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序章 第一回 琵琶湖畔霹雳火   公元2008年。   是年夏,中华人民共和国(与日本中国地区①区分)再度爆发大洪水,虽然有关政府部门大力施救,但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还是造成了不可忽视的损失。同期,各处的干旱、台风、泥石流,以及地震肆虐,未经证实的自然之神似乎是真的发怒了,斥责着人类对其之不尊重。   但对于老百姓来说,一切过去了就好。尤其,一转眼,元旦就要到了。   的确,现在中国人对于西洋节日的重视似乎已经超越了对传统的继承。也许这个看法有些偏激,应该说是对所有节日都很重视——也许可以这么理解,“勤劳勇敢”这样的词汇或许压得中国人有点喘不过气了,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节日都姑且来享受一下吧。   这样看来,中国人并不是从骨子里不愿意享受,只是从面子上不能去享受而已。   莫紫鹏却不是这样的人,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骨子里他是都要享受的。何况家境殷实,一切不需要他操心,确实没什么理由去奋斗。因此,顺利的按照家里的安排读完大学后,便愈发的自由自在了。偶尔自己也会寻找一点激情,比如在洪水上冲浪或者是隔窗射击台风里的拖鞋,诸如此类,倒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的。   年初的时候自己开了家小店面卖动漫及周边产品,说是想自己闯荡一下,过一过自己的生活。可能天生的财运亨通,生意出奇的好,有了这笔收入,更是全然无忧了。   如此经营了三个月不到,莫紫鹏觉得累了,毕竟从未这么工作过,于是决定雇人来作。起初陆陆续续有几个女孩子本着不单纯的目的工作了一段时间,无奈实在很忙,加之老板心思早已不在店里,开始钻研各种神怪传说,要么蜗居家里上网,要么蹲在店里上网,完全不给这些女人机会,便又陆陆续续地辞职不做了。后来开始有人猜测说是不是莫紫鹏喜欢男人,但又有人看见他晚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泡吧出入各个夜店,身边也常有女人跟随,而且更换速度之快,简直超越了他租借神怪书籍的速度,谣言也随即不攻自破。   可是毕竟结婚年龄已到,父母总是会着急的,尤其自己的孩子按照自己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忽然开始偏离自己安排的道路,如此出乎意料,实在让人手足无措。可是相亲安排了几次,要么无故不到,要么就是用大少爷脾气把别人刺激得再也没有下文。母亲怀疑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暗地里调查却也没有结果。只好当面询问,这位大少爷也是只用“没有”和“不想”回答。   无奈之下,父亲想了一招,年底恰好是莫紫鹏生日,老人家召集自己的朋友在大饭店里摆下60几桌宴席,凡是家里还有没出嫁的女儿的一起带来参加庆生宴,心想这么多目标总有一个会打中的,况且都是商圈的朋友,能言善道的不在少数,自会有个能说通的。而宴会也确实按所想的在进行,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儿子也应对自如,唯是儿女之事只字不提,对那些富家女更是看都不看。   酒宴渐至尾声,一位肥硕的中年人举杯行至莫家父子面前,满脸堆笑道:“我请贤侄陪叔叔喝一杯怎么样?”莫紫鹏抬头看了看,也马上端起酒杯,“原来是卞叔叔!请!”话不多说,一饮而尽。这卞叔叔本打算借敬酒说些什么,孰料这位少爷干脆利落,连个话头都没给,只好闷闷的把酒喝完,低头沉思了一下,硬生生说道:“贤侄还不大吧?”   “啊,刚24。”早知道对方会说什么的莫紫鹏冷然答道。一旁的父亲颔首咳了一声,示意注意礼貌。闻声莫紫鹏只好冷笑一声,又转向卞叔叔这边:“不知卞叔叔有何指教?”   这位卞叔叔也算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时间已然从适方才的尴尬中走了出来,大笑两声从容得拍了拍莫紫鹏的肩膀:“说大确实不大,但是也不小了啊!”莫紫鹏看了看这位叔叔,欲言又止,静观下文。这边见没人接话,继续说道:“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岁数确实还小,找不着工作的,工作不好的,买不起车买不起房的,这个岁数就该奋斗,起码自己能安身立命才敢谈嫁娶的事儿。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莫家的少爷,莫家在本地可算是商人界坐头把交椅的人物啊!一举一动大伙都看着呢。像你现在这样,20好几的人了,天天除了跟你打架就是泡夜店,经常领着不同的小女孩儿回家,多亏了莫大哥帮你压着才没天天上报纸,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果不是看见父亲瞪着自己,想必该是莫紫鹏发火的时候了,但是转念想了想,卞叔叔这番话也确实都是实情,只好闷闷答了个“嗯”继续听。   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莫大少爷老老实实接受了自己的一番言辞,若非在商海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卞大叔此时可能都要跳起来了,毕竟如果接下来成功的话,在这个“莫大哥”跟前露的脸可是不小,于是得意的环视一周,朗声又道:“贤侄,也别怨叔叔刚才的话不好听,叔叔也是真心为你好,也为你家着想。叔叔也体谅你的心情,想自己闯是不是?结婚不耽误闯嘛!成个家,让大伙知道你稳定下来了,也就省的整天盯着你家里了不是?”   “但是卞叔叔,话说像李嘉诚那么大的家业,大儿子不也是30岁才结婚么,我才24,着急似乎还早吧!”似乎大少爷的耐性也只有这么多了,虽然话说的还比较客气,但是语气已经开始冰冷。   卞叔叔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但是已经说了这么多话,哪里肯让它功亏一篑?“贤侄啊!咱们跟人家李嘉诚比不了,这些老哥们的闺女也都等着嫁给你呢,都希望跟你家里更亲近嘛,再者说……”   莫紫鹏冷然一笑,心说总算是听见重点了:“好啦卞叔叔,我娶不了那么多。”转头跟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父亲又说道:“爸,明天还开店,还得挣钱还您呢,回去睡了!”没等老爸开口,已经走出门外了。莫老板没想到儿子说走就走,一肚子火瞬间消失变为哭笑不得,一旁的卞叔叔怔在原地想那句“我娶不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大少爷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宜飚车,只好跟停车场的保安要求去偏厅叫个莫家的司机出来。莫老爷子想的周到,怕酒席散了后这些老哥们酒驾,把家里的司机全叫了来以防万一,哪想到儿子提前离席,倒是第一个用上了。   三分钟不到,保安就带了人过来了,莫紫鹏还没看清是谁,那边已经先懒懒散散地开口道:“莫大少爷,想不到来你家蹭顿饭都不叫人吃饱啊!”莫少愣了一下,心想没听说家里最近有新司机进来,怎么会有自己不认识的。还在发愣,来人已到面前,左手搭肩右手顺势一锤笑到:“钥匙!”这时莫紫鹏也笑了,“原来是你,骗吃骗喝还是这么硬气!”   说说笑笑两人已在路上。莫紫鹏见了旧识酒都醒了,“你怎么来了?”“几年没见了来看看你呗!”“哼!状态保持的不错!跟高中时候一样!”   原来这人是莫紫鹏高中时候少有的朋友。当年莫少初中开始叛逆,一心想走出父母的控制,不想什么都按父母安排的前进,于是故意不学习,每天除了篮球场就是足球场,最后干脆跑去练习散打,结果莫老爷子一气之下果真没让儿子进贵族学校。不过莫少运气却也真不是一般的好,初中的赌气行为无意间展示了这个阔少过人的运动天赋,就这样被地区上的重点高中特招进校了。然而耀武扬威的暑假之后,莫少满怀憧憬的来到学校才发现,这不是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面对着校门口的自行车潮,莫少足足得犹豫了五分钟才敢从汽车里出来,而之后,由于自己天生的少爷脾气,班上跟自己说话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半个月不到,就只剩下现在坐在他旁边给他开车的这个人了,这个人,就是当时送莫少上学的司机的儿子——倪敬云。   倪敬云的爸爸倪远山是个天生的老狐狸。他一早便看出莫紫鹏这个阔少身上带刺,进了这种市民学校跟与世隔绝没什么两样,而自己的儿子考上这所学校那自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跟自己的老板的儿子拉近关系的话,无疑也是给自己的饭碗镀金。可是唯一的问题的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骨子里确实个自命清高到不行的拧种,想让他跟比自己有钱又瞧不起人的阔少说话实在是难上加难。也正是因为如此,父子关系也一直都不好。不过这一次倪远山算是拉下脸皮来求儿子了,几乎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学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倪敬云才算是勉强答应帮忙照应照应。   但是事后的发展却还算是顺利。开学那天莫紫鹏在车上的犹豫碰巧倪敬云也看到了,这也算是给倪敬云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印象——至少这个阔少没那么不把人放在眼里。这道屏障一去,交谈起来倪敬云也变得自然多了,慢慢发现,莫紫鹏虽然出语傲慢,却是因为直率,碰巧自己若是遇见不喜欢的人的时候也会变成这样;而莫少这边则觉得倪敬云这个人虽然油腔滑调却并无恶意,俨然游戏人间的状态,而这正是他自己最向往的。如此一来,两人倒是相见恨晚了。   言归正传。   莫紫鹏的车里,已经响起了轻轻的音乐。   “大少爷,先去哪?”倪敬云笑着问副驾驶上的莫紫鹏。   “先上环城吧!我再好好想想。”   “环城浴池?”倪敬云一脸茫然。   “……环城路……你跟我说话,思维方式别开联想行不行!”初见老友的兴奋劲儿过了,这个时候的莫紫鹏稍显疲惫,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酒宴上,“你还没说你今天怎么来了呢。”   倪敬云一脸坏笑回答:“你们家的酒席大鱼大肉的,对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孝顺,替我老爸来了,反正你爸也认识我。”   莫紫鹏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能孝顺你老爸?”   倪敬云完全不理这个反问,反倒一脸得意的说:“就知道你今天有大事儿,关键时刻不是还得我来救你?”   依然是一声冷笑:“那个姓卞的大叔咄咄逼人的时候你嘴里是燕窝汤还是烤全羊?”   吹牛被揭穿倪敬云一点都不慌乱,一脸无辜地笑着说:“司机可是给安排在偏厅的,我哪知道你那边的情况哦!”见莫紫鹏没反驳,倪敬云又一脸严肃的问道,“理由还是老爷子逼得越紧,你就越非要不做?”   莫紫鹏脸朝窗外,不置可否。   倪敬云也没打算听见回应,继续说:“我是没你的条件,做老师的一个月就那点钱,我还没玩够,钱也没攒住,房也没有,车也没有,我是真泡不上,但凡有个送上门的我绝对关门上锁。所以说,你差不多也就得了,你老爸也没恶意。”   “你大学暑假聚会带的那个呢?”   “啊,毕业的时候说志向不同,就跟着她的志向跑了。留下我就这么在24K纯金屌的光辉下勇敢地闪耀着。”   莫紫鹏以手托额,半天挤出一声笑:“怎么听完你的描述我一点想安慰你的想法都挤不出来……”   倪敬云也笑了:“别打岔,说你呢!今天我也看见了,那一屋子大腿,对我们来说都是女神啊,你就一个都看不上?”   “你要哪个?”   “…………去哪?想好了么?”   “夜魅!去喝酒!”   ………………………………   黑暗的空间,隐隐有青红之色闪耀。   日本的地狱里异常忙碌。时值1560年5月19日,桶狭间之战刚刚结束,这里又多了数千亡魂等待安排。阎王非常焦躁,如此下去,地狱里便愈加混乱了。   不时有小鬼来报,都被阎王挥手示意“知道了”就打发了。忽听得通传声“神界使臣到”,阎王方始坐起,面露喜色。来使入内,互道礼仪,朗声道:“关于大人上报之事,神界商议过了,交由大人全权处理。鉴于时局已乱,众教宗亦插手世俗纷争,与佛旨不合,是以神界决定不理此事。因此魔界如欲派赴援手向所支持之武家,亦非与神界作对,唯望大人勿亲与是尔!”   