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你伤了我的年华时光1 姚如云整整病了一个月余,等稍稍好起来的时候,已经进入深冬了。 这些个日子里,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单家大小姐单其馨,来的时候总会让人带过来一些补身子的汤水之类,或是一些姚如云爱吃的水果,还专门让单家里头的下人熬了药拿来,亲自捧过来给姚如云喝。 姚如云每次闻到这个药味就会皱眉头,单其馨还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她:“如云,乖点儿,这药一点都不苦的……真的,喝了马上就好。” 这药是不觉得的苦,反正都要喝了一个月过了,姚如云怕是单其馨担心自己真不喝,便接过手去一口气喝下,只见碗底。 单其馨是在单家对自己最关心的人了。姚如云嫁入单家也只因为政治上的联姻,才迫不得已。 当时繁州的战争打的激烈,几乎在白天与黑夜之间毫无间隔,而姚如云的父亲虽是一名已归隐,只拥兵自护的一方司令,但却因为曾与老督军并肩作战过,所以在眼看敌不退而我方又大失人力的情况下,老督军居然想起派人拼死前往和平县,带着真心实意去与姚司令商讨联姻之事。 好在姚司令是位不忘恩负义,且念及兄弟情的人,才几句话便答应下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倒不是姚司令不顾女儿感受,而是他也认为,嫁给督军大帅的大儿子没什么不好,况且自己又是与老督军有着结拜情谊,这可谓美不可耐。 姚如云当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一点,就早早的踏入了单家,离开生她养她的故土。 那个晚上似乎只有母亲哭的特别伤心,她还记得母亲拉着自己的袖子只是一个劲的哭,当自己要走的时候,母亲更是像疯了一样的扑过来,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撕掉,嘴里还喊着:“这作孽的,凭什么让我的女儿充当利害关系?!别抢走我的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父亲只得抱住母亲,可母亲就像是发了疯一般,硬是往父亲的身上脸上打去,最后是父亲咬牙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咆哮道:“为国!怎能为自己!” 母亲当时一个傻愣跌坐在地上,竟然忘记了哭泣,自己看的眼泪直接就奔了出来,但姚如云记得,自己并没有回头过去,却是大步的上了车子,飞驰而去。 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才知道,母亲是怕她受苦,嫁与军人,他们的一生,眼里只有权势野心,他们可以呼天唤雨,哪里顾及的了一个因为联姻而来的女人。 之后的没几天,父亲就到了繁州这边,重新加入了繁军作战。看到父亲的那一刻,自己还高兴的扑过去,谁知父亲带给自己的是母亲逝世的消息,这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将自己击的粉身碎骨,在脑子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失控,拿起不远处的花瓶就往地上砸。 单家的大厅,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单其馨给自己递过来一小碟蜜饯梅子,笑着对自己说:“如云,吃点儿吧,压压苦涩涩的舌根子。” 那梅子放的有点儿久,微微发乌,吃在嘴里头是甜的发腻。在这深冬季节里,梅花怒放,那几步之遥处的窗户开着,从外边吹进来幽暗的梅花香味,隐隐撩人心弦。 姚如云靠在床头,就是在这种时候,她会想到,快要到过年的时候了,单其馨倒是像和她心有灵犀一样,看着姚如云精神好了些许,便忍不住道:“就快要过节了,等你过些时候出了院,我们就能好好团聚了……不过……” 自己的父亲和老督军一样,早战死在战场,到如今也有几年时间了,哪里还来的团聚?但想到单其瑞,她就明白,她是他的妻,她有家,算是个新家,便像嘲讽般的嗤笑出声,过了小一会,才说:“大姐,你总陪着我也怪累的,去歇息一会吧?我也累了,想再睡一会。” 单其馨却只是笑了笑道:“我不累……”顿了顿,她伸过手去握住姚如云的手,“如云,你当初嫁到单家来,就应该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可你终究还是踏了进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确实很不舒服……二弟就是脾气大了一点,和爸爸当初一样,但心里肯定不会真正怪你的,他心眼挺好……你也知道,自从爸爸走了,单家也变了不少……” 姚如云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在生病之后,只要一提到单其瑞,她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却只是勉强的笑笑:“大姐,我才好些,你就别提这些了……” 一个月前,也就是自己生病在初时,昏迷情况下被人送进医院,迷迷糊糊的眼前都是模糊的灯光幻影,一片一片的棉絮晃过,身体内的疼痛让她觉得快要分裂开来,想要挣扎,却始终像是有重量级的石头压在胸前无法动弹。 当自己从昏迷中苏醒,原本以为可以看见单其瑞,但却连得他的一丝影子都没瞧见,后来有他的侍卫过来报告,说是总司令已经出去了。 她本来还想问什么的,可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是虚弱之下点了点头,就歪过头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刚嫁入单家的时候,单其瑞确实对自己还算可以,要什么他会给什么,甚至是陪着自己夜里看戏去,如一直都是这样下去,这辈子,也算是自己的好命运了,谁知道,老督军死后,单其瑞就对自己冷漠至极,甚至还会大发脾气,失控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掴了一掌。 到现在,姚如云都摸不到原因,只是,他当时策马而去,至今,都未归。 她的手很冰冷,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一块冰一样,唇瓣上又无半点血色,单其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怕因为自己的不经意间的话而让姚如云又加重病情,于是干脆将手往自己胸前牵去:“如云,要不我陪着你出去走走,多久没晒着阳光了?” 而姚如云却只摇摇头:“不了……累的不想多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姚如云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时钟,说道,“大姐陪的我也够多了,回去歇歇吧……” 寒冬的深夜总是冷清寂静,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从窗户里望出去,一望无际的白茫茫,浩浩荡荡的横扫这世间,也掠夺了人的心,夹杂进这纷飞的雪地之中,共度寒冷。 这一晚,姚如云都没有睡着,她望着窗外,一心几度的想着单其瑞,要是换做从前,他定会靠近自己,从背后将自己搂的严严实实,还会温柔的对自己说:“要是还冷的话,你只要做一个小小的动作。” 那个时候她也会反问他:“要做什么动作?” 他会凑到你耳边呢喃:“翻转过来都不会,笨……” 她笑的很开心,现在也是,只是在不经意间会觉得自己失了态,还会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他都不当你回事,你却还思念他思念的要发疯一样。 后来姚如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八九点钟的光景,单其生倒是老老早早的就到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自己说话。 老督军当年得了三子一女,单其瑞最大,也就继承下了权位,成了如今的督军总司令。单家还有两子便是单其峰和单其生,单其生最小。 “你怎么来了?”听姚如云不冷不热的话,好像在生气一样。 单其生笑了笑,伸手过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道歉一样的说着:“我不是来看看你嘛……好久没见着……” 姚如云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抽出自己的手道:“你倒也知道是好久。” “别生气啦……”单其生重新拉过她的手,“我这不是忙嘛……抽不开身,二哥又没回来,我总得帮着三哥做些事情。小云,你与二哥夫妻一场,也别太责怪他……” 姚如云一听就来了气,干脆打开单其生的手,怒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小云……” “我没怪他。” 单其生好似无奈的“啧”了一声:“小云,你怎么还是小孩气脾气?当初的脾气就没改过。” 姚如云扭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为谁的事情生气,单其生没办法,只好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个挂着彩旗的小泥娃娃,放到她手里说:“看看我给你带的。” 一瞧见那泥娃娃,姚如云第一想到的就是在彼得堡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还是留洋在外,身边又没有什么亲人,居然那个时候认识了单其生,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泥娃娃送给自己玩,说是怕自己思乡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那些从前的记忆在现在看来,就像一缕青烟,飘之即散,抓都抓不到,却偏偏闹的心里疼,一疼就觉得烦,她把那泥娃娃塞回单其生的手里,只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玩的。” 