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一章 雪夜异象   今年的天气实在反常,直到腊月二十三这天才见到第一场雪。午时刚过就落下如同粗盐一般的雪粒子,片刻之间就成了翻翻滚滚的大片雪团,天地间一片苍茫。   仿佛要把憋了整年的雪一次下完,直到了入夜时分,粘连成片的雪花还在簌簌的落着。   十八岁的李乙丑在拎着两包草药,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回到家中。   在房门推开的一瞬间,狂风席卷着雪片子呼呼的灌进屋子,赶紧把黑乎乎的毡帘放下,熟练的支架起灶炉生火煎药。   因为老爹的咳病最是畏寒怕冷,注定每个冬天都是难熬的季节,尤其是在下雪的时候,就会咳的喘不过气来。听着老爹那剧烈的咳嗽声,李乙丑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身上那件棉袄送进了当铺,换回来两幅草药。趁着老爹还在里屋休息,赶紧把那张当票塞进抽屉当中。   里屋的老爹听到了动静,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看到只穿了件子夹衣的李乙丑,又看了看他手边的那两包药,早已经心中雪亮,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我这咳血的毛病由来已久,想来也活不了几天,买药也是徒劳。只是苦了我儿,这冷天时候的,把唯一的棉袄当了,可怎么过冬?”   虽然已经冻的全身发抖,还是故意做出一副“一点都不冷”的样子,笑着对老爹说道:“我这么年轻,火气最是旺盛,也不需棉袄的。爹爹宽坐片刻,药很快就煎好。”   旺盛的炉火映红了李乙丑的脸颊,砂锅里水汽蒸腾,药材上下翻滚,水渐渐的沸了。   李老爹佝偻着腰身蹲在火炉旁边,看着忙忙碌碌的李乙丑,又是一声长叹:“哎,我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生老病死早已经看得通透。当年咱家光景还好的时候,我也算是享尽荣华富贵,便是死了也能闭眼。只是苦了你呀……”   老爹无奈的叹息让李乙丑不禁回想起遥远的童年记忆:现在的李乙丑虽然家徒四壁,以前却是声名显赫的官宦之门。   在李乙丑小时候,家里极是风光极是富贵。老爹曾经做过一任本地的盐大使,扬州本就是流金淌银的繁华之地,盐大使这个不高的官职却是实打实的肥缺,无数富可敌国的盐商竞相巴结。又因为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门路,贪墨、侵占之类的事情做的肆无忌惮,不几年就赚下了万贯家财。可惜好景不长,新皇刚一登基就把气焰滔天的魏忠贤给拿下了。作为“阉党”中的一员,老爹也受到牵连被缉捕下狱,散尽家财上下打典才总算是保住了一条老命。   从此以后,繁花似锦般的**就迅速破败下来,因为在狱中受尽严刑拷打,老爹落下了咳血的毛病。   前几年还能依靠隐匿下来的浮财勉强度日,这几年却愈发的恓惶起来。好在李乙丑渐渐长大成人,可以四处去打些短工挣来米粮,老爹才不至于冻饿而死。   童年时代的富贵生活早已变成迷糊的记忆,李乙丑耐心的用文火慢慢煎熬着砂锅中的药汁,待到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之后,倒进黑瓷碗中捧到老爹面前:“莫在想那些从前的富贵,爹爹先把药服了,留下个好身板才是正经。”   老爹端起药碗凑到唇边吹了吹,却又放下,满是慈爱的看着李乙丑:“甚么富贵荣华,甚么家财万贯,我早就看透了,便是这病怏怏的皮囊也不值得留恋。我总是想着早点死了好,免得再拖累我儿,直到如今也没有定下亲事,哎……”   “爹爹你又说这些没有油盐的话,咱们嫡血至亲,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只要爹爹的身子能够好起来,我便心满意足了。”   “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你是乙丑年出生,注定是金命。生辰八字全都是金,所以给你取了个全金的表字。原指望你这一辈子能够多金银富贵,想不到却是如此的穷困潦倒。”又是一声长叹之后,老爹做出个无奈的苦笑:“我前半生也曾做过许多恶事,老来穷困饥寒想必也是上天给的报应,好在我儿至孝,也足为慰此生了。只是让我儿跟着一起受苦,心中总是有些不甘……”   “爹爹,今日遇到后街的张三哥,他说衙门里缺几个巡河的小卒,要我去试试,虽说没有几个饷钱,终究能混个衣食周全……”   后街的张三哥是河道衙门的公差,和李乙丑素来交好。衙门里需要人手,第一个就想到了李乙丑。   做个巡河卒本是不错的营生,老爹却不同意。   眯缝起一双昏花的老眼,倾听着窗外的狂风暴雪之声,老爹说道:“西北闯贼已成了气候,东北建奴越剿越剿不得,朝堂之上众臣倾轧。太和殿上的万岁爷刚一登基就拿下了九千岁,看起来好像是个有作为的明君,这十几年却愈发的操切了。我看这大明朝的江山是收拾不起来了,说不准哪天就会熄火塌架,还是别去做甚的小卒子了。”   老爹虽只做过小吏,眼光却很深远,早就看出内忧外患的大明朝已经摇摇欲坠。一旦天下有变,最先倒霉的就是那些小兵小卒。虽说眼下的日子实在窘迫,也不想李乙丑去做巡河的小卒。   眼下的大明朝已经是边患频仍烽火处处,确实有点不太安稳的样子。李乙丑素来不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只是***的想要多赚几个铜板补贴家用。既然老爹不愿意他去做巡河的小卒,那就不做好了。   年关将近,抓紧时间再做几天短工,赚点米粮钱,好歹把这个年过了再想其他吧。   喝完了浓浓的药汁,老爹艰难的站起身子,指着墙角的锅灶说道:“晌午的时候隔壁王四嫂给了两块黄米糕,我一直给你煨着,先吃了垫垫肚皮……”   从灶堆里扒出那两块黄米糕,撕下沾满了灶灰的表皮,露出里边黄澄澄的颜色,散发出又香又糯的香味。   “爹爹你先吃一块!”   “我不饿。”说完这句话之后,老爹就拄着拐杖回到里屋:“肚子里一点食都没有怎么熬的过这漫漫冬夜?你全都吃了吧。”   对于饥肠辘辘的李乙丑而言,两块米糕的香气就是不可拒绝的诱惑,却不敢一口气吃下肚子,而是拿出一块米糕掰碎了放进锅中,又添了点水熬成满满的两大碗稀粥,就着杂合面的窝窝头吃下肚子。   正准备把最后的那块黄米糕放进食篮中当作明天的口粮,忽然想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   腊月二十三祭灶,乃是流传了千年的习俗。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摆出最好的吃食给灶神爷爷上供,希望他可以保佑阖家平安喜乐。   蜜枣、甜糕是绝对不能少的贡品,有钱人家还会摆上三牲贡品五色杂粮等物。只是李乙丑家中实在太穷,米缸都已经见底了,自然拿不出像样的贡品。好在还有一块黄米糕,也可以勉强凑合一下了。   灶台旁“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的神像早已经烟熏火燎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两旁“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小小条幅还隐约可辨。   既没有香烟也没有火烛,只有一块吃剩下的黄米糕作为贡品,李乙丑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喃喃的念叨着:“灶神爷爷见谅,我家实在是太穷了,置办不起香火贡品,还有块黄米糕您先凑合着将就一下吧。今晨本就应该给灶神爷爷上供的,实在是没有时间,耽误到了现在,灶神爷爷定然可以体谅我李乙丑的苦衷。等到来年我赚了银钱,定给灶神爷爷上枣花蜜糕大贡……”   对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李乙丑素来就是抱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祭灶也仅仅只是看做是一种传统而已,所以他的祷告并不虔诚。作为贡品的黄米糕也仅仅只是这个仪式的道具而已,难道灶神爷爷还会真的吃了这块黄米糕不成?   草草的做完了祭灶的事情,把那块黄米糕收拾进食篮当中,留到明日再吃。正准备转过身子去睡觉,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在这个寂然无声那个大雪夜,不大的声响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稍一分辨,就发觉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从神龛下条案中的抽屉里传出来的。   