阎王闻言欢喜异常,强按捺住才拜谢使者,送出大殿,疾召鬼将传令——意欲参战各鬼,皆依所愿去往人间,分赴心仪之众大名家。然,勿忘本王所托,亦当全力,查明真相!   众妖魔本非阎王所辖,乃是自平安时代被安培晴明降入地府后不敢妄动。如今安倍家势力衰弱,阴阳道众流派相争,而佛教各教派兴衰更替,互争信徒,罔顾本分,加之大名家混战愈甚,世间已为修罗场,是以众鬼跃跃欲试已久。如今得令,蜂拥而出。 正文 第序章 第二回 神桥接引途过海 酒吧里青红之色交杂,群魔乱舞。莫倪两人坐在包间里,谈笑饮酒。   “倪少想要谁,我给你叫过来。”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会这么说话吧?”   “跟你谁正经得起来。”   “我也不是没正经过,哪次跟你出去打架不正经了。”   “你现在是老师,就别老提这些了……”   两人回忆过往正酣,忽然沉沉传来女声:“哼!还是个园丁!衣冠禽兽!”两人转头看去,门边倚着一个女人,侧目瞪着两人,“莫少也在啊。果然人以群分呢!”   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似乎有印象……”“同感……”“那天??”“我不是那天……”   那女人又白了两人一眼,无限鄙夷的说道:“看来两位少爷把我都忘了呢!这边的倪少爷,”“我不是个少爷,这边的才是。”   莫紫鹏瞪了倪敬云一眼,意思是别推给我!   那女人瞥了莫紫鹏一眼,没做声,继续对着倪敬云说:“好像是过了很久了呢,但是忘的这么干净也还是显得太不负责任了吧!”   莫紫鹏依然一头雾水,倪敬云忽然醒悟,对莫紫鹏说:“好像我刚分手的时候喝多了疗伤来着。后来也没怎么来酒吧了,就再没见过。”莫少很惊讶:“一年半了?”   听到这里女人已经一脸怒容,狠狠道:“拿老娘疗伤!一个星期之后这边这位大少爷又来玩老娘!你们两个原来是商量好了的!”   莫紫鹏愣了一下,倪敬云自己小声嘀咕:“她自己日程安排这么紧……”   “别侮辱我!我就上过你们两个的当!找了你们好久了,天天躲着我不见是不是?今天总算是逮到你们了!老天爷开眼,一次抓到两个人!你们说怎么办吧!那些甜言蜜语要怎么兑现!”   见开始有人围观了,莫紫鹏看了倪敬云一眼,示意开溜,倪敬云会意,起身拉那姑娘到一边说话,谈笑自若,那姑娘再转回头,莫紫鹏已经逃走了,刚要发作,却不知什么时候倪敬云也不见了。   急夺路到门口,发现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追之不及,只能破口大骂,眼看两人就要再也看不见,眼泪夺眶而出,大喊一声:“老天爷劈死你们两个禽兽!”话音刚落,昏倒在地。   莫紫鹏头也不回,向后摆摆手,冷笑一声:“冬天,有本事你就找个雷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 却说地狱众鬼众出发不多时,忽有小鬼回报,有两只将领级别的妖怪与三头犬发生争执,不知是三头犬死之前咬死了这两只妖怪,还是两只妖怪死之前杀死了三头犬,尸体已经抬回来了。   阎王不由一惊,观此二妖出发前皆委以重任,却怎生出门便被三头犬咬死了。原来一妖天性顽劣,好谐谑,佯与犬争食,而三头犬以食为大,鬼怪欲过皆须献食,今却有人欲抢,奈何不怒?遂竞相追逐,不料阻住余妖去路,中另一妖脾气乖戾,自傲难当,见路被阻,持刀便砍,终演变为二妖战三头,两败俱伤。三头犬虽凶恶至极,这两妖也不是好相与,尸体回来之时,两妖头颅已失,那三头犬却早为齑粉了。   安倍晴明业已闻讯赶来,见阎王焦躁,上前微笑说道:“此二妖顽劣不堪,如此未必不是好事!”阎王摇摇头:“关键之时,非此二妖不足以成事,如今之势,本王本为举善,恐为恶矣。”晴明此时已经察看过二妖的尸体,皆齐颈而断,但妖气尚存,又道:“大王言之有理。在下于此安抚众妖多年,然其多为世人怨念所生,恶根难消,唯寥寥数妖乃是灵气灵兽幻化而成,中有此二妖。此次大事,或可作震慑之将才,是以,若大王有意,吾未必不可将其复生。”   阎王闻言大喜过望,转念又略有迟疑,心思:人死尚有回魂之术,妖魔本为灵,灵气一散,再难收敛,虽然安倍晴明本是举世少有的大阴阳师,死后归入地府安抚亡魂,能力也确实不减于在生之时,可无论何时,也从未见过他复生妖怪。晴明也看出阎王有所疑虑,上前一步进言:“吾之前所言复生实有误,并非复生,借尸还魂耳。一般妖怪,若与瘴气充盈之所,伤可瞬息自愈,此乃妖之所能。而今有所不同,此二妖伤略重,”阎王心想:脑袋都没了叫略重。“自愈之速不及其妖气逸散,因此需要略施法术相助。”阎王很着急:“是何法术,快快讲来,迟恐不及!”   晴明看看两具尸体,确实妖气已然不多,忙道:“两具新鲜人尸为基,乃所借之尸;两个新鲜魂魄为引,乃所借之魂;妖依魂,魂依身,假以时日,可复为妖。”   阎王疾速吩咐众鬼卒查办,少顷即有小鬼上报曰琵琶湖畔有雷击,两小童登时毙命。阎王大喜,晴明摇摇头,道:“尸可用,魂不可用。少儿之魂甚灵异,不宜为引。”又有荐战死之魂者,亦否决,乃因战死者皆有怨恨,易为恶鬼。   佛曰八苦,其七求不得。此时阎王则正是求不得。都说时时有人生,刻刻道别离,偏是此时节没人受着离别之苦。晴明忽然目光一闪,谏曰:“过去已不可求,未来可是无限生机。”阎王亦恍然大悟,传令——全时间搜索,去未来大陆(当时日本称亚欧大陆非岛屿部分为大陆)找,机会多,有下诅咒的也尽快满足!只要两个新鲜魂魄!   忽听得“老天爷劈死你们两个禽兽!”阎王拍案而起,大叫:“劈死他们!快!两个!”小鬼慌忙劝解:“大王可是真要劈死大陆之人么?三思啊!”阎王大怒:“本王自与那明国(时是明朝,因此日本时称中国为明国)神仙解释!劈死他们!”晴明亦道:“快,这两个尸体要臭了……”   目加田,城下之町,琵琶湖畔雷雨渐歇,众人抬走两个昏迷的小儿。   阎王与晴明立于琵琶湖上,远望散去众人,不禁叹息——可怜两个孩子,命当如此。阎王摇头道:“本当形神俱损,而今留得形骸,也为下次轮回积累一功。只是不知如今这借尸还魂可是成功。”晴明欠身一揖:“大王尽管放心,法事已毕,只是醒转尚需时日,终究妖、尸、魂三态须要融合。老身可留于此处,观察些时候。”阎王此时已是疲态渐显,背向晴明准备离去,忽觉脊背一凉,猛然道:“疏忽了!”晴明迷蒙,望着阎王不语,阎王又道:“安抚亡魂之事交给你儿子孙子们办吧,你多留些日子,教他们日语,顺便把他们怎么来的解释一下,我还要去跟明国的平等王解释,保重!”说罢,打开地狱之门,不顾晴明如何错愕,走了。    却说这目加田地区属于近江,目前于六角家管辖。六角家督义贤于1542年后几次打败由毫无军事头脑的浅井久政领导的浅井家,于是强迫对方从属,并收九政之子长政为婿,且名其改名为贤政(取义贤一字)。之后,了无战事,至1560年,已是安宁了十多年了。是以町上倒也繁华,虽不比京、堺之地,人民生活却也称得上安居乐业。    这一天,此地风和日丽,俨然春夏交接之时,春寒已退,夏暑未至,琵琶湖畔,繁花似锦,有几对男男女女窃窃私语,不时避开路上行人。也有些孩童在此玩耍嬉戏,追逐打闹,或扮作武士,或扮作忍者,或扮作无胆匪类,或扮作受苦町民,虽免不了稚气未脱,却也有模有样。正值热闹之时,忽然乌云密布,顷刻间便狂风暴雨,街上行人始料未及,湿透全身,湖畔男女无暇避嫌,相扶离去,众班儿童亦一哄而散。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雷声紧随,惊天动地,摄人心魄。少顷,暴雨忽止,天又转晴,除去地面仍有潺潺流水,倒似未曾下过雨一般,街面又陆陆续续出现行人,檐下避雨之人也开始继续赶路,却于隐隐约约间似有童音呼救之声传来,有三两人望向湖畔,果然见一班儿童,大约七八岁年纪,正是适方才戏耍打闹那一众。有几个农夫町民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几个小儿皆挂泪珠,惊惧慌乱之情溢于言表,顺手指看地上,才发现有两个小孩躺倒不省人事了。    七嘴八舌之下,总算明白。原来刚才避雨之时,这两个孩子跑在最后,言称自己所扮为武士,不能慌乱而逃,不期一声炸雷,两人应声而倒,似是被劈中了,生死未知。一老者过来看了看,认得这两个孩子,似乎是街口孤老人平九郎收养的两个孤儿,众人都叹息,可怜一家都是孤苦伶仃,好容易相依为命这些年,看来老人家又要自己一个人了。也正在众人叹息之时,有人也叫来了医生,简单诊断了一下,却发现竟然没死,雷虽然劈了个正着,两个小儿竟只是昏了过去,唯独不知何时能醒转。不过,没死终归是个好消息,至少不必担心平九郎老人承受不起了,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将两个孩子送回了老人家里。    不出众人所料,老人得知两个孩子只是昏迷,并无大碍,伤心归伤心,总算没把自己这条老命搭上。向众人道谢送别,又问了问医生,言之静养即可,遂送了几根萝卜算作诊疗费,医生也知道老人生活辛苦,推辞不收,几番推让,无奈老人固执,只好收下。    几天无话。转至又一日天雷大作,老人正于田间耕作,灵光一闪,急忙赶回,果然两个孩子醒转了!老人心内的石头落了地,不禁喜极而泣,抱住两个孩子,哽咽道:“鸣太郎,务又介,你们可算醒了!”    然而,许久,只是沉寂,老人缓缓放开两个孩子,脸上带着惊恐、狐疑、讶异、焦急,再次问道:“你们?”    对面,两个孩子也是一脸茫然望着老人,仿佛不认识一般,终于叫做鸣太郎的孩子开口了,然而,更大的迷惑也随之而来——老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众位看官想必已经知道这两个小儿才不叫什么鸣太郎和务又介,而是掺杂了两个妖怪的莫紫鹏和倪敬云。两人此时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莫紫鹏要那女人去找个雷来,然后那个女人似乎真就找来了。现在醒了应该是没劈死,但是面前这个老人看穿着似乎也像被雷劈过的,破旧不堪,说的话也是完全听不懂,莫不是一个炸雷把自己炸到江浙一带了么?细想想不能是,江浙一带现在哪还有这么穷的地方。两人各自缓醒沉思,始终没想明白,对望一眼,不禁一惊!   “你是莫紫鹏啊?!”“你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我倪敬云啊!”“少来!”“我真是倪敬云,你怎么被劈成葫芦娃啦?”“哼!你还不是也一样!”两人虽然声音相貌都大为迥异,但语气似乎还是老样子,一个玩世不恭夸张异常,一个傲慢乖戾冷漠阴沉,倒是也认出了对方,只剩下平九郎在这一高一低的声调中迷茫。   待到医生走后,鸣太郎——倪敬云才低声说道:“好像穿越了……”   “哼,还用你说!”   “而且好像还出国了!”   “难为你管这个叫出国。”   “你那个大宝马还在停车场呢!”   “……”   半晌无话。   忽然平九郎又开口用中文说道:“现下两位已然知晓详细了罢?”   莫倪两人吓了一跳,扭头看看那个老人,笑容可掬,灿烂得不像个老人。半天倪敬云才开口:“你、你老人家还真的……被雷劈啦?”   那老人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俄而不无得意的说道:“在下安倍晴明,见过两位,请多关照!”说罢深鞠一躬。   两人看看也忙起身,深鞠一躬:“请多关照!您的名字没听清楚。”   晴明又说一遍,两人摇摇头:“不认识……”莫紫鹏看看倪敬云:“读书人,你不知道么?”倪敬云只是摇头。   晴明脸上瞬间闪过几个表情,全是失望。倪敬云略感抱歉,连忙劝解:“不好意思,这位神仙,我估计你可能是神仙,虽然你说话我们听着费劲,不过好歹算是会说汉语的日本人……”莫紫鹏很烦躁的插道:“说重点!”倪敬云笑了笑,继续说,“看样子应该是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么?最好说通俗一点。”   晴明听别人说自己是神仙,隐隐又有些得意,刚才的失望也一扫而空,于是很高兴的把地狱里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介绍了一遍,虽然文言居多,无奈晴明的汉语本就是年少时研读有关阴阳道的中文书籍时向返日遣唐使学生所学,所幸倪敬云古文根基不错,偶尔向莫紫鹏解释讨论一番,总算两人都明白了。莫紫鹏听罢略有恼恨,轻声道:“把本少变成日本人都还能忍,原来还给变成妖怪了!”晴明连忙解释说不是妖怪,两个妖怪没了脑袋,只是留下妖气。而至于日后还会复生,晴明此时却决意不讲了。果然,之前正沉迷于神怪传说的莫紫鹏听到这里又不免有些兴奋,倪敬云知道这个平时喜欢装酷的大少爷毕竟还是有点直率的孩子气,此时已经释然,而自己,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格,也就当出国旅游了。   此后月余,附身于平九郎的晴明便一直留下教两人日语,两人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却依旧聪明,学得飞快,但日语繁复,真要学会也需时日,偶感烦躁,晴明便学两人说现代汉语,怪腔怪调,但也是消遣,不知不觉,竟全似老友一般。   平时两人也遵照晴明指示,行动上假装仍是那两个小儿,其他全当雷击过后失忆,偶尔也陪其他儿童玩耍,权当学日语了。