单其生有点不知所措,叫了声:“小云……” 姚如云见他还在旁边坐着,干脆转过脑袋不去看他:“你回去吧,要是他回来了,看见了多不好。” 正文 002.你伤了我的年华时光2 单其瑞一去未归,天晓得他去了哪儿。 单其生自然心里明白,二哥是不会这么巧就赶了回来。 从先父逝世开始,单其瑞对姚如云的情已经变的千疮百孔,连着最起码的相敬如宾都做不成。 有时候二哥在外人面前顾及着点面子,才将姚如云带着身边,说说笑笑的,甚至还会亲昵的去当着众人吻吻她的额角,或是心疼般的抚抚她的脸,所谓的人前秀恩爱总算是做的淋漓尽致。 在单其生的眼里,姚如云落到如此地步,连累都不晓得,如是陪笑小姐,也还会有一点利益上身,而姚如云却在人前演完戏就被甩了一边去,不晓得她为什么会愿意入了单家,也不晓得鬼使神差的,见到了自己。 此刻,姚如云还对着单其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单其生就知道她是在生气,也算是劝着:“小云,好啦……别生气了,也真的别怪二哥了……” 只是话才一出口,姚如云的任性脾气就又上来:“我说了,我没生气,我也没怪他。” 就像在洋外留学一样,那个时候两个人相遇到相知,相知到谁也想不到的相爱,单其生就知道姚如云的脾气,倔的就像头牛一样,要过这个砍,可能要好一阵子。 眼下,单其生也并不想再与她说二哥的事情,看着时间,觉得来的也有些时候,就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 虽是隔着一层窗帘儿,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外头的阳光刺眼的很,模模糊糊的投到地板上面,姚如云侧眼望着,也不知是那光线刺的自己发晕,还是本就身体不适,她只摇了摇头:“我不饿。” 哪有不饿的道理,只是这心里头难受,憋的慌,如果单其瑞现在回来,她定会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怀里,或许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这病房里静的很,出入的护士医生都不多,单其生知道大多的情况下,来看姚如云的只有大姐单其馨,他环视一眼病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姚如云说的:“二哥也不叫人请叶嫂过来,有个人陪总归是好。” 姚如云当然是听见了这句话,转过头去笑了笑:“他要是可以想的到,那我也不会在这个鬼地方。” “你还是怪着二哥。” 姚如云不想再多说话,只嘴角稍微弯了弯,算是给了个答复。她闭了闭眼,说道:“你有事情就回去忙吧,我想休息了。” “小云……”单其生确实手头还有事情,但却还是在犹豫,“我担心你。” 姚如云闭着眼睛,那睫毛细长而浓密,翕动的眼睑还在轻轻的颤着,看似闭目养神着,可那眉头终究是蹙到了一块儿,一脸的疲倦样儿。 她不说话。 单其生还坐在她的身边,又说:“既然这样,那我过些时候再来看看你。”手里还捏着那个小泥娃娃,他看了眼睡着的姚如云,便将泥娃娃放到了她病床的小桌上面去,“小云,这小东西给你,记得不开心的时候多看看。” 耳边的座椅声响起,接着又是“笃笃”的脚步声远离病房,姚如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眼那个泥娃娃,脑海中的记忆如电影一样一幕幕的掠过,只觉得心中的一片伤痛划过,只不过到如今是区区的几年,从前的日子却遥远模糊的像另一个世间。 她望着上头,就连着四周,都是白刷刷的一片,仿佛自己就要被这白色给吞没,望的太久直发晕,眼前像是在打着小转。 姚如云重新闭上眼睛,人倒想是浮在了空气中一样,摇摇晃晃的,整个世界都在跟着自己摇晃,她居然会怕一个不小心往下掉去,再也抓不到扶手,一种飘渺无力的感觉让她感到惶恐不安。 终于有护士进来给她看病情,说是好转了些,再过个两星期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本是件好事情,可在姚如云听来,却让她感到心里万分的难过。就算是回去了,回的也是单家,单其瑞也不在,要是他在,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倒不如呆在这医院里,还清净许多,也不必顾及什么。 护士要走的时候,还特意对姚如云说:“夫人的身体,就算是出了院也还是得多多注意,好好休养。”顿了顿,那护士又笑着说,“以后督军的接班人还得靠夫人呢!” 姚如云听了没说什么,更是面无表情,手指却无意间的在床单上用力的划着,过了会,才慢慢的说:“我圆了这世间所有女子一夜的梦,可是谁又圆了我的梦……” 一声长叹,叹出她心中不得已的悔恨,倒不是会怨死去的父亲,只是她觉得,是自己当初甘愿入单家,做成了那督军夫人,相敬如宾是办的到的,但眼下看来,这么年复一年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样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要恨也是自己。 护士转过头去,瞧见姚如云的样子憔悴,忧心忡忡的问:“夫人,你的脸色怎么那样憔悴?是不是哪哪里又不舒服了?”姚如云摇了摇头,那护士却还在喋喋不休,“这里也没个人守在夫人身边,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督军可有来看看夫人?我倒像是没见着过。” 在这个时候,姚如云最不想听的就是有人与自己提及单其瑞,但却也非要顾及着点他的面子,说道:“等我出院了……他自会过来接我回去的……” “我看督军与夫人的感情可好了,报纸还天天登,走到哪里,都会听见‘羡慕’两个字,夫人,你可真幸福!” 姚如云听着愈来愈刺耳,不由的闭上眼睛,侧过脸去,有气无力道:“你出去吧……” 护士没看出姚如云有什么不对劲,一时自说自话的高兴着,上前去还想说的时候,病房门口就有人叫了声:“夫人……” 那声音似乎是在颤抖,带着种心疼与怜悯,姚如云像是触了电一样的睁开眼睛转过头,从床上坐起身子来,嗓音还是微弱的:“叶嫂?” 正文 003.你伤了我的年华时光3 叶嫂是单家的旧人,为人和蔼可亲,特别是姚如云,入了单家之后,能够服侍自己的,也只能算是叶嫂一个人,只是当单家改变后,叶嫂也离开了单家一段时间,想必也是刚回来不久。 叶嫂还拿了很多东西过来,全部都是姚如云爱吃的甜食,她拿出来一样样的给姚如云看:“夫人,看我给你带了好多你爱吃的!你想要什么蛋糕,这儿全有!还有啊……”叶嫂顺带着拿出自带的小刀,为姚如云切了一小块递到她的嘴边,“夫人,吃吃看,这个可是你最喜欢的慕斯蛋糕!来,快张嘴。” 每回都是这样,叶嫂总当自己是小孩子,什么吃的东西都会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来喂自己,再加上现在是病了,对自己的宠溺更是攀上一截。 姚如云不由的叫了声:“叶嫂……”可叶嫂像是没听见,在一旁总催促着她张开小嘴快吃,姚如云心里却是憋的难受,又叫了声“叶嫂”,说道,“我不饿……吃不下。” 手中的一勺子蛋糕被姚如云轻轻的推开,叶嫂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夫人的心情真的很不好,自己就算再怎么想引她高兴,也无济于事。换做是往常,夫人的这脾气也就一会过了,看来这次,单其瑞对她造成的痛苦,不是用小玩具逗一下就好了的。 “夫人……”叶嫂将手中的蛋糕放下去,伸手去拨了拨挡在姚如云眼前的头发,微微的湿腻沾在手指上,心里涌起一丝丝的心疼,“你瞧你……瘦成这样了也不好好吃东西,肚子痛的厉不厉害?” 姚如云只觉得心中有一楚酸意划过,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叶嫂看着也难受,又说:“我这趟路走的太远了……早晓得这个样子,我也不会不陪着你了……” 姚如云听了,淡淡的说了句:“每个人都不会是先知,总是后知后觉的。要不然……这仗都不用打了。” “这世道啊……乱的很……可是啊……”叶嫂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慢慢的垂下双眼,“这家里头也闹的乱,我今早上才回来,听旁的人说,夫人你住院一个多月了,我就急匆匆的给你买了点东西过来看你。二爷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有的人说,可能是去前线打仗了,又有人说……”说到这里,叶嫂看了眼姚如云,“说是二爷与夫人吵了……不过夫人你放心,二爷他不会不回来的……” “叶嫂,”姚如云转过脸去道,“我想出院了。” 叶嫂愣了:“夫人,医生说可以出院了?那……要不要我让人备车过来?” “不要了,你帮我叫车。” 姚如云说着就掀开被子要下床,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病服,宽松且长,称的她的脸愈加的苍白。没走几步,她脚下就有些许的软,叶嫂瞧见了赶忙扶住她:“夫人,你先躺下,我叫医生来再看看。” “叶嫂。”姚如云有气无力的喊出口,想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去抓住叶嫂的手时,叶嫂早就跑了出去叫医生。 姚如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当初还不想着出院,现在是不是见到叶嫂回来了,才想着快些儿出院。 不一小会,叶嫂就带着医生进来,叽里咕噜的与医生说了一大堆话,姚如云听着就觉得心烦,叫住叶嫂,对着医生道:“麻烦医生,请让我出院。” 一路走过来的嘀咕,叶嫂就只知道了姚如云根本就出不了院,且还需观察两个星期,但怕是惹着姚如云不高兴,于是就走过去像劝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夫人……我们就过些日子,等你全好了再出院吧?到那个时候……二爷也就回来了……” “这与他有何干系?” “夫人……”叶嫂笑着道,“不瞒你说,我得知此事之后,就让人去告知二爷了,让他快些回来陪你……” 姚如云一听,脸色就变了变,对着叶嫂道:“我与他之间,反正是闹的僵了,还要他来陪作甚?” 整齐而又严肃的脚步声从外廊里传过来,渐渐接近这间病房,一下子,就听见门外有人站立,道:“夫人,”原是那单其瑞身边的副官,见着这副官,姚如云心里先是一喜,想是这副官回来了,那单其瑞定也回来了,正要开口问,那副官却又道,“请夫人在总司令未归来之前,务必留在这里,我们会派人连夜守在这里,夫人请安心休息。” 