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入秋,夜里的气温低得渗透到了毛孔里。就算是没有流动的空气,皮肤表层还是会起鸡皮疙瘩。那寒意,不管是早晨还是夜晚,都带着一种强劲的势头,缓缓靠近,连带着侵蚀你的心。 湖畔小区的一幢别墅内,有间不着调的房间在最上层靠近右边的位置,它狭窄又昏暗。房间里只能容纳一张长一米六的木板床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小椅子。里面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但是,却意外的摆了三面全身镜。 “唔?”尹艺赏借着投射进屋里的太阳光清醒过来,脑袋无比的疼痛。她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会如此沉重,但她更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床上会多了一个男人的皮夹。她揉着双眼,不经意的皱了皱眉。“这个月是第几次了?” 暖暖的光线洒在艺赏的床上,好像是圣光,来照亮她孤独的闺房。当光圈聚集在房间里的三面全身镜上的时候,那刺眼的光让艺赏难受。于是,她拉上了窗帘。同样的,她记不清自己是何时有了这样三面不同形状的镜子,或许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另外两面镜子。因为,她只对那面镜面上有裂痕的方镜有印象,而这也是她醒来唯一会照的镜子。 裂痕分割了艺赏完整的轮廓,刚巧就像一个疤痕烙在了她的右脸颊上。厚重的齐刘海掩盖了她秀丽的眉,长长的黑直发也最大限度的遮住了她的脸庞。别人几乎看不见她的喜怒哀乐,而事实上确实没有人注意这样一个姑娘。 “钱包,是要交警察局么?”艺赏换好上学要穿的校服,看着无端出现在自己床上的钱包犯愁。想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自己拿着钱包去警察局,居然被失主误作小偷,被拘留了起来。幸好房东家,也就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将自己保释了出来才总算没事。但,亲戚却要自己还清保释款。呵,其实也不过就是寄人篱下,该还的还是要还的。 于是,艺赏从床上拾起那个钱包,刚一打开一张名片就从钱包里掉落了出来。无声,却在艺赏的耳朵里形成了震撼的效果。名片上用宋体还加粗的名字竟然是——风和,如果她记性还好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是同班同学风象的爸爸。可,她和风象不熟,她几乎和班上所有同学都不熟。尹艺赏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尘埃,只是一粒所以几乎被忽略。 再加上,她永远是班级里最后一名的学生,是坐在教室最后的一名学生。 高中一年级的尹艺赏因为爸妈死后留下了的巨额遗产才得以继续学业,其实她也始终不明白自己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一路上,她低着头随便走着,看着自己的脚尖沿着路线这么向前,但每一步都跳过了地上砖块的边线。 教室里,艺赏坐在最后排望了眼因为个子高也同样坐在后排,并且是自己同桌的风象。眼睛再次垂下,不安的盯着抽屉里的那只钱包。 “这个。”艺赏平淡无奇的从抽屉里拿出皮包,但是没有拿到桌面上,从下面递给了风象。“路上捡的。” 在早自习的风象听到了自己同桌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的声音深感意外,但是他更加意外的是自己爸爸的皮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于是,他没有检查皮夹而是放下书本望向了埋着头的尹艺赏。这个女孩,从未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即便是上课叫到回答问题也从不做声,久而久之老师便也不叫她回答问题了。这样内向的女生,怎么会…… “我爸爸昨天和合作伙伴去了KTV庆祝,你怎么会在那里?”风象不是怀疑她,而是有点担心,怕她这样的女孩子会被骗到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做不好的事情。 KTV?艺赏纳闷,自己家和那些娱乐场所的距离相差甚远,怎么凭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床上?没道理,它自己长翅膀飞过来吧?于是,艺赏摇摇头,声音波澜不惊。“是我房东捡到的,我说我认识,所以就还给你了。” “哦,这样啊。那谢谢你。”风象笑得很灿烂,就如早上艺赏看见的光线一样温暖。男生的笑容和身高是最致命的杀伤武器,而风象都有。所以他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女生追求和企图无限接近的偶像。 放学后,当风象从教室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才发现尹艺赏同学一直侧着脸看着窗外。他纳闷,窗外有什么吗?带着好奇,风象放下书包安静的站在艺赏的桌位旁,双手插进裤带,弯下腰想要和艺赏的视线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可是,窗外面除了火红的云海外什么特别的都没有。这个尹艺赏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你在看什么?”费解的风象还是忍不住问了,因为他把玻璃看穿了都没发现能吸引人的东西。 尹艺赏听到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淡然的起身,拎起了自己的包,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对风象说,“我在看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 风象愣了愣,再回头也发现了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脸。于是,忍不住笑了。被自己的无知和好奇心逗笑了。尹艺赏,好像也是个蛮有趣的女孩子。 “等等!”风象笑着追上艺赏,同她一起走出了校门。他俩迎着落日余晖,影子在身后拉的很长,像是怪物。 尹艺赏见风象走在自己旁边,下意识的挪开了距离。她,一点都不喜欢离别人这么近。因为,她和他不熟。而且,她也不希望和他熟络。缘由是,因为自己和他是同桌这件事已经被很多无聊的女生用来追问关于风象的八卦的捷径了。更而且,如果被房东的太太知道自己和一个男生走的这么近,回去会被骂的。因为,房东太太是个神经脆弱且传统的女人。 “你家在哪边?”走了有一段路后,风象望了望十字交叉的路口,询问道,“我家在左边,我要往这边走了。” 艺赏点点头,没有说再见,没有说任何的话就转身就往右边的路口拐去。 “你自己路上小心啊!”只听见风象的声音隔着人群飘到她的耳朵里,而自己的那双手紧紧的拽着书包的背带,这似乎是被风象关心了。可是,内心居然涌起一种恐惧感。 晚上回到家里,还没脱鞋进屋的艺赏就被房东生拉硬扯的一把拖进了屋内。这个远方亲戚是个酒鬼,嗜酒如命的恶棍,以前喝醉了心情不好拿太太出气。现在多了个在他家白吃白住的艺赏,他的发泄就多了一条途径。因为他也不担心艺赏会去告他家庭暴力。 尹艺赏的领口被一路拎着,就像喉咙被掐住了一般感到恶心窒息。每次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是否习惯了这样的突袭,内心也始终惊恐。而她更知道,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停下来,除非他死了。 深夜酒吧里,歌舞升平。酒保看着吧台前漂亮的姑娘,立马给她调了杯鸡尾酒放到她的眼前,疑惑的问道:“尹素舞,你手臂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 “哼,还不是被一些畜生弄出来的。”这位名叫素舞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脸蛋标志的很,就连身材都是一等一的性感。头发是扎起的马尾,眼睛上画了黑色的眼线,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能说话。虽然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也不是什么陪酒小姐,但是隔三差五她总会出现在这个酒吧里或是别的什么深夜娱乐场所中,只是喝酒。 唐博,也就是这个酒保,其实和尹素舞差不多年纪,为了家庭才不得不做这样的兼职。白天要上课,就只能晚上通宵干活了。虽然,认识尹素舞是在半年前,但是他见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掰出来。因为,唐博从来没有和白天的尹素舞见过面,也似乎没看见过她素颜的样子。 “素舞,等会我给你擦擦红花油。”唐博看着那青紫相间的勒痕,心中不免一阵难受。怎么说,素舞应该算是他的朋友吧。 尹素舞喝着酒,勾勾嘴角笑着说:“不用了,我今天坐会就走。”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瞟向了别的地方,别的正在喝酒喝得起兴,分不清谁是谁的地方。 “素舞,”唐博从吧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表情很是为难,但还是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再偷下去。我说过,我可以帮你。” 是的,从半年前认识到现在,唐博已经目睹了素舞偷过东西了。几乎每次来都是偷东西,而且从未失过手。 “算了吧,唐博。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素舞不屑的说着,回头又对他说,“我也跟你说过,偷东西是我的乐趣,跟贫穷无关。” “可是……” “好好上班吧,反正那些男人都是一副‘老子有的是钱,就怕没人来偷’的样子。那么,老娘就去好好消遣下他们。”尹素舞笑着端着酒从吧台上离开,那笑声带着讥笑竟也带着几分哀愁。 唐博担心,他看着她脚下踩着的10公分的高跟鞋,那姿态的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来享受乐趣的。可是,她身上的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唐博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就像抓不住线头一样,因为尹素舞本身就是个谜。 她若无其事的加入那些公子哥喝酒的行列,陪他们笑,替他们倒酒,但她就是有办法不让自己喝醉。因为漂亮,所以从未被拒绝加入派对中。但唐博清楚的看见当那些人不小心触碰到她疼痛的地方时,她的眉头会一瞬间聚拢,但绝不表露出疼痛的样子。 酒尽人未醒,尹素舞将到手的皮夹放入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冲看着自己的唐博眨了下眼睛,光明正大的起身就朝酒吧门口走去。 “素舞!”唐博从酒吧里追了出来,将一小瓶红花油放到她的手心里说,“记得一定要擦擦,知道么?” 尹素舞无奈的笑了笑,收起红花油说:“你可真是操心。那我走了。” 她,永远是这么一副样子,狂傲不羁。 镜子前,尹素舞表情冷傲的擦拭自己画的状,将卸妆纸扔到垃圾桶里。对着那面椭圆形的全身镜轻蔑的笑笑,随即将偷来的钱包和红花油一并扔在了床上。 “没人可以找到我,因为我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黑夜中,这独白的声音就像风,转瞬就再也听不到了。 正文 第二章 一张纸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早晨,每天都没有什么特别,但又似乎每天都不一样。尹艺赏醒来,略微的一个翻身,手背便碰到凉凉的类似玻璃触感的东西,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眼眸顿时扩大,那是一瓶——红花油? 在去上学之前,尹艺赏对房东太太很是感激的道谢,因为知道自己受伤所以才特意送了红花油上来。虽然平日里,房东太太也不会主动找她搭话,就连她被打的时候也是害怕的不敢出声,因为房东太太自己都自身难保,何以用其他的力量帮助孱弱的生命?这点,艺赏从未有过任何的怨恨,因为她知道要承受的痛苦太多了。 面对着艺赏难得的微笑与感谢,房东太太的脸上显露出疑惑与不解,但是她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对她说,“今天没有来得及准备早餐,你自己去便利店买面包吃吧。”然后难堪的塞给她十块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房东太太的脸色一直没好过。 但是,仅仅是这样对尹艺赏来说就像是一种恩赐,一点点的被关心也是一种幸福。如果,幸福不止一点点,那就好了。 街上,三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停靠在了中心公园。陆景滕脱下棒球帽,有些疲惫的抬头望着蓝天。呼,这样的天气让人莫名其妙的觉得烦躁。骑车那一瞬间带来的风,现在全部成了滞留在身上的汗水。周围没有清爽的微风,没有干净的空气,没有漂亮的颜色。整个公园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无精打采? 有些后悔参加这个无聊的骑行车队了,陆景滕想着。这样无聊的日子还不如在家看漫画来的惬意,没有风可以用电风扇甚至是空调制造,绝不是接受这些损友的意见说什么要换点兴趣,人生或许更精彩的屁话。因为,陆景滕几乎除了自己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他就是别人口中那个如冰山一样冰凉的男生,没错,他永远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可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觉得没有什么比漫画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罢了。 