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紫陌红尘 远处的天边,大片的乌云缓缓聚在一起,渐渐遮挡住,秋日里暖洋洋的阳光,冷清的大地,被暗灰之色紧紧的包裹着,阴沉的有些可怕,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而平日里欢快的虫鸣鸟叫之声,似乎也厌倦了这样的天气,显得没有一丝生机。 忽然,树影婆娑,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打破了片刻的寂静。狂风起舞沙丘移,柳枝轻摇湖水荡。大片的叶子从粗壮的树干上飘落,混杂着干枯的树皮、树枝不停的翻卷,越聚越多、越聚越厚,仿佛是那茫茫大海之上咆哮的巨浪,幻化成为一头凶恶的猛兽,随时择人而嗜。 终于,滔天巨浪再也承受不起久久叠加的压力,轰然炸开,漫天飞絮,好似下了一场金黄色的大雨,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的杂物混合着焦黄的风沙,又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空际之中,处处弥漫着泥腥的味道。 漫天黄沙尘土里,一条笔直的官道,横穿而过,正是入城的必经之路,在官道的尽头,一面写有“茶”字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提醒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此地的茶楼,正是驻足歇脚的好地方。 而此时,茶楼里却只有一道孤寂的身影,只见那道身影,依旧不仅不慢的凝视着掌中半盏茶水,似乎杯盏之中,正有什么奇特之处,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外界的任何纷繁覆饶,都不能动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远处的老掌柜蹭了蹭鼻尖,啐了一口,呼出带有泥腥味的空气,眼神费解的望向那唯一的客人。只见他一袭白暂的布衣和深色的靴子之上,沾满了灰尘与污垢,显然是赶路多时,不曾舒服的歇过脚,让老掌柜惊讶的是,那人的周遭,似乎有着无形的光晕,紧紧的包裹着身躯,教人看不真切。 老掌柜摇摇头,暗自疑惑,其实他卖的不过只是茶中的下品苦丁茶。此等茶叶原是乡下穷人和赶路的客商,匆忙之际解渴而用,比不上那些龙井、铁观音等高贵名茶的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但就此一杯劣等茶水,在那人的掌中,似乎也能让他齿间流芳,回味无穷。 忽然,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缓缓回过头,目光如炬,神情警惕的扫过茶楼每一个角落,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寒恐怖的气息,宛如修罗阿鼻的死神,冰寒冷绝,漠视一切。 老掌柜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急速收回目光。这样的眼神,并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吧!只怕是他在这条官道上,经营买卖数十年,各式各样的人物南来北往、络绎不绝,自然是见多识广。他忽的微微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 老掌柜走出小店,四下张望,眼看天色昏暗,狂风呼啸不止,一场暴雨在所难免,官道之上再也没有了半个人影,这些年的光景,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都怪那些鹰爪蛮子…老掌柜朝门外,狠狠的啐了一口。 突然,天空耀眼的白光一闪,老掌柜微微一愣,一声暴雷,猛然在他的头顶上炸开,直震得他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扑通!他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该死的天气!真是晦气!”他恨恨的骂道,旋即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一只脚刚收回屋内,豆大的雨滴,已经狠狠的砸在官道之上,雨滴带起细细的灰尘,欢快的扑向四周,顿时,空际之中一片模糊,让人有种身处幻海的错觉。 老掌柜扶着门楣,望着门外滂沱大雨愣愣出神,暴雨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会停歇,可是这乱世之境,又何时才是尽头呢?正当他叹气之时,远处的官道上,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并不比方才那声暴雷差多少。他眼睛一亮,细细听来,怕是有几十匹烈马在狂奔吧… 眨眼之间,数十人的骑队,便旋风般靠近过来。 老掌柜睁大了眼睛,待他看清了那声势浩大的骑队之后,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知道,那些鲜衣怒马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只见骑队之中,俱是金鞍良马,装备精良,清一色的黑衣,更添几分杀伐之气。而那领头的骑士,骑在那匹大碗良驹之上,自有一股藐视天下的霸气,他那深色的披风之下,一柄古朴的剑柄,刻满了五色的宝石,显得雍容华贵,而他黑色的锦衣上,一只百兽之王的刺绣,让人不敢直视。 若有识货者,定当知晓那朵刺绣,乃是杭州天衣坊的成名绝技,普通之人莫说拥有,就是见着佩戴之人也是寥寥可数,可如今,整个骑队清一色的佩戴着刺绣,这便让人不得不惊叹,金陵王家只手遮天的实力了。 若是有人对江左一带比较熟悉,自然明白王家在此地的能力,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此话正好适用于金陵王家。整个江左,王家不仅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而且历朝历代,在朝中为官者大有人在。如今,大陆中心的大离王朝,出现了享誉天下的一代名流:大司马——王度,此人也正是王家近年来,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 在老一代宗主王武的带领下,王家不仅在朝廷官场上,有着极为复杂的关系网,而且,还控制着江左大部分茶叶、食盐、丝绸等生意,用富可敌国,冠绝江南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同时,六合八荒之中,黑白两道也有不少势力,同样为其马首是瞻,形成一股让天下人,不敢忽视的力量。 面对如此强大的存在,老掌柜彷佛被抽离了魂魄般,呆呆的望着雨中的身影,一动不动。 幸好,那些骑士并不在小店停留,仅仅一个照面间,便飞驰而过,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 老掌柜心下震骇,良久才回过神来,他痴痴的想到:若是和王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便不用苦苦挣扎在乱世的漩涡里,即便做任何买卖,也都能顺风顺水,永享太平。甚至,和王家没有丝毫关系,仅仅一个王姓的名字,也会在金陵吃得很开。哎!老掌柜无奈的叹息,可惜他只是万千普通平民中的一员。 突然一声冷哼,突兀的传入老掌柜的耳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老掌柜愕然,莫非那人能看透别人的想法不成?望向那声冷哼的来处,他禁不住微微一颤。 此时,茶楼里唯一的客人,缓缓转过身来,语气冰冷道“传说之中的幽冥十八骑?有点意思” 老掌柜抬头瞄了一眼,终于看清层层光晕之下,那人的面容,好一双清澈而又带点狡黠的眸子!好一张俊俏而又稚嫩的面容! 那人似是喃喃自语,并不等老掌柜回答,伸手虚空一探,卷起茶桌之上的物事,身影便消失在浓密的大雨中。 又是一个怪人,又是一个前往王家的人,只是……看得见豪气冲天的勇士,却不曾见凯旋的归客,而他,会不会是例外呢?老掌柜微微摇头,没有了客人,还是早早的打烊吧!此刻金陵的天气,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消受的。 那袭白色的身影在雨中飞驰,彷佛鱼入大海,鹰飞长空,点点雨滴在他周遭擦身而过,并不曾有一滴落在他的衣衫之上。 忽然,白色的身影,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之上停顿了下来,他的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温度,只见他的嘴角动了动,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脸庞,顺着他的目光,一袭水红色的倩影,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华丽的分割线—— 金陵,城郊三十里处。 滂沱大雨之中,一道诡异的幽火,在青衫人掌中忽明忽暗。 “恭喜圣子!终于掌握了幽火的奥义。”说话之人年约花甲,周身干枯如柴,精干的躯体蜷缩在黑暗的披风之下,显得极为诡异。他眼中神光炯炯,盯着青衫人掌中的幽火,极为兴奋。 被称为“圣子”的青衫人五指虚握,幽火忽然化为点点绿光,蛰伏在他的掌中,漫天的雨滴落在他的手底,那点点绿光却并不消散,似是来自阿鼻地狱的冥火。“主人未及舞象之年,便已初窥幽火的奥秘,待到弱冠之时,已然大成。比之主人的天资,本子唯有落得下乘。” “‘圣子’无虚妄自菲薄,对于学武之人,天资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努力,同样不可小觑。否则,仅有天资聪慧,没有后天的勤加苦练,最终的下场,只能是江良才尽。幽火在圣子的掌中,已然有三种变化,假以时日,必能达到主人的九九极尽之数。” 青衫人傲然道:“那是自然!本子此生的目标,便是达到主人的高度。不过在这之前,金陵的那件物事,却是必须要到手的。” “传承千年的王家,底蕴极为深厚,‘三剑两刀’高手榜,王家就占据了两个席位。若想得到那件物事,须得好好谋划一番。” “传闻江左近年来‘三剑两刀’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人能出其左右,尤其是追雨剑王风,大有赶超排名第一的疾风剑的势头。若有机会,本子倒要好好向他讨教一二。”青衫人眼中杀意骤现。 “圣子不必心急,地榜中的无数高手,可能皆会变成此次东行的阻碍,彼时,唯有圣子掌中的幽火,方能与其一争高下。而且,六合八荒之中,觑觎那件物事的大小势力,数不胜数,我们须得等待合适的时机,方能一击得手。” “好!不过在这之前,须得先掌握那件神魔秘宝,来增强本子掌中幽火的威力。只是可惜…”青衫人微微叹气:“那件神魔秘宝,不在那人的手中哩…” 雨势渐大,二人密谈的话音,渐渐被潺潺的雨声所吞没。 正文 第二章 山雨欲来 古人云: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闻鸡而起舞,阳春布德泽。 清晨,王风起的格外早,因为今日的一切,对他而言极为重要。多年的夙愿终归会有归处;几世纠缠的血债恩怨,也唯有鲜血才能偿还,至于那些鄙弃的眼神……哼哼!想必从此不再有了吧!一念至此,王风嘴角浮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王风自幼视晋代的祖逖为楷模,希望有朝一日,出身王家旁支的他,也能有一番大的作为。王家乃是金陵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自王氏先祖而遗留下的家规门律,自是极度森严苛刻,非正室出身的他,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奋进,始终都被排除在王家权力核心之外,他不甘心,也从不认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相信自己的双手,也一样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自懂事之年伊始,他便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平天寨、青衣门、西域昆仑山、塞外大漠……数不清的地方,洒下了他无数的汗水和热血。他也如愿的超越了一个个正室纨绔子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可是,这其中的辛酸苦辣,又有谁明白半分呢?他摇头苦笑,所有的伤痛,唯有自己默默的承受。所以,他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力,唯有强于他人的实力,才能在王家占有一席之地,享有话语权。但他依然不甘心,因为,还有一座大山,阻挡了他的脚步,压得他难以动弹。 王家老一代宗主年事已大,迟早会把宗主的大位卸下来,但,最有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的人,不是做了多年守候者的他,而是众人心中“神明”般存在的那人。 只要有那人的存在,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汗水,所有的热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彷佛那人便是天空的璧日,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辉;而他永远只是黑夜里,一颗毫不起眼的星辰,无声无息,黯淡无光。