万幸两人本来就是超龄问题儿童,假装起来也像模像样,偶尔行为异样,因为考虑到失忆,倒也没人理会。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匆匆数月。两人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而语言方面,基本生活已是全然没有问题,甚至比一般小儿还说的好些。晴明大感欣慰,暗下思忖可以放手让两人独立了,于是趁两人外出玩耍之际,留书一封,消失不见。 正文 第一回 初入江湖涉水浅   转眼之间,两人已行出几日。这日日暮西山,两人行至一深山之中,见一破败神庙,便决定在此休息一夜,来日再作打算。   关上庙门,点起篝火,倪敬云朝佛像拜了拜,示意莫紫鹏也拜祭一下,大少爷动都没动,嗤之以鼻:“人民教师还信这个?”   倪敬云已经拜完,倚在庙内柱旁,懒洋洋的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还是个园丁呢,不过说实话,以前真是什么都不信,看见你的车上那些神啊鬼啊的书我那天都想抽你。现在似乎不得不信呢,也穿越了,鬼附身也见了,还被人告诉咱们身体里边还有鬼修生养息,这是穿越到亚空间了么?”   莫紫鹏扔给倪敬云一个萝卜,沉默了一下。这边见不说话,沉思了一下问道:“你说是不是那个老爷爷那天见心爱的两个孩子醒过来失心疯了,以为自己是那个什么神仙晴明?”   莫紫鹏吓了一跳,转念又觉得不对,摇摇头说:“哪有疯了就会说外语的。”   倪敬云听到这里也觉得刚才的设想有点蠢,摇头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表情忽然变得伤感了,问莫紫鹏:“你想不想家?”莫紫鹏愣了一下:“刚才开始想了。”倪敬云很疑惑,“刚才?”“嗯。刚才发现,最后两根萝卜了。”   “啊————————————————————???!!!”   划破夜空。   忽的外面起风了,而此时已是年末,渐至深夜,寒风凛冽。两人将自己裹在草里,和衣而睡。半晌,莫紫鹏醒了,反复辗转,觉得再难睡着,于是推了推一旁的倪敬云。   倪敬云睡眼惺忪,问道:“怎么了大少爷,想女人了?”   莫紫鹏拧眉咬牙,踹了倪敬云一脚,怒道:“没睡醒思路还这么诡异!才7岁怎么想女人!”   倪敬云受这一脚也醒过来了,愁道:“是啊,这下又要单身好多年。”   莫紫鹏头枕双臂,平躺过来长出了一口气:“你说咱们的身体应该已经烧了吧?”   倪敬云还困惑于“7岁”这个问题,漫不经心的回答:“那么大个雷,应该当时就烧了。”   莫紫鹏想了想:“嗯,就是说回不去了。”   “我倒是无所谓,少看我爸爸两眼,我还省点心。”倪敬云说道此时叹了口气,“只是稍微有点担心妈妈,想回去通知她一声。”   莫紫鹏静静地看着这位老朋友,似乎从来没见他惆怅过,想安慰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倪敬云忿忿说道:“这边挺好,没人干扰我,想回去你自己想办法吧!”   倪敬云也没理会,兀自发呆,忽听得外面脚步声音,莫紫鹏赶紧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倪敬云懒懒说道:“躺下吧,这儿是乱世,几点钟没个过路的啊。你以为演电影啊,过路的都是来杀人的!”莫紫鹏白了他一眼,骂道:“你也知道是乱世!”倪敬云伸个懒腰坐起来又说:“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小孩子,抢也没东西抢,也当不了壮丁,没关系的。”莫紫鹏不以为然:“倒卖人口的怎么办?”倪敬云此时已经走到篝火旁,又加了两个柴火,漫不经心回答:“那总算不用天天吃萝卜了。”   说话间门外脚步声已到门前,打开门,男男女女进来十几个人。倪莫两人低头偷看,见那几个女人以绳捆手,串在一起,有两个孩子未被捆绑,却是只会抓着女人裙角,一路跟着,男人腰间斜插武士刀,面目凶恶。几人进门见有篝火,也不询问,径自围坐过来。   倪敬云见状隐隐有些害怕了,暗自捅了捅莫紫鹏,低声说道:“还真叫人猜中了,好像真是人贩子。”莫紫鹏却好像忽然变踏实了,朝柱子上一靠,不带任何语气说道:“不用小声,咱们说的是汉语。”倪敬云侧目看了一下那几个人,果然有两人面带疑惑,有一个还问当中似乎是带头大哥模样的人说那边两个小孩子在说什么。莫紫鹏继续保持无感情状态,“看吧,只有咱们偷听他们说话的份。”忽又认真向倪敬云示意了一下,表情一闪而过,“像我这样说话,尽量别被他们意识到什么。认真听他们说话,敢打咱们主意就拼了。”倪敬云微微耸了耸眉毛,也尽量保持莫紫鹏的音调说:“虽然以前是跟你一起打过六、七个人,不过还真没打过带这么长的刀的。好吧,你不要命了我就也不要了。”两人既然如此决定,心里也都坦然了。   一夜无话,倪莫两人虽然一直醒着,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待到太阳上山,两人见那几个匪徒模样的人还未醒转,蹑手蹑脚走出庙门,寻小路准备逃走。   也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才发现似乎是到了山顶了。莫紫鹏找棵树旁坐下,喘了口气道:“好像白担心了。”   倪敬云摇了摇头,说:“不对,他们什么都不商量,反倒让人觉得不对。”话音刚落,就听见树林中有声音传来,人影显现,果然是那几个匪徒。为首一人手插腰间,朝着两人不停冷笑。身后一个单手插在武士服里贼眉鼠眼的人朝这首领谄笑说道:“果然像老大所言,这两个小鬼机灵的很呢!”老大哈哈大笑:“我做这买卖这么多年,怎么会看错。既然已经证明了,就别给他们跑了,这种相貌和头脑,可以卖到武士家里呢!”这几个匪徒以为两人不懂日语,说话全不避嫌。   倪莫两人见已被团团围住,背后便是悬崖,无路可逃,退无可退,横下心来决定拼死一搏。莫紫鹏狠狠道:“逼急了我就跳下去!或许死了就可以回去了。”倪敬云不置可否的一笑:“万一死了回不去可没办法读档。唉,地上连块砖都没有。算了,你别老想着玩命,找机会开溜!”没等莫少开口,倪敬云一个箭步,朝那首领直逼过去,一拳正中小腹。   莫紫鹏大喜,不禁叫道:“成功了!”却是日语。那首领面露奸笑:“哦?原来会说日语,那价格就更高了。”说话间再看,倪敬云原来已被剑柄击中心窝,缓缓瘫在地上了。首领连鞘拔出太刀,扛在肩上又上前一步,朝莫紫鹏咧嘴一笑,阴阴说道:“小孩子有这个力气还不错呢,你也打我一拳试试?”莫紫鹏忽然双手一摊,做了个“没办法”的手势耸耸肩,全身都放松了,说道:“算了,没意思,他那一拳就是我教的。”几个匪徒见这个孩子放弃抵抗了,也都不再全神贯注,首领也哈哈笑了两声,叫个随从先把倪敬云扛在肩上,用刀鞘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对莫紫鹏说:“自己爬上来吧。”莫紫鹏叹了口气,看着昏过去的老朋友低声沉吟:“倪少,对不住了!”转身一纵,坠落悬崖。   不知过了多久,倪敬云醒了过来,见脚上被绑了绳子,已知不幸,左顾右盼不见莫紫鹏,连忙大声问那几个匪徒。那首领正靠在树上休息,听见声音,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含糊说道:“跳崖了,你要是也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倪敬云只听见“跳崖了”三个字,不禁悲从中来,拼命咬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是低声咒骂。那首领也听不懂倪敬云在说什么,便不去管他。   那两个孩子是女孩,大约五、六岁年纪,似乎见不得人哭,过来安慰。那几个匪徒也对这两个孩子很放心,知道跑不了,也完全不作理会。   过了一会儿倪敬云渐渐隐藏了自己的愤怒,两个小女孩见这位大哥哥表情已经没那么恐怖,也很开心的笑了。倪敬云摸了摸两人的头表示感谢,遂互通了姓名,两人分别叫作佳那子和绘实,倪敬云也沿用原身的名字鸣太郎。   之后几天,一行十余人一直沿偏僻之地前行,偶尔这些匪徒也会将所抓之人随意绑住,那首领便带几个随从自顾离开,回来时便又能带回来一两个个战利品,不是女人便是小孩。鸣太郎见首领离开后守卫似乎不是很严密,决意逃走。然而事与愿违,毕竟小儿体质,虽然计划不错,却终是逃不远,被捉回自是必然,结果便是一顿毒打,腿上绳索也变为两条。然而令首领气愤的是,这家伙自始至终连一滴眼泪都不掉,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心思万没想到这个整天跟自己抓回来的女人小孩嘻嘻哈哈的顽童竟然这么倔强,最后似乎是打累了,索性往地上一坐,跟个小孩子互相瞪视。   众杂匪见首领打累了,便随便踢了鸣太郎两脚也皆散去。鸣太郎见身边再无他人,盘腿坐起,狠狠向地上啐口鲜血,不住冷笑,继而转为大笑,忽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哎呀”一声,昏厥过去。   又过良久,鸣太郎方才醒来,发觉躺在一人怀中,忙用力睁开双眼,认得此人,乃是绘实的妈妈鹿子,想说话,却被鹿子制止,示意他再多休息一下。鸣太郎摇摇头缓缓道:“还是死了好,死了我也总算可以知道我那朋友去哪了。”   鹿子摸摸鸣太郎的头,轻声道:“傻孩子,你又没亲眼见到,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说他死了呢?太不相信朋友了。”   鸣太郎心说看你的样子也就二十出头,我加上现在这个七岁三十多了,叫我“傻孩子”?但是转念想想鹿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再想想莫紫鹏这个人却又摇摇头,说:“就是相信他才觉得他死了,他可杀不可辱。”   鹿子还在摸着鸣太郎的头,表情却认真起来了:“那你就更要活着,好自己去确认,上天眷顾这样的勇者,不会让他们这么简单死掉的。而如果他死了,你是他的好朋友,你要给他报仇!”   闻言,鸣太郎闭上眼点点头,心想:武士道精神果然深入人心,还得我去报仇。说的简单……看来更要找个机会逃跑了,好去学点剑术,唉…… 正文 第二回 末路终难遂人愿   接连几日,天气干爽,倒有点不像冬天了,说是秋天也不为过。   这帮匪徒带着大家所走地区已经越来越平坦,虽然还是专找人烟稀少之地绕行,但似乎还是比之前所遇到的人多,可见已是到了繁华之所在了。这近两个月来,鸣太郎也逐渐从大家口中得知,原来这群匪徒确实曾是武士,或是原主家被篡位,或是原主家被铲除,于是或被逐出,或干脆流离,想生存下去,却也没什么手艺,于是于这乱世之中,便多出了这些野武士团体。说到这些野武士团,倒也并非全是恶霸匪徒之类,虽然也是终日动刀动枪,却也秉持武士精神,极少对手无寸铁之人出手,无非是团体之间竞逐诸如航运等事物的经营权,或是类似于今天的帮会收取保护费后保护某地。于是有些规模比较大的就成了某地的土豪,遇到战争,当地的大名也会出资要求其出兵相助;有些近海的干脆成为水军,更是大名战争时竞相追捧的得力助手;还有些规模稍小的就帮助商人做些内河航运,虽然可能运费稍微高一点点,但是对当时不管多么富有也身份低下的商人来说,这是最为保险的运输途径之一,所以野武士以此也可以养活自己;再有就是鸣太郎所遇到的这种没几个人的小团体,大概是学识不丰武艺不精没人要,只好游走于各个大名领土之间做些没本钱的人口买卖。   鸣太郎也很奇怪为什么很多大名也比较重视治安,怎么会允许类似的人口买卖,却得知,这人口买卖是被默认的,纵是大名本人,也常要在占领区做些人口买卖来充实军费的,而这些所谓的战俘,要么被卖入大地主家作下人,要么充入矿山作矿工,或如当地女子,则很有可能被卖到妓院作游女(自幕府时代起对妓女的称呼,因不久居一地得名)。听到此处,鸣太郎不由得一惊,心想若是作了下人矿工,晴明交待之事就完全没希望了,于是更坚定了要逃走的想法。   受过上次逃走失败的教训,鸣太郎此次决定计划得要周详一些。首先是体力问题,之前因为悲伤,加上赌气,鸣太郎很少吃东西,所以逃跑时体力不支,于是这段时间以来,每餐必饱,吃饱就睡,至于体能训练,自认为每日跋涉也是足够了。而后鸣太郎又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一次所以失败,实在是留给这些匪徒的追踪目标太少,只有自己一人,倘若多几个人一起跑,遇到追击四散开来,未必便追到自己,反正这些恶人虽恶,却也不乱杀人,纵使有人被抓回去也不会死,侥幸真的跑掉,也算自己做了件善事。想到此节,便决定有机会怂恿几个口风比较严的同伴看看。但最关键的还是时机,确实匪徒外出时机不错,但终究有人留守,所以,用些东西牵制住他们才是上策,无暇追来、或是根本不能发现自己已经逃脱的时间越长,则自己成功的几率越大,可问题是,要拿什么东西才能牵制住这些人呢?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鸣太郎只听见那些人说最值钱的就是自己本人,是个七八岁样貌清秀头脑聪颖个头出众身形敏捷有极大潜质的可以卖出好价钱的珍品。如此想来想去,又了无头绪了。   又过两日,听这些野武士们交谈,似乎就要到京都附近的据点了。