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下毒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 回廊栏杆上靠着个姑娘,水蓝色裙摆落于地面,好似一道水渍,身上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披风,脸色稍差,白纸色,唇微微发青,一双眉毛倒是又黑又长,目露精光。 奴仆匆匆上前,端着一叠桂花糕奉上:“月如姑娘,新出炉的糕点,您尝尝。” 月如回首,看了看糕点,看了看奴仆,问:“新入府的?” 奴仆答:“三日前入府,桂总管招的。” 月如笑了,捏碎了桂花糕往廊下的鸟笼子扔,翠鸟争相啄食,紧接着相继倒下,翠羽飘荡落地。 她问:“那谁叫你下毒?” 奴仆脸色一变。心里暗暗叫苦,就说“入府三天端着下毒的糕点”肯定不行,可偏偏上面说这是主子交代的办法, 一步都不能错。 他直挺挺的跪下,等死。 她自顾自的说:“我来了这穷乡僻壤三年了,有人想杀我,用的还是这种手段,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月如姑娘,侯爷和小公子已经登车,就差您了。”桂总管匆匆来寻人,见地下跪着个小厮,微微疑惑。 月如温和的问:“叫什么名字?” 奴仆意识到问的是自己,答:“武宁。” “随我一起走吧。”月如先一步而行。 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浩浩荡荡的队伍排出老远,数十辆马车装的是满满,不知道还以为是搬家。 月如姑娘上了马车,本要走,却被道路中央拦住。 拦着的人身着官服,是这菏泽县的县令。胖胖的肚子,额头上全是汗,用油腻二字形容不过分。他此刻弯腰鞠躬道:“月如姑娘操持侯府里里外外,听说生了病,如今正值秋季,寒露深重,还是当保重身体,卑职这里正好有一只上好的人参……” 那县令絮絮叨叨,听的让人不耐烦。当初月如带着两个孩子被发配到这边陲小城上,顶的是长安候的头衔,县衙每月该有供奉,可县令各种克扣敷衍,那些日子三人甚至吃不上饭,月如只得自己做生意维持糊口。 三年一过,风水轮流转。 只见为首的车厢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半大的少年冷声道:“我们长安候府什么时候差人参了?” 县令尴尬的站在那。 月如有自己的顾虑,心说晏恩还是太孩子气,掀开帘子笑道:“劳烦县令大人一番苦心,拿过来吧。” 县令屁颠屁颠的送过去,委婉地说:“待入京姑娘见到了太子殿下……” 一点都不委婉。 她含笑不语,县令心里七上八下。 侯府对面就是一家酒肆,大家闲谈之余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一早晨就忙忙碌碌的侯府车队上。 “长安候这是要搬家?” “陛下万寿节,运气好的话能留在京城里,运气不好还得回来。长安候翻身的机会要来咯,据说当年说冤案误判,说不准还能袭了他父亲的安王。” 酒肆内的众人都听说过这件事儿,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四年前,安王妃被查出是邻国细作,证据齐全。陛下一杯毒酒赐下,刚生下王子的安王妃一命呜呼。紧接着查出安王有意谋反为妻子复仇,安王被处死,两个儿子被囚禁。因朝中大臣求情,说幼子无辜,于是安王十岁的长子晏恩封为长安候,带不满一岁的弟弟前往菏泽,人人可欺。 “十岁的孩子带着不满一岁的幼弟,要不是有月如姑娘的话……” “错了,应该说要不是有太子殿下的话。” 顿时一阵狼嚎。 “月如姑娘背后的男人——太子殿下。” …… 月如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想二骂三叨咕,估计是有谁在背后议论自己呢。 武宁赶紧到了杯茶递了过去,说:“姑娘嘴唇泛青,应该是气血不足的缘故,舟车劳顿,做一些养身丸时常备用比较好。” 月如接过茶,慢条斯理的说:“你是来杀我的,倒是做起了细心稳妥的小厮。” 武宁一时无言,苦笑一声:“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不是做刺客这一行的。” 他就是个照顾人的,每天服侍穿衣洗漱,关心主子身体情况,会点小医术,走的是贴心路线。奈何摊上了一个喜怒无常的主人,突然叫他去杀人,刺杀方式安排的就连他这个局外人看着都不妥。 “信,为什么不信?” 月如喝着茶说:“太子殿下身体怎么样?陛下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也快轮到他了。” 武宁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她似笑非笑:“桂花糕,天下人都知道我不吃桂花糕。” 和太子殿下那段“人尽皆知的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就是从一块桂花糕开始的。 太子殿下排行老四,是从宫外接回来的私生子,赐名晏殊。晏殊回来那年已经十四岁,基本性格已经定型,阴沉冷酷。 那年举办了家宴,陛下醉酒提前离场。皇后娘娘道:“安王妃,你宴席前桂花糕纹丝不动,可是不喜欢?” 安王妃离席答道:“妾对桂花过敏,并非不喜欢。” 皇后娘娘便说:“晏殊看起来很喜欢,不如你端与他?” 彼时月如也在场,那是她第一次见着晏殊,并未真切的看清楚,一门心思都盯着那盘糕点。 安王妃迟迟未动,皇后娘娘也不催促,静静等待,气氛已经僵硬到了诡异的地步。 月如干脆起身接过糕点,自个吃了。 她咬了一小口吞下,继而吐出一口血,大喊一声:“有人谋害安王妃。”在径直晕过去,一连串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先是惊愕,继而人仰马翻。 那一小口险些要了她的小命,自那时起便再也不吃桂花糕。 下毒的凶手是个小太监自杀了,并未指认任何人,但是皇后被禁足三个月,其实那明晃晃的谋杀从一开始就不佳遮掩。 有人说,明知道有问题还吃皆是因为安王缘故。安王儒雅俊秀,林月如一见倾心,所以对安王妃爱屋及乌。在安王妃死后还硬是要嫁给安王做继室,婚事都定下了,安王因为谋反死了。 林月如没嫁过去,说是王妃也不合适。晏殊因为她这救命之恩甘愿维护,甚至不顾颜面求娶。奈何佳人心有所属,宁愿陪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菏泽这等穷山恶水的地方,挥霍着大好光阴,蹉跎到二十岁。底下的人叫她一声姑娘,可实际上都拿着当娘娘敬重着。 晏殊多年未娶身边无一侍妾,但大家也没往这方面联想,直到最近被册立了太子,而皇帝突然召见长安候,这桩陈年旧事就被翻了出来,而且愈演愈烈,来势汹汹,就连菏泽那边陲小城的人都听说了月如姑娘背后的男人——太子殿下,甚至还一厢情愿的认为弱质女流带着两个孩子能立足是因为太子殿下在帮忙。 月如只想说,钱是她自己赚的,孩子是她自己养的。三年来太子殿下唯一做的时候就是让奴仆给自己端一盘有毒的桂花糕。 武宁犹豫再三,捡了好听的话说:“太子殿下身体很好,性格一如既往,就是时常思念姑娘。” 月如看着他:“咱们两个坐在一个马车上亲密么?” 武宁脸色一白:“奴才,奴才是阉人。” 她笑:“和这个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我和太子殿下连同坐一辆马车都没有,我和他只见过三面。” 说什么时常思念,骗鬼吧。 武宁低头,琢磨着该怎么回话。 月如却是闭上了眼睛,没在问什么了。 ……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耗费很长时间。 晏恩还好,十五岁已经是半大孩子,晏忠却只有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兄弟俩在一个车厢。晏恩被闹的受不了了,叫月如过去。 月如上了车,肉团直接扑了过来,鼻涕眼泪都留了出来:“月如,我要奶娘。” 晏恩怒声道:“叫姨娘。” 月如好声好气的安抚,这次陛下突然叫他们回京,其实她心里也没地,想着少坑一个是一个,这次出来除了脱不了干系的王府旧人带着,其他都留在了菏泽。 晏忠哭闹了一会叫饿,月如给他吃了两块糕点,又让人热了点牛奶,他便趴在月如怀里睡着了。 晏恩严肃道:“都五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儿,姨娘就惯着他吧。” 月如看他少年老成,好笑:“五岁而已,还要多懂事,奶娃娃而已。