所以,王家宗主的宝位,绝不会落入他这个旁支孽种的手里。 又是一夜无眠,这样的梦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已经绷紧了多年的心弦。可是,只要那颗渴望的心,依旧跳动,这样的梦魔,想来不会轻易的远离他。 后院之中,数目繁多的大丽花、波斯菊、孔雀草,在秘术的催发之下,清晨就已盛开怒放、争妍斗艳。此刻,王风正在此间练剑。只见他手腕一抖,掌中追雨剑,化为长虹,在空中贯起一道耀眼的剑光,满园的鲜花似乎一瞬间,都被强大的剑气所惊落,漫天花雨,万紫千红,宛如仙界的九天玄女带着花篮下凡一般。 王风腾身而起,反手一剑刺出,剑尖微微颤抖,隔空刺出无数细小的剑气,漫天落花被剑气挽成一条巨大的花龙,在空中咆哮,时而凤舞九天,时而化为无数银鲤。 九九八十一式疾风追雨剑法施展完毕,王风潇洒的挽个剑花,凤眼微闭,沉浸数息方才缓缓睁开眼。他掌中追雨剑上,整齐的排列着三七二十一朵姿态各异的花瓣,五彩缤纷,娇艳欲滴。 二十一朵花瓣,正好代表着,二十一年来,他的勤勉努力,他的毫不懈怠,那么,耕耘之后,也该是收获的季节了,他对自己如是说。 似乎那些花瓣,有着无限的魔力,王风紧紧的盯着它们,足有半柱香的时辰,良久,他掌中追雨剑一抖,亭亭玉立的花瓣,瞬间化为粉末,飘向虚空。 啪!啪!啪!掌声响起,一旁的王家大总管王通,虽然早早的来到了这里,而且有着极为紧迫之事,需要汇报给王风,但他仍然没有打扰眼前的二少爷,直至王风收起掌中的追雨剑。 “少爷的剑法越来越精湛了,比之宗主当年,也不遑多让!”王通能在王家从一个外姓下人,做到大管家的位置,而且这一做,就是十余年,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数年前,由于他对于王家卓越的贡献,因而被老一代宗主,破例赐名姓王,虽然这是金陵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数十年来,却只有他王通一个。 王风抬头望向王通,脸上却没有半分兴奋之情,彷佛这张面容已经习惯了冷漠,早已不会微笑。他淡淡道“事情如何了?”越是接近成功,做事越是小心谨慎,这是王风一向的风格,他不允许多年的筹划,毁在一时的疏忽之上。 “回少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想必那人,现下早已在数百里之外的勾栏里沉醉不醒,而且……”王通有意无意的笑了笑“怕是会被掏空了身子,再也起不来了吧!” “恩!就好!”王风望向王通的目光骤然一冷:“那么,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大总管就是唯一的知情者了吧!” 王通顿时垂下目光,暗暗心惊。王风话中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此等绝密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那些丫鬟、嬷嬷都已经无声的消失在金陵,唯独剩下了自己,自己的这条命…… 看到王通的神情,王风缓了一口气,单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肩上,附耳低声道“大总管为我王家做事,也有数十年了吧……你至今未婚,如此效忠我王家,王家无以为报,所以婷姑娘那里,就有劳大总管多多照顾了吧!” 王通心下更是震惊,虽然他已经是王风的嫡系,但是王风依然对他怀有巨大的戒备之心,而且更令他恐惧的是,他暗中喜欢王家婷姑娘的事情,居然也被王风知晓,可……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接近过婷姑娘啊!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王通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感觉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支撑站立着的身体。 “老奴不敢,为少爷效命乃是老奴的荣幸,老奴怎敢还有非份之想。”王风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的王通心底一阵发麻。 “我自是知晓你的衷心,不过…”王风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王通的回答,并未直接否定,他对婷小姐的心仪之心。 王通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婷小姐倾国倾城,端丽冠绝江左,老奴不过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奢望。” 王风语气一缓:“大总管过虑了,十余年来,大总管为我王家,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在王家众人眼底,又怎会只是一个下人。” 王通冷汗淋漓,自是听出了王风的弦外之音。自他坐上王府大总管之位以来,便深得老一代宗主的信任,赐名姓王,隐隐成为王家宗主以下,长老会之外最有实权的人物。而近些年来,王风强势崛起羽翼渐丰,他审时度势归顺王风的势力,但同时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在王家根基深厚、权势极大,早已功高震主,或许在王风眼中,已成不小的威胁。 他对王风的脾性极为熟稔,挡在他面前的所有绊脚石,最终都会被一一踢开,如遇冥顽不化的顽石,唯有落得烟消云散的下场。因此,他在王家的一言一行,更加小心谨慎,唯恐被王风找到借口,乘机痛下杀手。 “少爷言重了,老奴始终只是一个下人,愿为少爷肝脑涂地的奴才。少爷的器重和栽培,老奴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却,还请少爷明鉴。” 王风忽然笑了,似是对王通的衷心极为满意,淡淡道“大总管的衷心,王府上下众人皆知,王某便不再多说了,去准备家族祭祀吧,切莫大意!” 王通一声告罪,转身退去。 哗啦啦!水花四溅,初秋季节里,清晨的井水有些冰凉刺骨的感觉,王风却浑然不在意,任其流进温暖的脖颈之中。 “王玉何在?”王风对着背后冷冷道。 一位身材魁梧的兵卫闻声应道“回少爷,卫队长已经结束了任务,正在返回的路途之中,估计午时会到达预定地点。” 王风依旧只是缓慢的洗手,再也没有了言语。 那兵卫忍不住道“少爷,我们这般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呢?那人不过是……”他本是卫队的副队长,自恃一手剑法除了王风,在整个金陵再无敌手,因此常常和队长王玉暗中较劲。此刻听闻为了对付那人,还要悉数召回在外执行任务的幽灵十八骑,便心存气恼。 “住嘴!”王风一声冷喝。“那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倒是你,王琪。何时才能改改你那冲动的性格?大意必然丢失荆州!或许那时丢的不仅如此,还有……你的性命!” 王琪一愣,顿时把余下的话都吞回了肚里,再也不敢多言。王家的子弟无数,而且就连王玉那般老成的人,虽然岁数比王风大了不少,可是见了面,仍然不敢按照辈分来称呼,而是仍然称其为“少爷”。他王琪,在王风眼里更是一文不值,说不定哪天王风不高兴了,他辛苦为那人准备的棺材,就会提前给自己用上。 王风挥挥手示意王琪先行离开。当铜镜之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时,他依然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相反,他的眉头更加紧紧的皱在一起。山雨欲来风满楼,太过于平静的湖面,定然会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王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然后再望向铜镜时,突然被镜中的影像一惊。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惨白、空洞、死寂,没有丝毫血渍的肌肤下,隐隐约约浮现出骨骼的轮廓,更诡异的是,苍白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消融着,一条条黑血流过的痕迹,布满了眼角、唇边、耳鬓…几个呼吸间,一幅活生生的骷髅图,呈现在王风的眼前。 王风倒抽一口凉气,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眼神死死的盯着铜镜。 突然,铜镜中伸出一只骷髅鬼手,黑色的污血,顺着消融的肌肉,不停的滑落而下,王风猛然后退一步。 一声狞笑,铜镜碎裂开来。 丝丝线暗红色的液体,从破碎的镜子中央,向四周缓缓弥漫。 正文 第三章 幼弟梓菁 王风收回拳头,静静的凝视着指尖缓缓涔出的血珠,他伸出舌尖,细细的品尝着鲜血的味道,腥而微咸,还夹杂着一丝甘甜…那人的鲜血,也是这般的味道么?他不由的想到。 巳时已过一刻,三年一度的王家祭祀大典,尚有小半个时辰才正式开始。王风站在写庭阁前面色凝重,苍白而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追雨剑的剑锋,一次又一次,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在脑海中,细细的回想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确信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方才差人去请尚玄雨。 望着梓菁欢快的身形,王风忍不住淡淡的笑了,深秋的冷风拂面,带起一丝温暖的气息… 梓菁离开有些压抑的写庭阁,一路小跑奔向后院深处的秀凝湖。每每想起风少爷冰凉刺骨的眼神,他便感到有些后怕,在少爷面前,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使得写庭阁的空气凝固,让人呼吸不顺,喘不过气来。但,只要离开那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天真灿烂、快乐活波的可爱模样。 方才穿过走廊,转角处一个纤细的绿衣身影便迎面而来,梓菁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小丫头,干嘛哩?差点就撞上了你梓菁哥哥哩!” 绿衣少女抿嘴含笑道:“梓菁小弟弟,才几岁哩,便想给人家当哥哥。看,都还没有姐姐我长的高哩!” 梓菁避开绿衣少女的话头,学着少爷说话的神气道“是你先撞到我哦,喊声哥哥就放你一马,不然…哼哼!”梓菁圆圆的眼睛,转个不停,斜着脖子假装生气。 绿衣少女看着梓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的来回转动,心道这小滑头,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便笑道:“不然又待如何?打架的话你又打不过我,还是说,又到少夫人那里,去告我的状不成?”说完她看着有些发窘的梓菁,咯咯的笑个不停。 梓菁胸有成竹的小声道:“月婵姐姐,你认识昨日申时,问我少夫人所用胭脂是哪里买的那个姐姐吗?咦?我怎么觉得和月婵姐姐有点像哦!”梓菁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偷偷笑着。 月婵露出没有好气的神情:“你这小滑头,就知道欺负姐姐,啊!不和你说了,我差点忘记给老爷送药了,先走了,回头再找你算账!”说到老爷的病情,月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自从三年前,那人一怒之下负气出走,老爷便没有了往日的勇健,尤其是半年前莫名的中风,不仅夺走了老爷的活力,就连他的眼神,也浑浊了起来。哎…又是一声叹息,月婵不待梓菁回话就匆匆离开。 望着月婵急促的步伐,梓菁隐隐觉得老爷的病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了。 可,今日便是王家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按照家族规矩,任何人都必须到王家主堂“神武堂”,祭祀王家列祖列宗和参加家族大会。不知如今的老爷,会不会出现在神武堂,如果老爷不能来的话,那么,今日还会选出新的宗主吗?为了这宗主之位,也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来。他正自思索着,已不知不觉来到了秀凝湖。 “雨姐姐,湖边清晨寒气重…”余下的话梓菁便没有再说出口。 尚玄雨回头嫣然一笑,纤手拂过一缕散落在秀眉前的青丝,但她眉宇间的那抹幽怨之色,依然被梓菁瞧在眼底。 “还是梓菁弟弟疼姐姐…别人就…”尚玄雨言语之中的那丝哀怨,再难以隐去。 “雨姐姐…”梓菁心下默然,尚玄雨口中的别人,自然说的是风少爷,她虽然是江南望族尚家堡的千金大小姐,可自从为了家族利益,联姻来到王家,便很少露出笑容来。也难怪,未及弱冠华年,便成为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任谁也开心不起来,更何况,夫君是那个强势冰冷的少爷… “弟弟快坐呢…”尚玄雨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有苦不能言,自从洞房之夜后,王风对她冷淡之极,许久也不会来秀凝湖居,便是最近数月,人影也很难看到。在这偌大的王家府邸,除了四小姐王雪晴外,她几乎没有一个知已,终日只得在秀凝湖边愣愣的发呆,寄以待日。