难道是有老鼠钻进了抽屉里?极有可能。   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早已经四处冒风八方是洞,随处都可能有老鼠钻进来。这作死的老鼠钻到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钻进抽屉里边,真是活腻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继续响着,顺手抄起灶间的一根短棒,高高举过头顶,屏气凝神的高抬腿轻落足,慢慢的靠近抽屉。   猛然打开抽屉,正准备一棒打死作祟的老鼠之时,李乙丑却呆住了。   因为抽屉里有一只手。   那是一只活动的手掌。   昏暗的油灯照耀之下,那只手掌正在抽屉里摸索着!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二章 灶君显灵   李乙丑的胆量绝对不小,以前给那些私盐贩子做挑夫的时候,经常在深更半夜担着私盐经过荒坟乱葬岗子,也从来不曾惧过,这一回却是真的怕了。   夜深人静之时,抽屉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掌,而且这只手还在慢慢的摸索着,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极度的恐惧让李乙丑本能的想要高声尖叫,嗓子里却象是塞进了一团猪毛,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惊骇到了极点的李乙丑面色如土,上下牙床“格格”的哆嗦着,全身都已经抖的如同风中黄叶。在这个寒冷的雪夜,衣衫淡薄的李乙丑已经汗如雨出,豆大的汗珠子正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   高高举着截短棒,好像庙里的泥胎那样一动不动,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李乙丑惊骇的目光当中,神秘的手掌终于摸到了那张当票,倏然一缩,就消失在挡板之后。   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呆呆的站立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这绝对是活见鬼了!   抽屉后面就是坚固厚实的墙壁,若不是鬼怪的话,抽屉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只活动的手掌?   原本不怎么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就在刚才看到出现在抽屉里的那只手掌之后,李乙丑真的信了,而且信的死心塌地:这个世界绝对是有鬼的,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一只古怪的手掌出现在自家的抽屉里?而且还拿走了那张当票!   是地狱的冤魂也好,是九幽的厉鬼也罢,“它”为什么要拿走那张当票呢?   那不过是街角的“聚丰号”当铺出具的一张最普通的当票而已,用以证明自己曾经典当过一件破棉袄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出奇之处,那只怪手为什么要拿走呢?   还不等李乙丑弄清楚这个问题,那只神秘的怪手就又一次出现在抽屉里!   怪手继续在空空荡荡的抽屉里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见到这种异象,自然吓的魂飞魄散,好在李乙丑已经见过怪手一次,已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   抬头看到抽屉上面的神龛,看到“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的神像,陡然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怪手,而是神仙之手哇!   今天正是祭灶的时节,上面就是灶君爷爷的神位,这是灶君爷爷显灵了啊!   对神仙的敬畏和恐惧,让李乙丑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不住的朝着抽屉磕头,用沙哑的几乎听不到的低声喃喃念叨着:“小民李乙丑供奉之心不诚,还望灶君爷爷赎罪,小民再也不敢轻慢了灶君爷爷……”   一口气磕了几十个响头,额头上已是一片乌青,那只“灶君神手”依旧在抽屉里慢慢的摸索着。   猛然想起自己吃剩下的那块黄米糕,那是给灶君爷爷的唯一贡品。赶紧跳将起来,从食篮中取出已经冷冰冰硬邦邦的黄米糕,怀着万分敬畏之心再次靠近那抽屉。   “灶君爷爷赎罪啊,我家里实在是穷,只有这块黄米糕了,真的只有这块米糕了。”唯恐灶君爷爷嫌弃这样的贡品太过于寒酸,李乙丑急的都要哭了。   小心翼翼的凑到抽屉旁边,根本就不敢细看那只“灶君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敏捷将米糕塞到那只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两只手接触到了,李乙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灶君爷爷的神手”温温热热,与常人无异!   被塞进一块黄米糕之后,那只手倏然缩回,再次消失在抽屉的挡板之后。   窗外落雪簌簌,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连李乙丑都迷迷糊糊,有种如在梦境之中的感觉。   是不是在做梦啊?若不是做梦的话又怎会亲眼目睹灶君爷爷显灵?而且接连显灵了两次?这可能吗?   虽然极度怀疑所谓的灶君显灵是自己的梦境,但抽屉里的当票已经不见了,准备用做明日口粮的黄米糕也没有了,这两样东西已经被灶君爷爷的神手取走了!   真的是灶君爷爷显灵!   直到这个时候,李乙丑才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   刚刚冒出的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就在这个时候,灶君神手又一次出现在抽屉当中。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回灶君爷爷的神手没有再胡乱摸索,而是把刚刚取走的当票又一次送了回来。   刚才李乙丑曾往神手当中塞了块米糕,让这只手的主人意识到这边是有人的。似乎是为了引起李乙丑的注意,那只神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手背朝下,四指微微屈伸了几下。   这是一个招手的动作,含义十分明显,是要李乙丑过去。   虽然知道这只神手的主人不是可怕的冤魂更不是恐怖的厉鬼,而是神仙灶君爷爷,但李乙丑的畏惧之心终究更胜好奇之念,怎么也不敢过去。   那只手等候良久,似乎有些失望,拍了拍那张当票,就又一次缩回消失了。   知道神手消失之后,李乙丑在终于鼓足了勇气凑上前去,拿起灶君爷爷送回来的那张当票。   当票还是原来的当票,只是那张当票的末尾多出了一行小字!   “聚丰”当铺是淮扬一代有名的联号大店铺,出具的当票格式也非常正规。抬头、骑缝、末脚都很齐整,中间的内容是“今典破烂棉袄一件二十文,限期赎回逾期死当,,虫蛀鼠咬各安天命”的规矩文字,在最末尾有分号地址和日期:大明朝崇祯十四年(辛巳)腊月(丙寅月)二十三(甲午日),扬州分号收典。你那边是崇祯十四年的扬州?   最后这句话的字体、墨色和当票上原本的文字绝不相同,语境也有天壤之别,分明就是刚刚才添加上去的。   难道说灶君爷爷连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了么?要不然为何有此一问?   忽然想起“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的说法,想来神仙在天上待的久了,早已不知人间岁月。就算灶君大神不知道现如今是国朝崇祯十四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匆忙之间也找不到笔墨,顺手在灶间拿起一块黑炭,用很拙劣的笔迹在当票上写道:下界小民李乙丑上奏灶君大神,此间正是崇祯十四年的扬州。   小心翼翼的把当票再次放进抽屉,时间不大,神手就又一次出现,取走了当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神手就把当票又一次放到抽屉当中,上面又多了一行小字:你是什么人?灶君大神是在说我么?   