你也别绷着,这次去京城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儿。” 晏恩抿了抿嘴唇,迟疑着问:“陛下突然召见咱们上京,是太子殿下从中操作的么?” 月如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晏恩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半晌道:“你和他……” 她笑了,连这孩子都信了风言风语。 晏恩硬着头皮说:“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好婚配,就算是惦记着……我父亲,可毕竟他死了还和我娘埋在一起。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是什么良人……你有没其他人选?” 月如猜,这话他应该想了一路,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老成么? 正文 第二章装逼遇到正主 “我以为侯爷知道,我一片情深,九死不悔,除了王爷我心中在容不下第二人。”月如一片黯然的低头,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那副憔悴的模样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晏恩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儿,少年冷峻的面容松动,透着些许手足无措:“你若是真的这般喜欢我父亲,不想嫁旁人,大不了我养着你。我就是觉得你本来有大好的将来,你是林家的小姐……” 月如没忍住,噗嗤一笑。 人人都说林家小姐仰慕安王,甘愿为继室,听久了这话她都快信了。 她道:“哪有什么林小姐,我被父亲逐出家门,如今只有月如了。” 晏恩恍惚,打了个寒颤。 父亲被赐毒酒,他和还在襁褓的弟弟被关在府内,下人全被驱逐,除了按时有人送饭,那阵子连衣服都要自己洗。 大门紧紧关闭,昔日热闹喧嚣的安王府寂寥的只有蝈蝈叫声,阴影覆盖在每一寸角落里,仿佛随时会冲出一个人掐住他的脖子,步父母的后尘。 不知过了多久,朱红大门开了一道缝隙,阳光渗透进来,月如一步步的走来,他兄弟二人终于有了依靠。 月如付出的代价就是抛弃林家的清贵显赫,陪着兄弟二人去菏泽消磨三年光阴,步步艰难。 “如果这次回去能翻案的话,我一定会请旨册封姨娘为王太妃。”他坚定的说。 “翻案就是皇上自打嘴巴,不可能的,最多就是补偿补偿你。”月如也猜不透皇帝为什么突然叫他们进京,往好了想想是皇帝想起了死去的兄弟,觉得当初的判断过于武断,往坏了想就是斩草除根。 不过要说斩草除根,他们两个孩子还谈不上有根基,一杯毒酒下去连个水花都渐不起来,往京城里折腾一趟,一点必要都没有。 她猜不透,就只能往好的方面说,让孩子安心。 愁本来就该是大人才有的事儿。 走走停停半个月,一路上没被官吏为难,不像走的时候,人人可欺。 一别三载,京城一切如旧。 昔日的安王府早就被陛下赐给得宠的亲信大臣,路过的时候月如多看了好几眼,晏恩低着头一眼也不看。 那府邸有最美好的记忆,也有最可怕的记忆。 如今晏恩顶着的是长安候的职位,被安排的住所是个不大不小的雅致院落,官吏布置收拾的倒也干净,安排了仆役伺候,正等在门口,等着长安候。 小官鞠躬行礼道:“舟车劳顿辛苦了,卑职等您洗漱,在一起进宫面圣。” 和外人打交道的事情一向是月如来,她捏着几个荷包递了过去,姿态很谦和:“劳烦大人照料,宫中事物还请提点。” 小官一反常态的推辞,客客气气的道:“林姑娘您说笑了,宫里头的事儿,您不比我熟嘛。” 林月如的父亲是皇子太傅,本朝民风开放,公主也跟着一起读书,她作为太傅的女儿与公主们年龄相差不大自然也在上书房,这皇宫还真就不陌生。 入府匆匆洗漱一番,晏恩换上了干净得体的衣裳,少年的模样酷似安王,但安王风流温柔,他眉眼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以及稍稍的恐惧。 他自觉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有所恐惧也强撑着。 月如若无其事的说:“召见你们两个也就罢了,不曾想我也有机会面圣。” 晏恩道:“我希望没有你,突然见我们兄弟不知道是为什么,连你都牵扯进来了。” 她笑:“陛下好歹也算是我姑父,见见无妨,不知柳妃娘娘怎么样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重重宫门,楼阁高耸,暮霭缭绕,终是随着太监拐进了一件暖房里,余辉斜照金砖流光,上首人一身金色龙袍,两鬓微微发白,留着长胡须,严肃而让人畏惧。 三人磕了个头,晏忠年纪小,小小人有模有样的磕了个头,就好奇的用那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上首的人。 皇帝笑了笑,和蔼了不少,叫他们起来。细细的打量着小孩子,道:“一别三年,襁褓小儿也长大了,叫什么名字?” 他们没了皇族的身份,名字也未入族谱。 晏忠奶声奶气的说:“忠儿。” 月如替着回答:“名字是民女取的,自作主张用了心字。” 皇家除了半路被接回来的太子殿下没用心,其他都是心字,按理说没了皇族的身份不合规矩。 “是个好名字。”皇帝将实现挪到了晏恩身上,怔怔的看了一会儿。 他幼弟生了一副好皮囊,冲人一笑春风拂面,花开十里。长子酷似其父,给人的感觉却像个随时会炸毛的猫儿。 晏恩其实表现还不错,皇帝问什么他答什么,视线停留在身前三寸处,始终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但他身上有着一种常年受人迫害,以至于不得不警惕起来的幼兽虚张声势的冷漠,看上去反倒有些小家子气。 “恩儿可请了先生?” 晏恩摇头回答:“并未请先生,只是跟着姨娘读了两本书。” 姨娘,这个称呼还真是…… 昔日上书房最有才气的姑娘放着大好的未来不顾,一个未婚丫头成了别人的姨娘。 皇帝脸色有些莫名的改变,想着过去种种,慢慢的说:“月如的功课好,如果不是女子,当入朝为朕分忧。” 月如并无得意之色,仍旧恭谨:“陛下谬赞。” 皇帝笑的像是一朵菊花,眼角都是皱纹:“倒是谦虚了,不像之前那样说‘就算是女子,也要入朝为陛下分忧’。” 她微微不好意思,话语带上了过去的亲密:“陛下别再小辈面前接民女的短了。” 皇帝哈哈大笑:“你是林太傅最得意的女儿,大安第一才女,哪里是揭短啊。” 月如低头看鞋尖,语调黯然:“不是了。” 她不是林太傅的女儿了,父亲愤怒至极,已经断绝父女关系。 皇帝叹了口气,又捡了两件不痛不痒的事情说一说,过了半个时辰挥了挥手,让三人下去。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容易倦怠,仔细想想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大总管伸手做请,面带笑容:“陛下赐晚膳,贵人这边请。” 三人被带到偏阁,还是不明白陛下召见他们的目的。 屋内都是伺候的宫女太监,不好说话便一阵沉默。宫里的人都很规矩,轻易不敢搭话,饭菜吃了安静又乏味。 忽然间,门被推开,宫女太监一起行礼:“长公主。” 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华服女子走进来,她眉目骄矜,肌肤白皙,下颚微微太高,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感觉:“林月如,你居然回来了。” 大总管暗叫不好,当初在上书房就长公主和林月如年纪一般,林月如处处压公主一头,两人是出了名的冤家。他无奈道:“公主,陛下留饭……” 还没说完,长公主打断:“大总管,我来和故人叙叙旧,父皇总不会拦着吧。” 大总管苦笑不言语。 月如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这位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女儿,闺名唤做莲华,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在一种公主当中都是顶尖的。 晏莲华迈着步子进来,也不看行礼的众人,只是死死盯着月如,冷哼一声道:“父皇的寿宴一过你就赶紧滚,别再这里碍眼。既然要跑到那鬼地方当王叔的未亡人,那就别到活人堆里待着,晦气。” 