叶嫂听到这番话别提那高兴劲儿,自顾自的说着:“我就说嘛,二爷他怎么会生夫人的气呢……这不,还特意叫人先回来了呢……” 姚如云反倒觉得压抑起来,叫了声“叶嫂”,叶嫂要紧过去问她什么事情,姚如云说:“我还是想回去,你帮我去叫车。” 那副官原本就一直跟随在单其瑞身边,算是单其瑞的心腹了,听见姚如云那样决定,便又道:“夫人,请不要离开这里。” 姚如云本坐在床边上,这个时候她站了起来,道:“王副官,你去告诉单其瑞,我不需要他所谓的权势庇护。” “夫人,我必须听从总司令的安排,以确保夫人的安全,请夫人原谅。” “安全?难道连这么点的自由他都不肯给我?他策马远走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我的安危如何?!” “夫人……”叶嫂见姚如云的火气就要上来,只能过去拉住她的手臂,感觉她的胳膊比先前瘦了好多,“别动怒了,身子才好些。” 姚如云却推开叶嫂抓过来的手,走到那副官面前,苍白的脸,衬托的眼眸之中的火苗更红艳:“他现在让你们过来,这么多人,就像看监狱之中的囚犯一样看着我?我不会需要的。叶嫂,陪我回去。” “夫人。”那副官叫住他们,“这是总司令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姚如云头也不回,脚步反而加快了些,心里面是燃烧着团团的火苗,只想着快些走出这间病房,她什么也顾不及,就连着身上的病服都没有换下来。 “哗”的摩擦声从身后传过来,接着就听见扳机被扣动的声响,叶嫂试图拉住姚如云让她不要再往前走,可她偏不听,倔着都不肯回过头去。 走着的小腿上,只觉得疼痛穿进去,又从前面的皮肉上穿出来,听见子弹撞击到门外的墙壁上“咚”的一声,姚如云跟着跪到了地上。 正文 004.她晕了过去 “夫人!”抓着自己的手一下子松开来,叶嫂来不及去反抓住姚如云,就听见轻微的嘤咛声从姚如云的口中传出,“夫人!夫人……”叶嫂不停的喊着她,生怕她会疼的晕了过去,脚下是一片血淋淋。 “夫人,得罪了。”背后的王副官平淡的收起枪支插到腰间,对着姚如云微微颔了颔首,走了出去,轻轻的将病房门关上。 姚如云的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康复过来,甚至还时不时的肚子痛出一身汗来,这下子小腿被吃了枪子弹儿,她整个人疼的都抽搐了起来,苍白干裂的唇瓣颤抖的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呼出一口气,支撑在地上的手一瞬间失了力气。 “夫人!”叶嫂紧紧的抱住她,手掌上面已经沾满了黏腻的血液,抚上姚如云的脸颊,那鲜血便滴了上去,顺着下巴往下流,“夫人,你醒醒,快醒醒!” 叶嫂急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可姚如云硬是醒不过来,凌乱的长发杂草一样的蜷曲在她头顶上,那松垮的病服领子也别扭的歪在了一边。叶嫂只哭着,不停的叫着“夫人”,像真把姚如云当死人了一样。 刚枪声响起的时候,医生护士就已经赶了过来,只是看到门外站着那么多的侍卫,他们一个都不敢开口说进来。叶嫂在里面叫医生,那王副官不声不响,踱着步子在门外来回徘徊,过了会,就让那些医生护士退下去。 姚如云痛晕了过去,叶嫂也耐不住性子了,走到门口就打开门,对着王副官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夫人,你要是弄的夫人废了脚,你看你还活不活的成!” 王副官倒是面不改色的道:“叶嫂,我想你弄错了,我只是……不敢违抗总司令的命令……而已。” “命令?你看看,夫人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嫌她折腾的不够?”顿了顿,叶嫂又说,“医生也不准儿进,我看你是要闹造反了。” “叶嫂,”王副官依旧重复一句话,“这是总司令的命令,这不是我硬要挑明的说,我想叶嫂也应该明白,总司令对夫人的感情,已经不如从前。但当然,夫人还是夫人,如不是总司令的命令,我不会逼迫夫人做什么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叶嫂顿时也像失了力气一样,步伐连连往后退去,好不容易,她才止住步子,颤抖的抬起手指指向王副官,“你说白了,说白这是二爷要你这么干的?” 王副官含蓄的笑了笑。 叶嫂依旧不敢相信,可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这真是笑话……二爷对夫人的心,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唐突的变化,这是不可能的……二爷怎可能对夫人下如此狠心之手……二爷在哪儿?我要见二爷!” “叶嫂,总司令在做些什么这是他的私事儿,我不便过问于他,更不知要如何与你说。二爷何时回来,我也不晓得,所以叶嫂,还是请你好生照顾夫人吧……” “王……”叶嫂还想替姚如云闹些脾气,门却被王副官给关上,她上前去拉门,却再也拉不开,“这……我还真顾不上我这张老脸了!”火气同样挺大的,居然一时忘了吃子弹的姚如云,叶嫂猛然就转过身到姚如云身边,硬是将姚如云从地上拖到了床上去。 黏腻的血液已经蔓延在地板上一整块,染红了大片的雪白床单,甚至还从被单的边沿滴落下地,病房里顿时安静的连那滴血的声音都听的出,姚如云的小腿上已经红的不像样,看着怪可怕的。 叶嫂没有办法,只好将床单给扯了出来,用带来的小刀配合着把床单给撕开来,抬起姚如云的小腿紧紧的扎紧,嘴里念叨着:“夫人,你可不要有事,可不要有事啊……”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整间病房,有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鼻尖。穿孔的地方还在不断渗血出来,刚裹上的床单早已血红遍布,轻轻一拧,就可以拧出来了。 姚如云好似睡的沉,还在做梦一样,嘴里总在嘀咕着模糊的话,叶嫂好几次想听清楚都只能抓到一两个字:爸妈。 一整晚,姚如云的身上不知出了多少汗水,她时不时的剧烈哆嗦,或是腿上疼的不停抽搐,好几次在梦里翻来覆去的挣扎,大脑里像是有千万只魔爪在抓着她不放。她一个人在走,在极力奔跑,居然还在呼唤着单其瑞的名字,可偏偏前方是无边无尽的黑暗,要将她吞没。 她气喘吁吁,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空,心脏跟着往下一沉,她大喊出口,整个儿像块石头一样往下沉去,手在空中舞蹈始终也抓不到任何东西,她慌了,哭出了声,手瞬间就被人拽住,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单其瑞。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长年握枪杆子的手掌却是粗糙不已,她看见他就控制不住,眼泪彻底的奔了出来,直直往下掉,她颤抖着嗓音说:“义方……救我……救救我……” 她很害怕,无与伦比的害怕,好似自己从来没有过,见到单其瑞,就像是见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她竭尽全力的用另一只手攀沿上他的手臂,紧紧的抓住。 他的眼眸很冷,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像是闪着银光,锐利的目光直直的锁在她带泪惊恐的小脸上,嘴角边微微浮现出一抹冷意的嘲讽:“姚如云,自作孽不可活,你死了我才解脱。” “不……”她抓他抓的愈紧,指甲都尖锐的想要刺入他的皮囊之中,“义方……我不要离开你……你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满脸泪水,做着没有抵抗力的呼喊,歇斯底里的心肺顿时像炸开了锅,难以忍受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痛不欲生,那种绝望如死灰一样的感觉袭遍脑海。眼前只闪过他最后一抹的鄙夷,那只手就松开,她顿时竭尽呼喊他的名字,听见的,只有回撤在耳边的不争气回音,最后一滴泪水飘洒在他的手背上。 正文 005.他要她死 姚如云痛苦挣扎,泪水隔着紧闭的眼睑不断流出,挂满整张冰冷的面孔上。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这么心痛过,这么在乎过,迷迷糊糊的梦里面简直让自己崩溃到了极点。 深冬的夜晚愈发的寒冷,空气像是无形的一双手从被子的缝隙中钻入毛孔中,收缩再收缩。叶嫂冻醒过来,她也不知为何就在椅子上睡着了,张眼就听见姚如云痛苦嘤咛声不断,叶嫂忙不迭的去开灯,连滚带爬的过去,想要摇醒姚如云:“夫人,夫人,你醒醒,你醒醒……” 寒冷促使她缩成了一团,叶嫂伸手过去牢牢握住姚如云的手,只觉得她手心甚是冰冷,凉到了一种境界。 “义方……”姚如云模糊的喊着单其瑞的字,从内心迸发出来的渴望让她不受控制。 “夫人!”叶嫂自是认为姚如云要醒了,拼命的摇晃着她,没想到,摇着摇着,还真的醒了过来,叶嫂欣喜的搂住姚如云的脖子,“夫人……你可醒过来了……吓唬叶嫂呢……” 姚如云没有半点血色,呼吸凌乱的微弱,眼前是一片灰暗的灯光,让她一时辨不清这是个什么地方,唯一让她感觉到的,是内心的不安与惶恐,就这么一次,她居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盼望着单其瑞快些回到自己身边。 “……”不知不觉,她忍着的东西从眼眶里滚烫的流了下来,伸手去抱住眼前人,她开口说话,嗓音哑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要我死他要我死……义方……他要我死……” 叶嫂心疼的抱紧她:“不会的,他怎么会要夫人死呢?他疼你都来不及,我比谁都清楚……” “不……他要我死……”姚如云从叶嫂怀里抬起头来,惊恐的盯着叶嫂,“他真的要我死……”又猛一下重新扑进叶嫂的怀里,总在说着,“义方,他要我死,我死了,他才能解脱……” “夫人……你做噩梦了。”叶嫂把姚如云当孩子一样的轻拍着她的背,“醒过来就好,什么事都没有了……” 姚如云哭着:“我都落下地狱了……他都不肯救我……我连一点点的奢望……他都不肯给我……” 或许是太过伤心,牵扯着小腿上的伤口疼,姚如云总算安静下来,靠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叶嫂撕了另一块床单做成纱布给她绑伤口,问她疼不疼,姚如云就只摇头不说话,就算是有时候叶嫂下手不小心重了点,她也只不过是皱皱眉头。 