有一片阴影在一刹那间遮盖住了头顶的光明,一群鸟儿叽叽喳喳的从树梢上飞到了电线杆上,一排排的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着分果果吃。而当这片阴影略过头顶之后,陆景滕听见了一种微妙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一颗碎石扔进了他波澜不惊的心湖里。 “喂,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骑行的伙伴中有个人将看到的画面用这样一句感叹句来概括,男生光是听到打架这个词就足够兴奋了。 陆景滕此时依旧不闻不问的盯着天空,想着为什么今天的天空不是特别的明亮。特别,其实每天都一样。每天的天空都是这样,好像明亮又好像不明亮。 “太过分了!两个男生在欺负一个女生诶!” “呃,这话应该是说男生在和女生打架吧?” 直到伙伴们将场面用了另外两句话概括时,陆景滕稍微偏离天空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某一种颜色,那是猝然滴落的颜色,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点红。但是,这足够了。 陆景滕扔下自行车,全力以赴的朝那个不远处被推倒在地,白色的短袖上滴上了嘴角血渍的女孩。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居然会这样奋不顾身的跑起来。而那个女孩的背影就像是被剪断翅膀的天使,楚楚可怜。 当两点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的时候,陆景滕平淡无奇的瞳孔里再次映射出了他自己能概括的画面。那柔弱的女生面对着流氓的再次侵犯忽然站了起来,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陆景滕感觉到来自她的凶狠目光。她,一把扼住男生的手腕,然后力量惊人的冲他的脸颊挥了一拳。他看的很清楚,有什么东西从男生的嘴里飞了出来。 哦,那是两颗洁白的牙齿。 但是,震惊的程度在陆景滕身上远不及出手的速度。他只是跨步上前将女生护在了身后,而后伸腿一脚,直接将两男生一起踢翻在地。那凌厉的动作几乎像闪电一般,速战速决。作为混蛋出场的男生悻悻而逃,根本没敢回头看一眼出现的“英雄”。 “景滕,不愧是学过近身搏击的!帅爆了!” “他是随便站哪里也能帅爆了。” “英雄啊,带我走吧!” 伙伴对陆景滕的表现赞不绝口,更甚至露出了恶心的崇拜神色。可唯独被救的女生一脸不屑,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个流氓逃离的方向,那神情满是憎恨。这样的反应和小说里的情节格格不入,她似乎根本不理会陌生人的帮助,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的面包。”陆景滕也没有搭理伙伴的变态崇拜,从地上将被人遗忘的面包捡起递向那个女生。 这情节莫名的让人想起某个广告,似乎女生就应该在那一刻感受到清风拂面,然后回话就应该是那句“不,是你的面包”这样滑稽的话。 但是,事实是广告只是插播的,它永远不会是主旋律。女生回头,啪的从陆景滕手里夺过面包,连句谢谢也没有说再次掉头。 而陆景滕感觉自己突然开始变得奇怪,因为像平常他根本不会理会这样的不理会,但是现在他居然抓住了女生的手臂,表情却依旧淡然的说,“你的嘴角流血了。”随后又从包里拿出纸巾递到了她的眼前。 于是,女生的动作没有开始的不友好,但依旧不带着感激之情。冷酷的擦拭几下后,随手就扔到了一边,而后问道,“够了么?我现在要走了。” “我叫陆景滕。”奇怪,真的太奇怪了。他居然从包里拿出一张小方纸,简略的笔画了几下后对折后放到了女生的手心里,而她的手心竟也还残留着血渍。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奇怪。女生却笑了,勾勾嘴角说,“我叫尹景。” 女生的笑容美丽无比,但是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尹景,景腾的景。这个时候,陆景滕的脑袋里闪过的是这样的信息。他不知为何觉得有趣,眼睛里开始对这个潇洒的背影有了奇妙的感觉。 “景滕,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啊?” “可是那个女生很漂亮诶。” “很酷倒是真的!” 伙伴们暧昧的笑声,八卦味很浓的讨论声,这些都没有引起陆景滕的注意。他万年不变的淡然表情因为那抹潇洒的背影开始摇摇欲坠,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女生,像是漫画里出来的黑道大姐大。尽管印象如此,但有一种感觉叫做总归不是坏的感觉。 A高中的高一2班的教室里,学生正在认真的早自习着,虽然是自习,但是很多人都开始背单词,背古文。朗朗的读书声不一会儿决定了所有人的行动方向。 最后排的风象竖着课本念叨着,但是眼神却无意间看见了脸色比较差的尹艺赏。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从进教室开始就显得心神不宁,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了。风象有些担心,但又怕自己的关心会过分,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开口问。 尹艺赏,虽然在班上默默无闻,但是风象从第一眼看见她起就知道她是个温柔且善良的女生。而这些都只是因为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在分岔口的樟树下看见了这个女生。她看着迷茫的自己浅笑着说,“A中在这边。” 是啊,风象至今都记得那笑容,纯粹美好。可是,现在作为邻桌才发现原来她不怎么爱笑,甚至不怎么爱说话。 下课后,风象侧过身子对着歪着头看着窗户的尹艺赏,忽然发现倒映在玻璃上的她的脸颊竟然有些红肿。于是,很是紧张的上前坐到了她前面的那个位置,面对着她问,“艺赏,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陷入沉思的艺赏被吓了一跳,扯动了伤口顿时很痛苦的皱紧眉头。但是她望了风象一眼便没敢与他正视。他的样子很是担心,与平时爽朗阳光的他有些不一样。是不是因为上次自己主动搭话才让她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她感觉风象对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这到底是错觉,还是……错觉? “没事,不小心……”啊,就连说话都痛了。尹艺赏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早上出去买面包也会倒霉的碰到拦路敲诈的,好像是被揍了。可是,自己的面包哪里去了,她不记得自己吃了,可能是被抢了吧。没准流氓其实想要的是面包…… 风象担心的望着这个女生,感觉她什么都懂却又什么都很迷糊。让人觉得她根本不能很好的照顾她自己,但她又明明显得那么独立。于是,他从自己位置上拿来一包纸巾放到她的桌面上,对她说,“嘴角流血了,先轻轻的擦擦。我再陪你去医务室。” “不,不用了。”尹艺赏慌忙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纸巾白痴一样的将面巾纸摁在了伤口上,而这个时候风象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从尹艺赏口袋里飘落下来的对折纸条。 “喏,这是什么?”风象俯身拾起那张纸条,交给了尹艺赏,“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尹艺赏疑惑,自己口袋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张纸条?于是,打开之后,她看见了纸条上写着的简单内容——“S高中,一年2班,陆景滕,135****1138”。 看到尹艺赏完全怔住的表情,风象也好奇的凑了上去,可一看自己的脸色几乎在刹那间变得更差了。 “这是,名片么?”末了,尹艺赏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风象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总归是觉得不能告诉艺赏,这可能是一封情书。 正文 第三章 流浪狗 等到课程一天上下来的时候,精疲力尽的心才感觉到外面有了一丝丝的凉意,抬头竟发现玻璃上都是雨水的痕迹。 阴沉沉的天空,原来是下雨了。 尹艺赏听着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心情意外的变很好。她,就是喜欢这种阴沉但又凉爽的天气,比起冬日里温暖的太阳,这样的雨天更能让她感到安慰, 来到教学楼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堵在雨前不肯挪动半步。尹艺赏撑着把红色的雨伞站在没有伞的人群前,很是显眼的往前走去。暗沉沉的天气下,是不是只有她如此镇定自若? “风象,那我们先走了!” “嗯,好的。” 耳朵,似乎有听见风象和其他男生的声音。尹艺赏站在红伞下好像一朵蘑菇,有颜色的蘑菇漂亮却充满剧毒,可本身的艺赏却如此的微不足道。于是,她怔了怔抬脚迈进了雨中,雨水瞬间滴落在伞面上,那声音听起来真是欢快。 “一起吗?”走了没几步的尹艺赏忽然回头,对着倚在墙上神情惊喜且看着自己的风象问。 “嗯,谢谢!”风象感觉像是遇见了很大的惊喜一般,开心的躲进了这把红伞下,并从尹艺赏的手中接过这把伞。当手指尖触碰到女孩子纤细柔软却有些冰冷的手时,风象心跳的频率忽然加快了起来。 奇怪,尹艺赏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付出多余的关心,而且这还是个男生。明明对于她而言,现在任何人都不重要,因为自己都承受不起。 而更奇怪的是风象他自己,之前明明拒绝了想和他一起撑伞回家的女生和男生,难道只是为了等待尹艺赏的一个回头问“一起吗?”等着她走出教室,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里,心情在一刹那变得紧张不受控制。但当尹艺赏突然回头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风象忐忑的心也在那时刻飞了起来。这样奇怪的风象,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伞面下的两个人一开始就沉默了,可尹艺赏丝毫不觉得尴尬,不说话对她来说或许还轻松一点,反正找话题什么的根本不是她的强项。 “唔?”走到街道的拐角处,尹艺赏和风象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两个人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只被雨淋得很狼狈的博美犬,它嘤嘤的冲着风象和艺赏叫唤着,似乎在乞求,那小小而又可怜的眼神真的是萌翻了所有人的心。 风象见小狗蹭到了他们的伞下,便说:“宠物狗应该是和主人走丢了,我们顺道把它送到附近的动物救济站吧。” 听完后,尹艺赏点了点头上前弯腰就准备抱起小狗,但是却被风象伸手拦住了。他笑笑,把伞柄塞到了她的手心,然后自己蹲下身抱起了小狗,湿淋淋的小狗毫不留情的把风象干净洁白的衬衣弄脏了。看到衬衣上的斑斑点点的水渍和赃物,尹艺赏似乎才明白过来。风象,应该是个挺温柔的男孩子。 于是,艺赏撑着伞走在街道内侧,风象抱着小狗欢乐的走在外侧,继而两个人转向了另一条街道。 “景滕,快帮姐姐找找啊,小溜溜没准跑这边来了!” 街对面出现两个人,看起来很焦急的两个人。哦,或许是应该说,街对面出现了一对姐弟,姐姐明显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只是只宠物狗,别把它叫得跟个小孩似的。”景滕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向了别处,很意外的眼眸里惊愕的出现了一把红色的伞,正背对着他们走去。那伞,就像是雨天盛开的玫瑰,鲜红的让人不可自拔的喜欢。 陆景滕皱了皱眉头,对于脑海中浮现的这样的比喻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但是很奇怪,他就是想这么形容。那样夺目的颜色,看起来就像当初猝不及防滴落的鲜血,有种惊心动魄的惊艳。而伞面下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很和谐,而那女生的侧脸……蓦地,景滕的脑海里浮现了尹景漂亮倔强的脸,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就像一朵鲜艳的玫瑰种在了自己的心里。 “呵”陆景滕有些郁闷的收回视线,开始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好端端的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子,并且还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的比喻句,语文课上也没见自己的写作有多么的突飞猛进。只是,脑内一直存储着关于漫画的种种,如今也多了一个人。 可是,尹景从未联系过自己。 “诶,附近有个动物救济站,我们去那看看吧。没准小溜溜被好心人送去了!” “也有可能被吃掉了。” “陆景滕,说句好话你会死啊?!” 姐弟两个吵吵闹闹的一起去了动物救济站,这个没什么特别的下雨天忽然变得多事了起来。而景滕也无法想象这到底会多事成什么样子。 尹艺赏和风象将那只博美犬交给了救济站的负责人后,看着小狗得到照顾的两个人便安心的走回到了救济站的大厅,似乎有很多人都来认领小动物又或是来送小动物,又或是单纯的来避雨。