上面显现出一个年轻人的模样,微微的笑。接着年轻人的相貌逐渐苍老,变成了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在广场上吹笛子的老人的样子。最后,一片片变脆脱落,碎裂在了地上,化成粉末,随风而散。 入夜之后,冥嫣安排安然在一户人家里暂住。 “那个老人家呢?为什么他跟你聊过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呢?我还想听他吹笛子呢?” “他不会出现了,他已经完成了他自己的使命,上帝召唤他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 “人老了,便是老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只是有人死在自己温暖的床上,有人死在回家的路上。终是要死的。” “可是冥嫣……” “别说了。伤心的事情,也不必说了。” …… “下次,带我去禁林看看好吗?” “好。” “没有问题吗?那里不是禁止进入的吗?” “谁告诉你的?……哦,静林,是安静的静。” 似乎是因为冥嫣亲自安排的关系,那户人家对安然很好,待若上宾,让她有些受宠若惊。那家的妇人说:“小姐,您可真是难得呢。大人,很少这么跟旁人亲近。她平日都是一个人生活。”大人。她在心中默念,嘴上却什么都没问。 【安然语:冥嫣之前说,人总是会老的,老了就会死,谁都没有办法避免。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死去的时间地点。她说,其实没有人死,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死,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不这么觉得。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活着才有想念,才能做想做的事情,才能看到想看的人。不过,她这样说,应该也是有她的理由的,看看她现在的生活,一个人的日子。大概她自己是乐在其中的吧。】 正文 第九章 “其实,静林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当她向所暂住的人家的那位妇人问起静林的时候,妇人一脸温和的回答了那句话。那妇人约莫三十岁,独自一个人住,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她自己说,安然可以叫她茉莉阿姨。安然问:“茉莉阿姨,你去过静林吗?”茉莉阿姨笑着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萤火虫的冷光下,安然和茉莉阿姨坐在陈旧却干净的木桌边,说起了以前的故事。 “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出过这个地方,甚至于连城门都没有靠近过。那个时候妈妈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有吃人的怪物,那个时候没有孩子会怀疑自己妈妈所说的话,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可是,你应该也可以想象,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孩子的好奇心是不可能会停止的,很快的,城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我和我的伙伴玩儿了个遍。实在是无趣,于是我们想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平时妈妈多番叮嘱,叫我们不要去的地方。没错,那个地方就是静林。妈妈总是说,要我们院里那个地方,不安全。 我和小伙伴认真的观察了很久,怎么都不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妈妈会不让我们进去玩?你别笑,当时我们都是很听话的孩子,虽然爱玩,可是妈妈的话还是会放在心上的。那片绿色的林子每天我们都能路过,可是没有一次我们走进去的。每当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痒痒的——那时候大家的状态都不好,根本没有人有心思管理植物,别说花朵,就是普通的植被都不会好好的生长。那片绿色对于我们而言,实在是有很大的诱惑。 终于在后来的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商量了一下,瞒着家里的大人,偷偷的溜进了林子。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都提心吊胆的,非常小心的在林子里面转,可后来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危险,我们都玩的很开心。里面的小鸟一点都不怕人,蝴蝶会停在你的头发上,各色的花朵,机会都是我们不曾见过的——很多关于植物的知识,都是来自学校的课本,现实生活中,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花。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我们还是相约好,都不告诉自己家的父母。因为我们都很清楚,一旦告诉了他们,我们就再也没有去那里玩的机会了。 