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至花山(1) 策黑马扬长鞭,少年一袭白衣,恣意潇洒。 行至花山脚下,他仰头看云雾中朦胧不清的山头,扬起了一抹浅笑。 微浸的汗水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如夜里盛放的蔷薇的清香般使人神色舒缓,少了些疲惫,多了些惬意。 少年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随后喷出,酒丝点点落到身上,遮去了体香。 前方闹哄哄的,一群马贼拦住了一名过路女子,似是不怀好意。 英雄救美向来是少年人乐意而为的。他高喝一声,策马过去。 女子一身鹅黄色纱裙,目光似含水,盈盈动人。 少年一时竟看痴了,半天才听到马贼的叫嚣。少年回过神,对马贼轻蔑一笑,惹来马贼们的嘲讽之声。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想英雄救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马贼们提着大刀一哄而上,少年镇定自若,伸手向背后抓去,握住了剑柄。长剑出鞘,泛着微黄的光芒。 少年轻蹬马鞍,跃向了人群。游刃有余地在马贼中挥剑,爽朗的笑声从人群中传出。 原本神色平淡的女子看到了少年舞剑,脸上出现了些许赞赏的笑意。但一闪而过,无人注意到。 少年白衣随风,剑花飞舞,竟让众多马贼措手不及。大约穿梭了一遍这小小的马贼群,少年抽身跃回马边。他轻轻抚着马儿黑色的鬃毛,挑眉看着马贼群。 马贼们疑惑不解,不明白少年为何只是舞剑耍了一会儿帅就如此自鸣得意,不过花拳绣腿而已。正要出声嘲笑时,马贼们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丝丝疼痛感传来。恰好有风吹过,马贼们的上衣随风而落,化作缕缕布条掉到地上。他们赤裸的上身满是剑痕,正缓缓渗出血来,但伤口甚浅,并不要命。 马贼们方才晓得少年的厉害,来不及放狠话,便纷纷逃散了。 “姑娘,你没事吧。”少年走到女子身旁,笑道,“我救了你,但你无需谢我,人在江湖,拔刀相助是应该的。” “倒是挺有优越感。”女子神色冷淡,但声音却清脆好听,“你便是赵铮吧?” 少年吃了一惊,暗自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知道他的真实名字的人,不超过三个。 “我自然不认识你,一身酒气,倒像个酒鬼。”顿了顿,女子将目光落到赵峥手中的长剑上,“可我认得这把掩月剑,十七年前我将剑交给你母亲时,你才刚刚足月。” 赵铮看着剑,又看了看女子,迟疑着开口,“莫非你就是母亲让我寻的月婆婆?”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不会是你。既是婆婆,又如何长得如此年轻貌美?看你这模样,也长不了我几岁。” “呵,倒是谨慎。”掩月轻笑一声,抬手间掩月剑已飞到她手上,“信不信由你!”说罢,掩月转身,踏上上山的路。 赵铮看着自己的剑到了对方的手上,心里已经相信女子的话。因为掩月剑认主,除了自己,旁人是无法触碰的。掩月剑是月婆婆的佩剑,这女子能握住它,自然就是月婆婆了。 赵铮连忙牵马跟上去,好奇地问:“婆婆,这是你的易容术,还是你的本来面目?” 掩月停下脚步,转身静静看着少年,目光中掠过一抹冷色,却是十分好看。这样生动的脸,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赵铮双手一击,大呼一声厉害,“果然,母亲说您是位高人,我只道是武功高,没想到竟会不老之术。您能教教我吗?” “这世间万物,绝不会凭空消失,亦不会凭空生出,你若想维持年轻,便要有人为你甘愿老去。”言罢,掩月不再与赵铮说话。 少年被掩月的严肃吓住,牵着马无声地跟在后面。 踏入花山的那一刻,仿佛越过了一层水面,一股冷意骤然袭来,夹着淡淡的花香,有几分像他体香的味道。 他猛地吸了一口,花香似一股暖流,将方才的冷意尽数驱散了。 正文 第一章 初至花山(2) 赵铮觉得神奇,“嘿嘿”笑了两声。 掩月面无表情地顿了顿脚步,却听得身后人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个“咦”字拉得很长,掩月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 碧绿的草丛中一株紫色的植株长得正欢,两片小叶子在风中左摇右摆,很是可爱。 “我第一次见紫色的草……”赵铮不由的走过去多看了两眼。 掩月忽地想起百年前那白衣胜雪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说:“你说你爱的难受,怎地不寻了那散魂草来,将这段感情忘的干干净净,却要在我这里讨罪受。” 默默闭上眼,清空纷乱的思绪,掩月对赵铮道:“此草名为散魂,极为少见,很是珍贵。你若喜欢,不如移栽了去,它很好养活。” 赵铮爱不释手:“很珍贵?莫不是可起死回生?” “倒不是,不过模样可人些。” 即便没什么用处,赵铮也甚是喜欢,便将它周围的土一块刨出,小心搂在怀里。泥渍染脏了他雪白的衣袍,也不在意。 掩月望向赵铮的眼神,突然迷茫起来,仿佛穿越了时光,眼前这青山绿水,变幻了另一番光景,雪花纷乱,寒意袭人。 眼前这人,也变幻成了另一个,同样的白衣,不同的是那淡漠疏离的脸庞,隐着高傲与孤寂。 那人弯下腰,抱起一个小女孩。