翌日醒过来的时候,姚如云就见叶嫂不在了身边,开始还以为叶嫂是出去给自己买东西了,后来才听那王副官说,叶嫂是被他们给硬拉着赶回单家去的,也叫着叶嫂不要再往这边医院来了。 姚如云当时听了就气,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她连一丁点的说话都感到累,只气若游丝的道:“逼人太甚……出去……” 那王副官还说:“夫人,想吃什么只管叫我,若是其他事情,总司令只说不准,我也只能照办,还请夫人理解。” “出去……”她摇手一指,微微颤抖全身,用沙哑无力的嗓音喊着,“给我出去……” 王副官恭敬的颔首,道了“是”就乖乖的退了出去。 姚如云傻愣愣的靠在床上,她自己也清楚,近日几天滴水未进,就连叶嫂带过来的蛋糕也一概被他们拿去扔了,病房里已经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空空如也。 王副官也并不是那种性情凉薄之人,跟单其瑞相比,自是温和的多,也好说话,姚如云明白不过,先前自己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王副官也甚是听她吩咐,甚至是单其瑞与自己相吵,王副官也会过来劝上总司令几句,可如今,这人都变了,居然还对自己下狠手。 她的心像是被人捅了好几刀,都捅麻木了,一点都不感到疼。 后来,单家大小姐单其馨又过来看她,虽是带着几个人过来的,可都统统的被拦了回去。单其馨瞧见姚如云小腿上的伤口时,吓的灵魂都要出窍:“呀,如云,你的腿……你的腿怎伤成这般模样?” 单其馨是见不得血的,一见那血淋淋的东西就发晕,好在被叶嫂包扎的紧,血也没渗透多少出来,单其馨总算是吞了吞口水,强制的将那晕乎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姚如云看了眼自己的腿,苦涩一笑:“没有什么的,小伤而已,过些天就好了。” “如云……”单其馨心疼姚如云,又说,“我几天没来,你受什么委屈了没有?我看那叶嫂也回来了,怎么了?你与叶嫂闹别扭了不成?” “大姐,你想多了,我怎么会与叶嫂闹别扭呢?” “我问过叶嫂,她死活不肯说。怎么了?如云,是不是二弟欺负你了?” 姚如云笑了笑:“他怎么会欺负我呢……”顿了顿,又道,“不要说这个了,大姐,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哪有这么快?我看那王副官回来了,准是看着你的,你就别东想西想的了。二弟也是多虑,不过,他是为你好。” “大姐,你不知道,他早已经,与我连相敬如宾都做不成,我哪里还会去奢求他能给我什么。” 单其馨见姚如云又瘦了一圈,原本圆润些的小脸如今又成了苍白一片,下巴削尖了许多,两眼也微微凹陷下去了,心里头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如云,你别多想,待二弟回来我会与他说,让他好好对你,别把你一个人凉着了,多寂寞。” 姚如云听了,不禁抬起脸来看单其馨,喃喃道:“他都让的给枪子弹儿我吃了,我还能再奢望他什么?我妈妈当初说的对,这当兵的男人,握着枪杆子,有的是野心与权力,他能慰问一个联姻的女人就不错了……我就是不争气,我要是早些不那么在乎他,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得逞。” 单其馨握了握姚如云的手,问她:“要不要我让王副官带你去义方那儿?” 正文 006.单家不缺你一个 姚如云笑了笑,抽回手将脸一侧,道:“去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让他多给我点脸色瞧?” “不是的……”单其馨反而又去更紧的抓住姚如云的手,脸上忽而露出点儿幸福的笑容来,“如云……是我与如逸要结婚了。” 姚如逸是姚如云的亲大哥,父亲死后的军队全都交到了姚如逸的手中,姚如云也为着大哥今后的着想,为的是大哥能在繁军中独当一面,委屈自己答应下父亲的要求嫁到单家来。 或许只有在姚如云的心里面,自己最清楚,甘愿踏入单家这道门的最充分理由就是这样一条。 大哥与单家大小姐原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一个是驻扎在和平县护百姓平安的军人,一个是不愿多出门的大小姐,才见一面就鬼迷心窍,然就鬼使神差的吐露出爱情来了。姚如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想到久违未见的大哥,心里倒不是滋味起来了。儿时疼自己的是大哥,哄自己的是大哥,犯错了依旧会护着自己的也是大哥,不知是不是都长大了,是不是都各自归属了,所以才没有了儿时那种思念的心切? 其实姚如云一直都想要见见大哥,可在单其瑞的身边,任何的要求提出来,他都会一口否认,认真起来还要将自己给锁在房间里头好几天,现在越想心越难受,更何况是单其馨对着自己这么一提,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别扭。 “大姐,我不想叫你嫂嫂。” 单其馨笑了笑:“我哪里会介意,如云叫我大姐我更爱听,嫂嫂叫着我还觉得有点显老。你以后只管叫我大姐就是了……” 姚如云看起来有点不满:“可是大姐,你不该让我去义方那里,为的只是帮你说这件事情。” “哪是啊?我是想让你凭借着这个理由,与二弟见一见。” 姚如云闹起小孩子脾气起来:“我不去。他让人把我弄残废了,我不去。”单其馨叫了声“如云”,姚如云不顾的继续说着,“他要是想回来,也自会回来,叫我去给他赔不是,我不去。” “如云……这不是叫你去赔不是,是让他知道,你还在乎他……” 单其馨自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如初,可姚如云这倔的牛脾气,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劝说好的。 这个时候,外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齐刷刷的又响起,姚如云的心跟着一上一下,仿佛那强劲有力的脚步声就踏在自己的心上面,姚如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单其馨想了想道:“准是二弟回来了!” 待停止后,接着是单独向前走的脚步声,好像是走到了门口,隔着那病房门的一点玻璃模糊的可以看到,是穿着戎装的男人。 姚如云这才意识到,真是单其瑞回来了,这心里头,好像是带着一丝期盼,希望他快些儿进来,她喜欢听他开口第一句是叫她的名字。 外头的男人站了很久,好像是在和那王副官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之后门才被王副官推开:“总司令,夫人在里面。” 单其瑞瞥了眼床上的姚如云,接着又瞧见了单其馨,不冷不热的道:“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些回去。” 单其馨站起身子来,走到单其瑞面前去:“二弟,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想你,走也不说一声,你害的如云多担心你。” 单其瑞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吁了口气,伸手摆了摆,王副官就知道那意思,赶忙上前来请单其馨:“大小姐,快些回去吧……” 单其馨向前走了走,又回过头去:“二弟,你要好好待如云。”又对着床上的姚如云说,“如云,那我先走了,二弟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待人都走了,病房门关上,里面就一下子陷入了沉寂,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单其瑞走过去,在姚如云的床边上坐下来,问她:“想不想出院?” 他清朗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俊秀的面孔,尤其是那深邃到见不到底的眸子,依旧是那样瞩目,虽是隔着短短的一个月余,姚如云却像是觉得隔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他在她的眼里,却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想必外头还寒冷的很,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愈加冷的直逼自己的视线,再加上那黑色靴上的金属闪着金光,让姚如云怔怔的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姚如云才有些生气,对着单其瑞道:“你倒也知道回来看我。我现在伤负严重,不想出院。” 单其瑞看她是在气自己,且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看着也怪可怜心疼的,于是想伸手去抚抚她的脸,却被姚如云一掌给打开了,问他:“碰我做甚?” 单其瑞笑着道:“你是我妻子,介意我什么?” 姚如云将脸一别,冷言冷语的说:“我全身疼,不要碰我,我经不起你碰。” 他看了眼她腿上未处理过的枪伤,似乎在开始化脓,问她:“还在为我囚禁你的事儿生气呢?好啦……都过去了,我回来了,你也得给我些面子是不是?” “面子?”她一听更来了气,仰起脸就朝着他怒道,“你要是顾及着你自己,也别假惺惺的来看我,要是我姚如云死了,我也不会怪到你身上去的,你大可以放心。”见单其瑞还要说话,她就干脆将身子往下一缩,道,“你有军事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姚如云本以为他会走了,也不再理自己,谁知他却是异常的大发雷霆:“姚如云,我好生回来劝你,你倒给我这般脸色瞧,还跟我耍起脾气来了,我告诉你,我今天是耐着性子的不跟你计较,要是你想一直留在这里那就留着,也别回来了!单家也不缺你一个人!” 她闷着被子不说话,像是没听见一样,心却在被歇斯底里的撕裂掉,原是盼着他回来的,见到他真的回来,自己总恨不得就扑到他的怀里去,可现实是,自己偏偏不受控制的要和他闹,明知道他脾气暴的很,自己却硬要和他争。 