平时,那个地方成年人都不会去,甚至于路过也都躲的远远的。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问父母,他们也都守口如瓶,怎么都不肯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正这并不影响我们去那里玩耍。到后来,我们几乎每天都在那个地方里面玩儿,采野花、过家家、捉迷藏、唱歌……我甚至于怀疑在家里的父母都能听见我们在林子里的欢笑声。然而,我们没有等到父母来找我们离开,来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戴着浅蓝色面纱的姐姐——后来我们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位特殊的伯爵大人。 在这个地方,有着严格的等级分别。身份最高的就是皇室,国王,王后,王妃,王子,王子妃,主教,大臣,伯爵,行政官,侍卫。接下来就是与皇族有血亲的贵族和异能者,甚至于异能者的地位比有血亲的皇族还要高。再接着,是教师或者商人这一类的拥有低级爵位的人,最后才是平民和异族。而独自生活的大人,则是贵族和异能者的结合体,并且在王宫享有特权。这些都是我长大了之后才知道的,当时那个姐姐并没有问我们为什么进入静林,当时我们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害怕被这个姐姐惩罚。可是,她并没有惩罚我们,甚至于没有多一句重话。现在想想,大人当初真的是非常宽容的。 她和我们一起玩儿。教我们折纸,教我们好多好玩的游戏。游戏的内容和名字我大部分都遗忘了,可是却还记得当时的那种快乐的感觉。那个时候,长大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未来这个词太遥远,连形状都看不到,谁都不会想到现在的日子会是这样一个样子,谁都没有想到我们总有会改变长大的一天。可是想想,也是很不错的。毕竟有这么好的一个童年,比起其他被父母管束的孩子,我们真的很幸运。想必,我们也要感谢大人。”茉莉阿姨说的话,忽然让安然对静林有种无比巨大的好奇和向往,她也想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于是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安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偷偷的溜出了门,在那个清晨走进了静林。她的心里有些许的忐忑不安,似乎是因为没有经过允许就走进来的关系。这个时候,她忽然可以理解茉莉阿姨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偷偷摸摸的在林子里快速的移动着脚步,一个踉跄的转身却撞到了身后的人。冥嫣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她并没有责骂她,而是给她讲了几个故事。 {1.花蝴蝶} 静林里面有着整个城里最美丽的花蝴蝶。那是因为很多很多年之前,静林里面有一个善于饲养的蝴蝶的女孩。那个女孩子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一个人在静林里——甚至于,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静林。只是,大家都知道,她一直在养蝴蝶。她养出的蝴蝶有着大大的翅膀,斑斓的色彩,扑闪扑闪的模样,翅膀上的金银色格外的挑眼。那个时候,经常会有一个神秘的商人,带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卖给那些富有的人家。女孩从那个商人手里得了一包奇怪的花种。那种花生长起来并不难,一个月便可以长出枝叶,扎根于泥土,可始终没有办法开花。女孩想了很多办法,却也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商人对她说:“这里的昆虫很少,你的蝴蝶这么美丽,为什么不把蝴蝶养在这些花的附近呢?” 在这之前,她一直让蝴蝶随意的在林子里面飞舞生活,听了商人的话,她开始有意识的让蝴蝶在那些花的附近生活。那种花似乎很难生长,无论如何,也都只有叶子和花枝而已,费尽心血,女孩努力了很久很久。似乎这种花有一种魔力,哪怕还没有开花,却能够让人们为它而疯狂。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她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努力,希望这种植物可以开花,费尽心血,结果却并不明显。她更加更加的努力,坚持不懈的尝试着任何一种可能的方法。以至于,在疲惫的时候,嘴角流出了点点的鲜血,滴落在了静林的土地上。 花,终究是开了。 可是女孩看不到了。 她永远的沉睡在了静林的中心,化作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此,静林里的花蝴蝶有了新的变化,如果你有机会抓到一只,你就可以发现,在蝴蝶翅膀的一侧,有着一点带着水色的深红,那水色怎么都不会退去,就好像刚刚染上的鲜血一般。我始终觉得,那是那个女孩的夙愿,她的蝴蝶带着那种花的花种在这个地方飞舞,花种传的越来越远。其实,那种花并没有这么难种,只是,它需要一点死亡的气息,需要有人给它们可以注入灵魂的鲜血。后来,我把那些花都移植在了白塔前的小路上。 舍子花。 {2.杜鹃} 至今为止,静林里面都存在着一种鸟。