女孩穿的破烂,浑身脏乱不堪,一双眼睛却漆黑闪亮,光彩仿佛掩盖了那夜皎洁的月色。 “快放下我,你的衣服要弄脏了。”女孩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将他的白衣染的更脏。 他声音低沉,道:“无妨。”转瞬将女孩抱得更紧,并不在意衣袍上的片片泥渍。 赵铮并不知掩月因何事出神,但那双初见时动人的眼睛,已然有些暗淡了。赵铮空出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掩月憔悴的眼睛,掩月眼中寒光一闪,转身躲开。 赵铮讪讪收回手,“婆婆方才在想什么?” 并无回答。 掩月迈步上山,赵铮怀抱散魂,紧随其后,马儿达达地跟着。 赵铮以为,掩月会将他带到山上某一处,那里会有两三间房舍,周围是绿树红花,清流缓缓。 怀着这种心态,一直到了山顶赵铮都未看到想象中的房子。 马儿呼呼喘着粗气,赵铮累的出了些汗,原本被酒遮住的体香又暴露出来,像是山间的小溪流过花丛,很是好闻。 赵铮颇有些急性子,想开口询问,却见掩月并没有停下脚步,到了山顶依旧向上走。 每走一步,脚下便凭空出现一阶石梯,赵铮欣喜地跟上去。 石梯闪着白光,映得鞋底生辉。 赵铮抱着散魂,牵着马儿,随掩月走到石梯顶端,眼前才霍然开朗。 眼前的景色比赵铮设想的要美上几分。 一片碧色竹林,株株纤细,随风而舞;一片粉色桃林,桃花朵朵,映得面容红润。 两种颜色极端的植株混生在一起,竟十分好看而不显得突兀。 林中有一座篱笆小院,绿竹围成,点缀着些许桃花,红与绿的搭配,美到了极致。 赵铮不由得连连赞叹。 赵铮想起来时的阶梯,再回首看时,已无踪迹。周围都是绿竹桃花,找不见来时的路了。 赵铮这才知道,原来是传说中的结界。 入了房舍,将散魂草安植在花盆里,又给马儿添了料,赵铮方才得出空来。 掩月随意地半卧在床榻上,指了指对面的那张小床,“以后,你睡在那里。” 赵铮愣了愣,“和婆婆同住一屋?” 掩月抬眼望了下被赵铮放在窗边的散魂,“除了这屋,便只剩下一间厨房和一间茅房。” 赵铮:“婆婆不介意,我怎敢多言,住一屋便住一屋罢。” 言罢,赵铮匆匆跑出去从马儿身上拿来他的包袱,里面有一些碎银、两件换洗的衣服和十七年前掩月送出的《掩月剑谱》。 取了剑谱,赵铮恭恭敬敬地交还给掩月。 掩月接了剑谱,在手中把玩一番,“里面的招式全记住了么?” 赵铮点头:“记得,也会耍。只是未曾和高手较量过,不清楚到哪个水平了。” 掩月颔首:“无妨,记住便行。”然后双手一撮,剑谱在瞬间化作了粉末。 赵铮吃惊地看着掩月,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功力! 掩月扯过赵铮的手腕,静心号了一脉,不由皱眉,“以你如今的内力,怕是仍需练上三五年,才勉强能经得住哪洗魂之痛。”见赵铮面露失望之色,掩月又说,“不过,这些年你全凭一本剑谱自学武功,能达到这个地步,也实属不易了。当年,他贴身教我,也费了十年功夫我才勉强掌握。” “他……是何人?”赵铮接道。 掩月垂下眼眸,“明日我带你去拜见他。” 正文 第二章 铭魂往生(1) 第二章铭魂往生 赵铮一夜无眠,一是因着对面躺着一位长着少女脸的婆婆,一是因着十七年来母亲的叮嘱。 母亲从不对他隐瞒什么,是以他从记事起便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宋皇子。十七年前金兵攻入皇城,作为北宋皇妃的母亲扮作宫女,冒死带自己逃出了京城。 途径花山,承月婆婆相救,得以逃出生天,之后便混入寻常百姓中,得了无忧的生活。 虽是亡国大仇,母亲却从不教他记恨。 他懂母亲不过是希望他远离政事,平平安安过一世而已。所以时时谨记母亲的教诲,不参与国乱纷争,只做个平凡人。 可因为百年前的一桩旧事,让他无法平凡。当时的宋国皇帝为了避免后宫妃子与侍卫私交从而在皇子皇孙中留下外脉杂种,所以特地请了巫族族长柳七作了一法。让大宋赵家的血脉从出生起就带有皇家印记,称之为“铭魂”,即在心口刻下一个金色的“宋”字。 但凡皇族,自呱呱落地时起,铭魂便会自动浮现在心口,相伴一生。 另一个奇异之处便是,铭魂之人在十六岁之后便会身带体香,所到之处,皆是清香扑鼻。 去年赵铮满了十六岁的生辰,这一年来全靠烈酒掩盖体香,倒也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今日赵铮来花山寻月婆婆,是因为她在十七年前救下他时,曾应允母亲,帮他去除铭魂印记。但这铭魂是百年前的最强者柳七种下的,想要除去岂是易事。先不说做法者需消耗极大的精力,但是这洗魂之痛,也是旁人难以忍受的。 这也是他十七年来苦练武功的原因。可月婆婆送他的剑谱太过玄妙,他参悟了十多年,也只不过学了个十之一二,对付普通毛贼很轻松,但要承受洗魂,婆婆也说了,怕是再练三五年也是勉强。 临近拂晓,赵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梦里云雾飘渺,一切都不真切。似乎有琴声,有兵刃交接的金属声,还有男人若有若无的叹息。 弥漫的云雾中,他拼命奔跑,寻找声音的来源。云雾深处,他看到了那个抚琴的白色身影,刚想走过去,却醒了。 黄衣少女单手支着额头斜坐在桌前,一双剪水的眸子淡然看着他,“醒了,会做饭么?” 赵铮起身,整整衣服的褶皱,“婆婆想吃什么?” 掩月摇摇头,“厨房里并无食材,昨日本是下山采办,谁料遇到你,便忘了。” 赵铮摸摸干瘪的肚子,昨天来时只匆匆啃了干粮,到现在还未吃饭,睡时不觉得饿,此时倒有些饿意,“那要吃什么?” 掩月耸肩,“你能做出什么,便吃什么吧。” 