鸣太郎脸色一变,看来要逃只能趁现在,晚了就真的要被卖掉了,到了买主的手里再跑,他们可不会在乎杀个下人。鹿子见他脸色凝重,小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鸣太郎看了看鹿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啊……没有,只是在想,怎么这些人敢把据点设在京都附近,这里不是将军所在么?”   鹿子很疑惑的看了看他,笑着问:“嗯?你真的不知道吗?父母没说过将军的事?”   鸣太郎一愣,心想本来是要套别人的话的,结果自己先要露馅了,我可没时间跟这些人解释我是怎么来的,况且解释了他们也未必懂,《寻秦记》我也不是没看过,你们这些原始人能懂才叫怪。于是稍稍在心里打了下算盘,一脸无邪的说道:“啊……我才懂事父母就死掉了,我那个生死未卜的朋友也是一样,我们一起被一个好心的老爷爷养大的,平时老爷爷生活很辛苦,也没时间跟我们说过什么将军的事,所以……”鸣太郎越说越入戏,毕竟说到后来老爷爷的事多少也算是真的,不由得又想起初到这里那几个月听左邻右舍说起平九郎的种种,眼眶竟真的红了。鹿子见他似乎要哭,赶紧安慰,连说抱歉。鸣太郎心说演戏要演足,干脆哭出声了,直到那头领怕引起路人注意过来拔刀方才收声。   鹿子也怕鸣太郎再哭,决定跟他讲些故事换换心思,想起刚才是谈起将军,于是讲道:“如果要说现在的将军的事,还要先说他的父亲十二代将军呢。十二代将军时,幕府管领细川晴元掌握实权,而十二代大人不像之前的将军,他想要恢复昔日将军家的荣耀,所以跟细川家发生了很多次战斗,但是都失败了,天文十年的时候更是一场惨败,结果只好逃亡。”鸣太郎也不知道天文十年是哪一年,但是也不好意思问,只好静静地听着,鹿子也没看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仍是自顾自地讲着,“所以从那一年起,将军就不在京都了。……”之后鸣太郎更是听不明白,什么天文十五年,什么永禄元年,什么日吉神社,什么朽木,什么坂本,有些词打游戏的时候似乎见过,但整个故事确实听不懂,只知道现在的将军足利义辉原来比自己玩游戏时认识的那个足利义辉还狼狈,一直逃来逃去,所以现在还住在坂本城,京都更是因为连年战火,表面上看起来很繁华,其实内里很混乱,或者说,鱼龙混杂,在这里找个地方做做黑市交易,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只能了解个大概,以鸣太郎的性格,在知道更多之前便不会再多考虑这些弄不懂的事,于是开始考虑逃走的事,正在考虑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一个用篱笆简简单单围起来的院子。看着院子,似乎是荒芜已久了,正中间有个大屋,似乎应该也有三四间隔间的样子,虽然破旧,外面却也有回廊,大概是以前的武士家留下的吧。那头领看了看鸣太郎的眼神,幽幽的说了句:“这里曾经是我家。”鸣太郎一怔,看了看周围,确实还有很多处空地,有几处也还立有几间大房子,但看样子也是无人居住了。   大家被带进了正中间的一个隔间,是一个标准的和室,鸣太郎自然还没有见过,之觉得如果好好打扫打扫,应该是个舒适所在。   首领吩咐解开了大家的绳索,安排自己手下两人一组轮流把守在回廊之外,又叫人守住院子后面,原来年久失修,院子又是背靠树林所建,院墙篱笆之类早就没了。鸣太郎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所谓的“据地”,他们已经和留守于此的一班匪众会和了,现在有十二三人守着他们这十二三呢,想到此处,心里一紧。   简单吃了晚饭,首领看看大家,冷笑几声说:“既然到了这里了,你们也就别想着逃跑了,大家好好休息两天,气色好一点,我就去给你们找个好主人家,眼看就要过年了,很多人家里还是很缺佣人的。”鸣太郎忽然问:“请问,厕所在哪?”首领斜着眼看看他,叫来一个叫织造的小个子,吩咐带过去。   绕过回廊,在大屋的后面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门开着,里面摆着一个大木桶,鸣太郎不禁咧嘴问织造:“这个就是厕所?”织造很得意的笑笑:“哼,山里来的,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厕所吧!”鸣太郎心想,这也叫好厕所,那我见过的你不是要睡在里面?嘴上却傻笑两声说道:“啊……以前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织造很轻蔑的笑了一声,帮鸣太郎点亮了油灯,关上门在外面说:“老老实实的快点解决,别想着给我添麻烦。”鸣太郎也没理会他说什么,看了看厕所里面,发现虽然是茅草屋,但是也建得结实,本来还盘算着从茅草里爬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而且茅草本身透气,除了桶里边那几个月没倒过的东西,这厕所里还不算臭,由此看来,也算个好厕所。   过了一会,厕所门打开,织造背对着厕所蹲着:“完啦?跟我回去吧!”忽然后脑上“砰”的一声,不由眼前一黑,向后便倒。   也不知过了多久,织造才醒过来,摸摸头坐起身,觉得头还有点痛,忽然看见首领就在旁边,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首领拿手一指,示意你看那边,织造顺手看过去,却见鸣太郎全身是血,显然又挨了打,现在倚坐在墙边,低头喘息。再问首领,原来那日自己大意,被鸣太郎用满满的木桶砸中后脑,还好声音太大及时发现,否则便被他跑了。织造听说自己被那污秽之物砸中,不由得又羞又恨,拔刀扬言要砍了鸣太郎,鸣太郎动也不动,只是低声于喘息间挑衅,眼见刀至头顶,却听得“噹”的一声,那首领将刀架开了。织造见状急忙下跪,首领起身将刀纳入刀鞘,狠狠道:“要洗去耻辱,就到卖掉他前都好好盯住才是,他要是再跑掉,你也不用再来见我。”   接连几日,果然织造完全没有给鸣太郎机会,眼见已经有三四个人都被卖掉了,时间越来越紧,幸亏自己伤势未愈气色不佳,来过一个大财主,看见他这副样子本来印象就不好,再加上他使用的莫紫鹏式臭嘴一激,那财主扭头便走了。但令自己担心的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拖不得几天,而且身上的伤好的奇快,也许体内的妖怪已经慢慢复苏了,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就更要抓紧时间了,要么快逃,要么快死。   但是现在死似乎不太可能,每天身边都有那个恶狠狠的织造,自杀都没机会,鹿子也劝过自己不要自杀。想激怒织造杀了自己,可每次眼看织造刀都要拔出来了却就是不砍,只是关系的确是越来越紧张。   那就只好逃了。   这么长时间来,鸣太郎觉得鹿子似乎信得过,于是私底下跟鹿子透露一起逃走的意愿,鹿子却犹豫不决,只说被卖掉的话,小心翼翼也许还能把绘实养大,终日流离失所,说不好哪天就饿死了。鸣太郎摇摇头,呢喃一般说道:“你也说过你家之前怎么说也算是个下等的武士,既然你要让武士之后就这样跟你去做一辈子下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这话鹿子身子不由得一震,继而缓缓说了一声:“嗯……拜托你了!” 正文 第三回 细雪未及素装路   自到达这据地之后,大家便真的成了笼中之鸟,大屋之内成日有人看守,门外有两人,后门有一人。每天除了被带到厨房去帮忙准备膳食,也只有上厕所可以算是外出走动走动了。间或有些女人会被首领叫去,回来后泪珠涟涟,鸣太郎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无暇可怜别人,只是暗自思忖逃跑之策。   这一日傍晚时分,天空忽然飘下小雪,鸣太郎照例被带去帮忙准备晚饭。本来这些工作都是大家轮流,但是鸣太郎因为之前照顾安倍晴明和那个完全不会家务活的大少爷,厨房工作从点火到煮饭熟练异常,加之同大家的关系不错,又是这里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每次都有他。忙活了一阵,准备工作就差不多了,毕竟日本料理鸣太郎不会,于是带了个斗笠出来看雪。在回廊上坐了一会,却发现雪实在太小,下了这么久地面都没变白,不禁摇摇头,想起了自己家乡的大雪,陷入了淡淡的乡愁之中,暗自感慨,中学时学过余光中的《乡愁》,也许是对应试教育的厌恶,还嘲笑过这是无病呻吟,如今看来,至少余光中还有船票,还有邮票,还有种种方式可以寄托自己的乡愁,反过来看看自己,纵是写信寄回家乡,也要几百年后才能给家人看到了,由此又想到了如今生死未卜的莫家少爷,思乡离愁交织,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忽听得背后有人轻蔑的问道:“没办法逃跑了,伤心了?”鸣太郎知道是那个尽职尽责的织造,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这个织造几乎连吃饭睡觉都在自己身边,吵架都吵不走,即使是有几次吵到这个莽夫扬言要杀了这个“小畜生”,过后还是形影不离。现在听到这句满怀讥讽之意的问话,鸣太郎也懒得理他,缓缓站起身,拍拍屁股用几乎同样的声音和语调说:“本少爷要上厕所,怕我跑了就在后面老老实实的跟着!”说完之后自己暗爽,原来作为倪敬云时期的拿手绝活的模仿能力还在,很想看看织造现在的表情,但是又觉得现在继续大摇大摆的在前面走才是正事,只好强行按捺住。隐隐约约听到剑在鞘中微微的抖动声,想必织造的脸应该是半青不紫了。   从厕所出来,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鸣太郎随手把斗笠一扔,也没理那个还在咬牙切齿的织造,径直向大屋走去,等着吃饭。织造见“小畜生”还这么得意洋洋,“啐”了一口,恶狠狠念道“早晚杀了这个杂种!”又想起毕竟到大屋门口还要走一会,而且还要绕个弯,天晓得这小子会不会有什么鬼点子,万一跑了就麻烦了,只好继续咬牙切齿的跟着。   拐过弯,首领正在门口望向这边。鸣太郎也不回头,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自顾自的进去了。织造看个满眼,越发的火大。首领阴着脸,对正要擦肩而过的织造低声说:“再等三天,卖不掉就交给你了!”织造还是忿恨难消,粗声粗气回答:“就怕我等不了三天!”   临睡前,雪还没停,鸣太郎难以入眠,毕竟,雪地里容易留下足迹,这样就更难逃走了。辗转反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终于糊里糊涂睡着了。   第二天,鸣太郎大概中午才醒,反正也没什么事做,那首领也懒得挨着个叫他们起床。爬起身出门看,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本来就没多少的积雪,再被人踩来踩去,也开始融化了。织造站在身后,还在生气,又见鸣太郎盯着雪发呆,挖苦道:“觉得可以逃了?哼,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首领说了,三天之内卖不掉,我就可以杀了你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会放弃的!”鸣太郎闻言心下暗暗一惊,一转念说道:“有本事你叫我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首领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听见两人说话,上前一步一脚将鸣太郎踢翻在地,骂道:“起来了就去厨房干活!”鸣太郎爬起身,恶狠狠看了两人一眼,跑向厨房。那首领扭头白了织造一眼,也转身回房,只留下织造一人咬着牙,按着刀,青着脸不住的发抖。   所幸,虽然织造按着刀跟了鸣太郎一下午,但最终了然无事,倒是鸣太郎一直愁眉苦脸。晚饭后,鸣太郎难得的主动找首领说话,说不怕被人看着,只是不希望被织造看着,又说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杀了,还是换个人比较好。首领冷笑两声回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早就看出来织造是我手下最尽职尽责的人,才故意吵架要我换掉他,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虽然确实有可能他会断了我这个财路,但我也要冒这个险赌一赌。”说完,叫人架了个女人走了。   鸣太郎回身看了看一直望着他的鹿子,没做声,缓缓坐下身,像是在想什么,过了片刻,睡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鸣太郎醒了过来,听身边有人喘着粗气,便知道织造还在生气没睡,于是低声说道:“给你个机会。”起身便走。