三年不见,一见面就刀剑相向,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月如将碎发别再耳后,浅浅一笑:“你既然说我是安王的未亡人,那按理说我是你的婶婶,叫一声来听听。” “你。”晏莲华眉目一挑:“你放肆,婚事又没成,你一个未婚姑娘非要照顾人家的儿子,家也不要了,人你也不顾了,跑到边陲小城去养孩子!你真是失心疯!” 晏恩忍耐不住:“陛下召见,公主就算觉得碍眼也请忍耐一下。” 晏忠小,抱着兄长的大腿眼巴巴的看着,快哭了,强忍着呢。 晏莲华这才将视线放在两个堂弟身上,没太关注,又盯着月如,道:“陛下召见的是长安候和其弟,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回来和公主又有什么干系?” “干系?自然有,你知不知道外边人说的多难听。你知不知道外边都在谣传,说四弟他他……” 月如明白了,那些流言的确有些过分,她微笑着说:“为我守身如玉。” “对我魂牵梦萦。” “爱而不得?锲而不舍?” 她装模作样的感叹:“我都叫他要收敛自己感情了,偏他不听,对我见之不忘,思之如狂,藏都藏不住。太子殿下这么喜欢我,还真是让我困扰呀。” “困扰?” 一声略带阴沉的声音响起。 长靴踏入殿内,一身红衣,外披黑色大氅,身形高大,神情淡漠疏离:“这么喜欢你,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月如脖子一缩,遭了遭了,装逼遇到正主了。 正文 第三章谈不上情 晏殊与月如之间谈不上情。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林府,月如被太医院集体诊治一番,勉强能下地,他前来道谢。 道谢是对外的说法,是来的理由,但实际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晏殊锥心三连问:“谁让你救我的?谁准你救我的?谁要你救我的?” 一脸三个问题,成功让月如闭上了嘴巴,把“不客气,应该的,救你是举手之劳”这些话咽下肚子。 她想了想,说:“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才不是救你呢,你只是一个顺带,我要保的是安王妃。 那种情况下难以理解为什么皇后要杀一个第一次见面、刚接回来的私生子,还是当堂之上不加遮掩的态度。毕竟皇后自己是有皇长子的,而陛下也有三个庶子,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难道是因为陛下没和她商量,直接在宴会最高潮的部分宣布自己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要认祖归宗,给诸位瞧瞧。 那十四岁的小小少年眼中充满了野性,活像一头见谁都想扑上去撕咬的小狼,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被塞到了皇子的席位当中。 陛下饮酒过度下去休息。 皇后得到致人于死地的机会不肯退让,安王妃没法退让。 那就只能她来,其他人没那个必要也没勇气掺和。 晏殊讥笑一声:“你会后悔的,你不知道你救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月如看着他比自己还矮还瘦的模样,伸手在他脸上用力的捏了一圈:“你也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个仙女。” 当时仗着自己比那瘦瘦小小的男孩高,力气大,好好的捏了捏那没几两肉的脸。 如今,晏殊生得忒高,一米九没跑,往跟前一站充满了威慑力。 月如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凌空而起,太子殿下竟是直接将人扛了起来,跟抗麻袋似的。 众人惊呆了。 大总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 晏莲华捏了捏自己的手,确认不是幻觉,艰难道:“四弟。” 晏恩扑过去抓住月如的胳膊,晏忠保住晏殊的大腿,跟个小猴子似的。 晏殊不理会身上一连串的挂件,大步行走,淡淡道:“咱们好好谈谈思之如狂是怎么回事儿,说说你想怎么死。” 晏忠发现大长腿跟秋千一样晃荡,玩高兴了咯咯笑。 她头冲下,头昏脑涨,耳畔感受到嗖嗖的风声,急道:“死鬼,你急什么,放我下来。” 场面又是一惊,纷纷表示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晏恩拉着她手臂的手都松开了,一时间犹豫。姨娘好不容易有了新欢,不惦记自己死去的爹,自己要不要拦着呢。 晏殊嘴角明显有抽动的痕迹,把人放下来,似笑非笑的问:“死鬼?” 月如眼瞧着屋内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干脆心一横,哀怨啼哭:“我既然心里有你叔叔,那断断不会和侄子不清不楚,这么多年你纠缠不休,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就算你在用任何龌龊手段,我都不会屈服的。晏恩,晏忠,咱们回家。”说罢转身就走。 皇宫的路她熟悉,两个孩子赶紧跟上。 晏殊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他纠缠不休? 莲华犹豫再三,上前一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苦,一直惦记她,可她对王叔一片痴心,名声早就糟了。你刚被立为太子,和她纠缠在一起是要吃亏的。” 大总管叹了一声,这些皇子公主贵女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命苦,情路也苦。 晏殊环视四周,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脸上都写着,侄子与叔叔争女人,输给了死人,太可怜了。 太子殿下,很苦。 太子殿下,很想杀人。 过了今日,流言更胜。 长公主晏莲华痛心疾首的和自己的闺中密友们说起自己弟弟的这桩孽缘,描绘的那叫一个入木三分,情景再现,并且说起了过去在上书房里那短短的两年,那二人之间的故事。 言道:二人虽然说话不多,互动不多,但是可以捕捉眼神,从细节看出两个人定然是有暗情流动。 林月如就是个绿茶婊,不喜欢晏殊却勾引着,俗称养备胎。 很快,民间就出了崭新的话本子,题目叫做:听莲华公主讲那过去的故事。 小字:八一八你不知道的林月如。 后来皇帝知道了,感叹道:我儿有心向明月。 于是这段旷世三角恋就被官方盖章了。 太子殿下有苦难诉,成了世间的多情种子,各大家族的女儿见了他在不是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而是用怜悯的目光瞧着。 宫女们也不在往他怀里扑,而是转而向五皇子六皇子使劲。 上至宫廷,下至百姓,津津乐道。 故事的主人公眼下没心思听自己的戏,月如正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有登门拜访的一律回绝。 一路上舟车劳顿,在加上在苦寒之地吃苦,身子比寻常女子弱,一来月事更是要半条命,没人帮得上,每个月一次大家都习惯了。 只能熬点热水,最多煮点汤药。 武宁在宫里是照顾太子的,照顾太子殿下之前也跟着妃嫔过,知道一个很好的方子,匆匆去抓药,果然效果不错。 月如捡回了半条命,半血复活。 桂管家拎着好几封请帖过来询问:“能拦下的都拦下了,就是有三个不好处理。一封是五皇子的,一封是六皇子的,都是邀请侯爷过府做客的。” 月如当初是闺阁小姐,后来是远走他乡,耳目不够聪明,基本上从别人的举动中判断局势动向。 “那两个小东西一个比一个精明,估计是从陛下那探到了什么口风,看样子陛下是真的回心转意,要厚待晏恩晏忠了?” 桂管家自幼陪着安王,感情深厚,忍不住愤愤不平:“王爷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谋权夺势也不怕污了他们的眼睛,那是明晃晃的陷害啊。皇帝借机把人家父母杀了,现在又来厚待孩子?!这是到了晚年快死了记挂起血脉亲情,还是怕史官的笔也得太难堪,让他成为连亲兄弟都下手的暴君?!” 月如苦笑:“不可说不可说。” 对于他们来说,能保住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陛下当年一杯毒酒赐死王妃,后又将王爷斩首示众,下手毫不留情,两个孩子险些也被株连,现在摆出要厚待的架势,我总觉得不安心。”月如捂着自己胸口,缓缓合上眼睛,满府死光了人。 