有些为难地摸摸鼻子,赵铮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便先饿着吧。”掩月起身走至屋外,回身对仍愣着的赵铮道:“梳洗一下,跟我去拜见他。” 赵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掩月口中的“他”是何人。 桃林更深处的景色比外围要美上几分,但越往里走,绿竹越少,尽头已是大片的桃花,灼灼耀人。 一方鼓起的坟头安静地躺在桃树下,坟上落满了桃花,风吹花瓣,纷飞在掩月周身,甚是凄美。 掩月提裙跪下,向那简陋的无名坟头拜了三拜。 赵铮站在掩月身后,隐约听到一阵琴声,脑袋忽然疼了一下,心头的铭魂开始发烫。下一瞬又恢复了自然,只有胸前的铭魂还存有余热。 “跪下。”掩月清冷的声音响起,赵铮恭敬地跪拜。 而这坟内之人是谁,掩月只字未提。 因为没有食材,赵铮便主动请求下山购买,掩月允了。 赵铮取出随身的烈酒,还未及喝下,掩月递了一块乳白色的玉石过来。 赵铮疑惑地接下,“婆婆,这是何物?” 掩月看了赵铮一眼,给自己倒了茶水喝,“这玉可以吸收你的香气,戴着它总好过弄得自己一身酒气。”又道,“酒多伤身。” 正文 第二章 铭魂往生(2) 赵铮应声,嗅了周身,果然香气已渐渐淡了。 掩月打开结界,把赵铮送到花山之顶,嘱咐道:“天黑之前要回来。”然后回了结界内。 赵铮挑挑捡捡,选了一根称手的树枝带在身上。昨日掩月剑被月婆婆收回了,他习惯有个防身的物件。 进了山下的小镇,赵铮首先寻了送信的信僮,给远在家里的母亲寄了平安书。又在米铺里买好了米,刚出米铺准备去买些菜蔬时,便见一匹受惊的马奔跑在大街上,人们险些被撞到,都慌忙避让。 人群中一个左顾右盼的少女显然未注意到这些,待发现时,惊马已在身前丈余远。女孩被吓得愣在当场,忘记躲开。 赵铮背着米篓,丹田提气,脚下轻点跃了过去。 “小婉!”人群中一声惊呼,一锦衣青年,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同样提气掠来。 赵铮早他一步抱住女孩,堪堪避开惊马。 青年见女孩已得救,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到飞奔的马背之上。他将糖葫芦叼在口中,双手死死握住缰绳,试图让马儿安静下来。青年手背青筋暴出,显然很是吃力。 好在马儿惊叫了两声,在青年的强迫下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早已唏嘘不断。 青年下了马,恼怒不已,“谁家的马?” 一布衣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是小人不好,让马惊扰了各位,小人愿意赔钱……” “幸好没有伤亡,赔钱倒不必了。”青年摆手作罢,但怒气未减,“只是这好端端的马儿,为何会受惊?” “这……”小厮面露尴尬,脸色微红,“孤狼姑娘说它不听话,要小的宰了煮肉吃,这马便发了疯似的跑了出来。” 听罢,青年暗自夸赞这小厮好聪明,在这江湖之中,只要提起孤狼姓氏,人们便知是千剑山庄。 千剑山庄庄主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少庄主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即便他家的马在此闯了祸,只怕也没人敢放肆。 青年原本的怒色稍微淡了,他轻咳两声,“马通人性,你要杀它,它自然要逃。好好待它便是了。” 见小厮十分为难,青年从身上取出一枚令牌,交给小厮,“我知道你主子要杀马,你做不了主救它。且把这个给你家主子看,就说我替马求个情。” “多谢少侠。”小厮重新给大家道了歉,牵着马离开了。 青年转身看被救的女孩时,却见后者正低头轻啜,很是委屈的样子。 青年忙走过去,把糖葫芦递给她,又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问:“怎么哭了?没事了,别害怕。” “不是。”女孩摇头,手却偷偷指向一旁正哭笑不得的赵铮,哽咽着说:“他抱了我……” 赵铮很无奈,他是情急之下才搂住她,没想到女孩如此认真,连抱一下都要计较。 早知道就不救了。 青年是个明事理的人,低声教训女孩,“人家小兄弟是为了救你!”抬头又万分抱歉地看着赵铮,“舍妹不懂事,小兄弟莫怪。” “没事没事。”赵铮摆手笑笑。 青年抱拳行个江湖礼节,“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在下陆务观,”又指指女孩,“这是表妹唐婉。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 赵铮抱拳回礼,奈何手中的树枝显得十分好笑,赵铮尴尬地挠头,“在下姓张,因上面有两位哥哥,位居老三,便取名一个‘三’字。” 唐婉“噗嗤”一声笑出来,“张三?” 陆务观忙瞪她一眼,她轻哼一声,背过身去啃糖葫芦。 赵铮的确有亲生哥哥,皆死于十七年前。母亲常常唤他三儿,他便随了母亲的姓。“赵铮”这个名字,只有母亲、婆婆和自己知道。 相遇即是缘分,陆务观和赵铮聊的来。况且赵铮又救了唐婉,陆务观便提出要请赵铮吃一顿。 赵铮见天色尚早,想着不必他花钱,不吃白不吃,便欣然 应邀。 正文 第三章 铭魂往生(1) 此地名为花都,盛产各类奇异的花种,占地不大,却十分富裕。 