鹿子也醒着,见两人出去,却也不敢做声,待到走的远了,才慌慌张张叫醒一个看守,简单说了几句,叫他快去叫首领过来。   这人刚走没多久,厕所方向便传来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却似乎真是发生争执了,三言两语过后,只听见鸣太郎“啊”了一声,再无声音。这时候首领才匆匆忙忙跑过来,似乎是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听见争执声才确信无疑跟那手下出来。到了大屋,见所有人都醒了,指了指几个手下,示意全部跟来,又恶狠狠冲其他人说道:“敢动就杀了你们!”吩咐门口两守卫别动,向厕所方向跑去。   到了厕所这边,树林方向看守听见声音也赶了过来,众人聚齐,只见黑烟滚滚,似是有人放火,但雪后茅草潮湿,火势不猛,却全是浓烟。首领示意叫人进去看,却没人敢动,一来就算火势不猛,奈何这厕所虽是茅草所建,骨架顶篷却全是大木,现在到处是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大家都是赚钱来的,可不想被砸死在厕所里,二来黑烟中只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躺着,是死是活不知道,但完全不动,应该是没得救了,所以众人也都觉得没必要再进去了。首领这时也大概明白众人是什么意思,只好就这么看着,听身边的人低声议论说想不到织造这个家伙竟然真做了云云。忽然那尸体肩膀微微沉了一下,于是开始有人喊:“没死!没死!”首领也兴奋异常,赶紧吩咐人去找桶打水,速速灭火。于是有几人便要散开,忽然又有人说:“树林方向有人影,应该是织造。”首领闻言目露凶光,沉吟了一下才说:“算了,先救火。”于是众人奔赴厨房取桶,只留下首领站在原地沉思。   须臾,有几人将两个储水大桶扛来,其余人拿来小桶,站定开始救火,还在忙乱中,厨房方向忽的有烟冒出,继而火光四起,众匪徒一片骂声,首领看看厕所里那人似乎是真变成尸体了,想想还是自己的房子要紧,毕竟厨房那边跟整个房子连成一线,只得吩咐众人抬水改救厨房之火。   厨房易燃物居多,加之日式建筑皆为木质,火势发展极快,一时难以控制。首领盯着火看了半晌,咬咬牙对身边一人吩咐道:“房子先不管了,去通知他们把人都带出来,免得都烧死了。”那人刚要去,一守卫绕过回廊跑了过来,说是来帮忙救火,首领大怒,叱道:“谁叫你自作主张!不是说要你们留守的嘛!”那守卫说有人通传。首领一愣,觉得声音有些奇怪,也未及细想,大喊一声“快随我来”,一路向大屋跑去。   所以说宅子太大也有缺点,虽然那首领已经发觉不对,跑到大屋之时也只能说声不出所料——另一守卫已经断气,而其余所抓之人也不见踪影。一手下看看地上足迹,回报说应是从前门逃走,正要发怒,大屋内又有烟雾传出,也是烧起来了,首领咬牙顿足,大骂不绝。骂了一会,却发现这里火势不大,似乎来得及救,眼下所有能换钱的都已经长腿跑了,只好沉下心来救火。   待到收工,天已经蒙蒙亮了。有人去厕所翻出那具尸体,已是面目全非。首领看了看,原来腹部被刺穿,乃是致命伤,想必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在这里看时他还会动,思来想去只觉得是一直在被鸣太郎那小子牵着鼻子走,恼恨不已。还在琢磨,有人回报,说有通往森林的足迹。刚要下令追,忽然脑海中一个声音闪过——树林方向有人影,应该是织造——,心说当时慌乱中没觉得这个声音的奇怪,原来是前门那个人的声音,这个只能是鸣太郎那家伙干的,就是想骗我去森林里瞎找,左思右想,吩咐道:“沿昨天其他人逃跑的大路追!”   ……………………………………………………   跑了大半夜,鹿子等人疲惫不堪,见周围比之之前繁华许多,问问早起路人,答曰此处确实是洛都,再向前走人更多。听得此言众人顿觉安心,开始感慨京都经历了几百年的战乱,虽是今非昔比,倒也还是有帝都之相,七嘴八舌,一时间之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不像是在逃难中了。鹿子领着众人继续慢慢走着,待聊天之声渐渐小了才催促道:“姐妹们再坚持坚持吧,向中心处走走,或是找户人家,或是遇见官府,也总算有个庇护。”大家这才想起来自己那被追捕的命运,纷纷点头继续前行。绘实和佳那子两个小姑娘围上来问鹿子:“鸣太郎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呢?不是说会来找我们吗?”鹿子略有愁容,望了望朝阳,灿烂向两个孩子笑道:“会的,很快就会来的。” 正文 第四回 道说圣者实勤戏   永禄7年,公元1564年。   将军府上忙碌非凡,所为何事呢?原来正月间,关东一代声名鹊起的剑术大师上泉信纲一行到达奈良,先后与奈良兴福寺枪术高手宝藏院胤栄及被成为畿内随一(日本畿内地区首屈一指的意思)的剑豪柳生宗严进行比试,全部完胜,令众人不知真假的消息还有——在与柳生的比试中,上泉信纲最先虽然派出的是徒弟疋田文五郎,却也完胜柳生宗严。之后,据传言柳生宗严不顾未胜徒弟不得挑战师傅的规矩,坚决向上泉信纲挑战,而这位个性谦和的老者竟然也答应了,随后便是长达三昼夜的比试,奈何柳生宗严用尽绝技,也始终没能碰到这位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老人半分。   而现在,柳生宗严已经拜入上泉信纲门下,也正是借由此役,上泉信纲名声从关东传到了将军的耳朵里,而此时的将军足利义辉痴迷于剑术,疾召这位大师上洛,不巧的是,几乎与此同时,从北条家传来了信纲之子战死的消息。是以,奔丧往返,直到六月间,这场所谓的“天览”才要正式开始。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此次耽搁,各地的武术家才能慕名前来举办正式意义上的“天览”,一时间京都似乎恢复了繁荣时期的景象,因此,将军家也进行着更为充足的准备。   此时日期将近,将军家道场里剑风呼啸。为了能让这位击败畿内随一的大师指点一下自己,将军这半年来更是勤加练习。却说这位将军,之前已经提到过一点,颠沛流离,但心有大志,欲图恢复将军家昔日的荣光。而在当时的日本,剑术与军法是合而为一的,各地真正的剑术家都根据自己的修行成果总结有独特的行军打仗的方式,是谓流派兵法,而只是剑术高超的,却并不能被称为剑术家。因此,足利义辉成为将军之后,为了自己的愿望,一直醉心于剑术,最终得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嫡传、也被称为“鹿岛神當流”开山祖师的冢原卜伝的门派免许皆传印可(就算是出师可以自己收徒弟的意思),并被传授秘技:一之太刀①。   所以这次天览试合,将军也邀请了自己的恩师冢原卜伝,期望为大家奉献一场能在日后都被称为最终对决的比试。可是,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卜伝大人年近70,最终拒绝了将军的邀请,但在回信中说:“上泉伊势守信纲曾为老夫之徒,乃剑术奇才。后随阴流之祖爱洲移香斋久忠大人修业创新阴流,虽再未谋面,试想技艺、境界应已在老夫之上。老夫年迈,业已非争强斗狠之岁月,潜心授业,以期流派之绵绵方是老夫之所为。而将军大人已得老夫之传授,为今如欲精进,盼诚心与信纲大人修习。”   将军万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上泉信纲竟然有如此的经历。得恩师冢原卜伝传授并不值得惊讶,却还得所谓剑术三祖之一的爱洲久忠大人亲传。看来,若如恩师所言,得这位信纲大人指点一二,那么受益绝非点点。所以自此,每日苦练。   和将军一同苦练的还有两个男孩,大约都是十来岁的年纪,都是自将军重归京都前后便跟随身后的近侍小童,因为自幼跟随,誓言保护将军,所以也都苦练剑术。而这其中一个便是那火烧贼窝的鸣太郎。   却说那一夜趁乱逃出贼窝之后,鸣太郎与大队人马背向而逃,无奈天生路痴,竟然逃入了当时将军所在的坂本城常在寺,还大大咧咧的睡在了大殿之上,唬得一班和尚以为人从天降,慌忙禀告了将军。将军也觉惊奇,虽然自己只是个傀儡将军,守备并不严密,却也不至于被人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府上。问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进京朝见天皇,回来路上马车轮子断了,正是吩咐众人寻找材料修理,自己在路边休息的那一瞬间,却被这孩子看见了空档,钻到马车里的座位下睡觉去了。不禁自言怪不得路上总觉得有什么气息,却始终没想到自己的座位下有人。又想到自己还号称是剑豪将军,不禁哑然失笑,看看那孩子好像也是饿了,于是吩咐仆人拿些食物,也想再听一听这个孩子到底还有什么经历。   少顷,鸣太郎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声情并茂把那所谓的惨淡经历讲述一遍,而他本来就擅长编故事,这次又是亲身经历,此时自然娓娓道来。而这个听众也是长期颠沛流离,如今感同身受,竟也随着鸣太郎一起悲伤、害怕、紧张、愤怒。话毕,两人几乎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坐回垫子上,原来讲到中途两人已经站起身,来回走动,一人手舞足蹈,一人握拳点头,全然身临其境了。   将军又暗自回味了一遍,点头赞道:“嗯,确实头脑聪明,而且很有胆识,竟然敢混在人群中间施展暗示之术!”鸣太郎一笑,心道:还“暗示之术”……好吧,“术”就“术”吧!原来当时喊“树林里有人”的的确是他,连那“没死没死”都是他变声喊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混乱的人们跟着自己的思路走。结果现在竟然被将军称为“暗示之术”。将军又想了想,侧目问:“既然那织造已然被你用胁差刺死,怎么还能动呢?”鸣太郎笑了笑,缓缓说道:“厕所里厕筹多的是,我在他肩膀下面立上两个,烧一会,自然就倒了,在外面看起来不就像动了么?反正就是为了多拖住他们一会,失败了也无所谓。”厕筹便类似于现代的手纸的功能,中国古代一般是竹制的,有长有短,后在明清时期逐渐被粗糙的纸取代,日本战国时期正值我国明朝,厕所文化未有交流,扔使用这种竹制的厕筹。将军闻听连厕筹都用上了,不禁抚掌大笑,毕竟身为将军,虽然也过足了流亡生活,却也没见过这么粗鄙的手段。而后又继续回味之后鸣太郎戴着那事先假装无意扔在厕所边的斗笠跟着救火队到处放火的情景以及在背后暗杀最后一个看门人的场面,不禁摇摇头,觉得意犹未尽。鸣太郎看看将军似乎是品味完了,站起身一揖说:“我得去京都了,还有人等我呢,谢谢将军大人款待,有机会再报答你吧,再见!”说完便要走。将军想了想,挽留道:“你的那些朋友,本将军帮你安排,你可否留下来帮我?”鸣太郎心想,你手下那么多人,用我一个小孩子?转念又想到,似乎听鹿子讲过,这个将军就是个傀儡,手底下的人大多是三好家安排来监视的,真正的心腹应该是没几个,看来是想培养几个心腹,而小孩子最不容易让三好家起疑心。想到此节,不禁又暗自笑道:这将军运气真好,我可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呢!再斟酌一下,如果真是叫将军去安排,肯定比我自己去好的多,反正我去了还是领着大家到处躲,算了,反正都是日本人,我在将军家里躲着,跟着这个剑豪学点本事,到时候出去找莫少爷才是正事……将军看他脸上神情风云变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答应,心想难道是筹码不够,想想自己尚未娶妻,一转念道:“我收你作养子吧!”鸣太郎还在左右权衡,闻言吓了一跳,心说你也就二十多岁,咱们也就是哥俩!于是连忙道:“我答应留下就是了,但是您要教我剑术!至于养子一事,你再观察我一段时间吧!”自此,鸣太郎便留在了将军府上,当作小姓伺候将军。将军本着第一印象,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闲暇之时也信守诺言,认真教授剑术,其他小姓虽然觉得这个新来的竟然比他们得宠,但是却为人随和,倒也不讨厌,平时若是一起玩耍,这个新来的竟然花样还多些,于是本来是三好家派来的小孩子,竟然都变成鸣太郎的心腹了。   到了1562年,也就是鸣太郎到将军府上第二年,将军才忽然想起来问鸣太郎多大了,鸣太郎仔细想了半天,心说我这个连身体带名字全是找别人借的,我哪知道!于是信口说自己十岁了。转头看看将军要干嘛。将军拖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下个月元服吧,既然你也不是很愿意作我的养子,我就自作主张作你的乌帽子亲。”鸣太郎想了想之前看到的书上似乎说这样还是结了义父子的关系了,虽然这个年代是很流行到处送儿子随便当爸爸的,但是这个将军也太想当爸爸了吧?于是又搪塞道:“一般不是十二岁才元服吗?我才十岁呢!”将军点点头:“的确,一般是十二岁,但是你不一般,所以可以元服了,我会废除你的小姓身份,作为武士来帮我做事吧,因为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处理。”   “什么事?”   将军看了看四周无人,低声道:“现任的政所执事伊势贞孝似乎酝酿推翻三好长庆,不出所料的话,两个月之后可能就要动手了。”   鸣太郎很惊讶,问道:“他们不是盟友吗?”   将军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但是三好家之前因为义贤战死开始衰退,所以伊势贞孝想借机上位。”   鸣太郎点点头,心说这帮没良心的,没用了就扔,于是问道:“那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你帮我联系伊势家,除去三好家,帮我出一出这么多年来的恶气!”说到此处,将军不由得咬牙切齿,看来确实是受够了。   鸣太郎想了想,这个将军好像最后就是被三好家砍死的,不过不记得是哪一年了,但是你现在要是真帮伊势家,那估计就是今年,话说我的剑术也还没什么进步,而且这一年来你对我也不错,还真舍不得你就这么死了。所谓日久见真情,这将军心底醇厚,尤其确实觉得这个孩子能帮自己,这一年来还真的是对他百般照顾,鸣太郎虽然本性不愿意巴结有钱有势之人,但若是别人真心对自己好,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再加上也非无情无义之辈,偶尔想到自幼虽然有爸爸,却是没父爱,那个爸爸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除了中学时为了督促自己去认识莫紫鹏那一次长谈,平时几乎没什么交流,于是如今,偶尔竟也将足利义辉当朋友、当父亲了。现在听闻这个消息,鸣太郎想想自己玩过的游戏,却发现穿越至此已经两年有余,记忆有些模糊,完全想不起什么有用的提示,摇摇头,暗自决定,不管是哪一年,做点什么事,拖一年是一年,虽说那么多电视剧都说穿越不能改变历史,但是现在改变日本历史应该是不关我的事。如此一想通了,鸣太郎心下释然,开始暗自思忖随侍将军这一年来观察到的种种,默默分析利弊。将军见鸣太郎面色深沉,闭口不语,也知道这孩子虽然平时话多,只要一想事情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于是自顾坐下,静静等待。半晌,鸣太郎才坐在一旁说道:“大人要帮三好家!”   将军一愣:“什么?”   鸣太郎笑了笑,缓缓说道:“据我这一年来的观察,三好家确实已经没落,但实力尚存,而伊势家,势力正在抬头,现在也不可小觑,这两家若是打起来,必然两败俱伤,不过应该三好家会赢。”听到这里,将军点点头,插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帮伊势家。”鸣太郎摇摇头,继续说:“伊势贞孝之所以能让自己家不断壮大,必然是个不亚于三好长庆的老狐狸,若是帮了他,倒是又培养了一个大人物呢!但是三好长庆那边死了几个亲戚之后倒是越来越糊涂了,不如帮他打赢,也算是借机除掉一个新生势力,留下那个走下坡路的,大人就有机会重掌幕府了。”到这里,将军方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我真是差点误了事!有理有理,下个星期就元服,嗯…………不对,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鸣太郎想了想,现在日本也在用农历,说道:“就是现在,四月,上个星期。”将军的表情瞬间变的很惋惜,过来摸摸鸣太郎的头带着歉意说:“下个星期给你补个庆生宴,一起就元服了吧!”   之后,于元服礼上,鸣太郎偷懒取月份为姓,又得将军偏讳,加上自己本来的名字,更名为卯月辉云。(日本四月名为卯月)   不料想,三好、伊势两家见辉云入阁,似乎察觉将军已经有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又有言和之意。将军不禁气馁,而辉云却看出三好家本意,找机会假意接近三好长庆,探得长庆无非是提防自己,心内仍欲废黜伊势贞孝,于是向将军献离间计,支持长庆之意,改任摄津晴门为政所执事,此举果然激怒伊势贞孝,旋即发动叛乱,但于九月便被三好长庆击败。同时,借由此事,摄津晴门亦被足利义辉拉拢,帮助将军返回京都幕府,还将嫡子千代丸送与将军随侍。   这千代丸,便是此时与辉云一同练剑的另一男童。 第一章 八苦 第五回 千语寄怀欲顾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辉云与千代丸两人都已经十二、三岁年纪。辉云手脚麻利,头脑聪明,但平时稍显懒散,而千代丸勇武非常,倒成照应之势。平时练剑也是如此,这两年来,两人一同练剑,虽然千代丸自幼已有基础,但辉云却是一开始便由将军指点,可现在无论怎么比试,都是千代丸常胜,辉云偶尔才能赢一次。将军也觉得诧异,想一开始的时候明明辉云进步很快,平时练习他基础招式也掌握得不错,真实想不通为何比武时就是赢不了。   今日三人各自挥剑完毕,将军一如既往吩咐二人切磋。与平时无异,千代丸攻势凌厉,辉云防守密不透风,直至千代丸忽一撤步,辉云稍有犹豫,千代丸木剑已在眼前,胜负便明。将军摇摇头,叫两人过来,先对千代丸说:“套路上还需要再注意一点,一旦久攻不下,你就再无套路了。”千代丸点点头,按将军吩咐下去了。将军转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辉云已经坐到一边喝水去了,心中哭笑不得,问道:“辉云,到今天为止,赢过几次了?”辉云摆摆手,笑道:“那都无所谓啦。”将军透过窗看看外面的天空,又说道:“真遇到敌人,可就不在是木剑了。你若是放过机会,可是会死的!”   辉云放下杯,靠在墙上,半晌没说话。将军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左右看了几眼,辉云也不管,只是叫他看。过了片刻,将军才说:“嗯,算了,你去道三先生家里一趟,问问那天医生方面的安排怎么样了,若是已经确定好,今天便接过来吧。”辉云点点头,站起身出去了。   看辉云走远了,将军摇了摇头,心道:一点气势都没有,这个性格……   道三先生并不是之前说过的斋藤道三,而是京都名医曲直濑道三,在当时来说几乎可以成为神医。将军初返京时便亲自上门要求诊疗调理,也提到之前亦曾为诸多显赫之人看病,足见其地位。更令辉云惊讶的是,这个日本大夫使用的竟然是汉方医术。   这次天览试合,虽然约定使用木刀,而且上泉信纲本人使用袋韬(如今竹刀的原型),但受伤还是在所难免,所以将军还是考虑先做好医疗方面的准备,自然还是想到了道三先生。而辉云也很愿意过来,因为绘实就被将军托付在这里学医。   当日将军答应帮助安排其余众人后,随即便派出人来寻找,却只找到寥寥几人,其余早已不知所踪,而鹿子更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就在鹿子的身体下面,藏匿着昏睡过去的小绘实。   事后了解到,那一日众人逃到繁华地,本以为再无危险,便各自散开游玩,有些人更是立时就找到工作,安顿下来,使得大家愈加的安心了。不料想,那些匪徒老巢被烧,已是穷凶极恶,一路追将过来,饶是在繁华地也无所顾忌了,拔刀便砍,鹿子为保护绘实,将其压在身下,伸手去抓佳那子,却被匪徒夺了去,而自己已经渐渐失去力气,再也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了,空空抓了两下,缓缓垂落。   一众匪徒未欲罢休,还想将绘实抓出来,不料将军手下武士已经赶到,这班杂匪转眼就被砍死几人,其余仓皇逃走。众武士见鹿子满身鲜血,也无暇追赶,叫两人慌忙抬到恰在附近的道三先生家里,绘实此时也醒了过来,哇哇大哭,就在这哭声中,道三先生摇了摇头。   却也是此机缘巧合,绘实被道三先生收养了。辉云听说鹿子身亡,佳那子失踪,心下黯然,得知绘实无恙,方觉稍解,想即刻去探望,无奈是时正当将军与三好家明争暗斗之际,无暇脱身,随后又成为将军得力助手,鲜有闲暇,所以这两年多来只匆匆忙忙与绘实打过几个照面,连安慰鹿子去世的话都还没说过。   今天倒是难得的好机会,将军也没吩咐说快去快回,看来是有时间说说话再交差了。   道三先生的家就在东五条,离将军府不算远,简单寒暄过后,辉云表达了将军的意思。道三先生很慈祥的笑了笑,稳稳说道:“老夫年迈,将军大人不会介意老夫只安排几个学生过去吧?”   辉云犹豫了一下,问:“不知是哪几位,若是有意料外之事,能否应付的来呢?”   道三先生继续笑笑,走到后门跟人低语了几句,回过身来说:“可能稍嫌年轻了一点,但医术方面大人不必担心,自当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   辉云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大人如此说,晚生便放心了。”   回到将军府,辉云开心宛如换了个人。不出所料,果然道三安排了绘实随行。见过将军,辉云匆匆安排好几人,直回绘实房间。   绘实如今十岁出头,较之之前大方许多。听道三先生所言,大约是因为母亲无所医治的原因,绘实于医术方面有异禀,尤其止血治创之类,技术已经超越很多师兄。所以此次之行派绘实而来完全是个针对性的安排。   按照辉云“出国”前的经验来看,绘实目前的成长基础不错,作为一个女人很有发展前途。当然,由于目前这个身体虽然按照习俗元服成为大人,但从年龄上来说始终是个小孩子,而且一直到今天,辉云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说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也考虑过尽量不在这边招惹女人,而对于绘实,完全是因为自己在这边第一次陷于危难,这个小妹妹安慰过自己,而之后,她的母亲还是因为自己安排不周而死,自己又没有在场安慰,所以,无论是之于感激,还是之于愧疚,自己一直急于见这一面,再加上这两年来自己跟将军关系越来越好,也下过决心尽量不让将军死掉,因此希望自己以后能借助自己的地位多照顾她一下。   然而见了面才知道,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电影也不全然是瞎编,果然身在事外时的想象与身临其境时的状态是不一样的。虽然也曾经想过,此事已是两年,绘实自己应该已经放下,也许谈笑间就说明白了,但事实却是,自诩伶牙俐齿的辉云到最后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只是简单寒暄几句,问问这两年来可好,最后说了一下过两天的工作安排便匆匆出来了。   如此寥寥数天。   这一日,上泉伊势守信纲大人驾到!将军府上宾客云集。有些人对此名已有所耳闻,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上泉信纲这个名字,毕竟在击败柳生大人之前,上泉信纲只在关东一带小有名气,而且也只是以“长野十六枪”之“上野一本枪”之名闻世。之后,长野家灭亡,上泉信纲才开始专心于剑术,逐渐崭露头角。因此,除少数如柳生宗严之人,大多数人,包括名闻天下的少年剑客丸目长惠在内,都是抱着一种怀疑的心态来的。   还有一部分人,自认为武功高强,欲借此机会折一折这“徒有虚名”的伊势守大人,也就是说,此行专为出名而来。   当晚吃过晚宴,略做休息,将军便急不可耐的宣布“天览试合”开始。一些已经颇有名望的诸如丸目长惠、柳生宗严,还有富田流富田景政、富田流分流钟卷流钟卷自斋等人位于上席,暂不出场,观看其他人比试。   本来按将军的计划,实在没预料到能来的有这么多人。本以为只会是一些行走江户的剑客浪人,没想到很多武家之人也到场了。虽然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将军还是很有面子的,但是照此下去,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比完。侧眼看看傀儡的傀儡——天皇大人也来凑热闹,而且兴致满满,又不想就此哄回去一批扫大家的兴,实在是头疼。辉云看在眼里,已经知道将军在想些什么,想了想向将军附耳低语了几声,将军大喜,转身吩咐大家去准备,少顷,来人禀报准备完毕,将军唤众人一并行至可同时八组竞技的大道场,让大家抽签分组。   众人不解,但无奈将军下令,虽是傀儡,也不敢不从,而后,又见几位剑豪级别的大人物也抽了签,心下更是平衡了。分组完毕,六十几人,共有八组。千代丸宣布:“第一组,最终胜出者决战吉冈京八流吉冈宪法大人;第二组,决战钟卷流钟卷自斋大人;第三组,决战宝藏院流宝藏院胤栄大人;”第三组人一片叹息,胤栄的枪法在近畿地区是很有名气的。“第四组,决战霞流真壁暗夜轩大人;”这次轮到第四组人气馁了,真壁暗夜轩与另一名位斋藤传鬼坊的两人都是冢原卜伝门下高徒,与将军算是师兄弟,此次也是拜卜伝老师出面,代替自己来给将军捧场,而暗夜轩此时名气甚大,而且传说膂力惊人,平时基本不用刀,只用一只半径两寸长丈余而且镶有铁刺的木棒,战无不胜。所以此时以宣布第四组出线要同这位大人打,是以叹气声不绝于耳。“第五组,决战丸目长惠大人。”