等待那暴怒声停止了,姚如云才吸了吸鼻子探出脑袋来,见到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伸手正打开门,之后就是一声关门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病房里,随着外头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姚如云的心,也一下子落了个空。 正文 007.活是我的妻,死是我的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么会闹脾气,特别是在单其瑞的面前,她更不肯输给他,她的自尊心实在太过强烈,恐怕强烈到他都怕了自己,甚至是自己都快要害怕自己了。 心心念念着他,梦里都出现他,如今总算是把他给盼了回来,可她依旧要这样给他难看的脸色。姚如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想那么容易就原谅了他。 现在可好,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还说:“单家也不缺你一个!”想一遍,再想一遍,心就忍不住的疼,疼的她不争气的流眼泪。 想想刚进入单家的时候,单其瑞也还算是温柔体贴的,几乎天天都会缠着自己不放,好像什么都是依着自己的,要是自己说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将那摘下来给自己,自己只要笑一笑,他心里就乐。 姚如云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小腿上疼的厉害不好动弹,她也只能咬咬牙慢慢的蠕动一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她累的直喘息。 她掀开被子瞧一瞧,那右小腿已经肿的不成样了,虽然子弹不在里头,但脓水很严重,弄的绑在自己腿上的被单都湿了一片,姚如云还担心着,自己的腿是不是就这样废了呢?不过废了也倒好,大不了下半辈子做残疾得了。 如今已和往日不同了,就连这天气,绚丽不如从前,一场暴雨的突然侵袭,一切像是命中注定,独自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鸟笼一样的病房里,无人相伴,只能听着玻璃窗上那节奏感强烈的敲打声,噼里啪啦的不停歇,打的她心更乱,闭上眼睛,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王副官开车送单其瑞到家的路上也恰是大暴雨,后头还排着一弄堂那样长的军队,车轮溅起的大水花直喷溅到车窗上,仿佛是往人身上泼了一桶凉水,虽未触身,但已触心。 单其瑞离开单家虽是才一个月余,却在踏进去的一瞬间感觉隔了一个世纪一样,那种陌生感让他在门口怔住了脚步,本还不想踏进去,却闻见单其馨的声音:“二弟,二弟,你回来了?”单其馨从里面出来,笑着迎上去,感觉少了个人,便又问他,“如云呢?你怎么没带如云回来?” “她不想回来,我就没带她回来。” 见单其瑞往里走,单其馨想想姚如云没跟着回来心里有些许着急,但她心里还是能够猜出几分意思来,却也只能好好劝说:“二弟……大姐只说句话……你看如云,她也挺可怜的,你就不要和她生气了,快些把她接回家里来吧?家里也有医生,你怎么叫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头呢?” 单其瑞没有接话,只是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单其馨见他这样,也只是笑着继续道:“小夫妻床头吵床位和的,也不必弄成这样嘛……如云也是在乎你的,我想你心里也明白,为什么偏要和她闹个不痛快?所以大姐劝你……” “行了,你不要插手。王副官!”单其瑞实则是听不得单其馨那样唠叨这些琐碎的事情,直直的把王副官给叫了过来,“跟我去书房。” 书房是欧式的模样,端庄大气,单其瑞常看的军书就叠放在桌子上面。打开门的那一刻,就是一阵淡淡的油墨香飘进鼻子里,不禁让人想要去嗅一嗅。 王副官被叫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要去总司令的书房,定是有什么保密的事情要与自己商讨,便也识相,直直的跟进来一句也不说,只等着单其瑞先开口。 单其瑞先是点了一支烟,放到唇边轻轻一吸,吐出一圈圈青雾来,王副官抬眼瞧了瞧,努了努嘴,心里实在憋不住,就问:“总司令可有什么烦心事?” 他弹了弹烟灰,转过身子道:“王副官,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不要放的太聪明。” 殊不知单其瑞这样说话,王副官这下子是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直直点头说“是”。 待烟燃到了一半,单其瑞吁出一口,慢慢道:“那枪可是你打的?” 王副官先是一愣,后来才想明白那一枪指什么,便点头道:“是我,总司令的命令不敢违抗。” “伤不给治,可是你的法子?” 连问自己这么第二次,王副官居然有些害怕的不敢回答了,眼珠子骨碌的四下看了看,才吞了吞口水道:“是……是我……” “我又没说你什么,吓成这样作甚?”他又吸了两口烟,没待那烟头燃尽,就将其给掐灭丢了,说道,“我的人,我不会看错的,你这样做没什么不好,反倒让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单家如同这乱世,人心难测,身不由己,我那样待她,她恼我恨我也是应该,要是有杀了我的念头我也认了,只是,我希望她安全。知道我那两个弟弟去哪里了?回来也不见他们。” 王副官想了想道:“总司令派我回来那天,我就已经让人查了查,听说他们两个走的很近,四少爷偶尔也会去看看夫人,不过三少爷的话,总的还是很少见,我也才见着他两次而已。” 单其瑞问:“哪两次?” “一次是我回来那天,他正好出门,第二次是我看见他和四少爷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说的什么,我就不曾知道了。”王副官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总司令,如果一直让四少爷与夫人见面的话,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单其瑞“哼”了一声:“难不成他们还会旧情复发不成?我量他也不敢,就算真出了岔子,我也当着姚如云的面把单其生给一枪毙了!” 他的话语总是那样冷到人的皮毛之中去,王副官听了楞是一怔,过了会才敢说:“总司令真要那样做?不怕夫人悲伤至极吗?” “她活是我的妻,死是我的鬼,她这一生,只能凭着我掌控。” 到底是做了这几年来的夫妻,所以单其瑞才会讲出这样一番话,他并不是真的不如以前爱姚如云,只是,身在这样的世道,这样摸不到黑白的世界里,他没有旁的办法。 “中超明白总司令,只是眼下,想劝总司令一句,不知道总司令愿不愿意听。” 单其瑞本就心里挺烦躁,有太多的事情要他操心,更不要说是外面的世界了,现在又听见王副官这样问自己,便瞟了一眼道:“你觉得合适你就说!” 此话一出,那王副官有点后怕,利索的颔首下去:“我……我想劝司令一句,最好能够尽快的将那叶嫂枪决了。” 单其瑞像全身触了电一样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王中超!你不要以为我方才夸奖了你几句你就可以擅自给我这个意见!” “总司令……”王副官惊恐,快要缩成了一团。 “我告诉你,叶嫂是我们单家旧人,你要是想打这个主意,我让你生不如死!王中超,我不允许你有这个忠劝!出去!” “总……” “我叫你出去!”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露而出,他的怒气大于天,血丝爆红的布满他的冷眸子,抬手将桌子上摆的整齐的书本往地上一推,“给我滚出去!” 王副官不料单其瑞会发如此大的脾气,怕是再说一个标点符号,他会立马一枪打在自己的脑袋上,他倒不是怕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只是不想再过于的惹怒了单其瑞,虽他们的心里都清楚,现在叶嫂处于的趋势对姚如云来说是何等的危险,涉及到了整个单家,但眼下没有办法,王副官只低头“是”了一声便退出去。 开门出去倒刚巧遇见了叶嫂,叶嫂正从楼梯那头过来,本是要进去见单其瑞的,但瞧见了王中超,也便就这样说:“王副官,三少爷与四少爷回来了……你看……是不是可以进去对二少爷通知一声?” 王副官看了叶嫂一眼,不耐道:“总司令生气着,你要是没别的事情,下去吧。” 那书房门是关着的,叶嫂硬是往门缝那瞥了一眼:“要是二少爷生气着,那我就不进去了。”顿了顿,叶嫂还是打算着问,“二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生气了呀?” 当巧那单其生与单其峰上楼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王副官正好不管那叶嫂的问话,迎上前去:“三少,四少,你们回来了……” 王副官出现在这里,这是在他们俩预料之外的,单其峰抬头,只笑着道:“王副官也在这里呢?二哥呢?他在哪里,好久不见了我想去瞧瞧他。” 叶嫂本就口直心快的,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王副官愣是一说:“你是不是应该去让厨房准备用餐了?” “哦哦,是是……我这就去……” 叶嫂蹬着脚小跑下楼,单其峰看了眼又对着那王副官笑着道:“嗳,这二哥呐,将王副官的脾气给教坏咯……” “是我教的又如何?”书房门被单其瑞推开,想必是从里面听见了外面的声响,他低沉而冷淡道,“我本以为……我离家月余,单家发生的一些事情,你们比我这个做哥的更清楚,谁知你们谁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二哥,别这么说,单家的人,对你都别无二心的,你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兄弟……” 单其生这样一说,单其瑞立马打断:“四弟,你多虑了,二哥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单其瑞让王副官点了支烟继续道,“我想夫人住在医院里头你们都清楚,她的安全……你们为何不能够给我保证?!”单其瑞的嗓音一下子提升,不禁让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抖,“夫人的腿受伤了,你们不知道!没人给她医治,你们也不知道!