它有着姣好的体态,婉转的歌喉。听到它的歌声的人,无不为之惊叹和愉悦。只是,这些鸟儿是不会轻易歌唱的。只有当它相信你、愿意跟你亲近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听到这些鸟儿婉转清亮的声音。等到那个时候,想必你也会明白,为什么始终有人想要捕捉这些鸟儿。它们的声音实在是太诱人了,这可以说是它们的有点,也可以说是导致很多鸟儿落入牢笼、失去自由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捕捉它们,于是它们的警惕性也就越来越高,不再轻易的与人亲近了。 可是,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是一个生活在静林附近的、眼神不太好的老妇人。老妇人早年死了丈夫,也没有孩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其实,这样的老人并不少见,他们依靠自己生活,哪怕年纪越来越大,也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他们只能一个人生活,直到有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忽然感觉无比的舒适,然后沉沉的睡去,不再醒来。孤寡的老人和留守的儿童一样可怜,他们看着眼前虚无缥缈的希望,做着其实已经知道毫无意义的等待,可是还是不愿放弃,只为了让自己还有些寄托。 老妇人看不太清东西,可好在耳朵还算灵光。她总是喜欢在窗口撒少许的面包碎粒,也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一早的时候,能听到窗口生机勃勃的雀鸟叫声,人也有些活力。老妇人从来没有打扰过那些麻雀之类的小鸟享用窗口的面包,每每早上的时候,她也不过是站在离窗口稍远的地方,听着那些鸟儿叽叽喳喳的吵闹。渐渐的,她开始慢慢的走近,并不是想要触摸那些小鸟。年纪越来越大,她的听觉也开始退化了。好在小鸟们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害怕她的靠近,反而主动飞上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细语。 后来有一天,有几只稍大的鸟儿飞上了她的窗台。晚上,她特意多撒了一些碎面包,生怕那些鸟儿不够吃。果然,第二天那几只稍大的鸟儿和几只小麻雀一起来了。小麻雀吃完面包,依旧跳到她的肩膀上嬉戏唱歌,而那几只大些的鸟则格外的安静。她从不主动伸出手去逗弄那些鸟儿,准确的说,她也没什么力气来逗弄那些鸟儿了。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从她开始喂养那些麻雀开始,到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已经老的走不动了。每天邻居都给她带些吃的,她连家门也不出了,只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听着那些鸟儿歌唱。 那一日,下午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前模糊的有什么东西在飞舞,她知道,那是平日里自己喂养的鸟儿。忽然,她想起了传说中,生活在静林的鸟,有着无比婉转的歌声的鸟儿。她喃喃自语:“如果,能在我死之前,听到那种鸟儿的歌唱,我就真的没有任何的遗憾了。”人嘛,等到老了,很多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了。但往往就是这样,很多的愿望都迫切的想要实现。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静林的主人愿意让她进入林子,她也不太可能得到那些鸟儿的信任。更不要说听到它们的歌声了。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老妇人依旧每天喂养着那些鸟儿。终于,那一天,她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窗子开着,她还没有来得及放碎面包,就觉得好累好累,好想睡。忽然,有一个声音对她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眼前。”声音很温柔,暖暖的,好像午后的阳光一样。她睁开了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窗前,无比的清晰。她看到了那种传说中的鸟儿:羽毛是鲜亮的绿色,翅膀上有着像彩虹一般渐变的蓝色,探头探脑的站在她的窗台上。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满足一次你的愿望。” 她已经顾不得那个声音的来源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了眼前的鸟儿身上。她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幸运。那些鸟儿开始唱歌了,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婉转动听,扑闪着翅膀,那几只鸟儿都飞到了她的身边,还有一只胆大的,落在了她的肩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耳朵。