说到此处,千代丸看看了丸目长惠,示意不知道门派,丸目长惠笑了笑,表示无所谓,反正也看到下面有人垂头丧气摇头不止了。“第六组,决战柳生宗严大人;第七组,决战中条流富田景政大人;”众人皆甚诧异,第六组人诧异的是,没想到连宗严也要在一出线就下场,第七组人诧异的是富田流师范本应是富田势源,怎么是堂弟景政大人来了呢?第八组人隐隐有些不安和躁动,看来自己这一组很有可能是上泉信纲,虽然不确定那边那个粗衣草鞋的老头的实力,但万一真如传言中所言,怕是一不留神就连命都没有了,几人正惴惴不安窃窃私语间,有人提醒,好像那边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也抽了签的,是不是咱们要先跟他打?众人顺眼望去,就听千代丸宣布:“第八组,优胜者决战……” 第一章 八苦 第一章 第六回剑痕危止妖孽处-上    有一行人在距离将军府不远处驻足,为首一高个汉子向后略带质问说道:“都到了这里了,你还是不想进去么?”后面一个大脸矮个摇摇头:“我还是放心不下长庆大人。”站在这个矮个子旁边的一个精壮粗眉男人瓮声骂道:“出来时就你没反对,反倒到了这里了你才说!”    那高个子摆了摆手,示意别吵,低声说道:“反对松永久秀那个老小子,无非是显得咱们三人众没那么容易被他摆布而已,但事已至此,大家也都明白了,反对与否,也就是个形式上的问题罢了。”又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到:“难道就不进去了?回去怎么说?”那矮子个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面一个年轻武士见有些僵持,进一步道:“算了,长逸大人,政康大人,进去吧!”那高个子便是“长逸大人”,三好家三好三人众的老大,此时见那矮个子也没反对,缓缓出了口气,点点头:“友通,别让年轻人在这里看咱们兄弟的笑话了。”转头对那年轻人吩咐道:“龙田,去通报一声。”那叫龙田的年轻人答应一声,向将军府而去。    此时将军府上比赛仍未开始。本来八组人刚刚确定,不想又来几人,说是奥陆国过来的,路途遥远,所以迟到了。将军早觉现状已在计划之外,意欲拒绝,叫几人观战算了,不料天皇却大喜,言说奥陆地区武士勇猛,干脆分别安插在几组中,也好一饱眼福。将军见状,心说天皇估计也是在宫中憋的疯了,只好应允。结果又有人反对,说别的组现在都是九人,每次都会有人轮空休息,为何自己组上只有八人,要血战到底?    将军看了看,确实现在只有两组不是九人,转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辉云二人,辉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竹千代一脸茫然,表示自己可没考虑过要下场比试。正犹疑间,通传说三好家来人了。    将军走回辉云两人旁边,低语道:“要小心点了。”两人点头。    将军示意请几人进来。过了片刻,三好家一行阔步上前,行礼道:“三好长逸、三号政康、岩城友通参见将军!”将军回礼,三好家几个随从也陆续见礼。却有一人未动,将军诧异,问道:“不知这位是三好家哪一位?”那人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大大咧咧回答道:“我不是三好家的,我叫伊藤景久,是个剑客。”    三好家几人回头看看,也很惊讶,完全不知道队伍后面还多个人。倒是天皇觉得很有意思,问他:“看你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竟自称剑客?师父是哪一位啊?”这时一旁的钟卷自斋上前一步道:“启禀天皇大人,这是在下已经出师的徒弟,于一年前开始自己游历修行了。”将军闻言更加诧异,看了看辉云和千代丸两个人,觉得确实差不多大,又问自斋:“已经出师了?”自斋又一欠身,答:“是的,虽然为人怠惰,确是已将中条五典都学会了。”    伊藤景久这才对钟卷自斋行了个礼,相比较于天皇和将军,看来这位老师还是很得他尊重的。伊藤景久说道:“这一年来,我又领悟了一些新的东西,希望可以给师父看看。”    将军心里暗暗吃惊,自言这个年轻人真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就把中条流中最难的五种技巧都学会,现在还说又有了自己的东西,看来是到了可以自创流派的境界了。再看看自己手下也有个怠惰之人,不禁摇了摇头。正在神游天外之时,一个瓮声把自己唤了回来,原来是那三好政康,自己甫一被安排入座,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将军开始比赛。将军忽一转念,对钟卷自斋说道:“阁下组上尚缺一人吧?不知将令徒安排入组可否?”钟卷自斋点点头,看看伊藤景久,似乎也很满意。将军看这边安排好了,扭头又对三好家几人说道:“三好三人众向来被称为当世之真武人,今日有此机会,真壁暗夜轩大人组下尚少一人,不如派个好手参赛吧?”三好政康“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我去!”三好长逸眉头紧锁,低喝一声“坐下”,三好政康一脸的跃跃欲试瞬间化为恐惧,坐回原地。这时三好政康方始欠身说道:“将军大人,三好家之武艺乃是杀人之武艺,恐玷污了天皇和将军的法眼,不宜拿来炫耀。”天皇点点头,指着三好长逸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道:“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你家上的新人吧?应该没杀过什么人,他来吧!”岩城友通低声对三好长逸说:“虽然知道这是将军要看看家里的底细,但若是再推脱,也恐怕被人笑话,既然天皇点了龙田,就叫他给大伙瞧瞧算了。”三好长逸点点头,欠身向天皇答了声“是”。    那龙田看起来也是十多岁的年纪,但体格健壮,所以实际年龄可能要小一点。剑眉,眼睛不大,却很长,略有些凶气,加上留海里有一缕火红色的头发,气势上倒显得比看起来年龄大的多。藏在人群里未发觉有什么不同,走出来才显得有点不一样,辉云这时不禁认真的看起这个人来,本以为只是个随从,现在又觉得从穿着上来说不像,至少那件深紫色的羽织可不是一般的下等武士能穿的上的。可能发觉有人在看自己,龙田从眼角向这边扫了一眼,辉云连忙将目光避开。龙田回过目光,领了把木刀,看了看伊藤景久也在身边,依然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便没说话,自顾自两臂一叉把木刀抱在胸前,靠墙观战去了。。    将军看了看大家,宣布试合开始。    第一组第一轮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吉冈宪法摇摇头,指了指墙角一个忍者模样的人说道:“除了这个人实力不清楚,其他的人实在是不敢恭维。”将军笑笑点了点头。    正在清理场地的时候,伊藤景久上前请示将军:“我打他们八个人吧,省的麻烦,我只想跟师父尽快交手。”一旁的钟卷自斋低头扶额不语,将军却对这个没礼貌的年轻后生有点失去耐心了,随口应允。    很快场地清理完毕,辉云代替将军宣布第二组为伊藤景久以一敌八,若是景久失败,其他人则改为混战。一时间气愤、不满之意洋溢,有一人面露得意之色,低声嘀咕:“倒也省的我麻烦。”    八人围景久站定,景久虚行礼道:“一刀流伊藤景久!”人群中闻言有人窃窃私语:一刀流?这小子难道是那个传说的一刀斋?尚在议论间,八人中一人踏步上前,双手执刀,蹲踞(右脚在前,双膝微分下蹲)行礼道:“筑后合流,浅堂早!”话音未落,忽的窜起直逼伊藤景久面前当头直劈。其余七人一愣,没料到这人这么性急,想上手也来不及了。    伊藤景久倒是丝毫没有慌乱,抬木刀一碰那浅堂早的刀,顺势就要刺喉。浅堂早也没料到自己全力的唐竹(当头直劈)就这么被点偏了,而且现在自己危险,虽说是木刀,被刺中喉咙也是要命的,于是连忙收刀去架,顺脚后撤,不料刺喉是虚招,浅堂早的手刚刚抬起,景久改刺为劈,左手一摁右腕,手中木刀硬生生砸在对方手臂上,等浅堂早擦干净眼泪,手中木刀早不知去向了。    钟卷自斋点点头,自念道:“这就是中条五典第一式——妙剑!” 第一章 八苦 第一章 第六回剑痕危止妖孽处-下    赛场上可听不见观众席在说什么,几人见眨眼工夫少了一个帮手,互相看了一眼,挥刀就上,唯独那得意之人没动。景久瞟了一眼那人,高扎发髻,身穿礼服直垂,典型的高级武家打扮,虽然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眼神却傲慢异常,现在肩扛木刀,冷眼旁观。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几人已冲到面前,景久微微一笑,“咻”的一声,消失了。等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六人撞在一起,有三两人正挣扎着起身,其余的已经撞昏过去,而景久和那狂妄少年刀来刀往数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有人赞叹看来这少年武功不错,毕竟其余之人都在一招之内就倒下了。辉云走到钟卷自斋身后问:“刚才景久君用的是什么步法,才两步就甩开那几人到了敌人面前?”自斋很惊讶,反问道:“你看得见是几步?”辉云点点头,自斋这才说:“我的钟卷流来源是中条流,中条流是古兵法念流的一个分支,这个你知道吧?”看辉云有点迷惑,自斋又解释道:“念流是神僧念阿弥慈恩所创的流派,之后演化出现今几个分流,中条流便是其中之一,也不必细说。不过毕竟来源于佛法,所以招数中讲究虚实的变换和对身体极限的探究。刚才的步法叫做十方步,为伏羲所创,练至上乘可移行遁影。”辉云听完有点糊涂,首先是自斋说话的逻辑性有待商榷,至少辉云觉得刚才如果分成三句话的话其实都连不上;再就是辉云一直觉得伏羲的八卦十方似乎跟道教联系更大一些,但考虑到日本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也就没再深究,反正知道这是个很神奇的步法就是了。    这边还在说话,那边两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变故了,包括地上醒转的三人,不知道怎么的又昏了过去。再看这两人,那贵公子又在扛剑冷笑,景久却是以剑撑地,咬牙切齿,再认真看时,才发现景久不知为何汗如雨注。    钟卷自斋不禁一惊,默声念道:“不会吧!”就坐在一旁的吉冈宪法冷冷盯着那公子身后,辉云顺眼望去,似乎觉得隐隐有紫气弥漫,中间层层卷卷不知裹着一个什么巨人,看不清面目。于是自言自语道:“那是什么啊?”吉冈宪法听到,扭头问他:“你看得到?”辉云摇摇头:“看不清楚。”吉冈宪法没说话,辉云想了想,又问道:“怎么了?”吉冈宪法笑了笑,说:“你问问自斋大人能不能看见。”辉云推了一下还在发愣的钟卷自斋,试探着问道:“自斋大人,您看什么呢?”钟卷自斋擦擦头上的冷汗,颤声回答:“叫宪法大人快准备降妖吧,其他人保护天皇跟将军!”辉云又没听懂,自斋继续说:“宪法大人学的是鞍马流的兵法,剑法不是最厉害的,但是兵法中包含有方术,现在安倍家没落了,这里只能靠他了。”辉云心说还是不是很懂,看道场上暂时没什么变故,又问道:“哪有妖怪?”自斋这个时候稍微冷静一点了,向道场上指了指,说道:“景久是大概四、五年前我捡回来的,学剑的天赋确实不错,你也看到了,总是这么个死样子,有一年我说他怠惰,他这个人又很自傲,就动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的变了个大妖怪,所以他十方步的速度也比我快,因为天赋好,我打不过他,我背上到现在还有个伤口,就是他弄的。”说到这里,钟卷自斋头上又是一片的汗水。辉云也是一头的汗水,不过还好这次说的事情好懂,前后总算是捋清楚了,但清楚了之后似乎更麻烦了,也就是说除了自己看到的,还有个妖怪要出现。忽然辉云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个景久是钟卷自斋四、五年前捡回来的?    忽然旁边的吉冈宪法一声大喝,道场上烟雾弥漫,其余众人瞬间都躲到了墙角,互相问发生了什么事,又似乎没有谁知道。烟雾渐浓,吉冈宪法双手结印,站起身,嘱咐身旁的辉云:“既然你能看见,那就注意观察,保护天皇和将军。”辉云心说我还有事问自斋大人呢,再一看钟卷自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道场里,抱起此时已经昏过去的伊藤景久,喊一声“多谢宪法大人”,转眼就不见了。    天皇捅了捅将军,兴高采烈地小声问道:“这个是什么节目?”将军半边脸抽了一下,“呃”了半天没出声。    卯月辉云和吉冈宪法见烟雾中半晌没有动静,此时已经站在天皇和将军左右。天皇见将军不说话,又问辉云二人。吉冈宪法防备那烟雾之中的怪物,不敢分心答话,辉云看了一眼将军,转身跟天皇说:“给您变个戏法,您坐稳了看就是了,千万别动,否则会影响宪法师傅的。”天皇闻言兴致盎然,端坐注目,眼都不眨。辉云心里默默摇头:真是闲疯了!    又过了片刻,烟雾散去,那贵公子却也不知去向了。