活下来一个桂管家也是遭受了极为残忍的酷刑,侥幸脱生。 现在陛下一副和蔼长辈的样子,让人不甘信啊。 桂管家缓和了一下怒气,迟疑道:“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子殿下?陛下对太子殿下更是宠爱有加,力排众议册封太子。”顿了顿又说:“奴才打听了一下,太子殿下当真是如日中天。皇后娘娘自大皇子死后就闭宫不出,形同虚设。二皇子早早夭折,三皇子素来体弱咳血而亡,但有人说太子看望过三皇子以后,三皇子就病逝了。” 有宠爱,有心计,有手段,还真是人生赢家的标配。按着这种私生子的人设,难道说他娘是皇帝的真爱? 月如缓缓闭上眼睛:“陛下当年只接回了晏殊,其母估计亡故,那可有追封?” “没听说追封。” “不应该啊,按理说成了太子,无论生母多粗鄙都应该给个追封的。他娘拿的不是真爱人设?” 桂管家道:“听说朝中有大臣要追封,但是陛下拒绝了。” 也许真的是晏殊哪里初衷,得皇帝另眼相看。 月如沉吟片刻,冷不丁的问:“你说三个比较为难的帖子,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给您的,是您的母亲。” 林太傅与发妻恩爱有加,生育两子三女,月如是最小的女儿,被看作是掌上明珠,她也的确如明珠般闪烁夺目,甚至有生女当生林月如的话。 按着正常路线,她自幼和皇子公主们读书,最后的结果就是成为某位得宠皇子的妻子,继而太子妃,皇后,母仪天下。 可她不。 她愣是在一种皇子当中杀了出去,直奔皇子的叔叔,安王殿下。那位温柔善良多情,从不与人为恶,常常夫妻一起救济灾民的男人。 爹气的跳脚,说没她这个女儿,转瞬在朝堂上冒着被陛下责问的风险,求陛下饶恕稚子。 娘哭的伤心,几次晕厥。但是在她偷偷走的时候,给她收拾了包裹,支开了下人,还送了一匹日行千里的枣马。 一阵恍惚,回过神来,月如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爹娘。” 桂管家说:“可要不是您,侯爷和小公子哪里活的下来,安王一定会感激您的。” 月如嗤笑一声:“人人都说我喜欢安王,莫不是把你洗脑,也当真了。” 桂管家笑笑,转而问:“那您母亲……” “见,不孝女月如去给母亲磕个头。” 正文 第四章:重回林府 亭下碧水寒,荷上彩蝶飞!初阳下林府东苑晚月亭下塘水洋洋,柳氏独坐栏前漠望着水中荷叶上戏耍的蝴蝶,脸上露出久违笑意。自从三年前林月如离开,作为母亲的她就日夜以泪洗面,如今女儿回来了,她就急切差人送了书信。 当初林月如选择带着安王两个孩子离开的时候,身为太傅的林永孝是极为震怒的,这种无耻行为无疑是给林家脸上抹黑,所以林府每一个人出去送别,也没给她一丝的钱物。 “你说月如会来么。”柳氏对身旁的吴妈说,吴妈稍有疑虑回答,“应该会,小姐自幼懂事,对以前的事断不会记在心上。” 柳氏欣慰点了点头,“这孩子虽然性格刁蛮,从小却与你很亲近,自然是更了解她。” 此时,有人来报,说是小姐已经出了馆舍,很快就会过来,柳氏立刻整理衣衫,吩咐下去准备迎接小姐。 林府地处京城偏西一个普通大街深处,周遭车马很少,林府的人也很少出门走动,林太傅更是深居简出,整日里窝在书房研究学术,最近两年连朝政也很少参与。有人说是因为小女儿与安王的丑事,让他没脸见人,也有人说皇上有意冷落他,让他闭门思过,无论各种原因,如今的林府已经不像以前的门庭若市。 林月如下了轿,在府丁和丫鬟侍候下进入府中,院落和庭房还是老样子,只是人丁少了一些,假山的露台多了些青苔。还好物是人在,一切尚可重来。 “我的儿回来了。” 处于庭前的柳氏看见林月如到来,早就热泪盈眶,扬手小跑过来,饶是林月如坚强如斯,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情,扑过来跪在地上,“娘,不孝儿回来看你了。” 柳氏紧紧把月如搂在怀里,二人就是一顿痛苦,下人们也感同身受痛哭流涕。一阵离别之苦过后,柳氏夹着月如胳膊进入厅堂,与正堂并排坐下,吴妈带人上了果盘米糕等小吃,月如又与吴妈寒暄了一会,大家才平息下来。 听月如去说了边陲生活凄苦,柳氏怜惜说道,“明儿我就去进宫,与你姑姑一起见皇上,死活让你留下,莫在去受那无畏痛苦。” “娘,此事女儿自有打算,您还是不要给姑姑添乱了。”林月如推诿。 “不行,这次说什么也要听我的,三年前就是太任由你了,使得我们家人不能相见,还有你那执拗的爹爹,说什么也不让我给你捎信,以前我就没发现他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柳氏抱怨着。 知道母亲现在气头上,林月如也不便无她争辩,四下里看了看,几个旧的侍女丫头们都在,人数少了一点,却也有一两个新添人丁。 “这两年你爹朝事上了,人情交往也跟着少了,你兄姐也不在身边,用不上的人就打发了,倒是皇上可怜咱们,给加了些封赏,还赐了两个丫鬟。”柳氏细心介绍。 “娘~”林月如稍微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问曰,“爹爹在吗。” 毕竟是亲骨肉,再有怨恨也割断不了这份情感,柳氏激动的叹息一声,“他在书房,你去吧,他也很想你了。” 书房在林府北苑,院落进没有假山,只有树林池塘和楼阁,楼阁有两座,一座书阁,一座暮阁。小时候父亲在书阁里教导子女四人读书知礼,玩些时候就去暮阁休息,林月如是最用功的一个,经常读书至深夜又独自睡在书阁中,林永孝对她也寄予厚望。 如今再到北苑,池水依旧,林木苍黄,林月如不由得心酸。这时,一个丫鬟端着汤药从里面走出来,锐利的眼神瞅了林月如一眼匆忙走过。 “等下,你叫什么名字,是来做什么!”林月如忽然拦住丫鬟,丫鬟很有礼貌稽首回答,“回小姐,我叫绿珠,过来给老爷送药的。” 来的时候柳氏说了,林永孝近年来缓了喘鸣,每天早晚两遍药,药都是宫里御医开的,而这个绿珠也是皇上赐给林府么一个丫头。还有一个叫碧荷,刚才在前厅里已经见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林月如奇怪问她,绿珠稍微停顿回曰,“之前府里就传开了,再见小姐这样的仪容举止就八九不离十了,刚才老爷还问奴婢呢,您快些去瞧瞧吧。”绿珠说着就独自走了。 好机灵的丫头,不愧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不知怎地,林月如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姑且不论她,以后有机会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事,想着林月如就进了书阁。 依着林永孝的习惯,喜欢在三楼读书,靠着后窗,正好能接受池子上吹来的风,还不时的吟诗一首聊做欢喜。 “爹爹~” 林月如一声悲痛深切的呼声,把此时正凝目远视的林永孝从惆怅里唤了回来。回过头来,林永孝收紧眉头,眼睛闪动的打量着月如。 噗通一声,月如跪于地上,“女儿不孝,给爹爹添麻烦了。”说着林月如就泪如雨下,手背不停的摸着眼睛,跟做错事小孩子一般。 沉默了很久,林永孝慢慢起身,有些恍惚的过来扶起她,“好,回来就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林永孝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异常的镇定。 父母二人相坐述说了这三年的过往,林月如边睡生活的辛苦自不用说,不曾想林府的生活也这般落寞,皇上对他渐渐疏远,几乎免了他所有朝政。林永孝逐渐心灰意冷,加上对女儿的愧疚,身体日渐衰败,不久的淤积了喘鸣。 皇上可怜他人老身衰,曾经有功于朝廷加了不少封赏,本来柳妃要过来看看,都被皇上阻止了,说是不合礼仪,皇妃没有探望臣子的先例。 林月如对皇上的态度很是不解,这次回来种种迹象表明皇上不想再追责安王的事,对她自己也很客气。对林永孝也算尽了君臣之礼,免了朝政还加了封赏,为何偏偏不允许柳妃与林府接触。 正文 第五章:碧荷之死 晚上不回馆舍,林月如托人给桂管家捎了口信,好生照料晏恩晏忠兄弟,晏忠有些不情愿,自小就没离开过月如一天,难眠抱怨。倒是晏恩懂事,知道姨娘与家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用心安慰弟弟。 林月如留下林府不全是为了团聚,她还有些困惑需要弄清楚。林府供奉多了,与外界交往少了,为何人丁却少了,皇上赐了两个丫鬟过来到底是什么用意。 家宴是在日落三刻之后,只有四人,林太傅,柳氏,林月如还有奶娘吴妈,周围有四个丫鬟侍候,竟没有碧荷和绿珠。