有了上次的经验,利用字条交流的方式已经比较熟练了,李乙丑赶紧用炭条写道:小民李乙丑本是人间的善信之男,见到上神在灶君神龛下的抽屉里显露神手,想来上仙便是灶君大神了。   那只神秘的手取走了字条之后,耽误的很长时间,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才再次出现。   前几次出现在当票上的文字有些看起来很生僻,李乙丑只能连蒙带猜的估计出大概的含义,这一次的字迹却都是时下最常见的文字,连书写方式都已经变成了最常见的那种,只是行文之间非常的直白,没有半点雅韵: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在二十一世纪,和你隔着三百多年。   你和我隔着三百多年?这几个字李乙丑都认得,但是这句话却让他彻底是迷糊了。   以李乙丑的见识和智商,只能理解距离上的前后,却无法明了时间上的距离。   三百多年以后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又怎么可能给自己写下字条?   “你我相隔三百多年,却能够取得联系,个中原因我也很难说的清楚。初步估计是因为某种难以理解的原因在你我之间出现了一个时空扭曲点,让你我两个人的抽屉成为连接古今的时空虫洞。按照广义相对论的说法,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三百年后”这句话还能让李乙丑勉强有点模糊的概念,但“时空扭曲”“时空虫洞”“广义相对论”等等这些词汇,就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了,简直就如天书一般。   “你真不是神仙?”   “真的不是。”   “那你说的时空扭曲、相对论等等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呢,也很难给你解释清楚。就算是解释了,你也肯定理解不了。所以不要关注这些问题,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自三百多年以后就可以了。”   “下界小民李乙丑,斗胆上问大神尊号。”   “我叫苏子朋,还有,别叫我神仙了,我真的不是,你称我为苏兄就可以了。”   三百多年以后的人,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抽屉里,并且写下了很多字条和自己沟通,居然还口口声声说是普通人,李乙丑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其实在潜意识里,李乙丑还是那三百多年以后的那个人当做是神仙……或者鬼怪,反正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普通人能凭空把手伸进自己的抽屉里吗?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所有的民间传说和异怪记载当中,象李乙丑这样的穷苦小民遇到神仙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求帮助,简单的说就是要点好处,要不然岂不是白白遇到一次神仙了?   长生不老?或者是恳请神仙收自己做徒弟然后自己也位列仙班,这两个想法在脑海中刚一闪现,马上就又否定了。因为在那些古老相传的神怪故事当中,这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想法肯定会惹的神仙勃然大怒。   平白无故的遇到神仙,还能和神仙称兄道弟,这样的好事做梦都不敢想,一辈子能遇到一回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了。所以李乙丑万分慎重,想了又想,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在字条上写出以下的文字:   “苏兄在上,小弟不敢奢望如苏兄这般长生不老纵横古今,只想多赚些钱财,若能养生丧死无憾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这点小小的心愿?没有更大的?”   “没有更大的。”   时间不大,三百多年以后的苏子朋就把一块鸽卵大小的物件放在抽屉里,例外还附上了一张小小的字条:“送你一个小小的纪念品,在你那边应该值点钱,拿去变卖吧。”   这个被苏子朋称为“纪念品”的东西晶莹剔透玲珑可爱,呈现出淡淡的绿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毫光,分明就是一方宝玉。最奇的是在那玉石的中央,有一个五环的图案,下面还有“喜迎奥运”四个小字。看不出丝毫人工斧凿的痕迹,仿佛这个殷红的鸡心图案本就是天然生成在玉石之内。   玉石中的五个圆环环环相扣,分明就是预示着金木水火土,只是不知“喜迎奥运”四个小字作何解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宝贝,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   就在李乙丑捧着这块“五行玲珑玉”细心观赏之时,苏子朋又在抽屉里放下了一张字条:   这个抽屉是你我沟通的唯一渠道,我估计牵扯到力场、磁场等很多因素,我担心你随意移动抽屉会让时空隧道消失,所以千万不要移动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万万不可泄露,切记!切记!!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三章 神仙真身   已是午夜时分,白炽灯的光芒把阴暗的地下室照耀的如同白昼,苏子朋呆呆的坐在电脑桌前发愣,过了好半天才猛然爆发出一声大笑。   手里捏着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黄米糕,好像发疯一样的大笑声中,眼泪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就好像捡到金元宝的叫花子一样,万般珍惜的把那块黄米糕捧在手心,如同捧起了一轮金黄的太阳,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机会啊,这才是真正的机会,我苏子朋的机会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工科大学生,苏子朋非常清楚这块黄米糕意味着什么。   电脑桌上的抽屉竟然和古代相通,这是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时空通道!在抽屉的后面,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四年前,苏子朋从本市机电职业技术学院毕业,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所典型的三流野鸡大学,找工作非常困难。   刚刚毕业的时候,被老同学骗去做传销,耽误了很多时间也浪费了不少金钱。好不容易从传销的魔窟中逃离出来,又卖了几个月的保险,依然很不理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某机械厂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可惜好景不长,老板卷钱跑的无影无踪。东挪西借的凑了点本钱杀进股市,又亏的欲哭无泪,把仅有的一点积蓄赔的干干净净,还借了一屁股的债,只能租住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当中。   四年的坎坷已经把苏子朋的锐气消磨的所剩无几,原以为人生会一直这么晦暗下去,命运却给他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在熬夜打游戏的时候,突然发现电脑桌的抽屉竟然是一个时空通道,和几百年前明朝的相连。   刚刚发现抽屉的秘密之时,苏子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抽屉另一边的那个世界。以反复传递字条“笔谈”的方式,终于对抽屉那边有了最基本的了解:那是崇祯年间的扬州,李乙丑是当地的土著贫民。   