这样的日子,几乎让她绝望,可是谁又能帮得了她呢?尚家堡?还是当年记忆之中的那袭青色? 她摇头苦笑,一旦嫁入了王家,即便是万般宠爱着自己的娘亲,为了维持尚家的利益,对她也早已不闻不问。所以,她已经没有了指望他们的理由。 幸好,三个月前,在人皇庙朝拜之时遇见了梓菁,从此,她才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亲人。为什么第一眼就从人群之中,看到了梓菁呢?她想不明白,或许是天意注定的吧,或许是那道清澈透明的眼神,触动了她尘封在心底许久的心弦… …… 连年的战乱,让江南的局势越发的紧张,四下皆是生灵涂炭,荒民不计其数,尤其是在金陵一带,大批难民逃难,来到这个江南最富裕的城郭,导致原本已有上百万人口的金陵压力骤升,饥饿潦倒的难民,和路有白骨的情形随处可见。自幼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尚家大小姐,哪里见过此等场面,还未到人皇庙,她身上的银两早已一散而空。 尚玄雨等人,方才到寺庙门口,便看到一群难民蜂拥而至。 “小姐,行行好吧…我们都半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了…” “可怜,可怜,可怜我们吧…” 哀怨声,乞求声此起彼伏。尚玄雨一时头大如麻,面露为难之色,示意已经没有了银两。可饿疯了的难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有力气大的甚至冲过了王家仆人的阻拦,将手伸到了尚玄雨的身上,撕扯着她裙摆的绸缎。但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因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后,跌倒在地的那个瘦小身影,以及那双无助悲凉的眼眸。 “大胆刁民,也不看看这是谁?脏手竟然伸到了王家少夫人身上。”一旁陪着尚玄雨前来的王雪晴抽出佩剑,怒气冲冲的拍打着,撕扯尚玄雨裙摆的一双双脏手。 宝剑冰寒刺眼的光芒,照耀在难民的脸上,顿时震慑了众人。金陵第一旺族王家的名号如雷贯耳,即便是中州的朝廷,都会退避三分,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一时众人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但,还有少数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难民,依然不顾一切的向前拥挤。 眼看难民队伍越来越多,再瞧瞧身边只有几个下人的情形,王雪晴手心忍不住冷汗淋漓。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才满二八妙龄的少女而已,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虽然王家子嗣都有习武强身的习俗,但她在武道上的天资,却是不敢恭维,因此今天带着宝剑,也只是为了装饰美观,哪曾想到,果真遇到了这群不顾一切的难民。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形下,任何事情都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她忽然想起二哥年少时给她讲过的道理。 尚玄雨爱怜的看着饥饿如潮的难民,心底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这就是战乱的结果么?为什么要有战乱呢?为什么人心总是不会满足… 哎…尚玄雨一阵迷茫:“雪晴,把咱们给宏德大师们准备的斋饭和馒头,都分给他们吧!” “雨姐姐?”王雪晴惊讶的看了一眼尚玄雨:“那是我们精心准备着,朝拜祈福用的哩,怎么能给他们呢?” “没事,我佛慈悲,佛祖会体谅我们的,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见尚玄雨坚持,王雪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回头看一眼尚玄雨,这般善良柔弱的性格,以后在王府深闺之中…她微微一叹,默默的和几个仆人把食物,分发给围上来的难民。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个瘦小的身影。 只见那个小乞丐,蜷缩成一团,一件破碎的衣物,仅仅能裹住要害部位,浑身的污垢,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摸样。半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气若游丝说道“姐姐…我也饿…” 尚玄雨抬头迎上小乞丐清澈无辜的眼神,心中顿时一阵悸动,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那不是幼弟,那不是…她用力的紧握着拳头,控制着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同时在心中反复的告诫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了,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只是和他长的比较像而已。 深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心情之后,尚玄雨问道“雪晴?还有吃的么?” “喏,全部都分给他们了。”雪晴一指远处散开的难民,嘟着嘴有些不满的道:“好姐姐,咱们又不是活佛济公,天下这么多人,咱们哪都能救得了呢?先走吧,别误了祈福的时辰。”王雪晴心知,再不拉着这个姐姐离开,恐怕她善心大发,天黑也回不了王家。 那小乞丐,彷佛没有听见王雪晴的话,竟然扶着墙,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痴痴地望着尚玄雨。“两位神仙姐姐,我…我不白吃你们的饭,我会做杂役,会洗马,做饲料,会砍柴,会…我将来出人头地之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那小乞丐,拍拍胸脯示意自己有能力做到,不想一用力便虚弱的摔倒在地,痛的他牙呲欲裂,但他却强忍着豆大的泪珠儿,在眼眶打转转,不让它落出来。 “没事吧?阿弟?”尚玄雨柔声道,她伸出纤手搀扶着那小乞丐,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小乞丐摔倒的瞬间,那疼痛彷佛就加持在她的身上:“姐姐带你回去…别哭!” 王雪晴见状赶紧使眼色给尚玄雨,那意思分明在说,这兵荒马乱的乱世,突然带一个陌生人回去,少爷会责怪的。 尚玄雨淡淡笑道:“没事哩,雪晴快帮姐姐把阿弟扶到马车上。” …… “雨姐姐…还有妹妹我哩…才几天不见,你眼底就只有那个梓菁弟弟了…” 王雪晴银铃般的爽朗笑声,打断了尚玄雨的回忆。 自从梓菁来到王家府邸之后,尚玄雨忧郁的日子里,才多了一些欢乐。短短数日,梓菁就和众多丫鬟仆役相处的极为融洽,渐渐的,王府之中,多了一些语笑喧阗,同时愁眉苦脸也消失不少。 “怎么会呢?快来坐雪晴,好几天也没有看到你了,梓菁也过来,坐到姐姐这边。”尚玄雨起身,同二人在石桌边坐下。 “还不是为了今日的祭祀大典,二哥说这次的祭奠很重要,都提前几个月在准备了…”雪晴嘟着小嘴有些不快。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王风前几天严厉的告诫过她,不准私自去秀凝湖居,至于为何会这样,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难道传闻中尚家堡于王家失和的消息,这么快就影响到这内院了吗? 梓菁眼睛一亮,狡黠的笑笑“祭祀大典?肯定有好多人哦,也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吧?” “哼哼,就知道吃吃吃…”王雪晴赏他一个爆栗子,抿嘴笑道“你上月答应我的木飞鸟呢?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在王家深闺大院之中,她不能像天空翱翔的飞鸟那般自由,也不能有鱼翔浅底的那般快活。所以,自从梓菁答应帮她做一个能飞起来的木飞鸟时,她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只传说中的木飞鸟之上。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展翅飞舞,也已经足够,王雪晴暗暗的想着。 “哦!”正在欢闹中的梓菁忽然停下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笑:“差点忘了正事,少爷差我来请二位神仙姐姐,午时一刻到神木堂。”梓菁迅速转移话题。 “都说过多少次了,什么神仙嘛,神仙可是高高在天上,梓菁分明是咒我们早早的去见神仙哦?”王雪晴娇笑着打趣道,虽然心里对这个神仙姐姐,听着十分受用,可是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 “没有哩!”梓菁连忙辩解道:“是因为两位姐姐漂亮的犹如天上的仙女,梓菁才会这么说呢,是吧?雨姐姐?”梓菁赶忙搬出救兵。 “那可说不定哦,谁知道人见人爱的梓菁弟弟,在我们背后对那些侍女喊了多少句神仙姐姐哩!” “没有…” “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脸红耳赤。 看着他们,尚玄雨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打断道:“好了,雪晴让着梓菁一点吧,差不多该午时了,我们去神木堂吧,不然阿风会不高兴的。” 正文 第四章 祭祀大典 十里亭。 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正在此处休憩,数十人的队伍,看似随意的散开,实际却散而不乱,皆有法度。几人分别占领近处的高地警戒,另有数人在唯一的道路前后,设置了数道路障和种种诱敌陷阱,更有专于斥候之道者,以休憩之地为中心,数里的范围内,侦测着周边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只见领头者满意的看了看属下的布置,随后向着一旁正在打理马匹的汉子道:“王鼎,让弟兄们休息小半个时辰,着小岩给马匹喂足草料和清水,巳时三刻返回王家。” “是老大!”被称为王鼎的汉子欣然领命去了。噢嚯!他忍不住低低一声欢呼,终于结束了连日来繁琐的任务,可以回到金陵了。“皆来坊的美酒,真是令人怀念啊!幸好又可以和兄弟们痛饮一番了。” 那领头者哑然失笑,午时的阳光飘然洒落在众人的身上,宣泄着夏日炙热的最后一抹余威。咕咚!一大口马奶酒下肚,他微微拭去嘴边酒渍。 千山红树万山云,天光云影共楼飞。 只是不知道金陵此刻的天气,也是否有这般明媚,或许那边已经变天了? 他正自神思间,忽有警戒兵卫来报,自金陵方向,有三道骑马的身影,正朝着着休憩之地急速奔来。他抬手示意继续警戒,暗付今日的金陵,已注定了是个不寻常的日子,长老会那边,也应该有所动作了吧! “什么?”王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被称为老大的男子,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会作何决断。 方才正是王家的传令使,带着神木令,向老大发出了绝密指令,然后老大向他传达了家族神木令的内容。 “老大,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郁家怎么敢首先挑起祸端?我们金陵王家的实力,已经独霸江左多年,他们凭借什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王鼎愤怒的问道。 “难道神木令的指示,还有假不成?郁氏兄弟对金陵的觑觎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恰逢王家新旧变革之际,他们又怎会放弃如此良机。不过,我王家又岂是被按在砧板,任人宰割的鱼肉?”王玉冷冷道:“还有,小鼎,过惯了安定舒适的日子,会让人丧失掉对危险的警觉!你可明白?你道我王家能有如今的实力,乃是天生而来的么?当年的王家和现下的郁家一样,都曾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家族,而后用无数人的鲜血和死亡,才换来如今的地位!所以,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野心,才能活的更久…这个江湖!哼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完冷冷的看了一眼王鼎,然后收回目光望着金陵的方向,不知思索着什么。 王鼎见王玉语气极为严厉,小心翼翼道“老大,我是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乃是三年一度的家族祭祀大典,宗主卧床不起已逾半载,那么今日的长老会肯定会选出…” “够了!”王玉打断道,他自是明白王鼎的意思。哼哼!怕是现下的金陵,正有无数人在盯着这件事情吧!谁先站出来,谁就得接受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让他们先把这趟浑水,绞的天翻地覆,到时候再一举收拾残局,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王鼎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烟霞谷?