陆务观在花都最大的酒楼订了雅间,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赵铮心想,江湖中人,果然挥金如土,这一顿的花费,足足顶得上他与母亲一个月的开销。 “张兄弟,不必客气,在下先敬你一杯。”陆务观举杯相邀。 赵铮闻了闻酒香,很醇厚,想必是埋藏多年的好酒。 那厢唐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嚷嚷着要喝。 “你酒量不好,别喝太多。”陆务观道。 唐婉乖巧地点头。 三人举杯同饮,赵铮赞叹好酒,辣而不燥,香而不腻。 唐婉抵不了美酒的诱惑,说了只喝一点儿,却一口气喝了一杯,此时脸颊绯红,头晕乎乎的。 “我,好像醉了……”她轻轻吐出这句话,“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陆务观摸摸她的头发,宠溺地笑道,“知道自己不能喝,还一口气喝那么多。” “不对。”赵铮看着眼前有重影的陆务观,不仅疑惑起来,这一年来为了掩盖体香,他的酒量练得绝对是一流的,怎么现在只喝了一杯,就有些晕了呢? 就算再烈的酒也不可能晕这么快。 “这酒,有问题……”出声的是陆务观,此刻他双颊绯红,眼皮沉重,双手撑着桌面才勉强没有倒下。 “喂,你没事吧?”赵铮伸出手晃了下陆务观,想让他清醒些。 谁知刚一碰到他,他就撑不住倒在桌子上。 赵铮此刻只是晕,头脑却是清醒着,能分辨出酒里只是比较厉害的迷药,并不致命。 赵铮隐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他眼睛眯了眯,想着对方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学着陆务观晕倒的样子,趴到桌上,只是手中,还紧紧握着捡来的树枝。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随即有人出声,“姑娘,他们都倒了。” 听声音略有些稚嫩,像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哼,”被称作姑娘的人轻哼一声,声音倒是清脆好听,“敢惹本姑娘,以为是陆家的人就了不起啊!” 听得此言,赵铮不由在心里苦笑,本来就疑惑自己初入江湖,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今天有人在酒里下药害他。 原来得罪人的是陆务观,自己竟被连累了。 “把姓陆的给我抬到马车上,拉别院里去。”姑娘吩咐道。 “是。”几个男人齐声应道,但小丫鬟却疑惑地问:“可是姑娘,这两个哪个是陆家的人啊?” 赵铮听到正准备抬人的家丁们动作有些迟疑。 姑娘的回答颇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我忘了问阿旺姓陆的长什么样了。算了,一块全抬走。” 家丁们先将陆务观抬出去,又折回来架起赵铮。丫鬟拽了拽赵铮手里的树枝,没拽出来,委屈地叫了声:“姑娘,怎么这人还拿着一根树枝,好奇怪。还有那个米篓……” 姑娘显得十分不耐烦,“把他们的东西一块都带走!” 赵铮偷偷睁开一条眼缝,见一身穿红色劲装的妙龄少女正掐着腰指挥着,她的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长鞭。 赵铮忽然想起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公子剑,侠女鞭。 说的是当今武林盟主孤狼赤膝下的一双儿女,情公子孤狼情和女侠孤狼珊。 看这女子的装束,应该是孤狼珊无疑了。 赵铮和陆务观以及唐婉三人被抬上马车拉到了一处园子里。 赵铮既已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不着急逃走了。孤狼珊好歹也是江湖上的侠女,就算是任性些,倒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恶贼,被她捉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赵铮好奇的是,孤狼珊和陆务观到底有什么恩怨,绝不会是刚才陆务观忤逆她的意思救了她的马这么简单。 “阿旺,你过来看看哪个是陆家的人。”孤狼珊掐腰着,声音中透露出掩盖不住的兴奋。 “姑娘,是这个。”被称作阿旺的人指着陆务观,“便是这位公子给了小的陆家的身份牌。” 正文 第三章 铭魂往生(2) 赵铮一听这声音,认出来阿旺就是刚才牵走惊马的布衣小厮。 赵铮暗想,莫不是这孤狼姑娘真有这么小气,因为一匹马就斤斤计较? “快,快给这姓陆的服下解药,我要他立马醒过来。” 丫鬟在一旁提醒道:“姑娘,你忘了?这迷药是你从公子那里偷偷拿来的,解药在公子身上。公子的这剂号称‘三日醉’,哪怕是沾上一点点都要醉上三天,没有解药只能等三天后他们自己醒……” “好吧……”孤狼珊失望地道,“先把他们两个抬到柴房里去,”又指指唐婉,“找一间干净的房间给这姑娘,好生照顾着。我的目的是陆家人,不能波及这姑娘。” 赵铮很想醒过来说我也不是陆家人为何要波及我? 但想着她们人多势众,而且又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不宜直接冲突,待她们不注意时,自己悄悄溜走就是了。 或许孤狼珊太相信“三日醉”的药性,没料到有赵铮这个例外,所以把他们扔到柴房以后,就不管不问了。既没有派人把守,也没有锁上门窗。 赵铮虽不知道自己为何没醉,但却清楚这正是溜走的好时机。 