奈何这个时空通道实在是太小了,小的只能容纳一只手掌通过,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如果这个时空通道再大一些,只要大到可以让苏子朋穿越过去的程度,他就有信心回到大明朝去做一些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象穿越小说中的主角那样,到大明朝去建造工厂、大炼钢铁、招募军队,把一切阻碍他的人,不管是李闯还是满清,甚至包括明末那些杂七杂八的皇族,全部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建立万世不拔的宏图霸业,成为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   虽然这个只有抽屉大小的时空通道不足以让他本身穿越回去,却依然可以做很多事情,这就足够了。   在经历了发现时空通道之初的震撼和兴奋之后,苏子朋很快就冷静下来:既然不能亲自去到大明朝的时空,就只能先把抽屉那头的李乙丑稳住,利用李乙丑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唯一的办法。   就算是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二十一世界,发现时空通道依旧是件骇人听闻的轰动事件,是绝对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何况是在三百多年以前的大明朝?所以他才反复叮嘱让李乙丑保守抽屉的秘密。   因为技术的局限,尤其是鬼神思想的束缚,想来那个李乙丑一定会千方百计的保守这个秘密。   苏子朋最担心的是李乙丑会胡乱挪动他那边那个抽屉的位置。   时空扭曲,时空通道这种事情其实很玄,天知道这个通道是怎么出现的,说不准随便挪动一下时空通道就会神秘消失,以后再也不能和抽屉另一头的世界联系了,所以他才很郑重的叮嘱李乙丑千万不要“移动分毫”。   做完了这些预防性的措施之后,苏子朋终于放心不少,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   因为时空的阻碍,相隔几百年的苏子朋和李乙丑根本不可能相见,更不可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用文字交流的方式来沟通,虽然有些无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李乙丑寻求帮助的时候,苏子朋随手把一个有机玻璃的奥运纪念饰品送到了明朝的李乙丑手中。古人肯定没有见过内嵌图案的有机玻璃,估计会把那个花五块钱从地摊儿上买来的小纪念品当作珍玉奇石,想来李乙丑肯定会因为这块有机玻璃发一笔小财。   想着贫寒的李乙丑卖掉有机玻璃得到钱财之时的情形,苏子朋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在不知不觉之间,苏子朋已经把抽屉那头的李乙丑当作了自己的代言人,或者是某种程度的延伸体。   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最要紧的是如何利用。   脑子里有千千万万个念头,却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想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登陆论坛,发布了一个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如果发现一个连通大明朝的时空通道,你会怎么做?》   论坛从来就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场所,在睡不着觉的情况下,那些身份各异职业不同的网友们完全把这个帖子当作是穷极无聊的突发奇想,纷纷献计献策:   “明朝?若是明末的话,还用说吗?肯定要利用超越历史几百年的知识和科学技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工业化布局,然后把满清打的满地找牙。”   “我顶楼上,不管是李闯还是张献忠,不管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让这些渣渣门在后装枪和火炮的海洋面前颤抖吧。”   “造氢气球,让世界的第一支空军出现在大明的苍穹之下。做完了这些之后,你要是闲着无聊,就顺便征服全世界好了。”   “你们这些技术派才是渣渣,大明的科技并不落后,关键是体制和思想的改造,还有经济结构的转型和文化的改变……”   “只要有了超越时代的武器和无敌的军队,一切问题都是不是问题。”   “光有武器和军队有个屁用?思想跟不上文化跟不上,不过就是加强版的成吉思汗而已,迟早分崩离析。”   “拥有了无敌的武装力量,我看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做分崩离析的事情?”   不得不说网友们的精力实在是太过剩下了,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完全不着边际的帖子,就引起了一场骂战。   作为帖子的发起人,苏子朋赶紧回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时空通道很小,只有普通的抽屉大小,而且连通的是崇祯十四年……再过几天就是崇祯十五年了,而且地点是扬州,应该怎么做?”   “我靠,是扬州啊,扬州十日的凄惨血腥你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还用说吗?打造一支无敌的军队和建州女真死拼呀,要不然你就对不起这个时空通道。”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主贴呀?楼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一个抽屉大小的时空通道,他根本就穿越不过去,还怎么打造军队?”   “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时空通道找到一个当时当地的代理人,让代理人替你完成你想完成是事情。”   找代理人的说法和苏子朋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专门回了这个网友的帖子一下:“您说的代理人概念很有意思,能不能详细说说?找代理人做什么呢?”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好。反正你也有了时空通道,完全可以通过某个代理人倒腾一些明朝的东西过来,随便书画啊、瓷器啊都可以,那些全都是古董啊,可以卖不少钱呢。”   这个回帖一出,立刻引来论坛网友们的集体痛骂:“麻辣隔壁的,你小子是不是钻钱眼里去了?那可是明末的扬州啊,血海一般的扬州十日马上就要来了,你不想着为同胞为民族做点事情,居然想着倒腾古董发财,汉奸这俩字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人设计的。”   “连扬州十日都可以不在乎的家伙,必然是汉奸走狗。技术派的家伙们,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启动,找出这个汉奸老子去砍了他。”   “各位大哥,我就是随便一说而已,不至于上纲上线的给我扣顶汉奸的帽子吧?拒绝***!”   在“你是汉奸”“我不是汉奸”的争论中,论坛上又掀起了新的一轮骂战。   昔日里,苏子朋也是这个论坛的积极份子,曾无数次参与到这样的骂战当中,现在却无心“恋战”,而是很认真的考虑着那个网友的建议。   改变明末带给未来的负面影响,让国家民族走上更好的道路,苏子朋当然非常乐意做推动这一切发展的幕后之手,但这些都是大事,旦夕之间难以改变,还需要从长计议。   “扬州十日”这个名词实在是太触目惊心,要是有机会的话,必然要做点什么。但自己实在是太穷了,抽屉那头的李乙丑甚至比自己更穷,利用这个时空通道先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显然就是当务之急。   无论未来的路怎么走,都需要钱,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四章 如获至宝   三天两头来典当东西,李乙丑早已经成了聚丰号当铺的“常客”。   掌柜先生坐在高高的“朝奉”之后,俯视着衣衫淡薄的李乙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甚至懒得和李乙丑说一句话。   当李乙丑取出那块”五行玲珑玉“的时候,当铺掌柜那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马上瞪的犹若铜铃,贪婪的目光一闪而逝,马上就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用三根手指捏起这个东西看了又看,故作漫不经心的神态随口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五行玲珑玉。”   “名字倒是挺唬人的,我看不过是块劣等的松石而已。”   松石?这可是来自三百多年以后的宝玉,你却说成是不值仨瓜俩枣劣等松石,分明就是想贱买了去。扬州城中的当铺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既然你不识货便典当给别家当铺好了。   因为知道手中的五行玲珑玉是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的宝贝,所以当铺掌柜再怎么做出“这就是破**色”的神态,也蒙不了李乙丑。   眼看着这个穷小子拿着宝贝要走,当铺掌柜立刻就急了。赶紧从高高的“朝奉”后面小跑着出来,一把拽住李乙丑的袖子,脸上早已堆满了阿谀的笑容:“**小哥留步,留步留步。此间昏暗不明,便是看走了眼也是常有的事情。请移驾后堂,容我再好好的看看,必定给个合适的价码。”   不由分说就拽着李乙丑来到后堂,恭请李乙丑坐了上座,又让店铺的小厮奉上点心茶水,拿着这块被李乙丑称为“五行玲珑玉”的有机玻璃仔细观看。   当铺的后堂还不如前面明亮,窗户又高又小,光线晦暗。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发现那块“五行玲珑玉”在闪耀着微微的毫光(荧光粉的缘故)。   当铺的掌柜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有机玻璃,自然会当作是珍品宝玉,尤其难得一见的是这块绿幽幽的宝石之内竟然有块五环相扣图案,端得是件宝贝啊!   李乙丑当然知道这是宝贝,所以一点都不着急,任凭当铺掌柜左看右看的端详良久。把盘子里的点心吃的干干净净,茶水也喝了整整一壶,实在有些不耐了,才开口说道:“掌柜的,到底看明白了没有?若是看好了,就给个价码吧。”   暗暗的估算了一下这块宝玉的价值,当铺掌柜把五行玲珑玉再次交还给李乙丑,伸出两根手指捻着鼠须,慢悠悠的说道:“**小哥的东西确实是块玉,无论质地还是品相都还算是不错。只是这颜色嘛……你也知道,翠色的玉石不值钱……”   明朝时候,翡翠还没有完全被大众接受,所以翠色的玉石会折价很多,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但是这块玉石之内有五个颜色各异的环形图案可以极大提升其价值,当铺掌柜却避而不谈,只是说绿色的不值钱,无非就是压低价码的老把戏罢了。   手里捏着苏子朋给的宝贝,李乙丑就感觉腰杆很硬,平添了十分的底气,很直白的说道:“五行玲珑玉乃是神品,你这样的生意人一辈子能见到一回,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若不是我手头缺钱,你想看都看不到。值钱不值钱我心中有数,你就给个实实在在的价码,合适的话就典给你了,若是不合适,趁早别耽误我的工夫……”   当铺掌柜也曾见过很多珍稀的玉石,当然知道捏在李乙丑手中的东西价值不菲。不过开当铺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犹豫了好半天才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副很肉痛的样子说道:“看在**小哥时常照顾小号生意的面子上,我也不欺你,两百缗钱……”   明末之时白银大量流入,以至于银贱铜贵。即便如此,两百缗钱也相当于一百七十多两白花花的银子了,是李乙丑从来没有见过的巨额财富。按照当时的物价,这点银钱要是省着点花销,足够一个四口小康之家十年的衣食用度。   若是往日里,李乙丑肯定会被这么大额的钱财直接打倒,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东西卖给他。   但这个东西是来自三百多年以后的宝贝,岂能等闲视之?   两百缗和心目中的价码相距甚远,李乙丑也懒得和他啰嗦,把“五行玲珑玉”往怀里一揣,抬脚就要往外走。   “**小哥留步,请留步……”当铺掌柜最怕李乙丑去到别家当铺,死乞白赖的再次把他拽住:“价码不顺心可以慢慢谈,总有谈拢的时候,一言不和就要走可不是卖东西的样子。小三子,再给**小哥沏壶茶,用我珍藏的那包双料青茉莉,点心也挑最好的甜酥饼……”   手脚麻利的当铺小厮转身去准备更好的茶水点心,后堂之内只剩下掌柜和李乙丑二人。   当铺掌柜故意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哥,问个本不该问的问题,你这方玉是哪里来的?若是来路不正,我可是万万不敢收的。”   李乙丑家里穷的都能饿死老鼠了,突然间就拿出这么一个宝贝,任谁也要担心一下这东西的来路,万一是贼赃的话,官府追求起来那就麻烦了。   来路不正?这东西来自三百多年以后的未来,还有比这来路更正的东西么?   虽然一点都不担心五行玲珑玉的来路问题,却不能对外人提起,李乙丑含含糊糊的说道:“你不必担心此物的来历,这方宝贝乃是我家压箱底的宝贝,原本是想作为传**留给子孙的。奈何眼下手头实在是有些紧,不得不典当点银钱。”   虽然只是随口说出的谎话,当铺掌柜却信的死心塌地。   **眼下的光景虽已十分窘迫,以前却是赫赫有名的富户。李乙丑的老爹曾经是本地的盐大使,又有九千岁魏忠贤做靠山,虽不敢说是富可敌国,也绝对算是富甲一方的官宦之门了。   豪门大户人家,就算是落魄了,肯定也有点压箱底的宝贝,绝非一般的小康之家可以相提并论。   “原来是府上的镇宅之宝,那我就放心了,”当铺掌柜微微的点着头,把小厮刚刚送过来的点心往李乙丑面前推了推,捻着胡须问道:“李少爷,你这个东西到底想卖多少钱?能不能透个实底?”   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李乙丑也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本着漫天要价的精神把巴掌伸了出来,在当铺掌柜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五百缗钱,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五百缗……五百缗……”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个价码,当铺掌柜咬牙切齿的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一拍大腿:“五百缗就五百缗,成交。不过我要死当!”   后堂墙面上贴着“失票无保不能取赎”“古玩玉器周年为满”的条幅,按照典当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古董玉器之类的东西一年之后才可以赎回。但掌柜先生却要求不能赎回的死当,这已经不是典当,而是直接购买了。   这么稀罕的宝贝,若只是换些银钱而不能赎回,李乙丑总是感觉有些亏了。可是转念一想,当时苏子朋也曾经说过要自己把这个东西卖了换钱,想来死当也是可以的!   “死当便死当!”   此言一出,当铺掌柜那双小眼睛里陡然射出精光,毫不犹豫的书写好了死当的当票,转身到里间取来银钱和戥子,送到李乙丑面前。   五百缗钱几乎可以装满一口袋了,从来就没有谁扛着一口袋铜钱做生意的,在大额支付的时候往往还是金银。   五百缗钱折算成白银,也不过是四百多两,二十六斤左右(十六两)。   二十五两一个的小元宝排的整整齐齐,另剪下些散碎的银子在戥子上称重,很快就交割的清清楚楚。   钱货两清之后,当铺掌柜愈法的热情殷勤起来,一口一个李少爷的叫着:“若是府上有还甚的宝贝,可以一并典给敝小号,敝号是全国联号的当铺,最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小三子,再包些点心给李少爷……”   一手拎着装满了银锭的黑色布口袋,一手提着当铺掌柜赠送的两包点心,大踏步的出了聚丰号当铺的前门。   满脸堆笑的恭送李乙丑出来,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当铺掌柜拿捏着故作淡然状,维持着生意人的沉稳之态。刚一回到后堂就开始哈哈大笑,抓耳挠腮的大叫着:“哈哈,五百缗钱就得来了个旷世的宝贝,运气来了连墙都挡不住啊。小三子,上门板……”   “掌柜的,天色还这么早上门板干啥?不做生意了?”   “今天不做生意了,你帮我准备些盘缠,我要去南京一趟。”   聚丰当铺是全国联号,总号就在一江之隔的南京。   “有了曹公公的照拂,咱们聚丰号才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过了年就是曹公公的寿辰。