虽说只有这几人,却也热闹的很,林月如本就多话,说了一些流放生活的趣事,听起来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苦,还很有乐趣,时而逗得众人捧怀大笑。 柳氏更多的关心她的婚事,她与太子晏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虽说自己人知根知底,耐不住别人说三道四,问林月如自己的想法。 “这些事随他去罢,我和他之间本就没什么事,婚事以后再说罢。”林月如毫不在乎的说。 “这哪能随意,你哥姐都有归属了,如今你也及冠之年了,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太子,咱再找别的,咱俩有的是路数,我和你爹可以去找皇上说。”柳氏说道。 林太傅也随着附和,其他丫头们也跟着议论起来,林月如知道一时也说不清楚,就喝了一口椰汁,“咦,这果汁味儿不错,和以前吃的可不一样。”柳氏立刻把驴壶推过来,“这可是南疆进贡来的,皇上特意赐了两壶过来,另外,还有西域的葡萄汁,吃过饭了,娘弄些给你润润嗓子。” 柳氏说着就朝外头看了一眼,“这绿珠也是,去了这么久还不来,做事越发的不上心了。” “许是后房事多,奴婢过去看看罢。”一个丫鬟说,柳氏点头吩咐去了。 过了很久那丫鬟才回来,端回来一叠羊肚肠,看脸色不太好,林月如奇怪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丫鬟看了柳氏一眼,柳氏立刻打断说,“于是后房太忙,我们先吃。”林月如何其精明,知道有事嘴上不说,心里决定要弄个究竟。 饭后,大家稍微聊了会天就各自散去了,林月如被安排在西苑月阁休息,西苑以北就是通膳房,林月如径直走了过去。到了院口就听见里面有丫头的争吵声。 从二号厨房半开的窗户能看见是两个丫头在争吵,林月如轻声走到窗前往里看,一个是晚宴时去催促羊肚肠的丫头,另一个她没有见过。 “那个做贼子的在外面偷听,还不给姑娘进来。”里面传出碧荷的声音,接着两个丫头一起跑出来,一看是林月如一个丫头立刻低下头,那丫头却是不甚恐惧,却也闭上嘴。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嚷。”林月如问。 “我来催促她快些给老爷把药汤端过去,她却如此懈怠,说她几句还辱骂我。”丫头气恼回答。 林月如看向碧荷,“可有此事?” “只因一时找不到药材,奴婢也是翻了很久才弄出来,御医说了老爷的药一分也不能少。”丫头解释说,林月如过来看了看正在煎熬的瓷皿上的药汤,“把药方子拿来我看。” 林月如看了一眼药方子,确实治疗喘鸣的丝毫没错,问道,“少了拿着药材。”丫头立刻回道,“地龙只有两克,奴婢也是从储药箱里翻出一些补上了。” “既然知道老爷每天要用,为什么不事先准备好。”林月如严肃问,丫头有些慌张说道,“奴婢不知,之前都是碧荷管这事的。” “碧荷哪里去了。”林月如问。 丫头们摇头,林月如思索了一会吩咐她们把药给老爷送去,自己就四处查看一番,这通膳房一共有四个厨间,一号和二号主要是素材,三号房专做荤菜,四号房是生品水果糕点之类用房。碧荷和绿珠起侍奉老爷夫人饮食起居的,比其他丫头更频繁出入通膳房。 听柳氏说傍晚绿珠就去了宫里,去哪些必备物件,估计也是为了缺少的药材,碧荷也就留下了。听丫头们说碧荷除了按时侍候之外,很少出门,喜欢玩弄花草,特别是对于插花更是着迷,有时候竟也忘了正事。 林月如来到偏院下人住处,此时大多都出去玩了,院里只有两个屋子凉着灯光。月如没有打扰她们,直接碧荷房间,有吴妈给的钥匙很容易就打开门。推开门就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林月如轻轻吸了一口,四处打量。 床褥整齐还是凉的,桌上茶杯见底,看来碧荷一直没在屋里,那她去哪里了。窗台有两盆花,开的很盛,梳妆台上还有一瓶青花瓷插花,花枝是新的,一共有九只,疏密刚好,花叶相间也恰到好处,果真是行家 林月如满意的回头,把目光集中在墙边的衣柜上,衣柜没有上锁,林月如下意识过来打开,全是做工不太精致的女孩衣物。随意拨弄一下,发现下面有点奇怪。 掀开衣物一看,竟是一具尸体,正是碧荷的,林月如大吃一惊,刚想要把尸体拖出来又果断停下。三年流放让她心思极为沉重,何况她自己也多次从鬼门关逃生。 仔细查看一看,碧荷胸口有个比针孔略大的血洞,看来致命的是这个伤口,稍微沉思了一下林月如就整理好现场把柜子关好。又看了看周围事物,离开屋子。出来后就看见之前那丫头走了进来,看见林月如急忙打了招呼。 “小桃,你过来。”林月如叫她,丫鬟小桃拘谨过来不敢做声。 “这么大院子怎么才住了这几个人,是不是府里待遇不好,你们不喜欢做。”林月如问,小桃立刻摇头,“老爷夫人待我们很好,只是~” “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说,保你没事。”林月如打消她顾虑。 “从面前府里就断断续续有人失踪,老爷还请了顺天府的人来,也每个说法,有的人害怕就决意离开。”小桃回曰。(83) 正文 第六章:收下武宁 原来是这个原因,林月如将丫鬟打发了,就来到东苑暮阁后围,这里是吴妈和老家丁住的地方。这里虽然是东苑里比较简陋的一处,却记载着她幼年的欢乐,小时候她经常来偷吃吴妈的甜饼,偷喝老家丁们藏匿的烧酒,连她自己都纳闷当时的她怎么喝得下那么混烈的酒。 只敲了一两下门,吴妈就把她迎了进来,桌上早就准备了甜点和茶水,“就知道你回来,特地给你准备了我亲手做的甜点,尝尝看,比以前怎么样。” 林月如郑重咬了一口,点头夸赞,“吴妈的手艺日渐精湛,丝毫不差于宫里御厨。”吴妈满足笑曰,“就你小嘴会说话,当年你偷吃的时候还一个劲说太硬。” 林月如愧疚笑了笑,吴妈作为奶娘供养了她们姊妹三人,而她却是最淘气的一个,如今人老色衰,还孤身一人,看了让人心痛。吴妈陪她喝了几口茶就问,“你找我必是有事,尽管问罢。” 吴妈自小看着她长大,对她的一言一行观察的比柳氏还要细腻,林月如也不掩饰,直接问了老总管的事,还有最近来府里发生的事。吴妈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这事老爷早就知道了,只是碧荷和绿珠是皇上来的,各府衙都不敢插手。” 林太傅和柳氏早就知道她们有问题,却又摸不清皇上用意,加上也没有切实证据证明她们有问题,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错,这事确实很蹊跷,皇上如果要对林太傅怎么样啊,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如今碧荷又死了,更说明此事不是皇上本意,那她们来林府起是何缘故。 “月如啊,如今不比从前了,我们林府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还是算了罢,大家都小心点就行了。”吴妈说道。 “这怎么行,整天生活在恐惧中,比死了还难受,我觉得这里面有更大的阴谋。”林月如说。 说着月如就在吴妈耳边嘀咕几句,吴妈脸色大变,“你是说真的。”林月如点点头说,“此事透着怪异,我要弄个明白,碧荷的事就麻烦你处理了。” 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林月如就离开暮阁,回到月阁房间躺下后,把今天的事灰衣了一遍就去睡了,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林月如就接到馆舍来信,说是晏忠一晚上苦恼,非要见月如,没有办法月如只好先回去看看。回到馆舍晏忠就扑过来哭泣,问月如是不是不要他了,月如安慰了许久才算平静下来,让桂管家带他下去休息。 林月如则是把目光盯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武宁身上,从进来时候她就看见他了,林月如奇怪问他,“你不是太子的人么,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从离开京城到侯府那一天我就是侯府的人了。”武宁果断说,林月如冷淡说道,“这是太子说的?”武宁没有回答,林月如沉默片刻点头说道,“罢了,只要你不嫌我这简陋,就留下罢,恰好我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其实对于武宁的来意她已经知道,是太子派来保护她的,至于太子是处于什么目的她一时也弄不清楚,那个人天生是个怪物,从不按正常路数做事。还有之前武宁给她有毒的桂花糕,她知道有人借刀杀人,那个人她也知道是谁,只是目前她还不想追究这件事。 