赵铮拍了拍睡死的陆务观,低声道:“我虽不知孤狼姑娘与你有什么恩怨,但她绝不是伤天害理之辈,婆婆还在山上等我回去,我便先走一步,你安心呆在这里,我们有缘再见。” 赵铮在门口查探清楚附近没有人后,便带着自己的东西悄悄出了柴房。柴房位于这个园子偏僻的一角,旁边就是外墙。赵铮来不及欣赏园子的美景,纵身一跃跳出墙外。 赵铮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回身对园子做了个鬼脸,准备大步离开。忽然一个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逼得赵铮往后生生退了几步。 抬眼望去,前面几步远处站着一邪魅男子,手执折扇,腰间挂了一块碧绿的玉佩,正微笑着打量他。 男子收了折扇,走近一步,笑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从墙内跳出来?” 赵铮隐隐觉得这人是个狠角色,不动声色地往一侧挪了挪,赔笑道:“跳墙嘛,锻炼身体,节省时间啊……” “省时间……是有急事么?”男子又上前一步。 “对对,我着急回家。” 男子笑得更灿烂,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邪魅之光,他缓缓道:“在下不才,只听说过狗急跳墙,却不知人急了也会跳墙啊……” 赵铮暗道不妙,怕是这人把他当成贼了。只是此刻根本解释不清,必须迅速离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给你上一课,无需谢我……”赵铮脚底抹油正要溜。 不料男子却早他一步,先发制人。 赵铮被拦了去路,一脸无奈地看着男子,苦笑道:“你怕是误会了,我不是贼……” “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男子耸肩。 赵铮垂眸,心下已打定主意。虽然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强,但若是硬闯,未必跑不掉。 他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并不是不和所有人一般见识。 手握树枝微微发力,以枝代剑向对方刺过去。 柔软的树枝划过空气,泛起圈圈涟漪。 “剑气?”男子黑眸微眯,一抹惊讶一闪而过。 男子拿扇子的手一扬,格挡住赵铮的攻势。顺势近身赵铮,手持扇柄向赵铮后颈探去。 赵铮大惊,弯下腰险险躲过。 仅仅一招就险些被对方制服,赵铮心里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还好他只是想要逃,若是真的硬碰硬,赵铮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赵铮心里不免悲戚,苦练武功十多年,第一次和人过招竟就被完全压制。 赵铮退,男子便进,一步一步紧紧跟随,由不得赵铮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手中的树枝被男子的扇子所发出的剑气一点点截断,最后只剩光秃秃的一尺长留在手中。 男子虽然处处压制赵铮,但一时还制服不了他。已经十多招了,赵铮竟还能应付,这不免让男子对赵铮起了浓厚的兴趣。 赵铮本身的武力对男子来说并不算高,只是赵铮奇异的身法和剑招总能在关键时刻让其化险为夷。 男子眼中的斗意越来越强。 正文 第四章 铭魂往生(1) 第四章铭魂往生 赵铮手持短枝,在面前画出一个奇异的半弧,左手以掌代刀将半弧劈成两半。 男子静静看着赵铮的动作,没有立马出手。他想弄清楚赵铮的武功套路,看见两个小半弧围着赵铮快速旋转,他眼中升起一丝惊讶。 半弧带着炫目的光芒旋转在赵铮身旁,很快将他的身形掩盖。这看上去不像是逃跑之招,而且男子在赵铮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波动,男子不由心中生出探究之意,究竟是什么武功,竟能发挥出术修才有的效果? 正疑惑间,赵铮身上掠出两条影子落在了不同的角落。男子定睛看去,只见两条影子逐渐显出身形,竟都是赵铮的模样,正笑吟吟望着他。 而刚刚的赵铮的位置依旧有一个赵铮站着,同样也是笑吟吟的。 这分明是术修中的幻影之术,变出多个虚假替身,混淆对手视听。 可当今之世,只有巫族人才掌握术修。 “你是巫族人?”男子定了心神,低声问道。 距离男子最近的赵铮挑了眉梢:“巫族?当世巫族自甘堕落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孽党,岂能和小爷相提并论?” 左侧的赵铮上前一步,接着刚才的话,道:“而且,你瞧清楚了,小爷修的,是正宗的武学!” 远处倚树而立的赵铮向男子招了招手,笑道:“来,你不是想要捉我么,猜猜哪个是真的我。” “猜错了我就跑了。”左侧的赵铮无聊地把玩着手机的树枝。 看着赵铮得意的样子,男子邪魅的脸上扬起一个诡异的笑。他缓缓上前一步,声音很轻,却清楚地传进了赵铮耳中。 “想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叫孤狼情,是这处隐凤居的主人。” “公子孤狼情?”三个赵铮同时惊讶。 难怪面对他时竟感到有强悍的威压,原来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高手孤狼情! “我知道你不是贼,不过是珊儿捉陆务观时顺便把你捉来了。