走到大厅靠墙一排的供人休息的座位边时,尹艺赏发现自己的鞋带散了,于是将伞放到了地面上,自己则蹲下去系起了鞋带。 在尹艺赏低头系鞋带的时候,风象说了这么一句话,“下雨天似乎事情会变得多起来。”大概也是因为看见了平日里没多少人的动物救济站,今天却意外的变得拥挤。 “不好意思,站长,请问今天有没有一只博美犬送进来?”景滕的姐姐推门而进正好看着挂着站长牌子的工作人员,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紧张的询问了起来。 “博美啊,刚巧有两个孩子送进来……” 陆景滕听到这样的回答也算是松了口气,才抬脚跟上姐姐的步伐。而他,走过时带起的气流正好被系好鞋带站起来的尹艺赏给抵挡掉了,那气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擦肩而过。 “走吧。”尹艺赏拿起伞同风象走出了救济站,在大玻璃窗前唰的撑开了伞。那伞撑开的声音,莫名的很惹人注意。 “景滕,真的是小溜溜!” 屋内的声音冲破了墙面的阻碍直达风象的耳根,他似乎听见了有些熟悉的两个字。 于是,火红的伞还有那熟悉的名字顿时有了交集。 景滕的余光里再次出现了那抹夺目的颜色,震惊的朝外面望去。而此时,两位少年隔着一面玻璃对视。风象看着陌生的景滕,景滕望着被风象挡住半张脸的尹艺赏。 内心的疑问忽然破茧而出—— “那个人是尹景吗?” “那个人艺赏认识吗?” 疑问随着移动而渐渐化成了灰尘弥漫在了四周,不一会儿感觉空气再次沉淀了下来,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没有特别的颜色,没有熟悉的声音,没有那个人。 “对了,艺赏。”风象脱口而出的名字,听起来很舒服。 尹艺赏怔了怔,稍微抬起头,轻声问道,“什么事?” 风象在收到艺赏的及时的反应后,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提出那个问题了。这样的艺赏,大概还没有想过交往之类的事情吧。但是,他又很想知道。“上次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的那个名字的人,你认识吗?”啊,果然还是问出口了。风象挣扎了半天,居然还是被自己的担心给打败了。 尹艺赏想了想后摇摇头,淡然的说:“不认识。但是……” “但是?”警惕的心让风象变得敏感了起来,他看着尹艺赏忽明忽暗的神情,心情也跟着飘忽不定了起来。 “但是感觉应该是有那么一个人。”尹艺赏望着从伞面下滚下来的水滴,语气就像蜻蜓点水那般,拂过水面就找不到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 “说不上来。”尹艺赏自己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比不说好。因为她无法告诉风象,她脑海中确实有零星的片段看见过有人塞出一张纸条,但是她是看见的,而不完全就是自己就是收纸条的那个当事人。 看见,就像一边的目击者一样的看见。 “呵,艺赏,你真有趣。”最后,风象看着尹艺赏有些烦恼的样子,笑着说道。因为这样的艺赏看起来很可爱。 有趣。尹艺赏不排斥这个词,但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趣在哪里。 雨中,两个人漫漫的走着,听着雨声漫步在伞下。 “景滕,你看什么呢?”姐姐抱着整理干净的小溜溜来到弟弟身边,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奇怪的问,“你那眼神都亮了,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姐,”景滕叫一声姐后,直接把小溜溜拎了过来,抱在怀里说,“我一直很好奇,25岁了都还没有男朋友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景滕,你存心找打是吧?!” “打我,我就掐死小溜溜。” “……回去再收拾你!” 一如既往吵闹着的姐弟两也撑着伞走出了救济站,而此时外面已经是黑夜了。陆景滕的视线停留在了那把伞的回忆上,他想着那个时候真应该上前看个究竟。即便认错人了,那也不会有遗憾。 路灯照亮了景滕的脸,姐姐笑着捅了捅弟弟,问道:“听你同学说,你给一女孩子写情书了?诶呦,我这对万事万物都不感兴趣的弟弟好像是到了对女孩子感兴趣的年龄了。说说,那女孩子怎么样,漂亮吗?” 不想说。陆景滕别过脸,但心里又想着,那是封情书吗? “哇哦,居然不否认!”姐姐在一边穷追猛打着,就连怀抱里的小溜溜也一直叫个不停。 陆景滕吐了口气,对八卦的姐姐说:“漂亮,且无所畏惧的一个女孩子。” 漂亮,且无所畏惧。 这样的形容词,这样完全不在同一个概念上的形容词居然被放到了一起。陆景滕的姐姐愣住了,而陆景滕觉得自己疯了。 正文 第四章 电话打通了 愉快的周末,暮色一下子笼罩在了大地上,本来看不出亮闪的街边灯光此刻取代了白天的光线,让人们的影子显现在了它们的光照下。人来人往,但是就这么走着,谁也不会踩着谁的影子,摩肩擦踵倒是常事。不过,谁会在意这么不起眼的邂逅呢? 离酒吧正式营业还有半个小时,唐博和同事们待在休息室,期间他看了看手表莫名的叹了口气。叹气,不是因为无奈,而是因为明知自己会无奈而一直无奈下去。循环往复,就像着了魔,无法控制。 “唐博,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啊?年轻人是不是有心事了啊?”有个稍微年长唐博几岁的男同事捅了捅出神的唐博,咧着嘴笑问。 “哦,话说最近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女生了。” 同事里忽然有人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这像是个疑问句,但偏偏又是个陈述句。唐博的眼神立马有了些光亮,可是始终缄口沉默。 “哪个女生?” “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但只和唐博说话的那个。” 呵,唐博在心底笑了。原来在别人眼里“长得漂亮,只和唐博说话”是对尹素舞的定义。淡淡的,有种喜悦涌上心头。可随机唐博转念想到一个问题——不仅是自己,别人也关注着尹素舞。 “是很漂亮,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讨论声中又多出了一个“奇怪”,而这才完全引起了唐博的注意。于是他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女同事,好奇的追问道,“怎么奇怪?” 女生听见了唐博的声音,下意识的抬了下头对上他的目光后又不好意思的挪开了。有些犹豫的说着,“明明看上去像是个不良少女,但是她既不酗酒又不和别的男生鬼混,来了一下很快又会离开。还总是,总是只和唐博搭话。” 休息室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八卦,发出了一阵暧昧不清的“哦”的声音来,纷纷朝唐博挤眉弄眼,看上去像是要搞破坏。 “是我找她说话的。”唐博没有理会那些额外的嘈杂声,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但说话后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于是勉强的笑笑说,“是我总是找她说话。她是个很好的女生,尽管……”尽管说不上来怎么就觉得她好了,尽管她还把偷窃当做乐趣,但是唐博知道尹素舞心肠不坏。 众人也笑笑,立马将这个话题带过,扯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休息室里的气氛虽然比不上酒吧里的热闹,但是比酒吧要来的舒服。到了上班时间,同事们纷纷整理起自己的工作服走出了休息室。唐博在与那个女同事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了她小声的问道,“你喜欢她吗?” “呵,不知道。”唐博扯了扯工作服上的领结,看着那个女生说,“等我摆脱现在这样的情况,或许就能喜欢了。” 女生愣在那里,看着唐博那意味深长到有些苦笑的样子,右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那跳动的心脏的位置。原来,动画片里说的心疼是真的会疼的。 酒吧里,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节奏,但是每天都是不一样的热闹。就连觥筹交错的声音都是带着一点点细微上的差距而听起来有所不同。青年男女们面带微笑的交谈着,年轻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任何忧愁来的快,去的也快。 “啊,我还记得上次在这里碰见了一个漂亮的女生,然后钱包就没了……” “哈哈,红颜祸水,懂不懂啊你?” 吧台边,有两三个衣着光鲜的男青年喝着冰锐大声的说笑着。而吧台内唐博擦拭着酒杯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不过,应该不是她偷得,可能是我自己掉的。” “呦呦还怜香惜玉了啊,你又不认识人家!” “真想认识下啊” 那调侃的语气令唐博浑身一颤,虽然无法估量他们遇上尹素舞的几率是多少,但只要是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让他感到害怕。再瞥了眼那几个男生,出手阔绰想必也不会为了个钱包兴师动众的去找。话虽如此,但尹素舞毕竟是个女孩子,且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站在吧台另一边的那位女同事看着唐博时不时的往大门那个方向看去,眼神里尽是失落,忽然间觉得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黯然的扭头发现旁边站了个比她大了三岁的女同事。 “陈岑,你喜欢唐博?” “诶?”陈岑手捧着托盘,惊诧于这个类似自己问唐博的问题,立马羞到脸红。她闪躲着笑着,顺便把视线从唐博身上收了回来。 “不要害羞嘛。反正我们工作人员里面就你和唐博是兼职生。再说,我有一次还看到唐博和你一起来上班呢。要是喜欢的话就加把劲,唐博怎么说也还是个帅小伙,拿下他!” 呵呵,这滑稽的说话内容引人发笑。陈岑尴尬的笑笑,没有再回望唐博,默然的随着女同事走开了。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确实是个问题。 周末晚上7点,电视里新闻联播刚刚开始。尹艺赏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担惊受怕的躲在门框边,直到确认房东先生不在之后,才走出了房门。想来是在外面做生意还没有回家。于是便想要出去走走,这会房东太太应该在公园里看那些人跳舞,尽管她自己从来不参与进去。 安静的街道。尹艺赏习惯性的想要去书店买本书看看,于是走出了公寓小区,来到了马路边。刚跨步到了某个转角街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宝马呼啸而至,那刮起的气流感受不到速度的限制。尹艺赏的长发被风带起,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而就在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时,耳朵里忽然冲进了一种极端刺耳的声音。 那是碾压血肉以及来不及刹车的声音。 顿时,尹艺赏的瞳孔里错愕的出现了从车轮下溢出的鲜血,一点点的开始慢慢汇集到一起,那出血的速度几乎和刚刚那个车速成正比。于是,尹艺赏吓得僵硬的四肢开始颤抖的迈开,然后不顾一切的朝着50米冲刺过去。 “阿姨你……”尹艺赏见到那个场景的时候,瞳孔放大,呼吸变重。那个女人已经瘫软在了车轮边,浑身浴血,感觉轻轻碰她一下就会散架。而尹艺赏也丝毫看不出出血口在哪里,因为她的嘴里也不断的吐出鲜血来。“没事,我马上打电话,马上打电话!”尹艺赏哆嗦的想要从裤袋里将手机掏出来,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了,竟然怎么也拿不出来。而这时,一张纸条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飘落在了受伤者的血渍中,一下子染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宝马车内的一名男子忽然下车根本都还来不及看四周的情况,上前一把捂住了尹艺赏的嘴巴将她硬生生的拖进了车内。然后大吼,“这娘们想报警,还不快开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显然还没有从惊魂中缓过神来,直到喝令声一次比一次大,最后才使劲的踩了油门,绕过受伤者的身体,轮胎上染上了血渍就这么往前似的好像一串死亡符号般带向了地狱的大门。 “现在要怎么办?就算这妞不去报警,路边那些人也会报警啊!”坐在后座上的另外一个男子神情慌张的说道,但转念一想说,“诶,是关杰撞的人,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车内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就先开始有人急于撇清关系了。绑架了尹艺赏的男子腾出一只手来一掌劈到了那个男子的头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你是蠢货啊!车上的毒品就够你死好几回了,还不关你的事!倒是关杰,顶多是肇事逃逸还有包庇罪!他可不吸毒!” 原来开车的是叫关杰。尹艺赏被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倒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三个人都是很危险的对象。居然还牵涉上毒品了,不过她只是想要救人而已啊! “这个女生好像在哪里见过。”关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尹艺赏的半张脸,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印象深刻。