她靠在椅子上,笑笑的,缓缓的闭上了眼。再也不会醒来了。而那些鸟儿则依旧停在她的身体上,依旧不停的歌唱着,直到声音嘶哑,直到嘴角流血,才停了下来。窗外,一只如同金刚鹦鹉一般的鸟儿站在高高的枝头,看着那个窗口的位置。 有一件小事,她许是早已忘记了。在她小的时候,曾经看到一只花猫,正在拨弄一个小绒球。她轰走了花猫,拾起了那个绒球。她发现,那原来不是一个绒球,而是一只鸟儿。小鸟在她的手心里呆了好久。最后,还是飞走了。在飞走之前,还停在了不远处的枝头,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好像要一直记住她似的。 正文 第十章 {3.路} 路是怎么来的? 想必听到这个问题,你会不假思索的告诉我,路是人走出来的。这句话本来没有错,但放在静林,那就不对了。作为私人的林子,静林是鲜有人进入的。当然,除了孩子和林子的主人之外。静林的主人是宽容的,她允许那些爱玩的孩子进入到这个地方,在这里尽情的嬉戏玩耍。对于那些孩子而言,这里就是天堂,同样的,她也在见证天堂。可是,她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并不是因为她不会或者是不想,只是,她害怕自己无法克制这种欲望。 她是血族。简单的说,就是吸血鬼。 那些年幼的孩子在她看来,就好像一滴滴新鲜的、有活力的血液。每每的,当她看到那些孩子在她的面前走动跳跃的时候,她总是要不自觉的克制自己的欲望——她只是一个孤独的血族,她并不想伤害他们。为了不让那些鲜活的生命太过的勾引她的欲望,于是,她戴上了面纱,希望隔绝掉一点人类的气息,可以让那些孩子更安全,不让她做出本能的事情。对于血族来说,血液就是他们生命和生存最迫切的需求本能。她不断的在克制这种能力。 其实,长期不吸血,也是不好的。人们都惯性的以为吸血鬼不可能生活在阳光之下,就好像惯性的认为怨灵不会在白天出现。其实,他们也不曾发出公告自己不会在白天的时候窥视着某个地方。就好像,她,作为一个有着上千年寿命的血族,可以在阳光下自由的走动一样。她的初拥来自于血族之中最为残忍,同时脾气也是最为古怪的伯爵——她本来也是人类。为了那该死的所谓爱情的东西,为了一个可笑的男人,她曾经以作为人类的血肉之躯跳入万丈悬崖,摔的血肉模糊。不过是愚蠢的殉情而已。可是,她没有完全成功。 伯爵大人救了她,当然,也可以说是把她推入另外一个深渊。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伯爵大人隐瞒了所有的族人,将她转化成了血族。这仅仅是伯爵大人的一意孤行,同样,他也不曾有机会问她是否愿意。当她明白这一切之后,则不由得恨了起来。并不是恨伯爵让她变成了一个被人类所不耻的血族,而是忽然发现,自己曾经信仰的爱情、自己所深爱的男人,一切的一切在死亡面前,终究一败涂地。她努力的接受伯爵教导她的一切,她对自己几近苛求,马术、骑射、礼仪、文字、艺术、魔法、武术……在伯爵大人看来,所有被他初拥的血族之中,她,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哪怕是那些被极为看好的拥有纯正血统的血族——并非由人类转变的血族,都及不上她的能力。当她的尖牙咬开那个男人颈上血管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无比的愉悦。 可是,这种愉悦之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例如:苦涩、错愕。 她似乎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如果这样就真的永远归于黑暗,再也无法出现在阳光之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什么错误?为什么当真正可以吸干那个男人的血的时候,却感觉到了犹豫?她愣住了,被自己的想法愣住了。她并不是还爱他,只是觉得,不值得。“怎么了,我亲爱的孩子?”伯爵大人微微的笑,只有面对她的时候,眼神里面才有难得的柔和。她摇了摇头,一把推开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说:“大人,他的血,不好。”说罢,随手抽出一旁伯爵大人的佩剑,刺进了那个男人的心脏。 或许这样,也就不算归入永恒的黑暗。 她在心里这样想,伯爵大人看着她,微微的叹了口气。 “孩子,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的。其实我也不愿意,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孩子,你知道作为血族,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对于人来说,最痛苦的便是生老病死,可是对于血族来说,最痛苦的就是活着,哪怕一秒都是煎熬。你会看着你周围的朋友、亲人,一个个的老去,死去,唯独你自己是不变的。或许这就是上帝对生活在黑暗中的我们最深的惩罚——让我们背弃一切。也可以说,是让一切背离我们。孩子,我多想和你相互依偎着,一起活下去。可是我知道,你会死,我也会。我们终究会死在吸血鬼猎人的手上,死在那枚银色的子弹之下。 …… 孩子,你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以一个异能者的方式活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好好的活下去。” 其实,她很想安慰一下大人,她想说:“不会。