是个好地方…一个适合埋葬死人的地方。望着王鼎收拾行装准备启程的背影,王玉眼中笑意不减。 “明朝银界混一白,咫尺眩转寒凌兢。天容野色倏开闭,惨淡变化愁天灵。” 这样的句子,用来形容烟霞谷的山势雄伟,隘谷深幽,怕是再恰当不过了,可惜此刻,众人却没有这样好的心情,来欣赏风景。王玉带领王鼎等人,埋伏在烟霞谷深处,准备给来犯之敌以沉重的打击。 甘草微动,王鼎目光一斜,却是王岩悄身来王玉身边一阵低低的耳语。 王鼎微微一笑,佯装不知,暗运功力,一双灵耳将听觉发挥至极致,隐隐听到神木、郁寒风等字样,随即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付是自己多虑了。 神木令的绝密情报显示,在今日金陵王家祭祀大典中,江左近年来渐渐崛起的郁家,会趁着王家未立新主之时,派遣以郁清风为首的精锐杀手组,对王家的地盘,进行暗杀和破坏行动。因此,他们此行的任务,即是在此地截杀对方的杀手组。 然而,等待了几柱香的时间,也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难道是情报出错了?不可能,神木令所下达的指令从未出过错,王鼎摇摇头。他抬头望向天空,夺目的阳光,直直的照耀在众人的身上,正好午时了…王鼎深深呼吸一口气,悄然给周围的手下打个眼色,暗示时机已经成熟。 “老大?莫非情报有误?敌人为何迟迟没有踪迹?神木令上显示敌人来犯的时辰,是否有手误呢?”王鼎猫着身,低声向王玉求证。 王玉并不回话,眼神依旧紧紧的盯着峡谷之中。 布谷…布谷…一声模仿布谷鸟的鸣叫声响起,王岩借助千里目,首先发现敌踪,并马上示警。 王鼎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不成?他收回心神往谷中望去,从王岩发出声音示警,到他目光锁定目标,短短一瞬间,谷中的那道身影,已经急速掠过数十丈距离。快!好快!这是他平生所见身法最快的高手。王鼎禁不住手心涔出来汗水,抬眼望向王玉,只见他岿然不动,似乎并不被敌人的身法所动摇信心。 ——华丽的分割线—— 午时,金陵。 尚玄雨一行三人来到神木堂。 “呀!雪姐姐,你看那个老头儿穿的衣服好奇怪哦,那么长,也不怕走路时被绊倒了么?”梓菁第一次来到宏大巍峨的神木堂,一切都觉得是新鲜的。作为下人,除非是王家主人差遣,否则他万万没有资格来到这里的。 王雪晴掩嘴而笑,赏他一个爆栗子:“真是土包子,那可是大总管,特意从凤仙观请来的道长哦!” “哦!那他穿那么长的衣服干嘛啊,现下还是初秋时节,看他在那里舞来舞去的,也不像身体怕冷啊?感觉很像我们乡下逢年过节,唱大戏的花戏子,他们在地上翻筋斗可好玩了,今天那个老头,也会翻筋斗吗?” 雪晴又好气又好笑:“那个道长可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人,看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怕是有两百岁了吧,传闻他已进窥天道了。” “哦…”梓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低声道:“雪姐姐,那个道长还要吃饭吗?” “这个…”雪晴假装没有听到,随即梓菁的另一句话,更是让她哭笑不得:“雪姐姐,那个道长不吃饭的话,那他身后高桌之上,有多好吃的呢…你悄悄的拿过来,我们帮他吃了吧,我想那个老爷爷,即便是要吃饭,他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雪晴一听这话,俏脸顿成一条黑线:“你这小滑头找打…那是祭拜列祖列宗的贡品…” 尚玄雨一把拉住打闹的二人,低低道:“大总管来了,祭祀大典要开始了。” 二人一看王通那张阴沉的脸,相互吐下舌头,拌个鬼脸便安静下来。王通在王家做大总管已有数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王家的嫡系小辈,都不敢轻易得罪他的。 王通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形,站在神木堂主座旁,自有一股慑人的霸气,他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冷冷的扫过神木堂的众人。 右手为上者,乃是当代宗主王武的胞弟,昔年天子太傅、通天阁大学士王恒, 王家暗中最强力量之一的“幽灵十八骑”,队长王玉正是他的长子。只见他身穿一袭深色锦袍,须发半白。然而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而魁梧,宛若一头老狮,只是远远看去,便有一股威严之气弥漫四周。依次靠下的王亥、王臣二人都是和他同辈的近半百老者。 而左手为上者,乃是当代宗主王武派系的嫡系,王曾、王守仁两兄弟,二人控制着金陵的大部分船舶漕运业,王家一半以上的财富,都是由他们所贡献。最下方的一名清藿老者,则是王家几位长老中辈分最小的王义。只见他精神奕奕,颚下生出一缕半尺白须,一双眼眸却是分外明亮深邃,眼眸深处,更是透着一丝冷厉的光芒。平日里他极为低调,今日遇到这祭祀盛会和家族大会,精神自是格外抖擞。 神木堂的下一层坐的则是,各大实权长老的长子长孙一辈,右上首则是空着的一张椅子,紧靠往下的则是目前代理宗主之位的王风,因为他是旁支出身,并不是正室,所以前面那张空着的椅子便轮不到他坐。 左上首者则是,长老王义的长子王华,他身着一身锦服,相貌俊朗潇洒。只是眉宇之间一股浮夸倨傲之色,却是使得人从心底生厌,此刻他眼睛正转溜溜的,在王家众多女眷和宾客中,来回穿梭。 靠近大堂门口的,则是王家旁支正室的女眷,以及一些有资格站在这里的王家下人仆役。尚玄雨和王雪晴,梓菁三人就站在人群之中。 王通收回目光,朗声道:“女娲炼石补天、抟土造人、别男女、通婚姻、断鳌足、立四极。有数万载,我祖先辈,王氏自姬姓已降,及乎秦汉继有英哲,历经无上之耕耘,勤修之历练,乃有今日之盛世。吾等后辈需谨记列祖列宗之伟德,盛兴我王族… 先祖魏公之业,与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不有君子,其何能国?王城之东,晋公所庐;郁郁三槐,惟德之符。呜呼休哉…” 王风吟诵着铭文,几乎超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王雪晴甚至都有些倦了,她随手向旁边一抓,空空如也。“这小滑头跑哪里去了?”她低低的喃喃自语。 “在这里,雪姐姐”王雪晴正自人群中搜索梓菁的身影时,梓菁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小滑头,跑哪里去了?看你都冒出汗珠了。” 梓菁露出洁白的牙齿,偷偷笑道:“这不是怕雪姐姐困了么,给你提提神,看这是什么?” “好个小滑头,这都能弄得到?”王雪晴一声欢呼,正是王家祭祀天神的五十年老酿,极品花魁酒。 都说江湖大侠行走江湖之际,二斤牛肉,一斤鹿筋,一斤烧刀子…是必备之品,这样才有江湖的气息。未入江湖,初闻其味,王雪晴眼角含笑,二人悄悄的拔开木塞,你一口我一口的啜饮。 正当二人暗呼过瘾的时候,大总管王通的铭文终于念完了。接下来便是从凤仙观请来的道长,一阵画符施咒,半响才又想起王通威严的声音。 “王家子弟叩拜列祖列宗….” “接下来,迎神!请诸位按顺序到校武场,躬迎天地之神,愿天地福泽永降我族,保我姬氏王姓繁荣昌盛…” “这祭祀大典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又要听铭文,朝拜,磕头…”梓菁禁不住有些抱怨。“雪姐姐我们偷偷溜出去好吗?听说天丰大道的福泽寺,今儿有唱花鼓大戏的哦,肯定比这里热闹。” 王雪晴露出无奈的表情,王家子弟若非特殊情况,皆不得擅自离开校武场的祭祀大典。她抬眼示意,大门外众多的卫兵,暗哨明岗,数不胜数,要想偷偷溜出去,除非长了翅膀。“不过,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哦,祭祀活动结束之后,就是王家三年一度的比武选材了。” 看着王雪晴一幅跃跃欲试的摸样,梓菁忍不住偷笑道:“雪姐姐,你除了能打赢我以外,还能战胜哪个高手啊…” 雪晴俏脸一红:“我….我至少能战胜门口的阿三…” 梓菁忍不住乐了,阿三连剑都不会拿,确实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正文 第五章 螳螂捕蝉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了,王玉却仍然没有下达攻击的命令,王岩不由得有些心急。“老大,来袭之敌为何只有一个人?难道情报有误?” 王玉依然没有回答,眼神仍是紧紧的盯着峡谷中,那道衣炔翻飞的身影,若有所思。 王鼎解释道:“小岩别急,这定然是敌人的先头探兵,此地是进入王家腹地的必经关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敌人或许正是担心有埋伏,故先行排出探马,以探虚实。” 王玉信心满满道:“王鼎说的有理,不过,方才王石那边传来消息,数里之外并没有发现敌踪。由此看来,这来袭之敌,定然对自己的武技,有着十足的信心,我们倒是不能大意。敌人身法高深莫测,我们现下攻击,怕是难以将他留下,待他到了一线天的位置,再攻击也不迟。” 王岩暗暗点头,在一线天的位置,只能前进或者后退,无论敌人身法如何高明,也不可能从两边山岩上突围逃走。 当峡谷中那人的身影,即将跃进一线天的刹那,王玉果断下令道:“王岩你和王冰二人,待敌人跃进伏击地点之后,将先前准备的巨石和杂木,悉数推下以断其后路,我和王鼎小队从前面阻击,剩下的人则从上方攻击,三方攻击任其身法轻功多么高明,也难逃猎杀,必死无疑。”言罢,数条人影急速散开。 从半山腰腾身而起的一刹那,王鼎便微觉不妥,心中隐隐不安的那种感觉,蔓延至周身。 轰隆!巨石杂木忽然从山间滚落下来,只见那道来袭之敌的身影稍微错愕,旋即,他的足尖,点在巨石之上去势更疾,大部分落石,只能砸在他身后数丈的地方,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巨坑。一轮巨石过后,漫天箭雨又激射而下,将那道身影的所有退路封死。 突然,峡谷间,飘逸出一团浓雾,将那道身影笼罩其中。 顿时,众人的视线受到影响。“该死”王玉恨恨的骂道:“这雾气邪门的很…王鼎跟上,万万不能让那人走脱。”一语未毕,他当先抽出大马金刀,闪入渐渐散开的浓雾之中。 随即,浓密的雾气之中,传来激烈的刀剑交击的声音。啊!啊!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王鼎速速来援!”王玉已和敌人交手,双方似乎都有受伤。 王鼎见状一喜,拨出解牛弯刀紧跟着王玉的身影,一刀无声无息的挥出。 预想中血肉碎裂的声响,并没有传出。叮!解牛弯刀传来的声音,犹如冥界死神的魔音,震慑了王鼎的心神。 已中敌人的奸计!王鼎心下大骇!他忽觉腹部一凉,左手探出,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 血…敌人的利刃已经割穿了他的肌肤,只是用力甚小,并不会立即要了他的性命。王鼎余光一扫,发现腹部至肋部,已被利刃画出一条长长的血口,狰狞恐怖,大篷的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衣衫。此刻,即便敌人没有痛下杀手,一柱香的时辰过后,他依然会鲜血流尽而亡。 王鼎心底的恐惧更盛伤势,因为在浓雾之中,还能如此准确的掌握力度,这样的用刀高手,他只认识一个,那就是:王玉。 蓬!王鼎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浓雾,狠狠的砸在地上。王玉一掌差点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 随即,王玉彷佛死神般的魔音,再度传入他的耳膜。 王玉狞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吧…王鼎!哈哈哈!不用指望王冰等人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和你见面了。” 王鼎咬咬牙艰难的捂着腹部,颤抖道:“你去过蜀中唐门?” 王玉笑道:“算你有几分眼力,看出这浓雾的障眼法,出自唐门鬼才唐疯之手。不过,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已经晚了么?本来按你的身手,要想在十招内取你性命当真不易。” 王鼎的心直直的往下沉去,王玉说的没错,自己方才贪功冒进,以为一刀定能重创王玉,防备也因此松懈了许多,但没有想到王玉早已识破了他的卧底身份。 “那你…你是如何…”王鼎吐出一口血,缓缓道:“如何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你问我是怎么识破王风奸计的吧,哼哼!虽然他这一石二鸟之计,再加上你这个卧底,几乎是完美的,但他却忽略了一点。王某认出了那传令使,便是当年在六祁山一役中,给我留下这一道伤疤之人”说着王玉撕开胸膛的外衣,露出狰狞的伤疤来。 “王某发誓此生定要报这一刀之仇,却没有想到,当年是我王家的仇人鬼二,竟然归顺了王风。起初我并不确定他就是鬼二,但可笑的是,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甚至还暗暗的反手摸到了刀柄之上,正是这个诡异的握刀手势,让我更加确认了他就是鬼二。于是我将计就计,故意问他是哪位长老传下的神木令,但他闪烁其词,顾左右言他,更加证实我的想法。”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王玉的脸上,他显得非常有耐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之王鼎。 