片刻之后,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她就是酒吧里出现过的那个女生!” “啊!你说这么清纯的妹子是你在酒吧见到的美女?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把她留下了!绝对会坏事的!” 事情发生的有些出人意料,想要救人的尹艺赏忽然之间成了受害者。而事情变得像九连环那般,一环扣着一环,想要拆开需要技巧。嘴巴被捂住的尹艺赏虽然不能做出质疑声,但是她在心底问,“酒吧里的妞是谁?” 从书店里刚买了漫画书出来站在店门口的陆景滕抬头望了望夜色,空气中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沉默了会,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个没完没了。 “喂,你是叫,叫那个陆,陆景滕吗?” 陌生的电话那头似乎很嘈杂,但懒得去听是什么内容。 “嗯。” “在XXX街,你的不知道谁被车撞了,快过来看看!” 陆景滕眯了眯眼睛,想着自己的父母在国外,姐姐这会在美发店做头发,自己好好的站在这里。嗯,应该是骗子。 “哦,麻烦你打120.”说完,陆景滕挂断电话。 可是一秒后,手机再次顽固的震动了起来。那个陌生号码还是打了进来,声音扯得很尖,听起来很是急躁。“你是S高中一年二班的陆景滕哇!这张纸条上就是这么写的,一个女的被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给撞了!你是不是她家属啊?!” “叮”的一声,脑海中似乎响起了八十年代那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只是一声,完全让陆景滕紧张起来。于是,他立马跨上自行车朝另一个方向骑去。而这时,一辆黑色宝马车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正文 第五章 保护者 当陆景滕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只用了10分钟,而这个时候地上躺着的人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了。因为天色已经暗了,陆景滕借着警车上闪速的标志性的灯光色彩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但还发现了遗留在现场的一个菜篮子。 人群拥挤,不知道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了解情况的。陆景滕刹那间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因为他分明看见地上的轮胎车迹是向着他过来的方向驶去。 “听说有个想要求救的女孩子被肇事司机带走了!” “是吗?太可怕了!” “现在的人心啊,是铁打的!” “那个妇女应该是没救了……” 再一次,平静的水面上被扔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那溅起的浪花甚至可以扑灭了所有的物体,甚至是泛滥到空中。陆景滕低骂了一句“可恶”后再次跨上自行车往自己刚来的那个方向骑去。是的,如果没错,他应该是看见过那辆黑色宝马,真是该死! 而另一边生死未卜的尹艺赏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丧失求救的机会。宝马车一直开到了郊外的一幢别墅前。这里变得更加静谧,更加的没有人迹。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关杰看着被绑住手脚的尹艺赏,楚楚可怜,而是他很奇怪这个女生看起来和那天晚上看见的气质不是很符合,感觉上像是两个人。想到这里,关杰有些害怕了,万一不是那么岂不是害了这个女孩子? “我们能不能不要杀她?” “谁说要杀她啊?你会啊?”绑架尹艺赏的男人烦躁的撇撇嘴,继而又说,“我们让她做替罪羔羊啊!关杰你爸爸不是市领导吗,网开一面总还是可以说的上话吧?” 原本坐在后座上的那个男的戴了个棒球帽,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很诧异的问道,“怎么让她背黑锅?车是关杰开的,你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难不成让她代替我啊?” “你个猪脑子!”三个人之中最有主见的那个男人又揍了棒球帽一拳,瞥了眼含着泪吓得不敢吭声的尹艺赏,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怜悯。“出事的那段路上根本没有摄像头,我们可以当做是她开的车,把关杰换下。到时候送她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就这么办,你去把车上的毒品卸下来藏好。” 这个时候棒球帽下去车那边办事,关杰则担心的说:“就算那段路上没有摄像头,可是我们开过来这段路上有啊。难不成对警察解释说,我们本来想包庇她的,所以故意换人了?” “关杰,这个解释够聪明。” 听到他们的无稽之谈,尹艺赏抿了很久的嘴唇终于微微动了一动,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我不会开车。” “啊?”关杰和那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惊讶了下,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这个女生文文气气的,一脸学生的样子,莫非未满十八周岁?!唔,看起来的确还很嫩。 “懂了,就是不会开车才会撞人嘛!” 汗,关杰都无语了。其实他喝了点酒,所以开车的时候有点意识模糊,撞了人之后反而清醒了,这会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是汗。是的,不能再伤害无辜的人了。于是,他想了想对那个男人说,“俊,能不能去下面倒杯水上来,我吓得口干舌燥了。” “嗯,那你看好这妞别让她跑了啊!话说,明怎么去那么久啊……”那个简称为俊的人自说自话的到一楼去倒水。 当房间里只剩尹艺赏和关杰时,关杰立刻上前对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安慰道:“对不起,我放你走,我想你还是个学生不可能酒吧的那个女孩子,虽然你们长得真的很像。”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尹艺赏身上的绳子。 “喂,关杰,不好了我们被人跟踪了!明已经‘挂’了……”才不到两分钟,下去的那个俊忽然紧张不已的冲上楼上大喊大叫。 同时受到的惊吓的尹艺赏和关杰几乎都愣愣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俊,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顿时直冲脑门。关杰不管三七二十一,推了把尹艺赏,低声说道,“快跑!” “好啊,你个关杰,一定是你出卖了我们对不对?!”之前显得有些白痴的俊忽然被激怒,露出了可怕的样子。他一把抓过想要从自己身边跑向门那边逃亡的尹艺赏,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的甩到地上。发怒似的冲她拳打脚踢,“贱货,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挑拨离间!” 男人重重的踢她的背和腹部,那力量让尹艺赏怎么也招架不住,疼痛一下子剥夺了她仅剩的力气,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暴力是无休止的。 而当俊有些精疲力尽想要收拾关杰时,一个转身忽然感觉到后面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他衣服的后领子扯拉了起来,把他整个人都往后扯。俊的心一下子腾空起来,扑腾的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于是他惊诧的回头,竟直接吃了一拳,嘴里浓稠的鲜血很快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在一旁的关杰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臭娘们!这么能打居然还装成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俊被打趴下,起身发现揍自己的人竟是刚刚差点昏迷的女孩。而他也看见她眼里的东西开始充满了仇恨的力量,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了,那是令坏人颤抖的憎恨……“关杰,你还看个屁啊!赶紧抓住她啊!” 于是,被吓傻的关杰做出了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举动来。他扑上前从背后将女生紧紧抱住,让她动弹不得。就在俊抬起拳头准备朝女生的侧脸挥下去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狠狠的踹开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再次缓不过神来的俊和关杰呆呆的回望着门口那个肩上搭着一根棒球棍,身材高大帅气的少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可怕的不是他肩上的棒球棍,而是少年脸上的波澜不惊,甚至是漠不关心,可是他的眼神却传递出一种“你们准备受死吧”的狠辣信息。 “你,你怎么进来的?”俊和关杰相当识相的往房间的角落退了几步。 陆景滕握着棒球棍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先是对他们说,“哦,下面的人一直不肯让我上来,所以做了点坏事。”接着他又侧过脸语气平淡无奇的冲着在一楼已经“挂”了的明说,“不好意思。” 然后陆景滕正视着他们,把棒球棍从肩上撤下来,说:“不过你们做的事情要更坏啊。在警察来之前,我看我还是先动手好了。”之后视线落在了女生凌乱的衣服以及凌乱的头发上,速度的抡起棒球棍朝那些混蛋身上砸去。 为了躲避陆景滕野兽一般的攻击,他们下意识的松开了女孩。而陆景滕眼疾手快的将女生护在了身后,并扯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我能救她。”忽然陆景滕听到身后的女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理解。所以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是她又说出一句“我才是保护者”的话让陆景滕觉得不可思议。 肇事的两个人似乎比陆景滕还要诧异,气急败坏的冲向这两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再次挥起他们觉得是百万吨拳击的拳头。此时,陆景滕虽然费解的望着女孩,但是他能感受到前方极度恶意的强气流,于是啪一下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后衣领,眉头连皱都没有皱一下,就这么轻松的单手拎起那个人在半空中,然后惊人的将他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给扔了出去,飞起来的俊直接砸在了倒霉的关杰身上……结果,战斗以胜利告终。 陆景滕耸了下肩,回身对着眼睛漂亮而坚强的女孩说:“所以,如果我没有来,你准备怎么自救?” “哼。”女孩瞥了眼依旧淡定的陆景滕,冷淡的别过脸语气不友好的说,“我尹景就是可以救她。” 陆景滕眼里的女孩子再次让他惊叹不已,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用第三人称来形容自己,可正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也可以理解为自救。 等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深秋的夜跟中午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晚上的风会让人觉得疼痛,白天的阳光也会让人觉得疼痛。 陆景滕牵着自行车,望着裹着自己外套走在内侧的尹景,稍仰起头叹了口气。“我说,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尹景扯了扯身上宽大的衣服,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轻声但又不屑的说道:“多管闲事。” “嗯,我陪你去医院。”陆景滕边说边把自行车停放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的停车区域,抓住尹景的手腕说,“你打不过我的。” 本想甩手的尹景在听到这话后皱紧了眉头,但是也没有再挣扎。反而是望向一脸坚定的陆景滕说,“去你家。” 于是,这三个字瞬间在夜风中凌乱了。 “哦,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先再见了。”刚上完夜班的唐博在和同事们打招呼说再见。而当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时候,他的眼睛自然的看向了对面的那家便利店。 灯光下,有个男生牵住了女生的手腕,让她坐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没有语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甜蜜的表情,就这样他们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街道的路灯下。 是的,唐博的瞳孔里注意到了这一切。