辉云低声跟吉冈宪法道:“那妖怪真狡猾,放了股烟逃掉了。”宪法摇摇头:“确实逃了,不过那烟是我放的,梦魂烟,没想到竟然没作用。”辉云想了想,恍然大悟:“怪不得自斋大人要谢谢您。不过为什么景久君晕了他没晕呢?”“妖化的程度不一样。”吉冈宪法似乎有点累了,转过身来跟天皇一揖:“天皇大人,戏法变完了,您接着看比赛吧!”天皇很高兴,抚掌大笑:“你再来一个!”吉冈宪法闻言面露难色,辉云赶紧上步启奏:“天皇大人,这个很累的,宪法大人需要休息一下。”天皇点点头,稍显失望。    千代丸此时已将刚才受伤的几人送去治疗,回来附耳跟辉云传话:“绘实小姐让我跟你说,注意安全”辉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了想,又问千代丸道:“你可知那贵公子是谁?”千代丸从怀里掏出名册翻看了一下,面露讶异之色:“武田家四子,现任诹访家督,诹访胜赖!”两人还在诧异,身后传来将军的声音:“此事先不要声张。”两人回头,见将军已召吉冈宪法去一边商议,也不便上去打扰,各自看了一眼,分头行事。千代丸剑术比较好,跟在将军身后护卫,辉云召来将军亲卫军,重新安排。    随后,按照将军的指示,绘实用药消除了第二组那几人的记忆,悄悄送回老家;吉冈宪法宣布刚才是起忍者伪装偷袭事件,现在已经重新安排了警卫,场面这才平静下来。比赛继续。    辉云走到吉冈宪法身边,低声说道:“普通人可以这么骗,但刚才通过观察,似乎不止一个妖怪呢。能骗过去吗?”吉冈宪法笑了笑:“你不也是个妖怪吗?”见辉云有些不知所措,吉冈宪法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放心吧,你的妖气没有危险性,我不会说的。其他的妖怪我也没感觉到恶意,包括刚才的那个,似乎也不是冲着将军来的,所以刚才那样宣布,应该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吉冈宪法的话似乎也并没有让辉云安心多少,或者说,辉云担心的不是他会不会去说的问题。现在的辉云心里很乱,首先是自己的妖气已经可以被吉冈宪法感觉到了,但是自己的剑术还是很烂;其次就是钟卷自斋的那番话,隐隐约约让辉云觉得伊藤景久和莫紫鹏很像,而且回忆了一下刚才伊藤景久的言谈举止,愈发觉得像,可是现在去哪找呢? 第一章 八苦 第七回 惊涛骇浪终须落    清州城,织田信长内阁。柴田胜家一旁端坐,等待织田信长指示。    织田信长之妻归蝶姬也接到消息,不安地向侍女确认道:“成政大人真的去了?”侍女点头。“那信长大人怎么说?”侍女摇头:“奴婢来的时候,信长大人还什么都没说。”归蝶姬扶案坐下,默默嘀咕:“其实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唉!”侍女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成政大人觉得,这么多年来,于美浓一事毫无建树,实在是力量不济,似乎胜家大人也这么说过,所以……”归蝶叹了口气,半晌才说:“我又何尝不想帮信长拿下父亲的土地,只是,未必要依靠那种力量啊!”    另一边,织田信长终于开口了,柴田胜家接令,转身走出。    道场上。第三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伊藤景久开了个好头,第三组也有人提出以一敌八,无奈实力不济,被打得浑身冒血,最后混战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蒙面武士轻松取胜。    第四组中一人走到靠在墙边的龙田身旁假笑着打了个招呼:“在下久秀大人座下栖木长安。”龙田看都没看那人,“嗯”了一声,站直身子,准备抽签。那栖木长安见龙田没说话,小跑两步跟上继续说:“在下早就听闻龙田大人是长逸大人手下一等一的好手,在下对剑术也颇有自信,若是咱们联合以二敌七,必得将军赏识,有此名声,回去后前途可是一片光明!”    龙田停步看了看这个栖木长安,尖嘴猴腮,算不上丑陋,却也说不上是个好长相,衣着倒是很光鲜,与其说是个武士,倒不如说像个商人。见龙田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话,栖木长安背手站定,显得很得意,正得意间,龙田嘴角一撇,说道:“按长逸大人教导,守规矩的武士才是好武士,而且,就算以一敌百,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话毕,留下栖木长安咬牙切齿,自己转身走了。    佛曰怨憎会,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抽签结果第一轮,龙田对阵栖木长安。    施礼完毕,栖木长安举剑站定姿势,恶狠狠说道:“不听我的话,你在三好家的前途就到这里了,我可是杂贺众杂贺流剑术的高手!”龙田踏左弓步,压低身子,将木刀反插在右腰间,持左手反手按住刀柄,沉声说道:“连在下都懒得说了,嗯……来吧!”    柳生宗严看了两人姿势,问身边的宝藏院胤栄:“这年轻人的姿势似乎是拔刀术。还是左手。很难防御啊!”宝藏院胤栄点点头,又略带疑惑的问柳生宗严:“杂贺众似乎是用火绳枪的吧?也精通剑术吗?”柳生宗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果不其然,这边刚交流完,那边胜负已分。栖木长安跨步上前,挥刀直劈到半途,忽觉左脸边疾风压到,连忙变招挥剑去挡,结果连同木剑带着左半口牙全部零零散散碎落到地上。霎时间整个道场寂静一片,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声音问旁边的人——你看见他怎么拔剑了么?……没有!    龙田缓缓将木剑插回腰间,看了看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的栖木长安,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是你嘴太烦人,这下应该是砍胸口的。”    第四组其他人见此场景,回过神后互相看了看,齐步走到天皇和将军面前,行了个大礼,朗声说道:“告退了!”转眼不见人影。天皇错愕地看看门口,拿手中小扇点点将军,很认真地问道:“爱卿,那几个人是来买菜的吗?”    第五组人大概是觉得场面过于安静了,你推我搡齐齐上场,皆扬言可以一敌八,更有一大汉说哪怕这几十人一起上也无所谓。将军本来一想起之前有些失控的场面就有些懊恼,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了,刚要起身,天皇伸手拦住了将军,严肃说道:“爱卿若是也要参加这个混战,请拿上朕的宝刀,朕也会有临阵杀敌的感受!”    辉云朝随侍天皇的公家使了个眼色,公家赶快过来告诉天皇说不需要宝刀,这个比试是用木刀的。千代丸拦到将军身前宣布第五组混战,一齐登场。辉云摇摇头,心道公家大人的话虽然没说到点子上,好歹还有点用,千代丸你怎么真让他们混战呢……    一声“开始”,九人站定。果然那出言最为狂妄的大汉首当其冲,另外八人不约而同联手进攻,要到未到之时,只听得外面雷声阵阵,道场屋顶轰然爆裂,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门外气喘吁吁的门官领着几个气喘吁吁的没落武士打扮的人跑了进来,为首一憨脸浓眉长相的人拍腿叹道:“晚了!晚了!”话音未落,几道闪电自屋顶大洞直击道场,那八人还未落地,瞬间变成一个颜色——焦黑。    一时间场面再度陷入混乱,尖叫的、乱跑的、抱着头喊妈喊佛祖的,亲卫队也随后冲进来围在天皇和将军周围,看着那大汉站在道场中间捶腿呐喊:“看到四国‘雷我流’忍者众的厉害了吧!”    门官已经带着那憨脸男人来到将军面前,将军此时已经疯了,声嘶力竭的问那男人:“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们那个‘雷我流’又是个什么东西!又是什么妖怪吗?”    “报告将军,那家伙是我们老大,叫作沙风雷闪,可能是名字没起好,前不久被雷劈了,之后就有了召唤雷击的本事,但是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了,所以我们不是忍者众,我们是地方武士团。”    将军还是很生气,继续喊道:“你所以个屁啊!我管你们是忍者还是武士啊!”见将军已经开始骂人,辉云连忙过来劝导:“将军大人,冷静,只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叫那个什么‘雷我流’赔些钱好了。”辉云的话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将军依然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死那几个人关我屁事啊!你看看我华丽的道场啊!”天皇在一旁倒是很平静,轻摇小扇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露天的道场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气闷了嘛!”现在换辉云快疯了,心里暗想,我说死几个人没关系就够违心的了,倒是你们都在关心些什么啊!    那憨脸男人似乎明白问题的关键了,连忙说道:“将军大人息怒,道场交给我们修理就好了,保证让它恢复原貌,不,保证让它比之前还华丽!”    将军闻言由怒转喜,重又坐下,看了看那男人,点头笑道:“啊!你倒是没看起来那么憨嘛!”又问千代丸,“都死了些什么人啊?”千代丸附耳道:“万幸,这一组都是些野武士,没有武家的人。”将军点点头,指了指一直在道场上庆祝胜利的沙风雷闪说:“哎!那个谁!想办法把你们老大弄回去关起来,以后要是叫我知道他又惹了什么事我就派兵剿灭了你们!”那男人答应一声,朝手下众人一挥手,众人心领神会,四周站好,中间一人默念咒文,手中掷出一道符文飞向沙风雷闪眉心,符文一到,人应声而倒,众人一拥而上,抬起走了。    尘埃落定,将军看了看道场,叹了口气道:“幸好没劈到地板,唉!”天皇闻言大喜:“那就继续吧!”辉云心想,这天皇心真宽!看了看将军,将军无奈地点了点头。    千代丸这次也算是懂事了一次,宣布比赛继续之前,先大声叮嘱其余参赛众人不可再损毁道场,否则照价赔偿。由于大多数参赛者都是贫穷浪人,这项规定一出,作用着实不小。    之后比赛果然风平浪静,虽然略有些平淡,却总好过之前的状况百出。中间天皇抱怨不刺激,也被将军一句“那就去宫里打”顶了回去。    如此一直月上中天,几组终见分晓。第一组优胜者,果然是那不知实力深浅的忍者,松平家服部一族二代半藏服部正成,枪术了得,连枪术大师宝藏院胤栄都对其刮目相看,之后将由其对战吉冈宪法。第二组因为连钟卷自斋都不见了,只好取消。第三组由自称无我流瞑野熏的蒙面武士对战宝藏院胤栄。第四组比较引人注目,三好家家臣龙田对战真壁暗夜轩,之前龙田虽只出一剑,但已让大家觉得他不但力量上不输于真壁暗夜轩,速度上或许还略胜于对手。第五组由于胜出的沙风雷闪已经被抬走,所以丸目长惠只好继续坐在一旁观战。第六组柳生宗严对战一位号称要成为剑豪的男人——大木长繁,很多人也觉得很有看头。第七组是之前提到的佐佐成政对战富田景政。第八组乃是同门对决,由斋藤传鬼坊对战师弟竹中重治。    安排完毕,将军宣布休息。获得优胜的自然安排了住宿,而那些虽然已经战败但是还想继续观看比赛的只好直接在这个“敞篷”道场里席地而卧。天皇不依不饶,吵着还要继续,辉云看将军倍感头痛,只好劝天皇说若是比赛这么快就打完了那您就得回宫啦。天皇一转念,道声晚安一路小跑回卧室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由清州到京都的路上,还有人没有休息。柴田胜家带领几人,接了织田信长的命令,正赶往将军府。至于所为何事,暂不可知。    辉云回到卧房,长出一口气,想想这个乱糟糟的晚上,觉得从未这么累过,可是睡意袭来,却又被钟卷自斋师徒二人之事吹走,翻个身自己劝解自己,好歹知道那家伙还没死,瞬间想通,呼呼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发现天还是黑的,闭上眼忽觉得阵阵头痛,仿佛要裂开一般,想想可能是太累,忍忍就好了,忍了片刻,突然觉得脖颈处有电流通过一般,辉云猛地坐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又咳了一会儿,却觉得清醒了不少,头也不疼了。待呼吸渐渐平稳,辉云抬眼看了看窗户,觉得月光似乎分外的刺眼,正在想难不成月亮上来电了还是怎么着,隐隐约约一个人影顺着月光飘飘忽忽越窗而至。辉云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果然是看错了,哪有刺眼的月光,哪有什么人影,只有一个银发老头,披着一件黑色羽织坐在自己的床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