我只想知道!是谁下的命令,让医生不给她医治的!” 在外人面前秀恩爱是单家人上下都知道的,但在家里头,单其瑞又是怎样对姚如云的他们也清楚,只是当下,单其生就不明白这回二哥居然会这么为姚如云着想,便试探性的问道:“二哥,你在外人面前那样要面子,在自家里头,也不至于顾及着面子吧?你不是一向……都已经不那么关心二嫂了吗?如今你还装作如此在意是为何?” 单其瑞“哼”了一声:“笑话!她如果落得了个残废,或是哪里不好看了,我又怎能在外头风光?” “所以……”单其生眯了眯眼道,“二哥连接二嫂回来的兴趣都没有了?” “好啦……你们两个,谁都不肯让一点。”单其峰作为一个中间人,只好上前相劝,“其生,你这样对二哥太不礼貌,太不尊敬了,要道歉。二哥呢,你也要消消气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嫂怎么会在医院受伤了?嗳,我在家时间也少,没去看看二嫂也怪过意不去的……” 正文 008.我叫你出来 单其峰的话像是冷笑话一般,单其瑞只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往下说什么,却听得旁边的单其生说道:“三哥,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二嫂?”说着话,又瞟了眼单其瑞,“二哥都不关心二嫂了,我们作为小辈总得对得起二嫂才是。” “话不能这样说,其生,”单其峰拦了拦单其生,走到单其瑞面前笑着道,“二哥虽与二嫂吵架,但俗话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合的,我们应该劝二哥亲自去才对。” 一圈圈青色的烟雾从他的唇瓣吐出,淡淡的蒙蔽在他眼前,似乎酸到了眼睛,单其瑞猛一下将手中的烟头掐灭丢到地上:“真是无聊。” 他的音调平平的,并没有怒火掺杂在里面。他转身离去,王中超对着另外两个人含了含首,忙不迭的跟上单其瑞的脚步。 刚一只脚踏上楼梯的台阶,单其瑞就停了下来,他头也没回:“要是四弟愿意,我也没意见。” 他的步伐稳重,话语庸无置疑。 单其峰追着单其生跑出去,门被“呯”的一声关上,偌大的前厅,一下子静的就如空房。单其瑞的眉头微皱,扭头冷哼一声径自朝楼上走。 王中超努着嘴一直想要说话,现在没有旁人,他才敢快走几步叫住单其瑞:“总司令,这样好吗?”顿了顿,单其瑞依旧不说话,王中超抬眼看了看,又道,“总司令,就这样放着让四少爷去医院……” 单其瑞终于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夫人……夫人会不安全……” “你放心吧,他不会对夫人做什么事情的。况且那样东西还不在夫人身上,不过就算在夫人身上,这样子畏畏缩缩的反倒会出岔子。” “中超……担心……夫人会真的恨总司令,总司令能与夫人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自从老督军与姚总司令一同战死在战场,总司令的心里不好过中超明白,夫人……想必夫人同总司令一样,对于父亲逝世也很痛苦……所以中超觉得可以和夫人说说……” 像是轻声的叹了口气,单其瑞的眼中似乎在隐忍什么,是啊,这么多年了,他将父亲留下的军队带的很出色,如今能够轻松的呼风唤雨,可他的心里从来也没有跨过这个坎。 过了好久,他才出声,干涩的喉咙甚至有点低沉:“要说什么?说我在保护她?我在委屈她?”他说着说着居然笑了出来,“王副官,你说的太有意思了……” ★ 单其峰本跟着单其瑞一同进了医院,但突然临时有事情,便也才刚看见姚如云病房门牌号就折了出去,单其峰说:“带我向二嫂问好。” 医院中的繁军,已经没有前几天来的多,只是在姚如云病房门口,还站立着两个,见到单其生走过来,他们摸索起抢来,单其生举起手道:“误会,在下单其生,单其瑞是我二哥。” 那两个繁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认出单其生来,其中一个笑着道:“真是误会了……原来是四少爷,来看夫人?” 单其生连连点头:“是是……二哥说让我来接夫人出院。” “哦,是总司令的吩咐啊?那请便吧。” 病房门敞开着,似乎是知道有人要来一样,单其生本想伸手敲下门再进去的,可里边静悄悄的,他便垂下了手。 四周全是雪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甚至是白色的床铺,连着躺在床上的人儿,都是那样白的憔悴…… 单其生走进去,似乎还闻的到浓烈的血腥味,他的眉头皱了皱,走到窗户边刚拉开窗帘,一阵刺眼的光柱就直射进来,床上的人沙哑而虚弱的伸手遮挡住眼睛,开口道:“别拉开……关上……” 拿在手里的窗帘皱了些,单其生松开手来,笑着对姚如云说:“多久没有见到阳光了?老闷着不好。” 许是太久的沉浸在昏暗之中,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生存在阴暗潮湿中的小虫子,见到一点点光线就怕。 她眯着眼睛好久才适应过来,手放下去的时候被单其生牢牢的握住,她顿时吓了一跳,抽出手去别过脸:“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说道:“小云,我是来接你出院的。” 姚如云回过头来看了单其生一眼,冷声道:“这里像是阴间地狱一样,你倒也敢来?”顿了顿,她往上挪动了一下,单其生赶紧扶着她,她又淡然,“我知道,你来看我的笑话……” 冷不丁,她的脚疼起来,那好看的眉头一蹙,她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说话,单其生倒是急了,掀开被子要看她的腿,却被她伸手挡住。 她冷眼看着他,可她并不恨他,却像是看着一个可恨的人一样,单其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柔声道:“小云……伤口不能不看,你为什么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不仅我……二哥也会担心你……你……” “他会有什么理由担心我?其生,你走吧,我不出院,我不想看见他。” “是二哥让我来的。”单其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这么说,“小云,是他让我来接你出院的,你就听话,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要是他让你来的,那我情愿不回去。” “小云,那你就当听我的好不好?你要是有气要撒,有怨要出,那就都出我身上,我也不想再留你一个人在医院了,单家你是迟早要回去的……” 眼眶渐渐的红了出来,她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难过,便扬了扬颈子,说道:“是啊,我迟早要回去。回去就回去,我不为他,我为我父亲,为我自己。” 嫁到单家,本就为了国家利益。可在姚如云心里,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姚如逸,这是她最不愿与人诉说的。 她掀开被子,单其生将她打横抱起,出了医院就听见司机在那叫:“四少爷,这边。”瞧见姚如云,又迎上笑脸,“夫人,夫人可出院了,快上车吧。” 外面的晴空万里,草地上的片片足迹,耳边喧哗的嘈杂,让姚如云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像是一个梦境,一晃就过去了。 当车门被打开,一缕刺眼的光芒折射进她眼睛的时候,她才像是被触了电一样的眯起眼睛,她伸手去挡住那打开的车门,要将它关上。 “小云,你做什么?”单其生扳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的犹如死了,“会弄疼的!” 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才很容易的被扳开了手,她看着他,颤抖的嘴角最后只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他太刺眼……” 单其生当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认为她是在胡言乱语,便说:“你一直呆在医院里头蒙在病房里,当然会不适应。” 车子一路开的都很慢,姚如云靠在单其生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睛,她望着车窗外,痴痴的眼神像是陶醉了。 她不知道现在单家是什么样子的了,不知道里面的人变了没有,不知道叶嫂在做什么,不知道单其瑞,他又在做什么…… 她只是一味这样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许是在医院里头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安危感,她累的已经不知哪个方向是正确的了。 直到车子驶进单家的大门,她都没有醒过来,单其生侧了侧头,本想叫醒她的,可已经有人上前来打开车门,是王中超,他的背后还站着个人,是单其瑞。 单其生瞧见了,只淡淡的叫了声“二哥”,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姚如云,说道:“你才想来接她?” 单其瑞不说话,只是扫了眼姚如云,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睫毛轻微的颤抖着,似乎在梦里头,她还是蹙着眉头的。 当他伸手要拉她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冰冷,突然他的动作就停止了,她也醒了,他说:“出来。” 她吃力的睁大了眸子,眼里甚至还透露着恐慌与责怪,他的身上有蒲菏烟草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向她卷来,这味道再熟悉也不过,却是又那样的陌生,陌生到她都不敢再对他说一句话。 她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那伸出的手就在她眼前,她连手搭上去都懒的搭。 他的眸子似乎黯淡了下来,像是马上就要腾起小火苗来了,他又淡淡的说了句:“我叫你出来。” 姚如云还是不动,仍旧盯着单其瑞看,她的表情喜怒无常,平静的像是一面湖水,站在一边的王中超倒是有些担心了,生怕两个人又要吵起来。 “啪”一声,姚如云伸手就打开了单其瑞的手,让在场的人都怔了怔。 单其瑞没有想到,她会打开了他的手,她居然会打开了他的手。他的手攥了攥,随之又垂下去,往后退了一步。 姚如云白了他一眼,自己从车门跨出去出了车子,王中超觉得她会不好走路,想要上前去扶的时候被单其瑞叫住:“王副官,去备好会议,我过会要开会。” 正文 009.你说,你爱不爱我? 王中超颔首“是”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听见身后的姚如云“啊”了一声摔在地上,他的脚步就止了止,回过头去瞧见单其瑞顿了下去在与她说话,便也只好叹口气走人。 姚如云趴在地上,试图着要起来,可是腿上的伤口楞是让她疼的怎么也爬不起,单其瑞俯视着她,就像得意的看着捕获住的可怜猎物:“还想逞什么强?我看你今天如何爬起来。” 一缕发丝贴在她的嘴角,他伸手帮她揽到耳后,她却张嘴咬在了他的手指上,单其瑞一时屏住了呼吸,只是怒视着她。 虽只咬了一咬,但她使出的力气却很大,放开的时候,单其瑞的手指上留下了血痕,她笑了,凄凉的笑淌在嘴角:“单其瑞,你觉得疼不疼?你哪里会觉得疼……你是神一般的人物,哪里会知道疼……” 他不动神色的蹲在她的面前,眼底甚至连分悲痛都没有,姚如云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定是情以淡然。 过了好久,单其瑞才站起身子,转过身子淡淡道:“其生,你看着办吧,我开会去。” 单其生已经从另一侧的车门下来,走到姚如云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对她说:“小云,我看二哥……二哥他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又让他生气了。” 姚如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说道:“你万分迁就于他,你在我面前又献什么殷勤,我早与你断绝那份情意了……” “小云,我是说……方才你要是不那样,他也不会这么对你……” “你在怪我不成?”姚如云推开单其生的手,将那司机叫了过来扶自己,“其生,你忙你的吧,我回房了,顺便见见叶嫂。” “如云!如云!”不知哪里来的叫喊声,姚如云顿住脚步将头仰起,原是单其馨正在阳台上面叫自己,“你等着,我马上就下来!” 单其馨手里还拿着一折梅花,边跑过来边摇晃那梅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见到姚如云,忙就亲自去搀扶,笑着道:“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呢!你瞧这梅花,是如逸让人寄过来的,瞧瞧,漂不漂亮?” 那梅花在她眼前晃悠着,淡淡的幽香扑进她的鼻腔,她盯着看它,这是大哥从和平县拖人寄过来的,那上面定是寄托着他对大姐的爱吧?他那样思念她,那样爱她,区区一折梅花就诉尽千言万语。 姚如云许是看的久了,苍白的脸上竟然绽放开一抹甜滋滋的笑容来,单其馨看着就越开心:“如云,你好久没有这样笑了,怎么了?是不是与二弟和好了?对了,二弟人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二哥开会去了。”还未走的单其生淡然的说了句,“大姐先将小云扶到房间休息吧。” 单其馨像是看出点苗头,激灵的点头“哦”了一声,可没走两步,姚如云愣是晕了过去,单其馨吓了一跳:“如云!如云!其生!其生你快过来,如云晕过去了!” 单其生“啊”了一声,忙不迭的过去将姚如云抱了起来,直直往楼上冲去。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地狱,向着她悄无声息的压过来,她在草地上奔跑,没走两步就被绊倒,她只能挣扎着起来再跑。 天昏地暗,无情的黑色像是一张网将她牢牢套住,她再也无力奔跑,只是脸上布满了恐慌与不安,她想要叫出声来,可怎么也叫不出,直至,她觉得自己是要崩溃了。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滚烫粗糙,她嘤咛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伸手抓住那只手,牢牢的攥在手心里,像是稀世珍宝,舍不得放开。 “小云。”有人在叫她,嗓音低沉而醇厚。 她睁开眼睛来,周围熟悉而陌生的环境让她霎时就愣住,淡茫茫的光线是从窗户外偷溜进来的,落地窗帘在她眼前飘动着,有风吹进来,吹在她的脸上,有些凉,又有些痒,鼻尖是缭绕的幽暗芳香,似茉莉,似梅香。 “小云。”又有人叫了她一声,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她的眉头蹙了蹙,好似厌恶一般,她紧张的松开手,将脸别了过去。 她的腿上已经有医生为她换洗好伤口,用酒精消了毒,换上了干净的纱布。她打着点滴躺在床上,说道:“你开完会了?” 单其瑞点了点头,抚上她的手:“他们都出去了,我也让大姐陪着母亲去街上了,正巧开完会我来看看你。”见姚如云不说话,他也没有强求,只是笑了笑,“怎么,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呢?” 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还嫌我摔的不够吗?没人了才来假惺惺的看我。” “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嘛……”单其瑞伸手揽过她的肩,“好啦……都过去了,你也就别气我了……” 姚如云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掩人耳目?还不是专门想要试探其生对我还有没有意思?现在结果得出来没有?” “你一向护着他作甚?”单其瑞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丢了你本就活该,他没有能力得到你,你嫁给我就是他的报应!” “单其瑞,你少得意。” “难道不是?如他有这个能力,他为何不把你抢回去?还天天在中间想做个第三者不成?” 她听了像是憋着口气,怒视着他,道:“当初只是事出有因,我才跟他分手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单其瑞的脸色忽而变了变,他猛的扳过她的脸,问她:“你说,你说你爱不爱我?” 她不回答,只是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不过也奇怪,他的脸倒和往常一样,不讨厌也不喜欢,那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些在乎他呢?他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因为大哥? 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找不到原因了。 他突然俯下了一些,眼睛像要噬人了一样的盯着姚如云看,手捏在她的下巴上甚是用力,下一刻,他便吻了下来,带着疯狂而失控的力道讲她牢牢的压在床上,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直接就钻溜到她的衣服里面。 几粒扣子,被他一下子就撕落到了地上,像是玻璃渣子碎了一地的声响,他的手已经探到她的胸前来,停留在她的心脏部位。 她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身体的无力也让她懒的去反驳,只是睁着眼睛不愿闭起来怀念他吻自己的味道,那样会让她发疯的。 他放开她的那一刻,她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像是杂草一眼盘在枕头上面,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右侧面颊上,他有些喘息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恨我,你竟然连反抗我都觉得是浪费。”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胸口,轻轻的抚摸着,姚如云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双黑到见不到底的眸子,他的眉宇依旧清朗,甚至还透着冽然之气,她的手抓住他抚摸在自己胸口上的手,他的手却抽了出去。 他的气息离她愈来愈远,远到她呼吸不到,渐渐的,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也见不到。 单其瑞从姚如云的房间出来之后就去了小阁楼,王中超在上面等候着,见到单其瑞走过来,他便要紧轻声道:“总司令,刚才差点出人命了。” 单其瑞没有多大反应,唯有的只是平静:“出了什么事?” “叶嫂刚被人拖下来,有侍卫说她要上吊,她说她不想活了。” 王中超领着单其瑞走进去,三楼上只有一个小阁楼,里面静的很,一般没有人上来,单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在这里,要是将人偷偷关到上面来,还不会有人发现。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南面有扇透光的小窗户,叶嫂蜷缩在角落里,好似在轻声的抽泣着,她的头发凌乱,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梳洗了,听到门“吱嘎”的响声,她便扭过头来:“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看着也怪心疼可怜的,倒真像临近死亡刑场的囚犯一样,只是少了沉重的手链与脚链。 