总号的老东家一直都在为寿礼发愁,有了这块五行玲珑玉,曹公公的寿礼就有着落了!”   仅仅只隔了一日,当铺掌柜就把那块来自二十一世界的工艺品送到了江南总号的老东家手中。当天晚些时候,这块有机玻璃就被装进一个精美的锦盒当中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五章 天机不可泄露   有了钱以后,李乙丑反而愈发的惶恐起来。   四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怎么对老爹交代?若是说这些都是三百年以后的“苏子朋兄弟”赠送的,老爹肯定不会相信,必然以为是作奸犯科得来的赃银,还是不要让老人家见到银子的好,免得横生枝节。   趁着老爹午睡之时,把银锭装进一个黑陶瓦罐,又将瓦罐埋进院角的灰堆当中,既不用担心被老爹发现,又不怕贼娃子来偷。   把银锭藏匿妥当之后,怀里揣着十几二十两碎银来到街上。   雪后初晴的天气其实最冷,瓦檐上低落的雪水已经冻结成一串串冰溜子,路面上的积雪被踩的稀烂,把鞋袜都湿透了,冷的好像踩在冰块儿上。   虽然衣衫单薄寒气侵骨,李乙丑依旧感觉浑身燥热,好像有一股虚火在体内烧的熊熊烈烈,些许的寒意根本就不值一提,这就是有钱的感觉。   到估衣铺子买了棉衣棉裤,还专门弄了一件外挂短绒的黑袍子,连脚上的鞋袜都给换了。最后会钞之时又看到一件宽大的灰色皮氅,索性一并买下来拿回去给老爹穿上。   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石炭也要净了,炉子也早该换了……   在杂货铺买了大堆东西,殷勤的掌柜专门派了两个小伙计把李乙丑采购的物品送到他家中。   有了这些东西,总算可以过一个有点油水的新年了。仔细算算,才花了三两六钱银子,折合成铜钱也不过四缗多一点。   看到儿子一下子买了这么许多物品回来,老爹大吃一惊,大惑不解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哪来的钱?”   “爹爹,您先别管这些了,我刚刚给您买了件皮氅,还有顶皮帽子……”   看到堆放在堂屋中的那些物品,老爹愈发的狐疑起来:“买了这么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呐?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咱家虽然穷苦,也不能要*路上的钱财……”   **贫寒窘迫,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儿子突然买回来这么多东西,确实把老爹吓的不轻,还以为是他铤而走险做下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所以极度怀疑李乙丑是拿了来路不正的钱财。   这些钱的来路正的不能再正了,只是不好解释清楚而已。   一边搀扶着老爹来到里屋,一边说着早就编好的谎言:“前阵子我给私盐贩子做过挑夫,今天出门刚好遇到了他,就把欠着我的脚钱给结了,才有钱买这些东西。都是我辛苦得来的干净钱,切莫再说来路不正之类的言语。”   扬州本就是最大的食盐集散地,私盐贩子也最是猖獗,象李乙丑这样的年轻后生,经常和私盐贩子打交道。帮着装船卸货、挑运私盐也是常见的谋生手段,而且前一阵子李乙丑给私盐贩子做过挑夫的工钱确实还没有给。   精明的老爹还是半信半疑,指着堂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问道:“你才帮着盐贩子挑了十七八天的担子,能赚几个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反正瞎话已经说了,不妨说的更大些:“挑盐的工钱当然没有这么多,那个私盐贩子说我手脚勤快嘴巴严实,而且走的那一趟盐利润颇为丰厚,所以多给了些赏钱,其实无非就是希望我下次还给他做挑夫而已。”   贩运私盐最是暴利,赚了钱之后期望着下次还能再让李乙丑去做挑夫,多给些赏钱拉拢一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而且在贩盐械斗之时,我救了那私盐贩子的命,他当然得多出些钱财来谢我。”   贩运私盐,绝非仅仅只是挑着盐巴卖出去那么简单,若是遇到查盐的官兵,少不得要抽出武器殴斗一番。或者是两股私盐贩子为了抢生意,也经常弄出黑吃黑的事情来。作为扬州土著,非常清楚贩运私盐的凶险,若是李乙丑真的救了某个私盐贩子,或许真的能拿到不少赏钱。   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老爹的疑虑,取出昨日的草药又熬了一料,伺候着老人家服下了黑乎乎的药汤子。   把新买来的石炭码放整齐,将上好的精米放进了米缸,又到街上备了些油盐年货,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   老爹的精神已有些不济,早早的去到里屋睡觉,李乙丑则在堂屋编织艾草辫子。   秋季里从水塘边打来艾草,晒干之后储存起来,有了闲暇便编织成草辫子。等到来年春夏交接的季节就可以拿出去卖给别人做熏蒸蚊蝇之用,这也是很多穷苦人家创造收入的常用手段。   等到里屋传来老爹那有规律的鼾声,李乙丑再也无心编织艾草,赶紧取出早就备好的笔墨,又把油灯拨的更亮,写下一张小小的纸条恭恭敬敬的放进抽屉当中:“苏兄,承你的惠,我已把五行玲珑玉卖做银钱,又专门置办了些薄礼仪呈……“   那块珍惜宝玉本就是人家苏子朋给的,变卖换钱之后,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以示***的意思。   所以李乙丑专门买了些风腊腌肉等物,作为礼物送给苏子朋。   礼尚往来乃是人之常情,邻里街坊之间,若是能送一方肥的流油的刀口肉,便已经是很贵重的赠礼了。因为都是些穷苦人家,有了肥肉也舍不得一顿吃光,为了便于保存,多是送风鸡腊肉之类的物品,渐渐形成了习俗。   在李乙丑的眼中,给苏子朋送点风腊腌肉之类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赠礼。   可惜的是,二十一世纪的苏子朋从来就不缺吃的,因为本身就比较肥胖的缘故,对于肉类食物更不感冒。尤其是这种有肥有腻的白肉,看一眼就能恶心好几天,实在对这份来自三百多年前的礼物提不起半点兴趣   “我又不缺吃的,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用?”   “苏兄不喜?”   “何止是不喜,简直是恶心。”   精心挑选的礼物成了添堵的东西,让李乙丑很是惶恐,赶紧又写下一张字条放进抽屉里:“实在不知苏兄的喜好,若是苏兄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只要我李乙丑能拿得出来,绝不吝惜。”   “那就我不和你客套了,乙丑兄弟,你那边有没有精美的字画什么的?或者是精美的瓷器也可以,尤其是成化年间的瓷器,那就更好了。”   名家字画?成化年间的瓷器?李乙丑已经懵了!   三百多年以后的苏子朋为什么会喜欢那些东西?   “钱呐,我缺钱。”   不会吧?苏子朋怎么可能会缺钱呢?随随便便送出来的五行宝玉,都能卖出几百缗钱。若是他缺少钱财的话,卖几块那样的宝玉不就可以了么?   所谓的五行玲珑玉,不过是个有机玻璃质地的纪念品,丢在大街上都不见得有人捡起。也只有李乙丑这样的古人,才会把有机玻璃当作是金贵之物,若是苏子朋也象李乙丑那样拿着有机玻璃去典当,肯定会被人当作是神经病。   “你说的那种玲珑玉在我这边根本就不值钱,所以才要精美字画和精美的瓷器。”   “字画和瓷器就值钱了么?”   “当然值钱,那是古董啊!”   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足以让很多看起来不值钱的东西变成古董,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李乙丑很快就明白过来:苏子朋那边最寻常的物件,到了大明朝就金贵无比;而自己这边的东西,拿到苏子朋的时代,也会身价陡增,甚至会直接变成古董。   “精美的字画我家里真的没有,明日到铺子里去寻写。说起成化年间的瓷器么……我记得还有一件……”   “拿来我看。”   成化本是宪宗年号,距今不过一百多年,寻常的百姓之间虽然很难找到官窑的极品瓷器,民窑出品的却不少见。   可惜的是,李乙丑家里用的绘彩花瓶已经有些年月,平时用来盛菜油的,早已满是油垢,作为礼物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奈何这是苏子朋点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心意。   