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会活下去,我们两个一起,不再孤单。”可是这些话,她从来没有机会说出来过。总有些什么,是在人们的预计之外的。就好像她从未想过他们真的还有分开的日子,就好像他一直就知道,总有什么会发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伯爵大人擅自对人类进行初拥,这是在血族也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有人来了,可是,伯爵大人自己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着了整栋房子。大火过后,那些血族,只在废墟之中找到一具尸体,是伯爵大人。他的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枚十字架,似乎是在像什么忏悔,又或者,后悔当初,背弃了这个世界,想要求得上帝的宽恕。他们不明白,他们也不用明白。没什么大的意义。那些血族搜寻了良久都没有找到她的存在,只能谎报她也同伯爵大人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可其实,她还活着。 她换了一个地方,到了那座血族从未踏入的城。她欺骗了国王,以异能者的身份生活了下来。也可以说,是伯爵大人教导她的东西起了效果,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风姿卓绝、仪态优雅的女子,居然是传说中恐怖的血族。国王封她为伯爵,同时掌管宫廷礼仪和艺术。并且给了她一片封底——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住宅加上一片荒凉的林子。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这样的林子,变成了如今的静林。一切都在变。从此,便是长长的一段时光。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当初伯爵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的难过,面对漫长的岁月,那种孤单。有时候她会想,或许伯爵大人还活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国王慢慢的老去,慢慢的死去。一个个人,接二连三的在某一年死去,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知道因为大家都老了,大家都到了应该死去的年纪。可她依旧活着,她依旧年轻。这让她极其伤感,她拥有了她所要的一切,可是,给她欢乐和信心的朋友,却永远不会再回来。这该是何其的伤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极其的怀旧,什么东西都保留下来,陈旧的家具饰品,或者是衣服鞋子,她都极好的保养着,不然就四处寻觅一模一样的代替。 她不过是在骗自己,骗自己时间还没有过去,骗自己他们还依旧和她在一起。可是自欺欺人终究是骗不过的。对鲜血的渴望,几次让她险些暴露身份——一旦被人知道她是血族,那么一切的东西都会化作一颗银色的子弹,人类是不会放过杀死吸血鬼的机会的。由于拥有最好的血统和人类的习惯,她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她欺骗了所有人,说她只是一个异能者,能够保持容貌而已。毕竟大家还不算太怀疑,这样拙劣的谎话也就瞒骗了过去。生活也没有什么波澜,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怀疑她的。于是便找了各种的理由,不让自己的孩子进入静林玩耍。 一度的,静林鲜有人烟。 后来有一日,她偶然发现,林子里面出现了不寻常的道路——马蹄踏出的痕迹。那不是孩子们常走的位置,那条小路在林子里蔓延穿行,她顺着这段长长的路走,最终依旧没有找到什么人的踪影,只在离开静林的一头,寻到了一条马鞭。忽然,触及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伯爵大人也是极爱骑马的。那时候,她的马术也是伯爵大人亲自教授的。本来以为已经要遗忘的过往,冷不防的出现在她的眼里,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好像当时那个脾气古怪却会对她微笑的伯爵大人还在她的身边。 作为血族的孤独感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她不由的跪倒在了那里,任凭怎么难过,也落不下一滴眼泪——血族,是不会有眼泪的。“小姐,您没事吧。”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瞬间警惕了起来。不得不说,血族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一瞬间可以转换不同的情感,以保护自己的安全。起身,转头,身后的马儿还在嘶鸣,那是一位还没来得及下马的骑士。她将右手抚在左肩上,微微的行礼,递上的手里的马鞭:“想必这是您的东西,现在原物奉还了。”说完,她再次微微的鞠躬,准备离去。 “等一等,小姐。噢,不,应该是大人。”骑士跳下马来,一脸的歉意:“大人,真对不起,我的马儿非常喜欢您的林子,我刚刚实在没有注意到,想必您就是那位独居的大人吧。失敬了。”