单其瑞走过去,叶嫂好像是认出了他,便一下子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脚,哭着说:“二少爷……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二少爷……那件事不是我干的……二少爷……求你放了我吧……我还要照顾小姐呢……” “我冤枉你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单其瑞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叶嫂依旧哭哭啼啼:“二少爷……王副官说……王副官说我打伤了小姐……我没有那么做……” “那是谁干的?” “是他亲自开枪的……那真的不是我做的……二少爷……求你放了我吧……二少爷求求你了……” 慢慢的,单其瑞蹲下身子,抚摸着叶嫂的头,还帮她顺带着整理着头发,叶嫂顿时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看他,她的眼底泪汪汪,脸颊上是两行滚烫的泪水,她才唇瓣干裂,显然已经好几天都滴水未进。 单其瑞看着她,脸上却一点都不显心痛来,反倒笑了笑,无情道:“是我的意思。叶嫂,那事你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你做的。” 正文 010.献殷勤也不怕脸红 叶嫂趴在地上,恍若未闻,下一刻却是吃惊:“二少爷,是你要抓我?你要枪决我?不……”她牢牢抓紧单其瑞的脚,拼了命的拽住,像是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的声音在颤,“二少爷……我从小带你带到大,你也知道,我是在单家长大的……二少爷……你不能那么做……你这是在冤枉我……” “再信任的人,也有背叛的一天,叶嫂,休怪我六亲不认!” “不……二少爷!那枪不是我打的二少爷!我不会那么对夫人的!二少爷……” “叶嫂,我不想用任何手段来强迫你开口,你要知道,你的存在,不要说单家,会对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你想过没有?!” 叶嫂突然止住了可怜样,慢慢松开了抓在单其瑞脚上的手,她垂下头去,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夫人……夫人……我对不住你……” “你好端端的陪着夫人有什么不好?偏偏要为他们两个做事……我看你早就准备不活了!” 叶嫂又开始流泪,像是伤心欲绝了一样,她盯着那窗户只是一个劲的哭,哭着哭着突然转过身子抓住了单其瑞的手臂,摇拽着他的戎装:“二少爷,我改过自新,重新来做人,可不可以?” 他被叶嫂摇的很不耐烦,打开那两只手说道:“你真的想这么做?” 叶嫂拼命点头。 而他却是划过一抹冷笑,盯着叶嫂的眼睛,像是只吃人的狼,淡然而低沉的说道:“晚了,唯有拿你性命来赎。” 单其瑞抓着她的手突然一松,叶嫂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扭头就走,叶嫂却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扑过来:“二少爷!不要这样二少爷!你看在我曾好生陪同夫人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二少爷……” 他像座雕塑一样驻在那里,任由着叶嫂拼命拽他,拉他,他都无动于衷,王中超赶忙上前来阻止叶嫂,将她拉着拖到那个角落。 单其瑞头也不回,大步走出这个阁楼,叶嫂哭喊着又要扑过来,王中超从后面出来后来不及将那门拉上,总算是套上链条才安心。 王中超从后面追上来,问单其瑞:“总司令,叶嫂准备什么时候枪决?” “过些时候吧。” “要不要……与夫人说?” “闭嘴。”单其瑞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指着王中超的鼻子,说道,“你干好你该干好的,这事我自会找时间与她说。” 从小阁楼出来,单其瑞又让王中超备车出去开军事会议,单其馨正巧陪着母亲刚从街上回来,瞧见单其瑞换装出门,便走过去道:“义方,你怎么又要出去?如云刚回来你就多点时间陪陪她吧……” 单夫人在一旁笑着道:“女儿啊……你就别跟他说了,他就跟你父亲一个样,只知道忙军事,以国家为根本……行了,我们回屋去。” 单其瑞笑了笑,对着母亲道:“妈,好生照顾好自己,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路上小心些,记得早点回来。”待单其瑞出了大门,单夫人又回过头对单其馨说,“走,我们去看看如云怎么样了。” ★ 天渐渐暗下来,寒气也逼近过来,姚如云觉得冷意已经遍布在周围,才叫叶嫂过来关窗户。 她叫了好几声,生怕是在楼下听不见,可是进房间里来的却是单其馨和单夫人。 “大姐……”进入到单家以来,单夫人都是体弱多病,卧在床上的时间比较多,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姚如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称呼也有些难叫出口,“妈……你怎么来了?” 单其馨笑着道:“如云……我看妈身体好些就带她出去走了走,她也来看看你……好了,你们聊聊……我先下楼去……” 待单其馨走出去,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姚如云就哭了出来:“妈……”她张开手想要抱抱单夫人,“我好害怕……叶嫂……叶嫂她在哪里……” 单夫人一向都很喜欢姚如云,对待她比对待自己的女儿单其馨还要好,可她也知道单其瑞如今对姚如云不是很好,她虽不是守旧思想之人,但也不会掺和进他们小夫妻俩的事情里去。 单夫人拍着姚如云的背,心疼的说道:“如云……与义方好好的过吧……作为一个母亲,我都懂……不要太责怪他了……” “我知道……”姚如云从单夫人的怀抱中探出脑袋来,吞了吞口水就轻轻的推开这个怀抱,“只是气不过,他那个样子,我就是气不过。” 单夫人很和蔼,总会对着姚如云体贴些,似乎只有今天,她与姚如云说的特别多,从单其瑞的小时候到现在,都统统的说给姚如云听,直到有人过来喊她们下去吃晚餐。 因为姚如云的腿受了枪伤不方便走路,单夫人便叫厨房重新做了一些姚如云爱吃的菜,让的端上来。 可单夫人的身体又不怎么好,单其馨就让母亲去休息,亲自上楼来喂姚如云吃饭。 姚如云冲着单其馨笑了笑,说道:“大姐,我又不是手都不能动,不用你喂我。”她接过单其馨手中的小碗,自个捧在手里吃饭。 只是没有吃两口,她便放下了说吃不下了,单其馨有些担心,说道:“就算再怎么样,饭也不能不吃啊……” “大姐,我好想叶嫂……她那天回来后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没有瞧见她呢……” 是啊,从跨进单家门口,姚如云的心里就期待看见叶嫂,本以为出来迎接自己的是叶嫂,可是却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单其馨帮她将碗放到一边,抚上她的手安慰道:“那天叶嫂回来我是瞧见的,后来她可能有事回老家也说不定,你住院当初,她也不是回去过吗?” 姚如云却摇着头,忧心忡忡的:“叶嫂那天是被赶回去的……我担心义方对她做什么……” “不会的,你怎么这么想呢?叶嫂是单家旧人,义方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如云,你想多了……” 姚如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抓住单其馨的手:“大姐,义方呢?他在哪里?” 她的手很冰凉,让单其馨吓了一跳,说道:“二弟开会去了,他说可能要晚些回来。”她能这样问,单其馨就认为她是想单其瑞了,便笑着道,“如云啊,你好好休息就是,二弟他回来准会过来瞧你的。” 外面飘起了雪,像是纷飞在空中的鹅毛,一大片一大片的席卷大地。 一束车灯照射过来,光镜前飞舞的雪花就如无数只飞蛾,胡乱舞动,一声短鸣急促的喇叭,单家大门也随即被打开,有侍卫上前来开车门。 单其瑞从车上下来,王中超赶紧上前替他撑起伞来,单其瑞抬眼望了望那亮着灯的房间,说道:“你们休息去吧,不要跟着我了。” 他大步朝前厅走,又径自往楼上走去,伸手瞧了瞧房门,里边没有回应,他四周张望了一番,伸手就拧了门把。 这次让他好生奇怪,换做以前,姚如云睡觉的时候都是会反锁的,今天,倒是像晓得他要来一样。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光线还昏暗的很,她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温和的一张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唇瓣上的樱红也浮现上来,她突然像是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才醒了过来。 他的身子已经俯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问她:“在等我?” 她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问自己,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可当她睁眼看清他的时候,她又是立马摇头:“谁稀罕等你。” 她侧过脸去,单其瑞却笑了笑,伸手扳过她的脸,说道:“你又在恼我不陪你吃晚餐不成?我看你的心眼快小的找不到了。” 单其瑞心情好起来倒也不会计较什么,也不知他今天出去又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但姚如云一贯不喜欢问他有关军事方面的事情。 她瞥了他一眼,挪开他的手钻到被子里去:“你一个人高兴去,我可累着,不陪你。” 他的气息渐渐远去,柔软的床被反弹了回去,之后浴室的水声就响了起来,姚如云想着,许是他今晚要睡在这里了。 和单其瑞结婚以来,她都不曾与他同床过几次,也只有在冬天的时候,她才愿意,不过许久的分离,倒让她怀念起那时的味道了。 他从浴室走出来只裹着睡袍,因为房间里烘着暖气,十分暖和。他的脚步渐进,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过来,姚如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已经睡了下来。 他的手揽过来,她却硬是不肯翻转过去,说道:“作甚?我都困了。” “小云,”他的手撑在床榻上,支撑起身子倾身过去,“我可是难得的有时间,你老是躲着我做什么?” 她转过脸来:“呸,你少来献殷勤,也不怕脸红。” 看她笑意潜伏在嘴角,脸上还绽放开红润来,单其瑞便也没有什么忌讳,愣是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