尽管,这些个画面就像秋天枫叶落下那么正常不起眼,但是他就是看见了,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后座上的女孩是素舞,还是不是素舞?后座上那随风飘扬的长发如此美丽,直至隐没于黑暗中也感受到残留的香气。而就算唐博再怎么没见过尹素舞素颜的样子,至少那漂亮的五官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得出结论后的唐博又疑惑了,只是远远的一瞥都能感受那个女生的气场比素舞似乎要来得更加凝重。 正文 第六章 镜中瞳 半个小时后,当陆景滕若无其事的将尹景带回家后,在家等着焦灼的姐姐立马冲到了玄关处,对着弟弟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后忽然察觉到不对的姐姐瞥了眼他身后一个脸上有伤,还穿着他弟弟喜欢的外套的漂亮女孩子后,脸上生气的表情瞬间凌乱到无法收拾。 “哦,她是……” 陆景滕见姐姐没有继续骂下去想要介绍下尹景,结果当即就被姐姐一拳打趴下了。 莫名其妙,实在是莫名其妙。 “啊呀!真是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弟弟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女孩子好,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作为姐姐的我一定会好好揍他一顿帮你出气的,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尹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姐姐,没来得及开口将陆景滕想要接下去说的话说出来,他姐姐再次扬起强而有力的拳头向陆景滕高大的身上砸去,那力道看起来真心没有半点留情。这样滑稽的场面就在门口上演了,尹景也觉得新奇好笑。 “你不准备澄清下么?算了,反正我已经被当做变态在打了……”挨揍的陆景滕在承受暴力袭击的间隙瞟了眼不动声色围观的尹景,语调还是不紧不慢的,但应该是在求救。 于是,尹景上前一下子握住了他姐姐高高抬起的手臂,冷静的说道:“不是他干的。你弟弟帮我教训了一群流氓,这个世上能把一个成年人单手甩出去的男生可真是罕见。” 一语毕,陆景滕和他姐姐都有了不同程度,不同重点的震惊。 “原来你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 “景滕,你学大力水手吃菠菜了吗?” 望着姐弟两个白痴一般的表情,尹景冷哼了下别过了头,不再注视。而门口那点狭窄的空间,陆景滕看到了尹景扭过头瞬间的笑意。虽然那笑意只是停留了一秒,甚至想回去无迹可寻,但陆景滕很肯定她笑了。 原来,她能笑得这么好看。 “呵呵,这么说是姐姐误会了啊”陆景滕姐姐尴尬的搓搓手,接着立马转移话题的问道,“半夜三更的,想不想吃姐姐做的拉面?” “方便面的话还是算了。”陆景滕当即无情的拒绝。 于是姐姐将最后一点希望的眼神投向了漠不关心的尹景,但是尹景的回答还要惨烈。“不用了,我马上就会走的。” 啊,现在的小孩真难伺候。姐姐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正准备黯然伤心的回房看那些泡沫剧,哪知被自己的弟弟叫住了,满心欢喜的以为是回心转意,不料—— “姐,把家里的小药箱给我。” 混小子!陆景滕姐姐嘿嘿的笑着,却咬牙切齿的说道:“说什么呢,傻小子?拿药箱这种粗活当然是男人干啦!所以——你还不快去!”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陆景滕喉咙处的“笨蛋”二字一直涌上了齿缝间,然后在那里徘徊,迟迟不肯从嘴里干脆的啪吐出来。他望了眼边带尹景进房边冲自己做鬼脸的姐姐,无语的将笨蛋二字改成了弱智…… 时间,就像握在手心的沙,捏的更紧,反而漏的更快了。 倚在房间外面白墙上的陆景滕看了看客厅的挂在那里的时钟,已经十二点三十分了。这是第一次,他带一个女生回家,并且留她到了第二天的凌晨。这种感觉,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在等待黎明,等待美好的日出。 房间门的锁发出了窸窸窣窣旋转的声音,姐姐带着尹景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时候的尹景已经重新梳洗过了,长长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绑成马尾垂在脑后,那厚重的刘海也整齐乖巧的伏贴在额头上,脸上的伤也经过处理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令人担心了。身上的衣服……陆景滕看见自己的外套已经被脱下,嘴上不说,但心里总觉得不应该脱掉。 “真是的,那些流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老娘都想去教训下他们了!景滕,下次再看见他们,打个电话给我!”相比之下,姐姐看起来似乎更加激动。 陆景滕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没有下次了,短期内也看不见了。” 接下来,陆景滕便忽视了姐姐的疑惑,径直走向尹景,对她说:“把手机给我。” 尹景皱了皱遮盖住的眉头,伸手从裤袋里将手机拿出来放到了他的手上。然后转身都一旁肚子困惑的姐姐说,“谢谢。我先走了。” 于是,抬脚就准备离开的尹景,甩起手臂的瞬间被一把拽住了。尹景有些不耐烦地回头,而后看到陆景滕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手里,表情没有一丁点介意,对她说,“下次再被揍了,摁快速拨号1比打110快捷方便。” 呵,你以为你那是快捷酒店吗?尹景嘲讽的想着,从陆景滕手里挣开,将手机放回上衣的口袋,走了几步来到门前抬手握住了门把。 “这么晚了就算不住在这里,也让景滕送你回家啊!”姐姐有些着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然即便没回头也可以想象他姐姐狠狠推了陆景滕一把。 尹景稍许侧了下脸,态度很坚定也很明确。她说,“不用,我自己认识路。” “那也不行!你要是执意不让景滕送你,那你就睡这里。” 真是个缠人的姐姐。尹景没有回答,转开了门锁,打开门,夜里的风是冷的,只是碰触了下指尖也能浑身起鸡皮疙瘩。前面的路,尽管黑,但一个人还是可以走的。“到家了我会打他电话。”对此,陆景滕阻止了想要再次发话的姐姐,抢先说了“好”。 房门嘭的被关上了,留下一个问好和感叹号。 “哎呀,本想给你们制造机会呢。这女孩子是不是就是你写情书那个?挺有眼光的嘛,还这么有个性!尤其是她的妙龄的肌肤,超嫩的诶!” 陆景滕不理会姐姐一个人吧啦吧啦的说着些有的没的,而等到姐姐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弟弟也站在了门口,手握住了门把,侧过脸对她说,“我出去下。” “哦!加油!”这会反应特别灵敏的姐姐很是果断的送走了自己的弟弟,表情很是欣慰。待到关门声再次再次响起,姐姐才偷笑,臭小子,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年轻人的世界永远是在黑暗中先生存,然后才有资格赢得第二天的光明灵魂。 尹景双手插向口袋,一路走来的寒冷让她显得颤颤巍巍。回家的路更像是如履薄冰,踩碎了就会跌进地狱。呼不知道还能这样清醒多久,也不知道还能这样被需要多久,更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一直存在…… 路边的灯光将前后两个身影都拉的很长很长,陆景滕走在后面,安静的看着前面那个坚定,偶尔又恍惚的背影。想不明白,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送她回家?陆景滕缩缩脖子,脑海里浮现的是尹景拒绝护送时那一脸反感的表情。尽管只有侧脸,但是那气场绝对无法忽视。 就这样不动声色的跟着,一直到尹景走进了湖畔小区的某一幢别墅前,一直到她开了门进去……陆景滕才拉了拉自己衣服上的拉链,松了口气,继而掏出手机拿在手里,只是拿在手里。因为寒冷,捏着手机的力道忽然变得僵硬紧张。 但是手机一直很安静,似乎比寂静的夜还要害怕打破沉睡中的生灵。 尹景关上门,上楼梯时经过的客厅,发现了一个黑影。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的等待着那黑影现出的真面目。 而那孱弱的身影,从黑暗的客厅里渐渐隐现出来,那担忧的神情分布在没有弹性的皮肤上,忽然出现的褶皱在这样的情境下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我说了,晚上不用等我。” “嗯,早点休息。” 尹景踩上阶梯的右脚停在那里,轻声的回了句,“你也是”。然后便继续朝楼上走去了。房东太太望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尹景,内疚担心的情绪涌上心头。而这样奇怪的对话,也仅限于她和尹景之间。 脱掉鞋子,坐在床位的尹景正好迎上了房间里的三面全身镜。她看着当中那面方形的镜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忍住痛轻皱了下眉头。 “尹景,你个小骗子!” 声音从第三面椭圆形的镜子里传出来,尹景侧过脸将视线定格在了那面镜子上。镜子里的是和自己完全一样,本质上却又不一样的脸,冲着她嘲弄的笑了笑。 镜中的“她”语调就像是刚抽了口雪茄,吸进去后轻巧的将绕鼻的烟吐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烟晕,继而看它慢慢扩散直到消散不见。那眼神,那姿态,傲慢无礼却又是性情中人。 尹景也笑了笑,对“她”说,“对,我是个骗子。那素舞你就是个戏子,而我们的艺赏就是个傻子。” 于是,镜中与尹景同个模样的女人神情忽然温柔了不少,尽管依旧冷若冰霜。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对尹景继续调侃。“明明不会打他电话,还做出那样的承诺。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真是个可怜的小帅哥啊” “呵,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冷哼了下,镜中人消失不见。房间里,有月光透射进来,尹景起身来到那面有裂痕的镜子前,伸手抚上了那条食指般长的裂痕,更像是抚上了自己的脸,喃喃的说道,“艺赏,我们会保护你的。直到你脱离了那样的境地,获得解脱。” 灵魂,随着夜陷入沉睡。似乎做了一个又一个荒唐的梦,梦中的自己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获得现在想要满足的一切。 梦,是向内心灵魂传递愿望的媒介。 正文 第七章 Trust Or Dare 夜,似沉睡中温柔的双手,抚慰你的灵魂,但也给予你的灵魂以警告。 “臭娘们!就知道挑拨离间!”残暴的灵魂,沾染所有瘴气的脏东西全部聚集在了这个灵魂的上面。他扬起了污浊的拳头,想要吞噬她纯洁的灵魂。而她闭上眼,害怕的等待那被即将被侵蚀的灵魂带走自己本性的恐怖时刻,那拳头几乎遮蔽了她所有的光芒…… 尹艺赏平静的睁开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噩梦的真实性。外面早晨的太阳没有那么猛烈,弱到只能感觉到光线而感觉不到温暖。她缓缓的坐起身子,还是有些恍惚,扶起额头想要回忆那个梦,却发现那个梦早已经重归夜里,消失不见了。 原来记忆并不是人本身的弱点,而是就像一扇门忽然被关上后,你站在了门的外面,看不见了门内的东西,于是你说你“忘了”。而事实上,脑袋离开了枕头也好像房门突然被关上了一样,记忆总之是被阻隔了。且不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刻,就永远也不会再记起。 尹艺赏掀开被子,赤裸着双脚就踩在了地板上,那深秋的寒意直接从脚底板一路窜到了头盖骨,于是又立马缩回了被窝里,可这个即将迎接冬季的季节,被窝里的温度竟然也消散得很快。 于是,动一动后尹艺赏才想起自己身上显得疼痛的地方。“应该是被救了吧。”她天真的想着,但也不再去深究,毕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大多都是没有结论的。感觉奇怪,或许可以归结为不幸。 然后瞥了眼放在床头的小日历。哦,忘了,今天是星期一,是一个星期中最忙的一天,所以英文里才叫“Monday”吧。 “这是一点今天早上刚买的水果,带去吃。”洗漱好穿戴整齐的尹艺赏下楼后,房东太太意外的将洗好切好的水果装在一个精巧的保鲜盒里,把它放到了尹艺赏的包里。 客厅里,电视机打开着,正播着早间新闻,新闻里提到了秋季出游的事情以及注意事项。 尹艺赏刚想开头说声谢谢,卫生间里忽然传出来抽水的声音,房东先生不耐烦的从卫生间里拎着皮带走出来,骂骂咧咧的说,“一大早的皮带都能坏,过会给我上去找条好的。”这话是对房东太太说的,而马上又将矛头指向了艺赏,“还不快去上课!早点毕业了好来我公司帮忙,别死皮赖脸的蹭吃蹭喝!” 电视里早间新闻过后,又跳出了个广告,说秋季也是很容易上火的季节。 如此,尹艺赏只能点点头,畏畏缩缩的朝门口走去,就连望也没敢再回头望一眼。房门很快被打开,又迅速的被关上。仿佛是完成了空间的转换,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尽管对于尹艺赏而言,哪里都不会是天堂,但也并不是哪里都是地狱。 A中一年二班的教室里,等到尹艺赏姗姗来迟安静的像没有人经过过一般的坐到位置上时,班里似乎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讨论。而那个讨论的结果就赫然的公布在了黑板上,只是尹艺赏一直没有抬头看,直接拿出英语书翻开后面长篇作文开始熟记了起来。 “艺赏,周三那天全班都去秋游,一定会很开心的!”同桌的风象也翻开了英语书,没有读起来反而是朝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秋游?尹艺赏感到莫名其妙,然后稍稍一抬头发现了黑板上写的字就是——“秋即是出游”这样几个相当文艺的字眼。