把满是油污的盖碗擦了又擦,小心翼翼的放进抽屉里。   “这个彩瓶的品相不错,这东西应该是一对吧,另外那一只呢?”   “前几天家里闹老鼠,摔碎了。”   成化年间的彩绘云纹瓶,就算是不是官窑的精品,也能值不少钱呢。却被李乙丑拿来装菜油,而且还被老鼠打碎了一只,怎能让二十一世纪的苏子朋不痛心疾首!   这么宝贵的东西,居然被老鼠打碎了,那……碎片也能卖钱啊。   “碎片早就丢掉了!”   把成套的成化彩绘瓶打碎了一只,而且把碎片当垃圾扔掉,任何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奈何李乙丑是三百多年前的古人,就好像苏子朋不在乎那块有机玻璃一样,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那只瓶子的价值,碎了也就碎了,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   不幸中的大幸是还剩下一只瓶子,虽然已不成套,估计也能卖不少钱,总算没有让苏子朋太失望。   纸条通过这个小小的抽屉频繁传递,大明朝的李乙丑和二十一世纪的苏子朋“聊”的不亦乐乎。   “李老弟,你现在也有点钱了,有没有打算做点什么呢?”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六章 拼凑班底   扬州得大运河的天然便利,漕运和盐务养活了无数人家,也造就了很多富可敌国的大商贾。自从变卖了那块有机玻璃之后,李乙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说已经有几百两银子的身价,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终究得做个长久的营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很直接的就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了三百多年以后的苏子朋:   “我想用这四百两银子做本钱去贩运私盐。”   “凭你一个人也能贩运私盐么?”   “一个人自然不行,我也认识十几个苦哈哈的兄弟,纠集起来颇有些人手。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贩盐的窍门,想来也是能赚钱的。”   贩运私盐再怎么暴利,也比不得用有机玻璃之类的工艺品冒充珍惜宝玉更能赚钱,所以苏子朋对他的这个想法并不怎么上心。看到李乙丑说的那十几个兄弟之后,马上就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李乙丑毕竟势单力孤,天翻地覆的时代变革马上就要出现,也该有自己的班底了。   很快就写好一张字条:““十几个人?都可靠么?”   “虽不敢说是过命的交情,也相知甚深,绝对可靠。”   “也好,就以这十几个为班底开始吧。”   班底?什么是班底?李乙丑并不大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不过苏子朋的认可还是还是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连三百多年以后的苏子朋都认为此事可为,贩盐事宜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李乙丑却早已经信心爆棚,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   腊月二十六,戊戌。   太白楼。   醉仙阁的雅间里已经排开了一桌酒席,李乙丑和十二个短衫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   这十二个人,全都临近的街坊,和李乙丑一样,都是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穷苦人。   虽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见到桌子上的鸡鸭鱼肉之时都忍不住的食指大动,却全都忍着没有动箸。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基本上全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苦哈哈,李乙丑突然把大家召集起来,又摆了这么丰盛的一桌,肯定事出有因。   这一群人当中,在河道衙门当值的张三哥年纪最长,也最稳重,看着谈笑风生的李乙丑,小声问道:“这太白楼的酒肉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吃得起的,这么一桌差不多够我那一家子半个多月的嚼裹了。乙丑你把大家伙召集到这里来,必然是有大事。”   李乙丑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道:“也没有甚的大事,只是因为要过年了,想和兄弟们聚一聚。都别看着了,把酒杯端起来。”   聚一聚?包括你李乙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穷的叮当烂响的穷鬼,平时相聚之时能有一壶糠酒半碗盐豆已经算是不错的酒食了。今天却在太白楼大摆酒宴,满桌子都是鸡鸭鱼肉,酒壶里装的是正宗的花雕,若是真的无事怎会摆这个排场?   “真心是无事,就是想问问各位过的怎么样,”李乙丑当先把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这一年来,兄弟过的还好吧?”   既然李乙丑已经开喝了,众人也就不再客套,纷纷举杯豪饮。   只一杯美酒落腹,于李乙丑同住一条胡同的钱富贵就发出了惬意的呻吟:“啧啧,原来花雕是这个味道,果然比糠酒强一百倍,怨不得有钱人都喜欢喝呢。”   在感叹着花雕的美味之时,钱富贵又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我家是什么光景也就不必多说了,今年实在是恓惶的不行。八月里老娘过世,根本就没钱办丧事,只能用一卷芦席给老娘送终……”   对于任何一个家庭而言,养老送终都是千秋大事,没有给老娘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始终是钱富贵心头的一块病。说着说着眼眶中已经显出了一抹水光,有些呜咽的说道:“我那含辛茹苦的老娘啊,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到了最后连副寿材都没有,都怪我没本事……”   说起伤心事,众人都忍不住的抱怨起来,在码头上做力夫的周六斤更是满肚子苦水:“我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连个婆姨都巴结不上。好不容易有媒婆登门,那女家却要六缗钱的彩礼钱。直娘贼,老子连一缗钱都拿不出,干脆打一辈子光棍好了。只可惜了我的爹娘,想抱孙子想的都要发疯了。”   “你们这些算甚么?开春之时我借了七百个印子钱,利滚利现在已经翻到整整三缗了。反正我也还不起,到时候收债的找上门来,是剁胳膊还卸大腿随便他们好了。”   在一众的穷鬼当中,张三哥家的光景是最好的,却也忍不住的满腹牢骚:“虽说我在衙门里有个差遣,可那点俸禄都不够买醋的。眼瞅着要过年,家里的婆姨又哭又闹,定要我给她置办新衣裙,老子哪有那么许多钱财……”   穷苦人家的日子不好过,对此,李乙丑深有体会。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布囊,把装在布囊中的散碎银子倒在桌上,笑呵呵的说道:“看来诸位兄弟都缺钱呐!这点小钱先拿去应急,好歹先把年过了……”   大大小小的银块子散落在桌上,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把十几个穷鬼看的目瞪口呆。抱怨声和诉苦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全都屏住了呼吸,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   十二块剪开的小银块子,刚好对应着在座的人数,分明就是早已准备好的。   每个银块的大小都差不多,约莫有二三两上下,对于一众家徒四壁的年轻人而言,绝对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   “乙丑……乙丑兄弟,你……怎有这么许多的银子?是抢了城里的大户还是砸了钱庄的明火?”   