不久,宫里的大总管就带人送来了各式帛匹衣饰,还有米粮钱物,月如吩咐桂管家收拾妥当,自己就和大总管交谈起来,谈话剪林月如有意无意提起绿珠和碧荷的事。大总管稍有迟疑的说了一下,就是皇上体谅林太傅身体有恙打发过来照顾的。 大总管还说每隔一段时间她们就会去宫里取些必需药物,都是从太医院拿的,昨晚绿珠还去了宫里,与大总管还聊了几句。了解完之后,月如就送大总管离开,大总管走的时候还提了一下,说是长公主很想再见见她,不过,太子似乎很不情愿。 林月如莞尔一笑,对于晏殊那怪人她习以为常,嘴里说的话没几句靠谱的,倒是长公主晏莲华的态度颇有深意,她们两个从小就不对付,昨日进宫还相互扯皮,今日又说想叫她,却是有些奇怪。 不过,她此事更在意的是林府的事,本来她以为碧荷是绿珠所害,大总管亲眼看见昨晚她出现在宫里,而碧荷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死的,这么说来凶手另有其人。林月如跟桂管家交代了事情,就带着武宁一起回了林府。 首先她就来到北苑,刚进来就看见林永孝在院中打养生拳,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林月如高兴过来问,“爹爹您身体好些了么。” “绿珠带回来的药果然有效,气也顺了,精神就好了,呵呵呵~”林永孝爽朗的笑道。 “绿珠回来了?她在哪里?”林月如问。 “此时,应该在通膳房罢。”林永孝漫不经心的说。 林月如听了立刻转身离开,来到通膳房看见两个丫头正在清晰碗筷,林月如拿起还留有药味的弯闻了闻,问道,“这是刚才老爷喝的药么。” “是呢,”一个丫鬟说,“是我们一起熬的,绿珠亲自送过去的。” “她人呢。”林月如问,丫头回答,“好像有急事先走了。” 林月如立刻跑开来到偏院,先打开门进了碧荷房间,一切如常,打开柜子碧荷尸体已经不见了。林月如思索了一会出了屋子来到另一排绿珠屋子敲门,没有回应,打开门进来,里面没人,被子平放很整齐,是凉的。 “是谁在里面?”门外传来绿珠的声音,林月如回头的时候,武宁早已经站在门口了。绿珠进来看见林月如立刻行礼,“原来是小姐,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住这有一年了吧,可还习惯?”林月如问,绿珠立刻回曰,“谢谢小姐惦记,奴婢还算习惯,比宫里随意多了。” 正文 第七章:月如鉴画 林月如随意打量着她,绿珠显得有些拘谨,问道,“小姐有事吩咐么。”月如微微笑了笑说,“你是与碧荷一起过来的吧,平时可是不少走动。” “碧荷不大爱说话,唯一的乐子就是那些花花草草,闲得时候都是我去找她,虽说我们都是宫里出来的,性子相差还是很大。”绿珠回复着,眼睛瞟着她,月如微微点头,刻意回头向碧荷屋子看了看。 “她这个时候应该去外头采集花枝去了,小姐如果要见她,晚些时候奴婢带她一起给你请安。”绿珠不紧不慢的说。 “罢了,日子还长,以后见了再说罢。”林月如随意打发几句就离开了。 走到偏院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绿珠晚把门关上了,站在窗口注视着她,月如不动声色走开了。 一夜无话,林月如一觉睡到自然醒,发觉已经日上三竿了,刚铺好被褥,就有丫鬟端着浸了桃花的盆水过来。月如一边洗漱一边责问,“怎么不早点叫我,你看,都快晌午了。” 噗嗤~丫鬟笑了一声,“夫人不让我们来打扰你,说是让你好生赖着床,估摸这时候小姐要醒,就吩咐奴婢过来了。” 月如欣慰的笑了笑又问,“早上可有什么事?”丫鬟点头说,“宫里来人了,怕是小姐要去趟宫里了。” “你又如何知道。”月如奇怪问她,丫鬟撅了撅嘴,“老爷都半年没进宫了,小姐这一回来就来人了,还不是冲您来的。” 月如不由得笑了笑,这丫头倒是机灵,就问了她的姓氏年岁,得她叫雪冬,随林姓,今年十六,一年前来的林府,也是这三年来唯一一个进入林府丫头。林月如不得不佩服母亲眼光,有意安排这丫头过来侍奉她, 过来暮阁大厅,早就有人等着她了,带着她来到偏房,已经摆了早餐,汤菜面糕都准备好了,父亲已经坐在中间了。柳氏拉着她一起坐下,留下两个丫头后大家就开吃了。 林永孝吃着就满脸疑虑的看着林月如,月如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赶紧问道,“听雪冬说早上宫里来人了,是有什么事么。”柳氏笑眯眯说,“就知道你会问,还真像极了你爹,是个急性子,”故意停顿了一下说,“皇上说要让你帮他看些字画,说是只有你能明白。” 说到这里林永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女儿学富五车,知晓不少于五种文字,十分受皇上赏识。不过林月如倒是感觉蹊跷,如今长安侯的事正闹的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召她进宫必有深意。 “月如啊,皇上如此器重你,可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再鲁莽行事。”林永孝提醒她说,林月如低头表示认可,柳氏尖庄责怪了他一番,林永孝沉默片刻又问,“你让吴妈来问我身体是何意思,有什么不能方面说的。” 林月如一听不好,赶紧站起来,神秘一笑,“这是秘密呦,千万不要说。”说完就快速跑出去。 “这孩子,又搞什么鬼,都是让你宠坏了。”林永孝叹息说,柳氏一脸的不高兴,“你还不是一样,有脸说我。” 晌午时分,林月如才进了皇宫,直接来到御书房,正好看见两个老臣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林月如脸色沉重叹息一声,也不等她打招呼就气呼呼走了。估计是为了安置长安侯的事不痛快,这些老学究,就是迂腐顽固,不可理喻。 一会大总管就从里面出来,看见林月如就小声说了几句,嘱咐她说着皇上说话,察言观色之类的,这时里面传来皇上低沉声音,“是月如来了么,进来吧。” 月如刚要行礼就让皇上阻止了,看着皇上一筹莫展的样子,林月如问道,“皇上可是为了晏恩的事发愁?” “唉~”皇上叹息说,“朕只是想让安王一脉能传承下来,可他们偏偏不愿意,着实让朕心痛。”林月如很同情的点了下头,耐心说道,“皇上,您的一片心意晏恩他们已经知晓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罢,您千万莫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圣体,至于侯府的事慢慢再说罢。” “现在看来只能如此了,不过,朕向你保证一定尽快安顿好此事。”皇上说道。 林月如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随附了几句,场面显得有些尴尬,此时,皇上拿起桌上意乱字画,对大总管说了句,“福安!” 大总管立刻拿过来,与林月如一起打开,竟是西域风土人情,林月如认得出,是西域大郦食国的风貌,以前在一部介绍西域各国风情的《西域闻志》里看过。西域大郦食国,人高壮,头裹双带,身着宽袍,踩套靴,善骑射。 “这是大郦食国风土人情,看景象似是大城风貌。”林月如细细说道。 “哈哈哈,不愧是大安国第一才女,一眼就能看出此画来路。”皇上高兴夸赞道。 “皇上何故给草民看这幅画?”林月如奇怪问道。 “朕问了许多史官大儒,都看不出此画来历,甚是可气,就想到你了,果然没让朕失望。”皇上高兴说道。 早在三年前大安国就与大郦食国修好,安王出事前也去过几次,据说大郦食国有意与大安联姻,后来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如今皇上把这幅画拿给她看,又有什么暗示。 这件事姑且不提,林月如这次来主要是了解碧荷与绿珠的事,就想开口向皇上询问,谁知皇上忽然把脸沉下来,说道,“月如啊,你回来也有些时候了,去见见柳妃吧,昨儿她还在朕面前念叨你呢。” 也不等月如说话,大总管就带着她走出御书房。 玉宸宫在后宫西北方向,与前攻有一段不小路程,进了后宫就来到中央花园,看见一群宫女围着一个皇子玩闹。忽然,一个花球飞了过来,正好落在林月如脚下。 林月如捡起来看了一下,里面是实心皮囊,外面缝着花布条,做工很精致。 正文 第八章:绿珠来历 “这位美丽的小姐,能不能把花球给我。” 眼前一位一身紧身土黄色缎袍看着很文秀的男子,笑呵呵的说着,林月如边打量着边把花球递给他,这男子目光闪烁,举止轻佻,月如感觉很不舒服,转身就要走。 “咦,你是刚回来的那个安王府的林月如吧,前些日子我见过你。”男子忽然说道,林月如又转身冷眼看着他,“你又是谁。” “我叫晏意,你叫我小意就好了。”男子笑眯眯说道。 晏意,齐淑妃的儿子,皇上第五个儿子,因为生母死的早,自小就寄养在皇后名下。