王鼎一声惨笑,手中弯刀遥指王玉。“即便你发现传令使是鬼二,又如何知晓我真正的身份?”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太相信你的那双灵耳了…我发现你故意偷听我和王岩的谈话,还装的若无其事,那时便觉得你有问题。再加之我主张你我亲自去截杀那人时,你犹豫了。种种迹象表明这正是:王风假传神木令,想借我的手和那人拼的两败俱伤,最后再来收拾残局。只是…可惜…”王玉狂笑道,似乎一切天机尽数被他破解。 “哈哈!在场的诸人,怕是无人看清他的真正面目吧,那人的实力,倒是令人忌惮啊!不过,他又怎么会和我们交手呢?你们看到那人的身影,其实早已离开,这不过也是障眼法罢了…”王玉似乎很满意王鼎的眼神,惊讶,疑惑,恐惧,绝望…他喜欢这种猫戏耗子的游戏,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王玉眼中杀气尽现,漫天金色刀光罩向王鼎:“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你彻底的丧失了对危险的警觉,看来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哈哈!今日就让你成为,我王玉在王家崛起的第一个见证人!安心的去吧…” 数道刀光,连续砍在格挡的解牛弯刀之上,王鼎的手也连续颤抖数次。 王鼎单膝跪倒在地,他受伤极重,已无力抵抗王玉霸气的金刀狂斩。眼见王玉刀势更盛,他眼中恐惧之色更盛。 叮!两刀相击爆出一团火花,哗!王鼎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急速飞退,突然他诡异一笑,格挡的解牛弯刀分成两片,借助两刀相击的力道,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高速,向王玉胸口斩去。 王玉瞳孔收缩,原来这解牛弯刀有两把,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他来不及撤回金刀格挡。不过,他功力终究高出王鼎一筹,右手弃刀借助微微反震之力,左脚向前探出,右脚向后撤步,同时上半身向后一扬,弯刀带起的劲风,刮过他的面颊隐隐生痛。 王玉躲闪的动作,在王鼎眼里不过电光火石间,他故意拖延时间与王玉交谈,恢复了几成功力,但仍然一刀未果。“少爷,你的雄心壮志,属下怕是难以再看到了。”王鼎在心中默默念道,旋即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王玉回过神来,大马金刀一扬,一股血柱冲天而起,王鼎的头颅,滚落在远处。 王玉对着王鼎无头的尸体一声长笑:“王鼎!你的一切早就被我看得通透!想向你主子报信么?那么…我成全你”原来王鼎搏命的双刀斩,并非指望能杀了王玉,他真正的目的,乃是争取一线空隙释放信鸽。 王玉目送着,被他更换了密信内容的信鸽,消失在视线之外,露出了一线高深莫测的笑意。 ——华丽的分割线—— 校武场。祭祀台极高,足有五六丈,通体青黑古朴,呈现梯形而上,宛若一道擎天之塔,笔直落下,一股磅礴而沧桑的气息,自高台之上,弥漫而出,笼罩在整个天地之间! 数百人的队伍,井然有序的跪伏在高大的祭祀台下,而凤仙观道长则手持七 寸信圭,在祭祀台上唱道“山矗兮水悠悠,风瑟瑟兮云攸攸。殿阒旷兮鸟柔,声天元冥兮树色。幽谐鼓吹兮肴馐,纷拜兮恭献酬。神之来兮灵色周,驾玉龙兮乘苍虬,銮锵兮旆皓皓,宛在清虚烟上头…” 半柱香时间过后,王通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送神!王家子弟三叩首!” “日欲螟兮月将晖,雾雾霭霭烟霏霏,湛桂醑兮天熹微,陈琼筵兮神依稀, 钟鼓间兮琴瑟希,凤吹兮鸾归。神犹眷兮欲挥鸣苍佩兮垂丹。来何从兮去何从兮何适,松柏穆穆兮鸟雀飞。” 礼毕!” …… “这繁文冗节终于完了…嘻嘻!等下就有好戏看了哦!”王雪晴拍拍手一幅迫不及待的可爱摸样。 “雪姐姐,你说今天的比武选才,门口的阿三有机会参加吗?”梓菁忍不住打击着兴奋过度的王雪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雪晴顿时一脸黑线“找打!”说着粉拳便往梓菁身上招呼而去。 “哎哟!雪姐姐饶命!梓菁知道雪姐姐是王家女孩子中,武功最厉害的了,也是最漂亮的…梓菁早就想拜雪姐姐为师,学上几招。以后逢人便说,我是王家王雪晴女侠的大弟子,多威风啊!呵呵”梓菁重重点头肯定道。 见王雪晴心里乐呵呵的高兴,梓菁也不点破,好奇道:“王家乃是金陵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应该有很多高手吧,雪姐姐都认识吗?” “那当然咯!”王雪晴嘴角上扬,得意洋洋的笑道:“有很多哩!比如我二哥,可能会成为王家下一任宗主哦!那一手追雨剑法,真是深不可测啊!还有王家大总管王通,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哦!年轻一辈的高手嘛,就更多了,比如师从中州无上大教的王剑成,以及南海神刀门的嫡传弟子王逸飞…哎…可惜我…”她言语间,透露出强烈的伤怀之意,可惜她只是女儿身。 “哦!武功那么高干嘛啊?成天打打杀杀,好不快活…还是我们这些下人,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呵呵”梓菁彷佛看出了王雪晴的心思,露出洁白的虎牙憨憨笑道。 “真是土包子…”王雪晴翻个白眼,忽然又似是想起什么来,脸色暗淡:“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看二哥他们,从来就没有快活的笑过…可是…我就幻想有一天,我也能有二哥的那些功夫,只要一成就足够了…”她说着竟然有些伤感起来:“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飞檐走壁,跳出王家高大的院墙了,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提防叔父姑母他们了…那才是真正的潇洒快活,可是…” 梓菁被雪晴情绪感染,莫名的想起自己来,被圈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也会是这般的想法么? 正自深思间,忽然王雪晴一跺脚,嘟着嘴道不满道:“我的木飞鸟呢?你说过要做好了的!” “这…”冷不防王雪晴问起这茬,梓菁圆圆的眼睛一转,拍拍胸脯笑道:“雪姐姐放心,您的话就是圣旨,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还是翻山越岭偷鸡摸狗…” “好了,别贫了,到底如何了?”王雪晴被梓菁逗得一乐,噗嗤一声笑道。 “过了这祭祀盛会以后就好了,只差一些小部件了。” “恩,那你得快点哦!”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王雪晴眼中的憧憬之色越来越浓。 正文 第六章 秦淮寒月 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秦淮河之上,鳞次栉比、画舫凌波,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更让人有种如梦如幻的错觉。 此时,秦淮河上正有一艘画舫缓缓前行,如此简陋的画舫,在川流不息、客商满游的秦淮河,自是再普通不过了,但一道灰衣身影,还是在几起几落之后,准确的跃上画舫。此人远远望去,年约三十许间,一身客商打扮,显得平淡无奇,若不是刚才随意显露的一手绝妙轻功来,怕是让人过目即忘。 只见他目光随意的扫过四周,未曾发现任何异常后,便走近客舱门外,指尖有节奏的响起,听的里面一喏,随即闪身进入其中。 “不知主公急招卑职前来所谓何事。” 卷帘微动,只听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教习辛苦了!赐坐!” “谢主公!”被称为教习的灰衣汉子恭声道。无论何时,主公的儒雅淡定、运筹帷幄,总能让他们感觉很镇定。 “自古‘天下财富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会’,教习以为如何?” “主公所言极是,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金陵对我们大业而言,实在是重中之重。可惜…”灰衣人一脸惋惜。如今金陵王家势大,隐有独霸江左之势,而他们的大本营远离江左,如果要将触角伸到富裕的江左地带,不仅要面对强大的王家,还要和郁家和尚家堡周旋,且,尚、郁两家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卷帘之后的那人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今王家已是外强中干,不出三月,江左必是各方势力混战的局面。但,现在还差一点火候。” 灰衣人心念转换,顿时明白主公所言之事,必定和金陵有关。他抱拳道:“卑职愿领命前往。” “好,难得你有此忠心,此行有两件任务,其一:阻击王家三年之前负气离去的疾风剑。” 灰衣人眼睛一亮:“江左三大名剑之首的疾风剑?倒是有些令人期待啊!只是不如,此剑是否如江湖传言般锋利呢!”灰衣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 近些年来江左一带,名号最响亮的莫过于这“三剑两刀”。这三剑分别是王家疾风剑、追雨剑、郁家落叶剑,两刀则是郁家寒风斩,以及尚家堡的离魂刀,几大绝顶高手,正好代表了江左的三大势力。 如果能击败三大名剑之首,将不仅是对自己武技的肯定,同时更能向主公展示自己的实力。灰衣人神情内敛,压下心头那一丝兴奋:“不知主公另一件任务是?” 卷帘之后的那人,彷佛看透了灰衣人的想法:“教习切莫大意,江湖传闻,想一试疾风剑锋利的江湖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可至今也无人知晓,此剑的长度、宽窄、厚重,因为这些挑战者,早已不能再开口说话了。所以,阻击疾风剑,不必和他硬碰硬,只需伤他三分即可。至于另一件事,本王会飞鸽传书于你,现下时机尚不成熟。” 灰衣人心中一凛,主公这样说便是暗示他:对上疾风剑,他并没有必胜的实力,所以退而求其次,而且主公此招,似乎还隐有深意。如果是要击杀疾风剑,必然派出影子军团,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主公却选择是派他执行任务… “带上此物…”忽然,竹帘之后飞出一物,急速奔向灰衣人。 灰衣人脸色凝重,自从归顺主公以来,他从未见过主公显露武功,但这一手隔空掷物的手法,却让他忍不住冷汗淋漓。那件物事准确的从竹帘之间微小的空隙中飞出,在空中并不翻转,而是直直的落在他的手底,入手之时力道刚好消散。 这看似随意的一掷,蕴含了无上的精妙手法,这份对于力道控制的能力,怕是没有数十年深厚功力,实难以至此。如果这是一枚暗器…灰衣人不敢想象,果然绝顶高手,皆是大隐于市! 入手的事物冰寒刺骨,灰衣人定睛一看乃是一个锦盒。锦盒长约四寸,宽约两寸,通体呈墨黑色,表面上刻铸有上古不知名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似要挣脱黑暗的枷锁,达到苦海的彼岸。而锦盒的四周,则是模糊难辨的神纹环绕,形似一个个环形的八卦阵图,将盒里的事物,封印的滴水不漏。 灰衣人心中打鼓,锦盒里透露出神秘邪恶的气息,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而它又来自哪里?灰衣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锦盒之上,不曾挪动分毫。 ——华丽的分割线—— 人群之中,王风忽然微微侧目,目光投向校武场外楼宇间,翻腾矫捷的身影,随即,他朝着那道身影,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待得仪式结束,便低低的向身边亲信交代几句,尔后悄然离去。 王恒一直微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望着王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来吧…”王风随手一挥,房门轻轻闭合。黑暗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形闪了出来。只见他一双小眼睛不停的转动,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不用看了鬼二,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其他人。”王风淡淡道,他自是明白一旦鬼二被人发现的后果。 “按照少爷的指令,属下传到神木令后并没有离开,曾远远的在烟霞谷外,监视着王玉等人。因担心那人有所察觉,所以并不敢离得太近,待得战斗结束,属下前去查看战场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哦?”王风眉头紧锁,有种不好的预感。 “属下发现了十七具尸体,几乎都是一击致命,而且大多数都是刀伤,下手之人,很有可能也是个用刀高手。有一具尸体的胸腹,被刀灌出一道深约寸半的伤口,可惜被砍掉了头颅,所以很难辨认出是谁。但在他的身上,我搜到这个令牌。” “哦?”王风指尖摩挲着令牌之上,黑黝古朴的字体,正是王家最神秘的力量——“幽灵十八骑”的调使令,只有队长才有资格随身携带。“王玉?”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等等!王风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不正常。 