于是,她刚才背的句子莫名其妙的从嘴巴里蹦了出来,“Thehappiestpeoplearenotthosewhoownallthebestthings,buttheoneswhocanreallyappreciatethebeautyoflife.(最幸福的人们并不一定什么都是最好,只是因为他们懂得欣赏生活的美好。)” “Theworstbankruptisthepersonwholosthisenthusiasm.(最惨的破产就是丧失自己的热情。)”风象听了尹艺赏的美句,直接也现学现卖拎了一句出来。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性,但是风象笑说,“艺赏你的热情可不能破产哦。” 呵呵,艺赏想了想也是。于是,朝风象点点头,表示自己回去也同意他的看法。一个简单的回应让风象满足的重新拿起英文书爽朗的记起单词来,而尹艺赏也投入到背书的行列中去。因为老师们总是这样,喜欢争分夺秒,喜欢说些讨人厌的话,比如“五分钟后开始听写单词”,又比如“五分钟后开始默写”,最让人崩溃的就是那句“听写默写不合格的,中午留下来重听,重默”。 每天都是如此,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任务要完成,每天都淹没在一张张飞舞的试卷中,于是也开始讨厌白纸的气味,但也因此习惯了那白纸的气味。就好像,习惯了夏天在嘎吱嘎吱的吊扇下解着数学题目,这都是被认为学生应有的学习场景。 沙漏里的时间流失的很快,却泛着奇异的光芒。 “绵绵的青山百里长啊”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什么九连环” “雅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雅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因为单调又习惯了的学习生活,所以当周三到来的时候很多人兴奋到一分钟能记住三十个单词。当一群少年们背着小包置身于青山绿水中的时候,仿佛这是上天的恩赐,皇恩的浩荡,一曲曲迥异不着调的歌开始荡漾在这片碧绿的青山和美丽的小桥流水中。 笑声,有很多平常听不见的夸张笑声。尹艺赏背着包,站在队伍的后面,看着前面同学仰天长笑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害怕,有时候会很害怕自己做出的决定是不是会遭到别人的反对和厌恶。所以尹艺赏一直都很小心,小心到后来便干脆不再说话了。 尹艺赏跟不上那些欢快的步伐,便在老师讲明自由活动和归队时间后,她便自己一个人蹲在了一个镜湖的岸边,就那么像朵蘑菇一样的蹲在那里盯着湖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水,是绿色的,闻起来都有股似乎草清香的香气。 这样平静的湖面,尹艺赏感觉到了一种空旷的自由。仿佛身体里被禁锢的灵魂都得到了释放,自由的在这片山水间徜徉着。 “嘿。”湖面忽然多了一个人的脸,那清澈的湖面将这个人的脸映得更加美好了。 尹艺赏抱着自己的膝盖,转过头看着也半蹲下来的风象,疑惑的“嗯”了声,然后再望了他一眼,自己又盯着水面看了。 “等会一起过来玩游戏吧,有很多女生一起的,这样大家可以成为更好,更了解的朋友!”风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担心艺赏会拒绝,便又临时加上了“很多女生”这样的关键字。 尹艺赏知道,或许不能成为更好的朋友,但是风象似乎一直在很努力的想要帮她建造一个交友圈。这个交友圈不需要太广,至少同班同学的名字总是要记住的。 “嗯。”尹艺赏点点头。 风掠过水面,波纹褶皱了镜像。风象高兴的站起来,提了提自己的包对她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要一起玩!”说完,另外一边就有男生招呼风象过去。“那等会见!” 镜面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波光粼粼就证明水面从未是平静的。 老师和同学们在这个时刻似乎成了朋友,无话不谈,那些平日里捣蛋惯了的男同学现在看来都显得可爱了。换个角度,世界真的大不一样。 “艺赏,”过了会儿,又有人来到了尹艺赏的旁边。“我叫若宛歌,不陌生吧?”女生爽朗的笑着问。 镜湖岸边的水有些漾了上来,鞋尖处都有些被浸湿了。于是,尹艺赏自己往后挪了点,顺便也提醒若宛歌也随她一起往后。 “嗯,我知道,你一直都坐在前排。”尹艺赏淡然的说着,这些话确实也无关痛痒。 若宛歌是个外表漂亮,学习成绩很棒的女生,因为很注重外表,所以别的女生都有时候会利用课间时间向她讨教关于时尚的看法,简单的说就是怎么弄发型和怎么搭配衣服。这样的女生自然和尹艺赏格格不入,也自然没有搭上过话。 “呵呵,我也知道哦,你和风象一直是同桌。风象也总是提起说,你其实英语很厉害。”若宛歌是第二个能和尹艺赏如此亲热说话的人,第一个是风象。 “哦,只是会死记硬背而已。”尹艺赏撩了撩垂下来的发丝,那个动作莫名的会让男生心动。但是同为女生的若宛歌似乎也看到了什么。 “艺赏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 “嗯?” 对话总是会这样,总有进行不下去的时候。而尹艺赏也承认,谈话从来都是她的弱项。恰巧,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招呼道,“若宛歌,过来玩游戏啦!” “来啦!”若宛歌利索的起身,同时拉起了尹艺赏,笑容亲切的说,“走吧!” 于是,满脸无措的尹艺赏就这样被带入了十几个人的游戏队伍中。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坐在了风象的左边,而这个游戏竟然就是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TheGameOfTrustOrDare. 而这个游戏的目的或许就是旨在揭露在座同学的各种青春期的小秘密。 在若宛歌和风象的带领下,尹艺赏几乎被救了很多次,因为里面有个免惩罚功能牌。而当游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风象居然被逮了个正着。 “哈哈风象大帅哥,接受本大爷对你的惩罚吧!”某一男生亮出一张惩罚牌,奸笑一声按照上面的指示喊道,“请跟你左边第一个异性玩表白!” 于是,所有的视线齐刷刷的汇集到—— 左边, 第一个, 异性, 尹艺赏的身上…… “诶”众人忽然发出一声声不像是暧昧,更像是为风象捏一把汗的声音。而这个时候,尹艺赏也终于在大家热切的眼神中发现了目标原来是自己这样的一个信号。或许是她迟钝,她一直以为被告白的对象是坐在自己左边的若宛歌。 当然,这毕竟是游戏,有难度才会激起大家更浓厚的兴趣。风象听到了各种起哄声,看向了尹艺赏清澈的眼眸,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酝酿出任何适当的“表白词”。而尹艺赏也傻傻的望着他,想着拒绝这个惩罚换做真心话就可以了,但是风象始终没有作声,只是看起来有些难为情的和她对视着。 “风象,你倒是快点表白啊!黄花菜都凉了!” “就是啊,我都接受并且出色的完成了‘请做出一个蹲在凳子上做便秘状’的惩罚了,风象你这个惩罚简直就是美差啊!” “嗯,你那便秘的样子感觉好淫荡……” 同学们哄笑着,注意力有些分散了。就在风象想要一鼓作气的时候,老师的哨声忽然吹响了…… 正文 第八章 瓶中蝶 短暂的集合只是为了再次告诫同学们切勿玩火,于是中断了游戏的进程以及游戏者的心情。当同学们决定再次继续那个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进行到一半的游戏主角——尹艺赏,似乎在集中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 而风象重新回到那个游戏后也显得无法专注,眼睛总是瞟向旁边那已经空荡荡位置,心里开始莫名的焦急,担心艺赏会因为那个惩罚而感到为难。他想解释,却不知道需要解释什么,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连尹艺赏都找不到了。 于是,最后那个惩罚就成了无法完成的任务。 青山绿水中,没有城市中的大量浮尘物,每一丝空气都是过滤过的芳香。尹艺赏抛开了那个令她和风象都尴尬的游戏,她知道同学们的起哄或许会让风象做出不得已的“表白”,但是与其这样被误会,还不如当个逃兵。况且,她知道没人会在意游戏的结果。 于是,她离开了老师们划定的自由活动的范围,拨开那些交错的树枝与地上的杂草,跨越到了一个更加宽阔,更加清新的小草坪。虽然已是深秋,但是尹艺赏不得不感叹这地方甚似世外桃源,有种逆环境生长的势态。蓦然的,为寻找到这样的一块清新之地而感到高兴的尹艺赏往深处走去。 踩上松软的草地,那触感令尹艺赏着迷,只是刚走了没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身影。那穿着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头上还戴了顶红色的小帽子,在用稚嫩的双手拿着树枝拼命的在草地上掘开一个小坑,而她有些脏兮兮的鞋子边安静的放着一个玻璃瓶。 远远的看着,尹艺赏好像看见瓶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扑腾。不知为什么,她本想安静的走开,可是双脚却不由自主的一点点的迈向那个小女孩所在的地方。内心有种好奇就像那瓶中不明生物一样不断的扑腾,挣扎的想要看见外面的世界。 尹艺赏来到她的旁边,安静的蹲下来,这才发现小女孩脚边的玻璃瓶里是一只黑色的大蝴蝶。黑蝴蝶在瓶内挣扎着,可是那窄小的空间只能允许它把翅膀打开,却怎么也无法有足够大的空间扇动。尹艺赏的眼眸忽然呈现一种被惊艳到了状态,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好漂亮。” 一只在掘坑的小女孩听到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下树枝看向尹艺赏,亮亮的眼眸里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姐姐,正在欣喜的看着她抓到的蝴蝶。她有些讶异,说不清楚为什么讶异,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来说,也无法正确解释讶异的含义。 那蝴蝶在瓶内振动着翅膀,很是吃力辛苦。但尹艺赏却丝毫不觉得它可怜,真的不觉得它可怜。她看到的只有美,一种被禁锢的美。 “真的么?”稚嫩的声音小心的传了出来,小女孩也低头望着那个瓶子,重复着又问了遍,“真的漂亮么?” 尹艺赏使劲的点了点头,视线移动了下居然发现这个小女孩子的脸色略微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与此同时,也注意到她抚摸瓶身的小手,那手背上布满了新的、旧的针孔。而令尹艺赏真正震惊的就是小女孩手腕上挽着的属于医院的独有标记。 很当然的,尹艺赏的脑子里对这个小女孩的来历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妈妈说,离开了那里小诗会受伤,会死的。”小女孩轻声的说着,捧着那个瓶子,眼里依旧很亮,可是亮到看出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该有的悲伤。 “你叫小诗?”尹艺赏也小心的问道,“所以你不想让蝴蝶受伤,不想让它死,就把它放进了瓶子里是吗?” 小女孩点点头,看了瓶中的蝴蝶一眼,语气变得柔软起来。“我叫唐诗,姐姐你呢?” 唐诗?尹艺赏在听到这个文艺的名字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哦,我叫宋词”。还好,只是脑海中的反应。尹艺赏顿了顿,轻声的回应,“我叫尹艺赏。” 唐诗有些别扭的发着音,叫着她的名字。然后抬头,天真无邪的望着她说,“好怪的名字,要怎么写?” 呃,怪……尹艺赏笑笑,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和笔,认真的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给了小女孩看,最后将写好的名字放到了她的手里。 唐诗接过纸条,看了看那几个字,虽然还是很陌生,但是知道了怎么念。“姐姐你的字好漂亮。我哥哥的字虽然没有姐姐好看,但是他画画很厉害,他说他以后要当画家。” 画家啊尹艺赏想着这个别人的理想,忽然联想到自己,似乎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只是偶尔想过或许成为一名博物馆管理员也不错。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环顾四周好久的尹艺赏终于问道,因为接触了这么点时间来,她根本没发现这个小孩子的父母亲。如果她真的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那么身体不要紧吗? 唐诗捧着那个玻璃瓶,又瞧了眼自己挖的坑,似乎本来是想把瓶子埋在坑里。这样的做法,尹艺赏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她能体会到小女孩那种不愿让蝴蝶死去的心情,或许她觉得那蝴蝶就是她自己…… “想去找哥哥的,可是不知道哥哥的学校在哪里。于是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以前哥哥带我来玩过一次……” 唉,果然是从医院里跑出来了啊。尹艺赏莫名的叹了口气,但是却对她伸出了手,笑着对她说:“姐姐知道你是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的,我想你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着急的。所以姐姐现在送你回去好吗?” 盯着尹艺赏伸过来的手,唐诗明显害怕的犹豫了,挣扎了很久,才缓缓的把自己的小手递了过去。握紧后,她才发现尹艺赏的手心竟是如此温和,于是忍不住握得更紧了。 没有考虑到其他问题的尹艺赏牵着唐诗的手直接从那块草地穿出去到了外边公路上,忘记了向同学交待自己的去向,忘记了向老师交待自己的去向,更没有想到那边的风象可能一直在找她…… Y中一年三班的教室。