据说是个游手好闲登徒子,不爱读书,自小就喜欢刷闹,偶尔跟宫里侍卫学者拳脚,也是图个乐子,今日看来传言不续,贼眉鼠眼确实个登徒子。 “原来是五皇子殿下,失礼了,奴婢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你雅兴了,先行告退。”说着林月如就要走。 “喂,你个下人怎么这么不知礼数,见了五皇子也不见礼,还如此放肆,成什么体统,你是那个宫里的。”这时,一个紧身浅绿色简约轻衫的少女走过来,怒斥着林月如。 月如上下打量一番,十五六岁样子,一身粗制衣衫,一看就是宫女,林月如不屑说道,“你又是什么身份,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的,又是那个宫的。” “我?呵呵~”小丫头一脸鄙夷的笑了一声,“说出来吓死你,我是景宸宫的容妃娘娘的侍前丫鬟。” “侍前侍后的也只是和丫鬟而已,有什么值得张狂的。”林月如说道。 “你说什么,你个小杂胚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报上名讳。”这宫女气恼嚷道,眼神不断的瞟着五皇子晏意,晏意倒是一副看大戏的架势,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女子表演。 林月如懒得搭理这种无聊之人,转身就要走,忽然被宫女扯住袖子,一个劲叫嚷着赔礼,林月如厌烦了把她甩到一边,怒斥道,“滚一边去,本姑娘没和你拉扯。” 说着就转身朝玉宸宫走去,宫女在后面哭丧着大骂,说是一定要报复她,还跟晏意撒娇,为什么不帮她。晏意诡异的笑了笑,拎着花球回去继续玩。 柳妃是林月如母亲柳氏的远亲妹妹,叫柳如菲,长的非常漂亮,也知书达礼。当初因为家道中落投靠林府,一次皇家盛宴上,皇上一眼就看上了,迎进宫里做了贵妃。头几年皇上也非常宠爱她,可她就是肚子不争气,五年了也没个皇种,皇上渐渐冷落她了。 如今的玉宸宫门庭冷落,门口连个把门的也没有,林月如推开宫门进来,院子里稀稀疏疏落叶翻滚,倒是有个老太监在打扫,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林月如顿时心声凄凉,过来问候一下太监,老太监听说她是林月如,激动往里指了指,林月如就向前厅走来。 进来时看见一个面容略显憔悴,却依然难掩美貌的女子坐在堂前,手里绣着布偶。 “姑姑!” 林月如忍不住叫了一声,柳妃立刻抬头看向她,眼中顿时闪出泪花,扔了针线跑过来,二人相互拥抱痛哭起来。过了很久柳妃拉着她并肩坐下,已经有侍女奉上茶来,两个人开始相互倾诉这几年的酸楚。 虽说林月如远在边陲受尽人间磨难,日子过的倒也充实,可是柳妃却只能待在这个冷清宫里,虽然后宫可以随意走动,可是到处都是争斗,却没有她回旋余地。而皇上又禁止宫妃与外界联系,林府的人也无法与她见面。 林月如很奇怪,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这么无情的诏令,不允许宫妃与家亲相通,这里面是有什么事罢。还有,就算不让宫妃与外界苟且,也该满足基本需求吧,好好一个玉宸宫如今变成冷宫了,林月如非常气愤。 “你也别气恼了,这些不是皇上的意思,后宫物资分配都是皇后掌管,我这里人丁稀少,分的自然也少了。”柳妃解释说。 这算什么理由,物资分配按照规格进行的,跟人丁多少没多大关系,分明是皇后有意为难,欺负柳妃没有靠山。林月如脸上平静,心里却记下了,转而问道,“姑姑,你可知道皇上派了两个宫女来了林府。” “我也是半年前才知道,”柳妃点头说,“说是因为姐夫身体抱恙,派去照顾起居的。” “她们以前是哪里出来的,可是皇上身边的?”林月如问道。 柳妃沉默了一会说,“碧荷倒是皇上身边的侍女,那绿珠据说以前是太子宫的,因为懂些药理,太子送过去侍奉皇上,之后又一起打发去了林府。” 林月如点了点头,一度陷入沉思之中,柳妃奇怪问她,“怎么,出什么事了么。”林月如左右看了看,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柳妃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万一皇上知道了定会震怒。” “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就三个人,姑姑放心,我会查出真相的。”林月如坚定说道,柳妃郑重说道,“姑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这宫里的事不是死一两个人这么简单,你可要仔细了,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二人又嘘寒问暖了一番,林月如就离开了,有的时候还塞了些许银两给她。 有了柳妃的支持她做事就稍稍轻松一些,另她感到意外的是绿珠之前竟是太子的人,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太子怎么会派人去监视林太傅呢。林月如感觉此事比她想象要麻烦的多,不过,现在她要先解决的是玉宸宫供给问题。 皇后这么明目张胆可扣物资,也太不把林家当回事了,林月如憋着气向内务坊走去。内务坊在前后宫交界以西的西林圆里,这里多数是太监杂役聚集的地方,由大总管福安统管,真正负责的却是内务总管。 绕过前院林子,就是一座三层阁楼,匾额上刻着“内务坊”三个大字,林月如不顾来往太监眼神直接走了进去。 正文 第九章:教训恶奴 进门是个宽敞大厅,杂七杂八忙活着不少人。今日是月旬,还不到月末汇账的时候,可已经有几个宫女太监在那里排队,前面柜台里一个深绿色太监服的中年白面太监,正忙碌的划拉着算盘。 林月如也排进队伍,过了好长时间才排到她,白面太监头都没抬就阴阳怪声问道,“那个宫的。” “玉宸宫!”林月如回答,白面太监刚要动弹的手指忽然停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鄙夷说道,“哪来的玉宸宫,今日没你们的账号,等月末来罢。” “我本来就不是来领物资的。”林月如淡然说道。 “那你来干嘛。”白面太监生冷的问。 “我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分配物资的,同样身份的贵妃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林月如一脸不解的问。 白面太监像看傻子一样打量着,此时后面的人急了,“我说你这丫头能不能挪开,我们还有正事呢。”白面太监顿时不耐烦说,“你先站一边去,我这忙着,没空儿搭理你。” “呵呵,你要不给我个说法,今日我就站这儿了,你们谁也甭想好好干活。”林月如摆开架势杵在那儿。 白面太监刚要发作,不知看见什么面色忽然松弛下来,嘴里要喝着,“玉红姑娘来了,您的物资已经备好了。” 林月如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正是先头在中央花园和她吵嘴的那个什么景宸宫侍前丫鬟,这丫鬟沉着脸大步流星走过来。看也没看这边傲慢的在账本上签了字,这时有个小太监从后面捧着厚厚一叠女红细软出来。 这丫头接过来点了下头就转过身要走,顺眼看见林月如,脸色顿时大变,“小杂胚子,你也在这儿,本姑娘正要找你。” “哦?不知你这个侍前丫鬟找我有什么事。”林月如笑嘻嘻问她,这丫头将手里物品放下,嘴里说着,“先前是看在五皇子在,饶你一次,这次本姑娘非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伸着小爪子过来了,林月如轻轻一侧身,绕过她的手臂,抬起脚踢在她腰上,噗通一声倒在柜台上,把一叠的细软搞乱了。这玉红勃然大怒,“你们谁给我打烂她的脸,我这物资分她一半,打到她爬不起来,我让你们每月来领三次物资。” 她这一嚷,本来正一副打灯瞧热闹的宫女太监,顿时活跃起来,抢着过来打月如。可是月如岂是好打的,自小也算半个宫里长大的,跟着皇室公主们学习骑射武艺,虽说不是大内高手,对付几个杂碎是绰绰有余的, 几个腾挪手脚,就把七八个人打趴下了,一个个呼天抢地的要喝着,说是让主子找她算账,那个玉红更是气的牙痒痒。林月如也没搭理他们,过来一把从白面太监手里拽过账本,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页记载了中旬来领取物资的贵妃名单,大大小小还有分类,其他页面还有上中下旬都来的,这个景宸宫的医学竟来了四五次。慈宁宫的更是离谱,一月七八次十来次的都有。 “你快给咱家拿来,来放肆了,这事我要禀告皇后,让你们玉宸宫的吃不了兜着走。”白面太监威胁着。 