她刚想说话,目光却落到了那位骑士的脖颈上,上面有着一条很特别的项链:镶钻的月牙下面嵌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水蓝色宝石,细细的颈链闪闪发光。她认得那个东西,那是在很久以前,伯爵大人为她定做的,那场大火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带走它。为什么这东西会在骑士的身上?难道是伯爵大人给他的吗? “这坠子,是从哪里来的?”她看的出神,那骑士豪迈的摘下了链子,递到了她的手里。骑士说:“这是我的先辈传下来的,据说是在一具吸血鬼的尸体上面找到的,据说为了摘下它,先辈斩断了那吸血鬼的脖颈。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链子依旧是闪闪发光的,可见是多好的东西。母亲说,它可以保佑我,在战场上不会战死。”她听着,右手不自觉的握拳,指甲掐到了手心也不放开。“这个,可以给我吗?”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骑士楞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表情,最终还是答应了。 骑士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人看到那个坠子,会是这样的表情,他最终答应把那条项链送给她,有两个原因。一,他觉得自己冒犯到了大人,理应向她赔罪。二,他觉得,这条项链必然让大人想到了什么以前的事情。或许就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同一个地方去,都只是在以自己的想法猜测对方。 夜深了。 骑士邀请她去了自己家族举办的舞会。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扮,依旧是平日里穿着的礼服,依旧是平日的马车,唯独不同的,是她戴着那条项链。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突然出现的灰姑娘一样,惊艳了全场。血族礼仪中的优雅气质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骑士邀请她跳了整晚的第一支舞,同时也是最后一支。一曲结束,她便缓步走到了一旁,拿起酒杯,独自啜饮。酒精的味道遮盖掉些许血液的浑浊感——这些人的鲜血并没有那些孩子有灵气,甚至于可以说是污浊不堪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血污染她的肠胃,虽然,她很想咬破他们的血管。 她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伯爵大人会在那场大火里死去再也没有醒来?血族拥有月光的力量,那种在黑暗中不死的魔力不是一场普通的火焰可以消灭的。只要还剩下几滴血,就足够伯爵大人从坟墓中重新爬起复活。可是,他终究没有。因为,他的脖子被人砍断了。砍断了脖子,没有人还能够再活下去,吸血鬼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伯爵大人就是死于这户人家的贪婪,仅仅是为了从血族身上得到一条项链。 “您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很高兴。”骑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调整了一下表情,绽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今天夜里,可以在这里留宿。”暧昧的话语,骑士笑的格外灿烂:“当然可以。”她也在笑,可当骑士转过目光的瞬间,她的眼神里只留下杀戮的气息。思考了那么久,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不动手。伯爵大人的笑容依旧在她的眼前徘徊,若是没有这些人类的贪婪,也不至于…… 她将骑士打昏在了房间里,同时取走了骑士的佩剑。 等到天亮的时候,她骑着马,离开了那个地方。 等到天亮的时候,骑士醒来,看着满地的血迹,自己的佩剑立在身旁,只差分毫,就可以割破他颈上的动脉。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已经死去,血液已经凝结,招来了些许的蚊蝇。都只有一个伤口,就是心脏。剑尖将整个心脏剜出,抛掷在了地上。他很平静的看着那一切,什么都没有说。从此,那里变成了一片墓地,骑士也就此消失在了那里。 —————————————————————————————————— “或许,他还会回来。或许,他还活着。或许,还有人会见到他。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原谅那个血族的行为?杀死那么多看似无辜的人固然是不对的,可是,人类短暂的一生永远无法理解,在血族的生命当中,孤独有时候比死亡更加可怕……”冥嫣的声音终于又一次开始变得模糊,安然隐隐约约的意识到,大概又到了自己必须离开的时候了。忽然,她好厌烦自己所存在的世界。并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多好,只是在这里,或许她还可以放下一切的一切,安心的做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些人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