原本想着你既能化解我的三日醉,便试探一下你的武功,之后便由你离开,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孤狼情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手把折扇别在了腰间,右手轻轻抬起,缓缓握住。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划过,一把血红长剑出现在了孤狼情手中。 “追血剑!” 三个赵铮同时踉跄着后退一步。 传说孤狼情亦正亦邪,甚至是巫族之外的术修者,功力高深莫测。同样心思也难以揣测,他高兴了可以救人,不高兴了可以杀人。因为他是武林盟主之子,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世人才处处传颂他的好。可实际上,他杀起人来,不比巫族之人善良。 孤狼情手中这一把追血剑,剑出必见血,赵铮暗道,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孤狼情把剑锋指向最前面的赵铮,低声道:“追血剑只杀生者,你这两尊没有生气的幻影,起不到半点作用。所以,你要小心了。” 言罢,孤狼情持剑刺向赵铮,赵铮暗自运功,将气息调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出手。 剑锋带着凌厉的杀气一点点逼近最前面的赵铮,赵铮不慌不忙,扬起树枝招架。 可孤狼情却在此时偏转方向,刺向了左边的赵铮。 孤狼情转变的太突然,原本准备脚底抹油的赵铮没有任何逃跑之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锋划破空气,离自己越来越近。 剑锋抵住了赵铮的喉咙,一滴赤红的血绽放在剑尖,远处两尊幻影“嘭”一声如泡泡般破碎。 孤狼情暗自打量眼前浓浓的云雾,追血剑刺进赵铮喉咙的那一刹那,他就进来了这里。 缓缓拨开云雾,云雾之外仍旧是云雾,孤狼情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他沉了一口气,谨慎地留意四周。 “可有人在?” 周围一片寂静,连回声都没有。 孤狼情轻轻抬脚,凭感觉缓缓向前走。依他的见识,这里应该是赵铮的思想的虚空。 走了一段,依旧一无所获,孤狼情只得就地蹲下打坐。他有意无意把手放在那块碧绿的玉佩上,对着玉佩小声呼唤。 正文 第四章 铭魂往生(2) “邪尧。” “邪尧……” “邪尧?” “你这玉佩,倒不像凡世之物。”虚空中,冷淡的声音在孤狼情耳边响起。 云雾深处,一个白色身影负手走来。 待来人走近,孤狼情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脸庞。 震惊之下,孤狼情猛地站起,手中紧紧握着玉佩,看上去甚是紧张。 “你是……”孤狼情刚要说出那人的名字,抬眸却看到来人脸上那睥睨天下的傲色,孤狼情摇头,“你不是……” 来人看到孤狼情的失控,不由轻笑:“我是……我不是?你以为我是谁?” “那人爱笑,无论对谁,眼神都是温柔似水,不似你这般淡漠、与人疏离。”孤狼情稳了心神,问道:“你是谁,为何带我到这里?” “你要杀他,我要救他,何须问为何?” “这么说,你是要杀了我?”孤狼情退后一步,谨慎地道。 来人将目光放到孤狼情手中的玉佩上,“杀你?说实话我不敢。我虽看不透你这玉佩的来历,但可以猜到,你背后的人,我惹不起。” 来人顿了顿,盯着孤狼情的双眸,“我请你来,是要你放了张三。” 云雾散去,孤狼情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剑恰好停在赵铮喉咙前,只差一指的距离,就能要了他的命。 赵铮僵硬地挺住身子,额角已渗出了些冷汗。 孤狼情收回剑,定定地看着赵铮,最后挥剑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口子,追血剑饮了血,嗡嗡晃动了几下,缓缓消失在孤狼情手中。 孤狼情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赵铮“咣当”一声蹲到地上,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后怕地自语:“我的小命!” 回去的时候,日已偏西,花山之上,处处弥漫着凉意。 赵铮沿着蜿蜒的小道正走着,忽然起了大风,天空被吹得阴沉沉的,洁白的雪花在风中弥漫,瞬间染白了整个花山。 赵铮不知为何夏日飞雪,他在雪中奔跑,企图早些回到那片温暖如春的桃竹林中。可似乎就像原地绕圈,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出这片冰天雪地。 跑的累了,赵铮停下来喘气休息,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中前行,他高兴地追了上去,弯腰伸手轻拍走在后面的那个小身影,手却直直地穿过小孩的身体,仿佛在虚空中摸了一把。 赵铮不可思议地去追上前面的大身影,刚伸手要打招呼,大身影便已顿住身形,转头看了过来,模糊不清的面孔对他笑了一笑。 赵铮刚想开口,大身影已抢先一步,道:“真慢。” 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言罢,大身影转身走过来。 赵铮惊讶地发现,大身影穿过他的身体向后走去。 