刚搬好椅子和桌子的几个男生们正准备开动打扫教室,却忽然见唐博同学拎起包慌兮兮的朝门口夺去。 “喂,唐博,你去哪啊?放学后还要做值日呢!”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去医院!值日就拜托你们了!” 将唐诗好好的送回医院的尹艺赏坐在了她的病床前,看着重新躺回病床上的小女孩,内心忽然抽痛不已。还这么小,怎么就会患上白血病呢?而她鲜红的小帽子下居然是少的可怜的头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年华,这样的不幸,小小的身躯要怎么承受呢? 于是,突然一下子尹艺赏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与绝望。 “姐姐,这个送给你。”唐诗自己似乎并不那么觉得,将那个瓶子递向了尹艺赏,面带着笑容,可爱至极。 尹艺赏疑惑着,但也伸手接过了那个瓶子。瓶内的蝴蝶还在挣扎着,不肯妥协,被封闭的瓶口与外界没有一丝间隙,蝴蝶的周围充满了死亡了气息。但是,尹艺赏没有说出来,因为“死”是个忌讳的字眼,她希望唐诗能好好的。 陪着唐诗打了半个小时的点滴后,尹艺赏忽然意识到时间,意识到出游的时间可能要到了。于是有些紧张,又有些歉意的站起来对唐诗说,“小诗,对不起,姐姐要回去了,可能不能陪你一起等哥哥了。你一个人没事吗?” 似乎是习惯了,唐诗对此报以释怀的一笑,摆摆手说:“没关系的,小诗一个人没事的。” “嗯,那你好好睡一觉。”说着,尹艺赏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但又带着焦急。转身离开之际,却意外的被唐诗拽住了衣角。 她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尹艺赏的眼睛,问:“姐姐,你以后能来看我吗?” 那眼神,根本让人无法拒绝。尹艺赏再次拿出笔,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原先给她的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上,写好后郑重的交给了唐诗。“以后就打这个电话吧,姐姐一定会来的。” 唐诗也郑重的收下纸条,对着有些匆忙的尹艺赏再次挥手。而尹艺赏虽不放心,但是走出病房门后,她在走廊上就快步走了起来。 走廊狭长的空间在光线的作用下忽然发生了扭曲,那是一种视觉的错觉,但是又那么真实。因为就像这样笔直的奔跑都会与人发生碰撞。就像这样,光线的路口有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庞,他用比尹艺赏更快的速度冲进来,轻擦过她的肩,有摩擦却不足以令人察觉。 尹艺赏继续向门口跑去,而他却推开了那扇尹艺赏刚刚出来的病房的门。 “小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推开门走近病房内的唐博,扑到自己妹妹的病床前,仔细的检查着。语气很是担心,但又生气。“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啊,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见哥哥真的着急了,唐诗有些委屈,但表情还是很乐观,对唐博说:“哥哥,我今天交到朋友了,是个漂亮姐姐。” 疑惑震惊的唐博从妹妹手里接过了一张对折的很整齐的纸条,摊开来后看见了那上面漂亮的名字和清晰的一连串的数字。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感觉他错过了什么。 尹艺赏,这个陌生又亲切的名字。 正文 第九章 秋日私语 时间就是你越想超越,它就会越狠狠的将你甩在后面的可恶东西。 从医院出来的尹艺赏开始有些焦急的按照原来的路线往回跑,但是一直没怎么运动的她跑起步来却异常的慢,直到下午四点,离老师规定的离开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回到那个郊游的地方。 唯一一次,尹艺赏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失落。是啊,郊游的大自然恢复了它应有的节奏,空气中本来弥漫着同学们的青春气息这会也全部被吹散了,一干二净。 她索性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但还是不住的喘着气,就连额头上都渗着涔涔汗水。有些发软的双脚站在松软的草地上,都忍不住一下子瘫倒,而就在这个时候尹艺赏觉得有风忽然吹乱了她的头发。 “艺赏!” 那亲切听起来有些焦急的声音随着能捕捉到的风吹到了尹艺赏的耳朵里,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眼前忽然出现,同自己一样喘着气的风象。有那么一瞬间,尹艺赏觉得自己可能有过什么期待,要不然风象不会出现。 “你在这啊!还好还好……”风象上前看着毫发无伤的尹艺赏松了口气,不住的说还好还好,然后就这样站定在她的跟前望着她笑容灿烂无比。 还好,还好什么?尹艺赏想要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对于她来说总归是显得复杂了。在这个间隙中,尹艺赏看见了风象额头上的汗水,于是急忙从包里翻出纸巾,小心的撕开来抽出一张递给了风象。然后谨慎的问了句,“老师还有同学呢?” 风象感激的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表情不怎么明朗的尹艺赏解释道:“老师们就在前面,很快就能追上的。所以,我们走吧。” 还是那般同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包容了尹艺赏失踪的原因,也包容了她的“不解释”,似乎只是很平常的来找一个落伍的同学,然后很平常的同她一起归队,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尹艺赏面对这样的风象,淡然的心湖漾起了层层涟漪,她承认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而这样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让人神往。 “回去吧。”风象再走了一步同尹艺赏肩并肩,就连这个举动都那么自然。 这段风象嘴里说很快就能追上的路途其实已经是长长的一条路了,路面宽大整洁,从他们现在的位置看,尹艺赏几乎看不到能被很快就追上的老师同学们。但,这样独自两个人对风象和尹艺赏两个人来说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要做标本吗?”路上,风象才注意到尹艺赏手中的那只精致的玻璃瓶以及瓶内扇动翅膀的黑色蝴蝶。他想不出有什么用意,只能想到标本,但是看到她神情忽然一变,感觉似乎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了。 双手捧着这只玻璃瓶已经很久了,尹艺赏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一直传导在了玻璃瓶上。这样的温度,让尹艺赏害怕,她害怕这会是导致蝴蝶生命流逝的侩子手。松了下后,她又马上握紧了,任凭蝴蝶在里面垂死挣扎。 “这是礼物。”尹艺赏想了想,好像这样说才合理。只是,这份礼物的价值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风象望着她,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玻璃瓶,其实黑蝴蝶带给他的诡异感觉。但是,他没有说,因为他也看到尹艺赏对其的珍惜程度。于是,他笑说,“很好看的礼物。”说完后,自己又纳闷了,突然地怎么有了礼物?很好奇,很想知道尹艺赏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尹艺赏莞尔一笑,低头看着玻璃瓶,似对自己说又像对他说:“被禁锢的爱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却得到了相应的保护。” 风象没有听懂,但是点了点头,忽然问出一句。“那个游戏,你不喜欢吗?”话题一下子扯回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真心话大冒险”上,就连风象他自己都惴惴不安了起来。 “你喜欢吗?”尹艺赏愣了会,抬头看他,见他脸上有难以琢磨的表情,便也将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他回答。 宽大的路边虽然狭管效应不怎么强烈,但是秋风还是轻轻的拂过他们的周身,在他们的中间打了个转后带着一片刚巧飘落的枯叶回到半空中,之后再消失不见。这样微妙的氛围似乎会让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耐人寻味。 “嗯,喜欢。”风象暂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突出他如此认真以及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喜欢,和你们一起这样玩游戏。” 那双眼睛闪烁着热情的光芒,坚定的注视着尹艺赏,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就是这个笑容,美好的样子让人以为那似乎就是一场告白的序幕。 尹艺赏讶异的微张了张嘴,然后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丝,神情也变得明朗。她对风象说,“嗯,这样很好啊。”是啊,只要没有让他觉得为难,没有觉得勉强,没有觉得不高兴,那么这样就很好。 风象再次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就是阳光爽朗的男生招牌笑容吧。他继续和尹艺赏肩并着肩的走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开始融洽,开始自然,风象也因此和尹艺赏聊起了自己的事,而这些事让尹艺赏觉得很是新奇。原来,了解一些她不曾感兴趣的东西,心情居然是这么愉悦。 路边的电线杆上停满了燕子,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讨论温暖的南方现在该是怎么一番美景。接着,哗一片的全部翱翔在了空中,那声势感觉像是准备迁徙的一种通告,让这里的人们都知道,都知道冬天即将来临了。 S高中一年二班,刚做完值日的陈岑置身于空荡荡的教室中,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盯着干净的黑板迷茫着。随着时间的加速前进,教室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气温也开始慢慢随着冷色调的出现而降低了。 陈岑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这样的气温,只是一不小心就冷却到了一种极度阴暗安冷的程度。她并不是想这样,但就像自然界应有的规律出现节气的不同,这样的心情也根本无法控制。失控了还要从下午接到酒吧同事的电话,电话里说唐博今晚请假不去兼职了起,陈岑就开始魂不守舍了。算起来,她和唐博也快两个星期没见到了。因为各自的学习时间不同,各自轮班的时间不同……想到这里,陈岑内心便更加烦躁,慌乱了。 “唉”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陈岑沉重的心在自己抬头的一刹那,完全被吓了一大跳!眼前猛然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于是,陈岑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包立即退后了几步,直到距离给了光线充足的照明空间,她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问道,“陆,陆景滕你什么事啊?” 原来这个高大的身影就是一米八七的同班同学陆景滕。听到陈岑的话,陆景滕先是扫了眼干净的教室,再从身后拿出卫生检查本,麻利的在自己班级后面的分数栏上填上了“10”分,写完后潇洒的合上了。对此,陈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陆景滕检查卫生啊。但是……她很明显的看到他给其他班级的卫生分数都打了3分啊! 这个家伙,这么明显的“滥用私权”不要紧吗? “不要紧。”陆景滕突然开口,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是他们硬要把卫生部部长的职务塞给我的,出了什么事那也得他们自己负责。” 呃,他还真是敢说!陈岑汗颜的想着,当初那些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千方百计的想要拉陆景滕进学生会硬是没成功,但是为了留住这个奇葩,居然把卫生部部长之位就这么欠考虑的交给了陆景滕这个奇怪的男生……呵呵,人才真的是香饽饽 “嗯?”见陈岑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又尴尬的笑着的模样,陆景滕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时钟,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打了十分觉得心虚,想要重新打扫一遍吗?哦,反正还有时间……” “啊——”陈岑顺着陆景滕的视线瞟向了黑板上方的挂着的时钟,顿时尖叫了起来,挎着包一步就奔到了教室门口,匆匆忙忙的喊了句,“我先走了啊!还有,谢谢你啊,陆景滕!” 然后,末句那长长的尾音就这样拖在了楼道上,各种震荡。因为放学了,陈岑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洪亮,清脆。