他并没有下令对所有人灭口,他的目标只是领头者王玉,如果王玉已经葬身烟霞谷,那么王鼎为何会违令,击杀所有人呢?更何况另外十六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若想一击致命,王鼎怕是力有未逮吧! “属下还发现一个更加奇怪的现象,其中有四具尸体,虽然也是身着幽灵十八骑的服饰,但是属下细细查看尸体的伤口,发现几人都是被利器割喉而死。而且,伤口并不是统一的深浅,宽度也也不一样。几人的身体有些孱弱,似乎并非练武之人。”鬼二详细的把所看到的事实,呈现在王风的眼前,等待他做出判断。 “这么说来,死去的所有幽灵十八骑没有…”王风略一沉思,并没有说出后半句来。“这些人可能皆被灭口,也可能都是伪装,因为,那具被砍掉了头颅的尸体,正好可以隐藏活人的身份。”王风忽然语气一厉,“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种可能!你说呢?鬼二!”王风眼中精芒一闪,凌厉的目光锁定住鬼二。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般,万千的压力紧紧包裹着他,鬼二呼吸一滞,身体竟然承受不了,王风所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他向后急退三步方才站稳。 鬼二艰难道:“少爷…我…”他不明白,王风为何忽然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杀气。 王风,凤眼微闭,夺目的精芒散去,淡淡道:“看看这个…” 鬼二接住王风递过来的密信,顿时一脸惊惧。“少…爷…我”他低头一看,密信显示:王玉和那人交手数招负伤,然后被王鼎偷袭,成功击杀。由于事关重大,王鼎会在未时三刻之前,返回王家向王风亲自复命。 鬼二大口大口的喘气,暗抹一把冷汗,小心道:“少爷,小人不敢说谎…小人的这条命,都是少爷给的,小人不会嫌命长。” 王风淡淡一笑:“我自是信你的!看来我们的敌人,也是做惯了猎人哩!” “那…如果…王玉没有死…”鬼二想到王玉那一幅,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的眼神,便有些惊恐不安。 “哼!”王风一声冷哼:“王玉倒是让我有些吃惊,看来我是低估了他!竟然高明到能识破我的计划…”王风没有说出,他从这件事得出的另一个结论,他千方百计要阻止的人,并没有和幽灵十八骑交上手,因为那人是用剑的高手。那么,王玉隐藏行踪,看来也是有所布局了,焚天院?他对那里是再熟悉不过了…王风冷笑不已。 眼见鬼二惊惧的眼神,王风淡淡道:“去监视那人的行踪吧,王玉那边我自有安排!” 鬼二悄身离去之后,王风唤来一名心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向校武场走去。 任何人在那人的威胁面前,都不足为虑,王玉?王华?不过只是跳梁小丑而已,王风抬头望望天,脸色阴晴不定。 校武场那边应该开始了吧!只是…如果真的不能阻止那人的话,三年之后再次见面,他的眼神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正文 第七章 宗主纷争 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并没有按照往年的惯例,进行校场比武,顿时,场面渐渐骚动起来,众多王家年轻后辈,纷纷高声抗议。于他们而言,三年一度的校场比武,正是展现自我的舞台,每个人都期望在校武场,展现绝世的风采,以便于日后在家底深厚的王家,占有一席之地。 面对校武场上喧闹的王家子弟,王通底气十足的一声呵斥,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姬氏王族,自先祖魏公始,昌盛繁荣数百年,皆因数代列祖列宗才情、武略兼备,然,当代宗主年事已高,身体欠安已有半载,为了更好的领导王家,因此,借今日祭祀之大典,选出下一代家族之主。” 王通的一席话,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看来老宗主的病,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太傅府一系,卧薪尝胆多年,终于等到了机会…” “嘘!噤声!你们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对宗主大位志在必得,这些话,可千万别传到了他的耳朵。” 王通微微鞠躬,朝着王恒道:“太傅大人…您看?” “为了公平,还是按照祖训吧!”王恒缓缓睁开眼,随即又闭上眼,一副泰然处之的淡然摸样。王家的宗主之位,并非世袭或者禅让,而是众人选举得出,因为,唯有此法才能代表家族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候选者,实际也是各自势力的比拼。这些年,虽然王风羽翼渐长,但…也仅此而已!旁支的身份,又怎能敌过嫡系的力量。想到这里,王恒的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一丝冷笑。 “按照家族祖训,凡姬氏王姓子弟,无论嫡系或旁支,均有权选择自己心中,合适的宗主候选者,然后按照得票高低,前三甲成为正式候选人,最后,由长老会审定宗主人选。”王通把祖训简单的叙述一遍之后,便吩咐众人开始投票选举候选者。 约莫两炷香的时辰过后,候选者已经浮出水面。第一名竟然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纨绔子弟王华,榜眼则是王家嫡系,太傅王恒的长子王玉,旁支出身的王风勉强进入前三甲。 王通面无表情,将结果通告长老会:“各位王氏长老,三位候选者已经选出,请各位长老定夺。” 静。死灰一般的静。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六大长老处,等待他们的裁决。 王恒干咳一声,目光淡淡的扫过其他长老,沉吟道:“按照祖训,请诸位长老,对每位候选者开始评定吧!”一语之后,便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王亥望了一眼太傅王恒的神态后,微微笑道:“国之将兴,必有治世之臣,家之将盛,必有世德之才。老朽以为,吾贤侄王玉唯有此才能,王玉正值不惑之年,且,近年来已成为王家的中流砥柱…” “是么?老四?六祁山一役,已过了近十年吧!劳你费心,还记得这陈年往事。”说话之人正是三长老王曾。 四长老王亥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的盯着打断他说话的王曾。三长老这话里分明带着刺,暗讽王玉一系,近年来对王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功劳,只能把多年前的旧事,拿来撑门面。 王亥正待反击,另一个声音却抢先一步道:“三长老的意思是,王风便有这资格做宗主了么?但,我王家数百人好像都有不同的意见…”他故意顿了顿,讥笑道:“因为,王家子弟大半皆是明理是非之人。” 王曾瘟怒,此话正是暗讽王风的手腕,在王家过于铁血,杀气过重,不被众人所认可,反而是纨绔子弟王华的人缘更好。 王曾尚不及答话,旁边的船舶大王王守仁则笑着接道:“想来贤侄王华人品才德兼具,正是宗主的合适人选。不过,如此一来,我金陵第一旺族姬姓王氏,是否以后需要改行了呢?以我王家的财力,拿下数个翠兰居,相思阁,丽春院…都没有任何问题吧!众位长老以为如何?” 先前说话之人,正是六大长老中辈分最低的王义,而王华正是他的长子。听到王守仁前半句话,他脸上隐有喜色,但后一句话,却一举刺中了他的要害,王华平日里的风流情史,堪称金陵的一朵奇葩。 “守仁兄,似乎很愿意旁支孽种,来领导你们?”王义恶狠狠的道。 “王义,你可记得三年前,是谁带领王家,击退了郁家和尚家堡的偷袭?没有三年前的乱战,你那独子怕是还不能站起来吧…更何况…” “哼!三年前?你还有脸说三年前的事?当初到底是谁,带领着王家抗击外敌?又是谁赶走了…”若不是亲信拉住了王义,他几乎跳起来撕咬了王守仁。 “够了…”太傅王恒忽然睁开眼,冷冷道:“几位长老,若是有任何私人恩怨,可以到神木堂,列祖列宗牌位前去争辩,现在是我王家裁定宗主之时,岂容尔等造次!”王恒的威严,顿时让几位长老安静下来。…… 接下来,由于六位长老意见不一,最终并没有达成共识,争吵依旧在继续。这时,王通恭声道:“按照王家的祖训习俗,还是请诸位长老投票表决,太傅大人您看…?”长老会中,除了宗主王武之外,天子太傅王恒最有威严,因此他的意见十分重要。 “就按祖训吧。”王恒苍老的面容之后,难掩一丝喜色。 最终王玉得到了三票,而王风在王曾和王守仁的支持下,也有两票,王华只有一票。 王通朗声道:“按照祖训得票过半,即可当任宗主。” “慢…”王守仁冲着一直没有发言的八长老王臣,怒目相向:“我要验票!” 该死!平日里最不起眼的王臣,竟然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们私下的协议,王守仁拳头紧握,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验票的结果,让王守仁和王曾大失所望。“老狐狸…看来终究是棋高一着。”王守仁低低的骂着。 太傅王恒和几位亲信相视一笑,向王通道:“宣布结果吧!” 王通沉声道:“经过长老会严格审定,现下我宣布姬姓王氏,第二十八代宗主是…” 看到这个情景,王风忽然笑了,不是一种喜庆的笑,而是…残忍的笑。 “宗主到”忽然一声浑厚的声响,响彻校武场,打断了大总管王通的话语。 ——华丽的分割线—— 未时三刻,焚天院。 午后的阳光,零星的洒落在大厅门楣之外,微风拂过,树枝摇曳,些许枯叶散落在,院落的青石小道上,偶尔发出干脆空际的响声。 此刻,王玉正坐在焚天院大堂内,他在此等候已逾一炷香的时辰,然而,该来的人始终没有来,可他却仍然气定神闲,并没有丝毫的焦躁感,他自信该来之人,必定会来,因为事关重大,某些秘密绝不能被外人所知晓。 他微微闭眼,不紧不慢的品茗着掌中的香茶,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檀木桌,忽然,听闻一声脆响,他倏地睁开双眼,一道狭长的影子,落在大堂之内。王玉紧紧的盯着那道身影,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三尺,两尺,一尺,王玉在心底默默的念着,那道身影,即将进入他的诱杀范围。 突然,距离门楣仅有小半步的距离,那道身影停了下来。 王玉的心直沉了下去…他这才发现,来的人并不是王风… 电光火石之间,王玉想到了种种可能:所来之人既然不是王风,那便意味着王风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甚至反过来利用他的布局,还摆了他一道。只看所来之人,敢于孤身前来焚天院,若对方不是疯子,便是还有更厉害的后招…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用来麻痹他的空城计,以便敌人更充分的布局。 但,王玉更相信后一种可能,因为,王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王玉一声狞笑,即便如此,也要让王风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忽然将茶盏摔碎在地。顿时,从焚天院内,涌出大批的黑衣人…他要抢攻,在敌人还没有部署完全的情况下,才有一线生机。 叮叮!铛铛!兵器交击的声响不绝于耳,已然和敌人交上了手。 王玉手中刀光大盛,连续砍翻数个敌人,但更多的兵卫,又涌了上来。 “点子扎手!队长!”一只利箭堪堪从说话之人的额头飞过。 王玉回头一望,却是心腹王石正高声示警,看到这情形他心中发凉,敌人果然准备周密,竟然还动用了强弓劲孥。 “撤!”混战之中,王玉不得已下令道。他很清楚己方的实力,这些心腹俱是王恒一派,多年以来在王家暗中培植的力量,也是他们最为依仗的底牌,名为“暗剑”。人数在三十四人许,个个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精于暗杀、破坏。可如今被数倍于己方的敌人所围困,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由此看来,王风是决心要一举歼灭他的底牌了。 王玉刚刚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数个往外突袭的身影,便倒飞回来重重的跌落在院内。王玉看的呀呲欲裂,手中金刀光芒大盛,几个冲进院内的兵卫,顿时被绞进刀光,长空乱血。 漫天箭雨不停的射向焚天院,王玉一方不断的有人受伤。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便等于低估了敌人的力量,此消彼长之下,王玉一方伤亡惨重。王玉余光所及的地方,己方只有十来人,还是站着迎敌的,大部分已经被围杀。 叮!王玉大惊,手中金刀砍在围攻上来的兵卫胸腹,竟然发出犹如金属交击的声响。藤甲!蜀中唐门的绝密武器,他和唐门来往甚密,自然知道这藤甲的威力,想不到王风为了对付他,竟然从唐门弄到这等秘宝。 嘶!布料割破的声响,让王玉略微分神,他忽觉肋部冰凉,顾不得查看伤势,他足尖一点,借力正欲跃上屋顶。 一丈,距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仅有一丈的距离,突然,他的身形停了下来。一丈之外的屋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笑道:“好胆!尚家堡的狗贼!纳命来!” 正文 第八章 王武现身 人群之中一阵吵杂,传闻当代宗主王武,卧病在床已有半载,鲜有露面的时候,但现下却在关键时刻,现身校武场,不由得令人遐想连篇。 