林月如不屑一顾,皇后确实不好惹,不过她始终不是宫里的,皇后想要给她穿小鞋倒也不容易,至于柳妃本来就够凄惨的,还能把她怎么样。倒是她,如果把内务坊这种恶劣分配手段上报皇上,就算不重重处罚她们,以后想多捞好处也难了,这也正是她的目的。 “好啊,我等着你们来玉宸宫找我,我叫林月如,记着,别找错人了。”林月如说着就提了一些细软昂首阔步走了。 “什么,她就是林月如?” “就是和太子有一腿的那个?”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走了腌臜气,怎么碰上她了。” 几个人说着拍拍身子朝白面太监走去,“今天我们遭气了,你给我们一人一打细软否则以后有你好过的。” 一个个冲白面太监威胁着,白面太监一脸憋屈的给他们一人配置了一打女红细软打发走了。 林月如收拾一顿奴才心情大好,正准备离开皇宫,路过中央花园时,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五皇子拦住,“呵呵,月如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那么一群奴才轻松就被你收拾了,晏意好生佩服。” 林月如阴沉的看着他,“你跟踪我?” “哎~怎么说的这么难听,我这是关注你,若是林小姐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一起用膳怎么样,我刚琢磨的新吃法,保证你没见过。”晏意说道。 反正她爱了也没事,不妨和这个花花皇子探讨近乎也行,以后在宫里走动少不了他的疏通。林月如点了下头,晏意高兴的带着她沿着宫廷之路向东北方向绕去。 这地方比较偏僻,人流也少,只有巡逻守卫每隔一段时间过来一次。进入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有假山树木花草,都修缮的很好,后面有一排房子,有几间里面还有人影晃动,其中两个烟囱里还冒着青烟。 晏意笑嘻嘻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太监两个宫女正忙着烧火做饭,做法有些奇怪,把一堆牛肉猪蹄混合着野菜扔在锅里搅拌。过了一会儿又捞出来,规整在一块,一个宫女过来禀告,“主子,已经熬好了。” 晏意撸着袖子过来疯狂剁了一会,剁成泥肉,又伴着味酱和磨好的干姜调和了一阵子,用擀仗压成细饼,放在盘里。这样做了整整两大盘,带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大锅炉,一个太监打开一个锅炉,晏意把细饼一个个放在铁栏上烘烤。 香喷喷的味道冲的她直流口水,晏意得意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告诉你,宫里人抢着过来买呢,两文钱一张,连晏殊那家伙都来,只不过那家伙~” “只不过什么?” 随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一个一身淡红色缎袍,披着黑色披风的冷峻男子走了进来。 正文 第十章:晏意的放浪 这家伙怎么来了,不知为何,林月如看见晏殊就来气,来的正好,真想问问绿珠是怎么回事。这时,晏意笑嘻嘻从锅炉里夹出一张细肉饼,“只不过你这家伙太不厚道,每次来都白吃白拿,这一年下来至少欠我五十两。” 晏殊直接从林月如身前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张细细咀嚼起来,冷冰冰的说,“你身为皇子,不为父皇排忧解难,整天的胡闹,这些算你的工钱了。” “切,说的啥东西,我对你们那些没兴趣,我只想好好做我的皇子。”晏意不屑的说。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兄弟,一个目空一切一个不务正业,林月如还真为他们大安王朝担忧。 “对了四哥,听说有个什么王国要派人来给父皇祝寿,是真的么。”晏意端着一盘肉饼过来坐在板凳上就吃了起来。 晏殊也摘了披风过来坐下,吃了几口神色淡然的说,“你不是不管朝廷的事么,问这些作甚。” “就是随便问问,自从三年前一个出云国来过一次使者,咱们这再没见过大国来人,太没意思了。”晏意一副很无聊的说着。 看着这兄弟二人一言一语的聊着,林月如想起在边陲的那段日子,她与晏恩晏忠兄弟也坐在屋子里吃着烧饼,虽然生活有些艰苦,却也温馨。不自觉的她也拿了凳子过来坐下,有意避开晏殊,与晏意靠近了些。 这二人都没有理睬她,兴致勃勃谈天说地的,晏意用尽了所有招式想勃晏殊一笑,晏殊却始终一个德行,看的林月如很不舒服。林月如下意识咳嗽一声,想要说些什么,这时,两个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五殿下,长公主说是要吃些肉饼,让奴才过来取。”太监低声说。 “殿下,我家主子也要些,说这次多取十张。”那个宫女说。 感情这二位不是一个宫的,那个太监是长公主晏莲华家的,是长乐宫的;这个宫女林月如倒不知是哪里的。 晏意从墙角菜案上取下一大一小两个小竹楼,竹楼编制精密,打磨的也很光滑,晏意取了一打递给太监,收了二十四文钱,说道,“告诉姐姐,这次换了佐料,让她和着梨汁吃,可以美容。” 转过来又取了一打瞅了宫女一眼,又从另一个锅炉里取出热腾腾一叠出来,数了十张,包好,递给宫女,宫女数了四两银子又加四文钱给了晏意,嘴里说着,“殿下,你这肉饼实在挺贵,听说外头肉铺里最好的才六钱。” “说的什么话,外头的有我的好吃么,我这比御膳房那些家伙做的都好吃,配料全是我自己弄的,我这也没赚多少钱呢。”晏意一边说着一边挑着眉头说,“不对,少了六文。” “没错啊,一共四十四张,四两四。”宫女警惕的说着,晏意皱了眉头,“你这是刚出炉的,一手货,要加钱,没看我这手都烫着了么,就为了你这十张。” 宫女顿时气恼起来,可有不敢发作,数了六文给他,接过来转身就走,到了门口还哼了一声,晏意满不在乎的把钱往兜里一塞,又拿了两张热乎的过来坐下。晏殊脸上微微显出一丝冷笑,“你倒是挺会做生意,容妃的便宜你都敢占。” “占的就是她的便宜,仗着父皇的宠幸,在后宫里兴风作浪,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晏意说道。 晏殊漠然的咬了一口肉饼神色冷静,晏意继续说,“还记得那个绿珠么。” 说到绿珠的时候,林月如和晏殊同时愣了一下,林月如感觉出晏殊对绿珠很在乎,晏意接着说道,“上次她过来太医院取药,被容妃的人碰上了,还打了绿珠。” “她们凭什么打人。”林月如忍不住问,晏意摇头说,“谁知道为啥,她们景宸宫的人横行霸道惯了,打个把人还不是常事?” 晏殊脸色慢慢阴冷下来,淡漠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了,也是月如姑娘回来前后。”晏意回答。 “好大的胆子,敢打我太子宫出来的人,真以为我存在么。”晏殊低沉的说,拿了一张饼转头就走。 “喂,四哥,我给你包了五张,你顺便马上呗。”晏意冲出门口的时候,晏殊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急性子,”晏意摇摇头,“看来后宫要出大事咯。” 林月如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也要走,被晏意拦住了,死活要给她五张饼,一共第一次惠顾,只要了五文钱。 林月如出了共先回到馆舍,看着桂管家把一切照料的还好,还新招两个伙计,三个丫头。晏恩教弟弟读书,林月如没有打扰他们,怕是见了面又要折腾,留了肉饼嘱咐了桂管家几句就走了。 回到林府西苑月阁已经是傍晚时分,正思索今天的事,武宁在外面敲门,进来后直接说,“小的去了西街花市,碧荷经常在一家叫百花楼的买花枝,有时顺便会在里面的茶楼里坐坐。” “哦?看来问题出在这里,”林月如问道,“最近有没有异常情况?” “确实有,听茶楼伙计说,大前天碧荷过去喝茶,遇上一个姑娘,听伙计形容,与绿珠有些相似,也是也不大确定。”武宁回答。林月如点了头又吩咐了他些事,武宁就离开了。 看来她推测的没错,碧荷多数是绿珠设计所杀,可是动机是什么,林月如陷入苦思。这时,吴妈又敲门,进来后凑过来说,“绿珠一天没见人了,屋子里东西还在。” “看来是觉察出什么,躲起来了。”林月如说道。 “另外,碧荷尸体找人验过了,没有中毒迹象,致命伤确是胸口,是锥子簪子之类的物件。”吴妈说。 “绿珠来的的时候带过簪子么。”林月如问,吴妈仔细回忆一会忽然说,“带过,记得是一个暗红色的簪子,具体模样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