大身影弯腰将小身影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小身影挣扎着要下来,颇有道理地讲:“快放下我,你的衣服要弄脏了。” 赵铮这才看清,大身影一身素白长衫,仿佛要融进了这漫天的白雪里。 而小身影却衣衫破旧,十分脏乱。 “无妨。”大身影浅笑,抱着小身影向山顶走去。 待他们消失在了赵铮的视线里,风雪忽然停了,雪融化成水,渗进土壤之中,滋润了花草树木。 赵铮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顿足仔细想了想方才发生了什么。 写信,买米,救人,吃饭,差点死在孤狼情手里,然后就买了菜匆匆上山了。 怎么觉得还有什么? 赵铮自嘲一笑,想必是被孤狼情吓糊涂了,出现了什么幻觉。 赵铮闻了闻背后的背篓,大步上山。 赵铮离开后,一个身形缓缓现身在他方才滞留之地。是个白衣黑发,眼神疏离面色冷俊的男子。 只是他的身体仿佛幽灵似的,近乎透明。 男子捂住胸口,眉头锁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腥红的血液洒在男子脚下的花草之上,美艳的花草迅速枯萎,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男子缓缓消失在空 正文 第五章 掩月之光(1) 夜色缓缓降临。 刚至山顶,身上的玉石便发出一道白光,指向那片虚空。 石梯一阶阶浮现,赵铮欢喜地踏入桃竹林,迫不及待地大喊:“婆婆我回来了!” 只有落花绕过双肩,竹林飒飒,无人回应。 赵铮莫名紧张起来,迅速奔入篱笆院,未及将背上的米篓卸下,便匆匆冲进了竹屋。 床榻之上,黄色身影闭目而眠,恬然安静。 “比我还能睡。”赵铮准备去厨房做一份大餐给婆婆一个惊喜,转身之间目光瞥到她床外侧的手臂。 衣袖之下,隐隐约约可见一块红色的痕迹。 赵铮过去撩起掩月的袖子,不由大惊。 白皙的手臂上一块凝了血的疤痕映入眼睑,像是被锋利的剑整齐地割下。 那疤痕的形状却像是在哪见过,如此眼熟,就像……就像…… 赵铮猛地瞪大双眼,从身上取出玉石。 形状,大小与疤痕全然吻合。 赵铮倒吸一口气,心底泛起了疼意。婆婆她竟然割下自己的肉来为他做掩护? 玉石靠近掩月的手臂,光芒盛了一些,赵铮尝试着让玉石贴近掩月的手臂,果然,玉石光芒更盛。 接触到伤疤的一瞬间,玉石开始化为血肉,渐渐与皮肤融合。 不多时,疤痕已被玉石填补,生出了新的血肉,白皙的皮肤没留下一丝受伤的痕迹。 掩月睁开双眼,见到赵铮的瞬间有些许茫然的神色,又立刻恢复过来,快到不容捕捉。 “我要你天黑之前回来,现在天已经黑了。”掩月淡淡地道。 赵铮已知理亏,不敢多言,但想到玉石,便忍不住问:“是不是天黑之前那块玉石必须补上您的伤,不然您就会沉睡?” 掩月颔首。 赵铮没来由的生气:“以后我用烈酒掩盖体香便好,不用您为我承受割肉之痛。若是,若是我在外面出了意外回不来,您岂不是要一直睡下去了!” 掩月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也挺好。”又忽然抬起头,“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出了点意外?” “嗯。”赵铮颇有些委屈,“遇见了天下第一高手孤狼情,差点死在他剑下。” “可有受伤?”掩月拉赵铮在床边坐下,作势要检查他的身体。 “一点内伤,无碍。” 赵铮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掩月讲了一遍,尤其将把和孤狼情打斗的那一段说的自己极其惨。 掩月反应不大,只淡淡吩咐:“《掩月剑谱》中的‘千形万影’一招最大的克星就是追血剑,你遇到孤狼情,自然要吃亏。以后见着他,不要招惹便是。” “婆婆你两天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从前赵铮自己钻研剑谱,每一招没一式都显得吃力。如今有个掩月的指导,之前不懂的地方都懂了,进步很是神速。 掩月望着舞剑的赵铮,脸上浮现出了赞赏的神色,按照赵铮的速度,不消三年应该就可以帮他洗魂了。 “拾风姐姐,你的儿子,很优秀。”掩月站在窗边喃喃自语。 那边赵铮收了剑跑过来,把掩月剑还给掩月。 掩月摆摆手:“你暂且拿着吧。”沉吟片刻,“你剑式上的进步的确很快,但内力略逊。” “可提升内力,终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赵铮耸肩,嬉笑,“我觉得一直在这里陪着婆婆就挺好,体香有没有也无所谓。” 赵铮话音刚落,掩月眼神骤然成霜,冰冷刺骨,吓得赵铮后退一步。 “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掩月厉声道。 赵铮不解:“为什么?” 掩月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她如何能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是非之地呢? 晚上赵铮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用来赔礼道歉。掩月低头吃菜,只道:“人不可过于安逸。” 赵铮一本正经地说“懂”。 月色渐凉,清冷的光辉洒进窗子。熟睡的掩月突然睁开眼睛,出神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起身走向对面的床榻,推了推白衣少年的肩。 