王恒和王亥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诧,难道… 王恒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沉稳淡定。他还有另一层隐忧:时辰已过申时,王风却依然出现在校武场,那么焚天院那边…不仅关乎着王玉的安危,还有他的底牌之一“暗剑”。 “咳咳!”宗主王武在丫鬟月婵和洛蓝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校武场, “参见宗主…”王通带领王家数百人高声呼道。 “大哥贵体可好?”王臣抢先道。先前他不得已支持着王玉,如今见到宗主出现,不清楚王武,是支持王风还是王玉,遂赶紧探听口风。 王武微微皱眉,随即冷笑道:“有劳七弟惦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就好…就好…”王臣尴尬的笑笑。 “想必有很多人,都希望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吧!二弟你说呢?”王武盯着面无表情的太傅王恒。 “这…怎么会呢!大哥身体无恙,才是我王家最大的福泽,有大哥在,我们都有了主心骨…老三,老四你们说是吧…” 众人看此情景都连声附和。 哼!王武一声冷哼:“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宗主么?” 王通赶紧把方才推选下一任宗主的过程,给王武简单的说了一遍。 王武沉思半响,并不说话。 王恒紧紧的盯着王武的眼睛,试图寻找着蛛丝马迹。他微微犹豫后,试探道:“大哥的身体,果然好转了许多,看来这千年参王,果然非凡品。愚弟那里还有少许长白山鹿茸,即日也一并给大哥送到府邸。” “有劳二弟费心了,不过…这千年参王…”王武神秘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恒暗暗心惊,他自是明白这“千年参王”所蕴含的奥秘。 山川云雨、四时五行、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而成的千年参王,补气养阴,复脉固脱,乃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数月前,王恒无意中得到这参王,和王亥等人商议过后心生一计。 将这千年参王,在极地万年寒冰中,浸泡数日以固其寒,尔后分与藜芦、五灵脂、恶皂荚汁液浸泡数日再晾干。此时的参王外表无异,但每日食用,不出数月,必然冰火攻心,衰竭而死。 可如今,王武身形健朗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脸色甚至堪比患病之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恒老奸巨猾,思索着每一个可能性。 出现差错的只有三种可能:其一,人参出了问题,但,此秘法,是他们经过多次人体调试的结果,即便效果不甚理想,也不可能一点应有的功效都没有。 其二,王武高明至发现了他的计谋,并佯装中计,如今再揭穿他的面目,一举摧毁他的势力。但,即便王武如此高明,也不会隐忍至今才是,以他宗主的身份,对付某个长老,显然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这种说法,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三,此人不是真正的王武,或许是被王风操纵的傀儡,但,即便面容能假冒,说话的声音和动作习惯,又怎么能造假?王恒百思不得其解,看不破此刻的“王武”,以至于如坐针毡。 见王恒沉思不语,王风唯有无声的冷笑,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招果然屡试不爽。鬼手公孙悠,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正因为有了他的秘术,王恒的奸计,才能被自己所利用,想到这里,王风和王通对望一眼,发出会心一笑。 “咳咳!”王武深深的望了一眼太傅王恒,缓缓道:“这些容后再议!现如今已是我王家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江左的局势,想必众位都已明了,另外两大家族势力,对我王家虎视眈眈已久。十年前六祁山一役以及三年前的混战,皆对王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老朽这把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少岁月了,也该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 如今长老会里,六大长老各存异议,对于下一任宗主人选,意见并不统一,所以,藉此关键时刻,现任宗主的意见,显得格外重要。因而,在场之人莫不聚精会神的,等待王武接下来的话。 王武续道:“如天高年不可纪此国极乐无能争。我王家近年来,独霸江左数十年,后起之秀,无论才德武略俱是佼佼者,也不在少数,然,唯有旁支出身的王风,虽未及而立之年,仍为王家立下汗马功劳无数,已是王家子弟之楷模!此等才德兼备之人,若非我王家主事者,舍彼其谁?” 王武的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人群中众多王家子弟,也顺应形势,高呼着王风的名字。 王恒大拇指按上太阳穴,王武的忽然出现,是他没有想到的,如今在现任宗主王武的支持下,王风也得到了三票,更有王家众多子弟的支持,当选宗主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如果王风上位的话,那么,对于他们一系的人马,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王风毕竟只是旁支,并不是我姬姓王氏的正室出身。”王恒沉声道。 “祖训里明白无误的昭示:非嫡系正室者,不得出任宗主!”王亥搬出祖训附和道。 王武瘟怒:“自古选贤任能,首重人才,更有上古之言:‘贤者为政则国治,愚者为政则国乱’。况乎我辈先祖,制定族规之时正值战乱,彼时,也只是维系姬姓王氏团结的权宜之计,如今,是时候改变这些迂腐过时的繁文缛节了。” 众人见宗主如此坚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王武还是现任的宗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亥冷哼一声,低低道。 “尔等鼠目寸光,管中窥豹,焉能明白…如此大义!”王武怒气难消。 王恒正想辨析的时候,冷不防王武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王玉何在?未时之前,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怎么…”王武语气转厉:“莫非,他已经不把家族祭祀大典,放在眼底了么?” 王亥忙道:“王玉贤侄完成任务后,已经回到金陵,只是任务途中受了一点伤,现下正在牛大夫那里包扎伤口。”王亥暗抹一把冷汗,三年一度的王家祭祀大典,任何人都不能缺席,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对列祖列宗不敬不孝之名,王玉怕是担待不起,更何况,他是下任宗主的候选者之一,一旦罪名落实,对他的声望将是致命的打击。 “是么?”王武将信将疑,挥挥手示意,不必在乎王玉行踪,沉声道:“王总管,即刻昭示金陵,王家下一任宗主乃是王风,并同时知会江左的郁家和尚家堡。” “谨遵宗主法令!”王通恭声道。 王风微微一笑,王恒等人震惊、颓然、无奈的表情,尽数落在他的眼底。他强自压下心中的那一丝兴奋,彷佛堵塞在心肺之间的那一块顽石,终于落了下来。此时此刻,他终于能踏上那人不曾达到过的高度… “慢!”突然一声深沉的怒吼,响彻了校武场。犹如大鹏展翅般的一道身影,落在空地中央。王风盯着场中的身影,目光冰冷到了极点,看来计划果然有了一些意外。 正文 第九章 风起云涌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向校武场的中心,只见那人一袭蓝衣之上,血迹斑斑、长发散乱宛如魔神,略显疲惫的颧骨之上一对虎目,却是寒光闪闪,赫然是从焚天院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王玉。 “逆子!成何体统!”王武冷哼一声。王玉目空一切的望着众人,见到宗主也并不行礼。 王亥稍微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王玉终于还是回来了,见他神态异常,急忙提醒道:“贤侄还不拜见宗主?” “宗主?”王玉扭头一晒:“即日一过,指不定谁参拜谁哩!我来只不过想提醒长老会一件事情…”王玉顿了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反问王风道:“风弟以为如何?” 王风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不语。 王玉续道:“倒是让风弟有些失望了吧…王琪似乎还是嫩了一点。”忽然他右手一掷,一件物事隔空朝王风卷来。 王风面色不改,后撤半步,左手探出,虚空一握,那件物事缓缓落下。 蓬!裹布散开,露出内里包裹的东西来,鲜血淋漓,狰狞恐怖,赫然是王琪血淋淋的头颅… 这…众皆哗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王玉怎么会提着王琪的人头?难道是他亲手杀了王琪不成?他和王琪私下时常有冲突,明争暗斗不少,但,若说痛下杀手,却也并不至此,而且手足相残,可是大违王家祖训!一时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太傅大人好教养啊!竟然教出了如此歹毒的竖子!”一旁的长老王义看的呀呲欲裂、悲愤莫明,恶狠狠的冲着王恒道。没人知道这王琪,乃是他昔年的私生子。可是竟然被王风和王玉联手害死,丧子之痛,唯有仇人的鲜血,才能化解。幸好,还有王华带来了暗中帮助他的郁家精锐。 王恒眼中历芒一闪,不须多问,这必定是王风等人的阴谋,但同时,他也暗自疑惑,以王玉的才智,怎会如此鲁莽行事?他沉声问道:“玉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王琪起了冲突?” “哼!想必风弟最清楚吧…何不给大家说个明白,难道你敢做,却不敢说么?” “哦?玉兄何出此言?未时一刻,我接到王总管传来的密报,江左郁家趁我族今日祭祀大典,选出宗主之时,伺机破坏我王家的产业。皆因当时情急之下,人手不够,不得已才差遣王琪,前往围剿来袭之敌。但,我并不清楚玉兄正巧也在焚天院,还和王琪起了冲突,并失手误杀了王琪。”王风惊讶的问道。 “你…”王玉浑身骨骼爆响,恨得咬牙切齿,王风贼喊捉贼让他无从辩解。“你血口喷人,分明是王琪带人围杀我…” “够了!你这逆子!”王武怒斥道:“那么你怎么解释,未时之前不在王家的事实,你的任务应该在午时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吧,那么,在这几个时辰里,你为何没有出现在校武场!”王武顿了顿,望着王恒厉声道:“方才从焚天院传来了消息,那几十个黑衣人的身份…二弟是不是有必要,给长老会解释一二?” 太傅王恒顿时心中忐忑不安,那几十个黑衣人,正是他暗中培养的势力“暗剑”。王家祖训族规严禁长老们私自培育势力,所有卫队武库,只有长老会才有权利,统一调动支配。“这…愚弟并不十分清楚,或许是江左别的势力,已渗入了我王家…大哥明察秋毫,想必已有定论。” 王亥接着道:“二哥说的不错,定然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郁家奸细,而王玉正好路过焚天院,却被带人前来围剿奸细的王琪,当做了郁家之人…所以产生了误会。” “王琪一事,稍后再做严密调查,不过,王玉午时前并未返回王家,这段时间内怎么解释?还有你所统领的幽灵十八骑,他们现下人在何处?”王武步步紧逼。 “这…”王玉一愣,只得硬着头皮道:“有人假传神木令,引诱我到烟霞谷,妄想置我于死地…而他们也都惨遭毒手。” “哈哈!”王武仰天长笑:“逆子!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任你三寸之舌巧如舌莲,也难逃干系。神木令乃是家族长老会,才有权动用的家族密令,现下正保存在神木堂,试问你如何解释,有人假传神木令之说?莫非,你连真正的神木令也不识得?” 王风淡淡笑了,真实的神木令早已被他移花接木,从神木堂带了出来,假传了密令之后,由鬼二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还到了神木堂。 王玉盯着王风隐有笑意的眼睛,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对于神木令,王风怕是早已做了手脚,即便此刻去神木堂核查,也不会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怒道:“当时传令给我的有一人,乃是当年六祁山一役中的鬼二,此人精于妙手空空,只要找出此人,真相便知。”王玉盯着王风,恨意达到了极点,偷鸡不成蚀把米,假传神木令他没有任何证据,本以为借着王风失败的残局,能反过来布局诱杀他,消除做宗主的最大障碍,却没想到王风如此奸邪狡诈,打着清理郁家奸细的旗号,利用王琪来围杀自己。好狠毒的手段!看来还是小瞧了自幼是废柴的旁支少爷。 “哦?鬼二?竖子!还在狡辩,当年鬼二跳崖之时,我等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十年之前的死人,如何能假传神木令,分明是你妖言惑众,混淆视听,按照王家族规律法,手足相残罪不可恕!”王义怒目相向,不顾仆人的阻拦冲向场中的王玉。 “十四长老!不急!”王风淡淡一笑,目光之中彷佛有着某种魔力,一眼之后,王义便安静下来。王风续道:“玉兄…如今不论是你失手误杀王琪之事,还是失职,导致幽灵十八骑全军覆没,现下这些都已经死无对证。但,重要的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忠于姬姓王氏,还是…旁姓外族呢?” 王玉等人一愣,不知道王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为何忽然将话题引到这里。王风一顿,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见他转过身,盯着王华微笑道:“郁清风,想必你对于追雨剑,排名在你之前,一直心存不岔吧。不过…从今日之始,你不必再有遗憾了。” 众皆哗然…包括王义!都被王风的一番话,震骇到极点,王华什么时候变成郁家的人了?还是说,这是王风故意污蔑打击王义的手段?众人不可思议的望着王风,希望得知真相。 只见“王华”抚掌而笑:“精彩!精彩!不愧是江左三大名剑,位居其次的追雨剑。”他缓缓抹去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是名震江左的年轻高手郁清风。 王风道:“十四长老,你竟然勾结郁家,意图谋害我王家千年基业,罪当如何?” 王义彷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王琪陨后,王华便成了他唯一的希望所在,可一直大力扶植的长子,竟然早已被“狸猫换太子”,而他竟然没有半点发现,始终被蒙在鼓里。“我…这怎么可能?华儿?我的华儿呢?”王义眼神颓废的望着郁清风。 郁清风嘴角含笑,沉默不语,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一派潇洒轻松的摸样。 “那么我替你说吧,戊申年葵亥月十九夜,王华和郁寒风堂叔郁南天,于万花楼密谈数个时辰,亥时一刻,两人方才从前后门分别离开。 戊申年辛酉月初七,子时,王义长老的心腹小顺传信至王玉,密谋合作之事。事后王玉于丑时三刻回复密信。 …. 本月十七,王义长老私自将烟霞谷密道,泄漏给郁家使者郁南天,事后郁家赠与王义黄金二百两,越女两人,绫罗绸缎数千。” 王风一语未毕,王家子弟纷纷连声叫骂,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来撕碎这个吃里扒外,出卖家族的叛徒。 “大家静一静!稍安勿躁!此乃王风一面之词,何足为信?”太傅王恒眯着眼,质问王风:“你说王玉与王义等人密谋合作之事,可有证据?”眼下只看王义的神情,说不得这私通外敌之罪,已是八九不离十,最要紧的是撇清和王义的界限,万不能让王风咬定王玉参与其中。 王风耸耸肩晒道:“太傅大人!令郎的手迹,想必您不会不认得吧…” 王恒脸色一寒接过手札,怒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模仿王玉的笔记,这肯定是诬陷…” 王亥接着道:“王义!你和郁家勾结的细节,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只要你如实详述,可以饶你不死!” “华儿…我的华儿…”王义精神受到重大冲击,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地步。只见他目光呆滞的走向郁清风,嘴里含混不清的念着:“华儿…我的华儿…你还我的华儿” “够了…”王武一声咆哮:“外敌当前,尔等还有心让别人看我王家的笑话么?王玉,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这落叶剑正是你的舞台…” “宗主!此事万不能如此武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王亥急道。 “你还有更好的解释不成?又或者你对我这个宗主的威严,并不放在心上?”王武冷笑道。 王亥一时词穷,几位长老听王武这么一说,也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王恒一叹,心付好狠的一招借刀杀人。郁清风卧底在此,说不定正是针对王风等人,但,现在王玉却不得不和郁清风分出生死来。江左三大名剑的称号,屹立数年不倒,必然有其真正的实力,只看这郁清风敢孤身一人,卧底于王家,如果他没有什么后招,便是非常自信于,掌中的落叶剑。 正文 第十章 王氏隐秘 郁清风冲王风微微抱拳:“风兄果然是一代人杰,金陵王家果然气数未尽,或许在风兄的掌中,王家日后将会成就另一番霸业,不过…”顿了顿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扭头一笑,望着王玉狠绝的眼神道:“本来我卧底的目的,只有一个,而你王玉,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王玉心中更怒,郁清风分明是有意看不起他,尚未说完的下半句话似乎是:王玉的分量还不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王玉从焚天院,艰难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对王风的恨意,已经达到了极点,到校武场之后,正待纠结残余势力,同王风再分出胜负,却不曾想到半路杀出个郁清风来,不容他多想,郁清风的威胁,已经迎面逼来。 王玉一声冷哼,这些年来,他掌中的金刀,并未排入江左的“三剑两刀”高手榜,让他心有不甘。此刻,面对榜单中的落叶剑,彷佛是老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正待伺机而动,只要战胜了郁清风,那么另外一把追雨剑…王玉眼中狠色一闪,欺身而上。 漫天金光大盛,王玉腾升而起,一团金光罩向三丈之外的郁清风。他盛怒之下出手,当真威力不可小觑。 郁清风站在原地不动,静待王玉的刀光,逼入他的三尺之内。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之上,渐渐浮起凝重之色,“三剑两刀”之下第一金刀,果然有真材实料。王玉一刀劈出,竟然包含了三种不同角度的刀意,提前将他可能退守的角度封死。 在刀光离郁清风仅有一寸的地方,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右手,忽然多了一柄碧绿的宝剑,正是名震天下的“落叶剑”。此剑,长不过二尺七寸,宽不过寸许间,众人只见寒光暴涨,郁清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本站立的位置。 王玉暗暗心惊,好快的身法!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刀,劈在了虚无之中。然而,更让他恐惧的是,郁清风并未闪身避开他刀光所及的范围,而是迎着他的金刀,欺身而来。落叶剑忽然变得柔软异常,竟然绕着王玉的金刀,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高速,刺向他的右肋。 此刻,王玉招式用老,尚来不及变招,只见他怒吼一声,右手猛然弃刀,左手握掌成拳,一拳轰向郁清风面门 一旁观战的王亥急道:“贤侄万莫大意,郁清风诡计多端,怕是有意激起你的怒气,引你上钩…” 王玉身在局中,几乎听不到旁人的言语。“晚了…”郁清风一声长笑,方才正是引诱王玉弃刀,此刻,他掌中落叶剑犹如灵蛇出洞,忽然变得鬼魅莫测,绞上王玉出击的左拳。 忽然,郁清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预想之中血肉模糊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落叶剑缠上王玉的左手,发出金属交击的声响。王玉森然一笑,右手弃下的金刀,忽然被他右足一挑,高速射往郁清风左肋的破绽:“今日之战,便是落叶剑除名之时。” 避无可避,王玉的金刀带起强烈的杀意,逼得郁清风急速后退数丈,他掌中落叶剑,不及格挡金刀之盛。情急之下,郁清风左掌劈出一记掌风,堪堪撞上王玉的金刀,刀式略微受阻,仍旧攻向他的肋下破绽。 终于争得这一线空隙,郁清风掌中的落叶剑,仓促回防,迎上王玉无坚不摧的金刀。蓬!劲气爆破,刀剑并未撞上,两人的护体真气,却先硬拼一招。郁清风后撤半步,方才抵消王玉所带来的强大压力。 他眼角含笑,望着王玉,微笑道:“玉兄倒是有些让我意外啊,先是假装被我激怒,尔后故意示弱卖个破绽,最后再引我入股,连番算计我的后招,叫人不得不佩服,不过此等人杰…”郁清风不住的摇头,望着王玉笑意更盛:“若是我郁家之才,或许更有用武之地,可惜,金陵王家,已经容不下你了…” 王玉眼神冰冷,并不为郁清风言语所惑,当先一拳,再次轰出。蓬!郁清风闪身避开,旁边的大理石柱轰然碎裂。两人再交手数招,王玉主攻,郁清风主守,都充分展示了江左两大家族,各自的绝学。 人群之中的王风,依旧镇定自若,他并不把场中的生死激斗,放在心上,反而目光望向远处,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好!好!好!”听闻众人连声叫好,他这才向场中望去,王玉又是一刀凌空斩下,郁清风仓促回防,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刀光所及的范围。 王风回头,目光扫过王恒、王亥等人,几人表情轻松,喜形于色,看着王玉处处压制着郁清风,似乎王玉的胜利只在眼前。但王风却不置可否的笑笑,郁清风在江左能和他齐名,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此刻,表面上受制于王玉,不过只是郁清风故意示弱,混淆视听罢了。他和王玉的一番缠斗,并没有主动攻击,而是一味的闪躲,避重就轻,不仅保存了自己的实力,还极大的消耗了王玉的锐气,让后者的信心,受到无可估量的打击。 那么,郁清风隐藏实力之下,故意这般拖延时间的目的何在呢?王风忽然灵光一闪:郁清风在被他识破身份之后,没有急着逃走,而是依旧镇定自若的留在校武场,等待着王玉的挑战。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或许只有一个解释,郁清风背后,还有隐藏的力量,此刻,他在校武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隐藏在他背后的力量,定然已经开始了行动。 那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按理说王家的精英,此刻皆集中在校武场,他们打击的应该是王家最精锐的力量才对,可如今,校武场仅有郁清风的存在,虽然他的落叶剑,是江左三把名剑之一,但要想对抗整个王家的精锐力量,无异于蜉蝣撼大树,痴人说梦而已。 等等,郁清风为何也能这般熟练的掌握易容术?而且,其中还有几分鬼手的神似,他假扮的王华,正是王义的长子…而王义的手中,则握着王家的一个极大秘密,正是这个秘密,王家才能短时间内,在金陵重新崛起,一跃成为江左三大家族之首。 数十年来,无数江湖能人异士,以及江左几大势力,纷纷刺探过王家的这个秘密,但都被王家悉数化解,后来,为了这个秘密的安全,长老会决定让平日里最不起眼、势力最弱的王义来掌管,以此掩人耳目,出其不意。 王风数年前,便开始布局谋划,自然而然,王义掌握那个秘密的隐情,也被他发现,尔后,他借着大婚之名,让尚玄雨住进了秀凝湖旁边的秀凝居,自此,他便堂而皇之的出入秀凝湖,进而掌控着王家这个最大的秘密。 但,更让王风惊疑的是,直到近日,他才发现王华的破绽,因为,众人皆知王华生性风流,经常流连于勾栏之所,或好于府中女色。原本此等颓废堕落之徒,王风并不放在心上,可,辛酉月初九深夜丑时,多日不见的王华,竟然不是睡在他最喜欢的丫头香如的床上,而是出现在,一个他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秀凝湖。 此后,王风顺藤摸瓜,终于发现了王华真正的身份,同时,他还发现郁家的势力,已经在金陵扎根,对王家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关于王家的秘密…由此看来,此次郁家所图果真在此,不过…想到这里,王风眼中寒光闪现,一个名字缓缓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人群中的尚玄雨微微叹息,校武场人声鼎沸,场中王玉和郁清风生死之争,愈发的激烈。所谓的功,所谓的名,到底有多么的重要呢?也许到头来都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她见不得那些鲜血拼争的场面,只身往秀凝居走去。 “玄雨?”王风柔声道。 “恩?”尚玄雨心中大喜,回过身,只见王风微笑着,望向她的眼睛,右手指向她的胸口。 尚玄雨顿时脸色绯红,她明白王风示意的是,她胸前挂着的玉石。那是王风当初在大婚之日,于大庭广众之下,亲手为她挂上的心形玉石。据说玉石乃是王风用百两黄金,自波斯权贵手中购回的首饰,象征着纯洁无暇的爱情种子。 不论以前,王风是多么的冷淡她、轻视她,但,至少这一刻,他的目光是温暖的,能切身感受的那种温暖。王风大婚之日所说的话,此刻想来,依然历历在目,让她的心底飘过一阵暖流。 “玄雨,我为你戴上的水晶之爱,寓意着我们夫妻,从此共结连理、比翼双飞,我以金陵姬姓王氏之名起誓:我王风在有生之年,定然不负你,若有违弃,王某必遭天之诛地之灭…”从此,那块玉石,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三尺之外。 王风此时的柔情,虽然让她有点不明所以,受宠若惊,但,有此一隙,便已足够,尚玄雨暗暗的想着,她握着玉石,彷佛感到它有了生命般,越发的温润如玉、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