陆景滕面无表情的摁了摁自己的耳朵,心想着可别把耳膜震破了……最后,他再次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无误了转身将教室的门关上。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开始有房子亮灯了。 陆景滕站在停车棚里,将外套的领子竖了起来,把拉链拉到底,这样子算是骑行最帅最保暖的装备了,最后还扣上了一顶棒球帽才安心的牵出自行车离开了学校。 就像往常一样,热闹的街区,吆喝不停的小商贩。陆景滕没有按照往常的路线回家,向左拐了个弯进入了另外一个区域,那个区域里有这座城市最大的书城,他期待已久的动漫作品应该会首先在那里出现。 下班高峰期,等红绿灯的车辆和行人都普遍增加。陆景滕来到十字路口,随着那些机动车一样停在白线后等着绿灯前进的指示。这个时候,人行道上的人群忽然拥挤了起来,所有等待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群有说有笑的学生,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刚秋游回来。 陆景滕并不在意,而他不在意的眼眸里忽然被某样东西猝不及防的闯入。蓦地,他再次感觉到了那种与平常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的心情。 一双纤细漂亮的手,一只剔透的玻璃瓶,还有一只华丽的蝴蝶。 陆景滕知道,其实他那会根本看不清瓶中物,但是他的心似乎和眼睛互通,那种强烈的奇怪感觉迫使他将此看得一清二楚。 “滴——”汽车的鸣笛声很吵闹,那似噪音的喇叭声令陆景滕失去了视线范围内所感兴趣的东西,只是陡然间他觉得那流动的人群中或许有他想见的人。 绿灯了。 陆景滕穿过了那个路口,然后在路边再次停下车,单脚在地扭头回望那点点星光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背影,可是那霓虹的灯光那他感觉恍惚。 “呵,想多了吧。”他自嘲的笑笑,但心里又肯定的想,刚刚过去的那些学生应该是A中的。 秋日的夜,秋日的风。它带着自然界中凋零落叶四处飘荡,风没有停,但落叶却落在了陆景滕自行车的后座上。安静,却又像是带来了一个故事。 尹艺赏房间的灯亮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窗台上多了个放置玻璃瓶的底座。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瓶横放在底座上,然后趴在床上望着那件艺术品。 晚上的寒冷,被窝的温暖,这样的反差让尹艺赏做了个梦—— 一只黑色的蝴蝶轻飘飘的来到了悬崖边,它轻盈的扇动着翅膀,毫无畏惧的在危险区域上空翩舞着。那姿态这般美妙,令世人沉醉不愿醒来。 而只是一会,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刮过,只是难受的闭上了眼,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再次睁开,却惊愕的发现黑蝴蝶猝然撞死在了悬崖边的岩石上…… 正文 第十章 画中人 一个星期很短暂,但又过的很漫长。老师总说“过了星期三就转弯”,尽管用这样的书面语说出来很拗口,但是真的过了周三这个弯,周末就到了。那两天相对于年轻人来说并不充裕,可是当你制定了满满一揽子计划的那刻,你会发现其实你对这样的安排相当有成就感。 乡下的周末现在已经不如从前,虽然放眼望去还是能看见麦田,但是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是成片成片的麦田了;虽然还是能听见各种蝉鸣鸟叫,但是也不如从前那般小孩可以上树捉蝉。更而且,在这个即将入冬的季节,乡下也和城市一般忙碌着。 难得的休息日,唐博回到了乡下,回到了爸爸还在世时造的三层楼房里,这里有唐博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画室。尽管画室其实就是个多余出来的小仓库,里面空荡荡的,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回音,但是能让唐博支起画架,搁上画板,有多余的空间放置颜料这就足够了。毕竟,拥有自己的画室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就像大作家们刚起步自己的事业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工作室一样,什么都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房间墙上挂满了唐博一直以来作的画,那些鲜艳的,又或是单色的;那些抽象的,又或是具象的;那些梦幻的,又或是现实的。一幅幅不同风格的作品让这件本是仓库的房间充满了艺术感,也时刻体现着唐博的天赋。 唐博调好了颜料,那些色彩让他心动,让他甚至想要在这单调的空间里重重抹上一笔。但是,他望着那洁白的画纸,忽然间没有了作画的灵感。 没有灵感,这样的情况出现不止一次了,而最近几乎成了习惯性的没有灵感。 唐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可是当他准备好各种硬件设施大干一场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准备好放手去干的心情,于是那些明明是相当喜爱的兴趣索然无味,甚至成了一个任务。梦想转化成了负担,唐博拿着画笔陷入一种无形的压力中。 “唉”画纸上突兀的点上了一点朱砂红,唐博的双手僵硬在那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把画纸撕下来,但抬手时却又被外面的大雾给吸引了。原来,今天早上起雾了。 一点点的留意,唐博笑了笑,放开手留下了那点红。 湖畔小区,清晨的大雾让玻璃窗上都沾上了水珠。那种在太阳下全部化开顺着玻璃往下流淌的水珠真是让人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于是,等到早上9点左右的时候,在房间听着英语磁带的尹艺赏被房东太太叫下来开始了每周一次的卫生大扫除。 这样每周一次的大扫除,尹艺赏虽然没有感到讨厌,但是总觉得家里的谁应该是有轻度洁癖的。因为,家里就连窗台上都一尘不染。 “Joy,你可真会说话,到时候一定要把客户哄的开开心心的啊!” 在一楼弯着腰拖着地板的尹艺赏听见了房东先生从卧室里传出来的笑声,语气很高兴,也很得意。她知道,最近房东先生的公司里来了个大客户,据说还差一点点就能签约成就一笔大买卖,房东先生自然是要想尽办法争取这个大主顾。于是,她又听见—— “……他还有个儿子?你是说要从儿子那方面下手吗?嗯……说的没错!” 尹艺赏虽寡言少语,但也是个挺会好奇的女生,后面的那些话她有些不能领会。与此同时,房东先生卧室的门被啪的打开了。这个动作幅度很大,那打开又关上的房门几乎和门框都要摩擦出火花了。 “下午2点,Joy会来接你去买衣服。”房东先生径直走到尹艺赏跟前,没有问她下午是否有空,也没有先解释这个突然要买衣服的用意何在,总之他就是这么强势的通知了她一下下午2点她应该做什么。 尹艺赏略微抬头,但是看向了房东太太,正是因为不知道用意,所以求救于房东太太。但是看她的眼神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想要干什么。于是,她又重新看向了房东先生。只见房东先生拐到了客厅,拾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咬在嘴里的香烟,吸一口然后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出来。 “为什么要买衣服?”尹艺赏放下拖把,站在房东先生好点远的原地问道。她没有大声问,也没有问太多,但是她想知道为什么。 房东先生随手将打火机扔回了茶几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很是不耐烦的对她说道:“买衣服你们女人不是最高兴了?你这丫头片子居然还问为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尹艺赏猥琐的重新拿起了拖把,将拖把浸到了水桶里,泛起的水花又重新将地板打湿了。 “我可告诉你,明天的合同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否则有你好看!”忽然房东先生吼出这么一句话来后,他又补充道,“只是见下客户的儿子,让你和他交个朋友而已。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姿色的份上,这种美差根本就轮不到你!” 尹艺赏怔忡,他这话的意思是拿自己做交易么?而且,那语气听起来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以及她愿意与否。 “艺赏还太小了,是不是……”意外的,房东太太在听到这个原委后,居然放下手中的抹布对房东先生说道,这在一定程度已经是在替尹艺赏解围了。 果然,房东先生烦躁了起来,抽了还剩三分之一的香烟被他狠狠的摁在烟灰缸里掐灭,瞪着眼前两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女人吼道:“你懂个屁!你现在还靠着我养活,少他么跟我废话!”这一吼,房东太太再也没了声,继续埋头干着自己的家务事。 不会怎么样的,应该没事的。尹艺赏在心里默念着这样的“咒语”,她不知道这个荒唐的举措会引来什么后果,但是无论什么结果她都可以承受,只要不让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就行。于是,尹艺赏拉了拉房东太太的衣角,朝她暗暗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Joy是我的秘书,到时候都听她的。”见尹艺赏没有做声,房东先生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似乎有的没的话。 而尹艺赏却再次对他刚才说的话有了反应。他说,Joy,秘书。 有些词并不是从别人的话语里听出了怪味,而是将别人话里的几个关键词拎了出来,重新进行组合,于是那几个普通的字眼看起来就有了一番特殊的含义。 显然,房东太太作为一个已婚妇女的敏感程度并不亚于尹艺赏作为一个小女生的好奇程度。她的脸色在听到秘书Joy这几个字的时候瞬间像上了蜡一般,索然无味。但房东先生丝毫不在意,再次抽出一根烟点上,这会手机响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穿上外套,套上鞋,才拿出电话接了起来。 “Joy,等会带我们公主买衣服就全靠你了……当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再次被重重的关上。尹艺赏叹了口气,望向房东太太。见她两眼瞪着房东先生离开的位置出神,而这个时候,尹艺赏还读不懂房东太太眼里深藏的爱与恨。 而当下午2点准时来临的时候,在尹艺赏见到那个秘书Joy的时候,她开始明白了一些问题。也终于,将这个“秘书”一词更加的具体化了。 即便是寒冷的深秋,这个秘书也穿的像夏天一般凉爽。那姣好的身材以及天使的脸蛋无不令尹艺赏感觉到一种女人味到处散发的气场,单凭她魅惑一笑都能让你神魂颠倒。 尹艺赏想要对房东太太打声招呼,却发现房内收不到任何回应。没有多想,她关上门同那个秘书一起去到了服装专卖店…… “嘀铃铃……嘀铃铃……”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震动的声音根本就是硬生生的打破了唐博的创作思路。但是,好在最后一笔已经慎重收尾了。 《雾中观日》,这是他新创作的画的名称。 接完电话,唐博的视线再次落回到自己的画上,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又要回到那座城市,回到没有艺术,反而为了争取艺术而不断谋生的日子了。 “不能这么消极,唐博。你的妹妹还有母亲都在等着你给她们过上好日子呢!至少是不用天天借债,天天惦记着谁家钱没有还的日子……”唐博苦笑着自言自语,而后小心翼翼的将画夹在了固定在两堵墙之间的绳子上,那画轻飘飘的透着外面的光线,即便是落日了也美得惊心动魄。 花了半个小时,唐博从乡下赶回了医院,轮替母亲照顾自己的妹妹。而他走近妹妹病房的时候,却听见了母亲和妹妹开心又夸张的笑声,一下子沉重的心情居然变得舒坦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唐博推门而进,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是的,他对自己的妹妹一直笑着,似乎这就是做哥哥唯一能给妹妹的正能量以此来抵抗病魔。 只见妈妈拿着一张妹妹画的画,高兴的对唐博说:“小诗画画是遗传你的吗?你看,她画的这个女孩子,简直就像是天使。” 呵,唐博笑着。天使,对于他来说妹妹就是天使,妈妈就是女神。小女孩画的应该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吧。于是,唐博没有带着什么感想的接过了妈妈手中的画。 当他的眼眸定在画上的时候,他震惊了。不是因为画上的公主如此美丽,也不是因为画上的女孩子怎么像天使,而是画上的人他居然认识! 仅仅是素描,却勾勒出了她所有的形态。 “哥哥,这位姐姐就是那天小诗交到的朋友哦。是不是很漂亮?”唐诗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望着哥哥出神发愣的样子,以为自己的哥哥被迷住了,对着母亲不住的笑。 嗯,漂亮。 尹素舞,本来就很漂亮。 原来是你,尹素舞。那个人居然是你吗?内心的疑问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交替的反问着,那模样就是她,可是那眼眸里的东西却不是素舞应该有的。 记忆链条里突然出现了问题,唐博的脑海里出现了某个深夜他从街对面看到了一个神似尹素舞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又看起来和画上的感觉不太像。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