正文 第五章 掩月之光(2) 赵铮在睡梦中咂咂嘴,酣声道:“母亲勿闹。” 掩月又推推他:“起来。” 床上之人才迷迷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掩月婆婆,才想起这是在花山。 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婆婆,怎么了?” “披上衣服,跟我来。” 月色微凉,出了篱笆小院,一直向前,桃花渐少,只有竹林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幽光。 竹林尽头是绝路,像是被神坁一刀劈下,道路戛然而止,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赵铮探身向下看了一眼,冷不丁地一哆嗦,急忙撤回身,“婆婆,我们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掩月并不答话,只见她轻阖双眼,身体微微颤抖。赵铮扶住她的肩,“婆婆,你怎么了?” 紧咬着牙关,掩月努力克服着对此处的恐惧。 自百年前,与她最为近亲的四人在此殒命之后,她再也不敢来此处。只要一靠近,便心生慌乱,无法克服的恐惧在心底肆虐。 隔了百年的记忆再次涌来,缓缓落地的白衣像飘落的雪,掩月伸出手努力想抱住下落的人,然而还未触及半分,那人已如云烟般消散在半空。 只有一把古朴的七弦琴“咣当”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哭,已然无泪。 喊,已然无声。 山崖之巅,一片死寂…… 赵铮看着双眼无神,肩膀不停颤抖的婆婆,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紧紧抱住她,让她安稳下来。 赵铮想起母亲常常念的《静心经》,便伏在掩月耳边轻轻吟诵起来。 佛经入耳,梦魇中的掩月觉得明镜一凉,瞬间清醒过来。 暗淡的双眸渐渐恢复夺目的光彩,她推开赵铮的怀抱,定定看着她,轻声说了“谢谢”。 赵铮挠头憨笑了一声。 断崖之下云雾叠积,不可见底。 掩月走至崖边,转身对赵铮道:“这是无底崖,是百年前巫族族长设下的一处阵法。”又指向崖下,“顾名思义,它是没有底的。你,可敢跳下?” “跳崖?”赵铮吃了一惊,怯怯地退了一步,“会饿死的。饿死!”他再三强调,“既是无底崖,便不会坠到底,活活饿死还不如摔死舒服。”赵铮苦笑,脚下又退了一步。 “我既敢让你跳,便不会让你死。”掩月出其不意地出手,黄光一闪,赵铮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拎住,脱离了地面。 赵铮来不及尖叫,已被抛下悬崖。 声声惨叫从崖下传来,回荡在山谷间。 掩月不由笑了笑,捏了个法诀,随即跳下。 被抛下的一瞬间,赵铮心道:完了,英雄还未入世,便要去世了。 赵铮紧闭双眼,不断大叫,耳边风声呼呼,打在脸上他感到几分刺痛。 冰凉的云雾灌进口中,赵铮被呛的快要窒息。 “果然涉世未深,遇到生死之事便乱了阵脚。”清冷的声音传进赵铮的耳朵,“集中精力,将‘掩月心法’以平常一半的速度运行半周天。” 赵铮依言照做,忽觉得耳边风声减小,他下坠的速度竟慢了许多。 功法运行到半周天后,掩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反方向运行半周天,把速度再放慢一倍。” 闻言,赵铮吃了一惊,逆运功法很常见,但如婆婆所说的半周天以后突然逆转,经脉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虽是存有疑问,但赵铮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按着掩月的话做了。 体内的经脉颤动的厉害,逆运的真气遇到一瞬间的阻碍,赵铮喉咙中腥味上涌,险些喷出血来。 但片刻之后,受阻的真气突然通畅起来。经脉虽还在颤抖,但真气运转已然畅通无阻了。 “如此正半周天,逆半周天,速度越慢越好。” “嗯。” 真气在体内缓缓流动,赵铮盘坐在半空中,身体已不再下坠。 他一边控制真气,一边惊喜地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同样悬浮在半空,周围飘渺的云雾缠绕在她周身,衣袂随风飘扬。 “太神奇了,倒运功法竟可以保持悬空。”赵铮惊喜欲狂。 掩月摇头:“只有‘掩月心法’才可以这样,其他武功只会经脉错乱,走火入魔。你切记不要暴露‘掩月心法’的秘密,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知道了。”赵铮点头。 “你试着调整内息,看它有什么变化。” “感觉内力醇厚了不少。” “既然有用,以后你便来这里练功。无底崖灵力充厚,有月光的时候,更是事半功倍。”掩月欣慰地笑笑,明亮的眼眸光彩熠熠,堪比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捏起法诀,掩月穿过云雾向崖顶飞去,赵铮愣在半空,“婆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上去?” 云雾间已不见掩月的身影,只有她清冷的声音透过浓雾传进赵铮的耳朵。 “用比正常速度要快的速度正逆运功各半周天,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