李乙丑家的日子并不比别人更好,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肯定不是什么好来路,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这些银子干净的很,都是我赚来的!”   “你做了甚的营生?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府库的银子失窃,你该不会是盗窃库银的飞盗大贼吧?”   “我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便是想做飞盗也做不来,”李乙丑哈哈大笑道:“前阵子我曾给一个私盐贩子做挑夫,半路上遇到剪径的山贼,我奋力劈砍救了那私盐贩子一命。那私盐贩子便给了我些银子作为酬谢……”   扬州乃是天下食盐的集散之地,贩运私盐又极是暴利,许多人都因此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救了一个私盐贩子的性命,酬谢的银子肯定不少,怪不得李乙丑出手如此阔绰。   “咱们扬州到处是盐,既然别人能贩运私盐,为何咱们贩不得?”环视众人,李乙丑的语气渐渐低沉下来,竟然带着浓重的森然之意:“现如今我手上已有了些本钱,也想拉着诸位兄弟走几趟盐。若是诸位有心,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若是各位无意,那便喝酒吃肉,酒足饭饱之后一拍两散。”   贩运私盐看似神秘,但是对于扬州人而言却是稀松平常,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早就听的耳中出了老茧。所谓的私盐,无非就是没有官府盐引凭证而已。因为盐价腾贵,贩运到外地便是几倍的利润,自然会引得人们趋之若鹜,扬州也曾诞生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盐枭!   虽说贩运私盐最能得利,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干这个营生,一来是要有本钱,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胆量。   私盐贩运是犯禁的勾当,因为官府缉查的很紧,一旦遇到巡查的盐丁,少不得要拔刀相向恶斗一场,为此丧命的不在少数。就算过了官府这一关,还免不了要和其他的盐枭争斗,卖盐的时候也要防止外地的商户做下黑吃黑的事情。   总而言之,贩运私盐就是一桩刀头舔血的勾当,颇有些凶险。私盐贩子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手下也有很多好勇斗狠的凶悍之徒,否则根本就不敢挑盐上路。   作为扬州土著,大家都知道贩运私盐的暴利,也很清楚其中的凶险。   眼看着众人犹豫不决,李乙丑赶紧给交情最好的周六斤打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周六斤马上拍案而起,脸色通红的大声鼓噪着:“那些个盐枭个顶个是喝油穿绸的富户,不仅有七八房细皮嫩肉的小妾,还养着几个戏班子,老子早就看的眼热了。与其这么苦哈哈的做一辈子穷鬼,还不如奋起一搏,拼个富贵的前程。只要顺顺当当的走几趟盐,老子也能过上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讨上几房小老婆,生七八个娃娃,那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便是拼着折寿二十年也胜过做一辈子牛马般的苦力。老子早就想轰轰烈烈的干一票了!你们谁爱过穷日子就过吧,反正我是穷够了。乙丑,我跟着你干!”   桌子上的银子还在闪耀着诱人的光泽,又有周六斤最先跳出来表明态度,其他那些三心二意之人也纷纷定下心思,吼吼的大叫起来:“从来便是富贵险中求,干便干了,算我一个。”   “穷了一辈子,难得有这个机会,豁出去了,算我一个。”   醉仙阁中一片慷慨激昂。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七章 白虹贯月   “苏兄,贩盐之事已准备妥当,只等过了年便成行。”   二十一世界的苏子朋早已把李乙丑当作是在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代言人,对于他的贩盐之举极其上心。当李乙丑等人在崇祯十四年底的扬州紧锣密鼓在筹备之时,他也没有闲着,一直都是为此事安排筹划。   把早就规划好的行程写在一张纸条上,丢进抽屉。   看到苏子朋亲自规划的路线之后,李乙丑马上就愣住了:“北上?贩盐北上去东平府?”   扬州的盐贩子很多,贩运私盐的历史悠久,常规的贩盐路线有两条:其一是南下去往江南,这条路线最是便利,多为那些成规模有实力的盐枭把持;其二便是挑着私盐西进去往河南,再以河南为跳板,将私盐贩运到北直隶。很多胆大包天的盐枭甚至一度把触角伸到了山西等地。   去往山东的东平府,这条路线虽也有人走过,却获利不多,很难成气候,唯一的好处就是路途较近来去方便而已。若是象普通的盐贩子那样昼伏夜出深夜赶路,二十几天就能打个来回了。   既然已经豁出去干了,为甚么不去河南呢?只不过是远了七八日的路程而已。   对于,苏子朋的意见非常直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河南乱局已成,不日将有剧变。你若去了河南,恐怕会有去无回徒然送了性命!”   贩运私盐本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有很多人死在半路上,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不明白苏子朋说的剧变是什么意思?   “现在对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到时候就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河南已是不祥之地就够了。”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苏子朋的博学多才早已把李乙丑折服,尤其是对时局的看法,完全超越了李乙丑这个土著的想象力。在李乙丑的心目当中,三百多年以后的苏子朋就算不是神仙,也和神仙差不多了,至少也相当于张子房诸葛亮那种知道过去未来的能人异士。既然他说河南去不得,那就不去好了。   “有苏兄在三百年后保佑我等,此去东平必然顺风顺水,等回来之后我发了大财,就买些之前的名家字画,还有真正官窑的成化瓷器,增于苏兄算做是分红。”   二十一世纪的苏子朋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贩运私盐的风险,所以很担心李乙丑的安危,专门写了一张字条提醒他注意安全:“贩运私盐确实凶险,我又不是真正的神仙,一旦出了变故也保佑不了你什么。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特意把我的防身之物赠于你使用,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的防身之物,其实就是一支便携式的强光电击器,是苏子朋专门从淘宝网上买来的。   崇祯年间的李乙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对这个长约一尺粗如大蜡的黑色棒状物品充满了好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良久,才在这个东西的尾端发现几个古怪的符号——MADEINCHINA。   李乙丑当然不认得这几个英文单词,更不知是什么意思,只能理解为后世的文字。   在李乙丑的心目当中,防身之物就应该的刀枪剑戟之类的铁器,最起码也得是一柄匕首或者是短剑什么的。做梦都没有想到苏子朋给给的防身武器竟然如此的其貌不扬,看起来好像是一截烧火棍……就算是烧火棍也比这个东西要长很多呢。   这玩意儿黑黝黝的,既没有沉重的分量,也没有想象中切金断玉吹毛断发的锋锐,这真是的是一件武器么?   摆弄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无意中发现这个如同小半截烧火棍的东西中部有个很小的凸起——那是一个按钮。   满是好奇的轻轻按下按钮,一道能把人眼睛耀花的白色光柱激射而出。   李乙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强烈的光芒,以至于让他进入了短暂的目盲状态。   强烈的白光闪过之后,眼睛已不能视物,李乙丑早已经吓的魂飞魄散,唯恐这道强光象传说中的法宝那样把自己化为灰烬,劈手就把强光电击器丢了出去。   过了片刻,终于从暂时的目盲状态中恢复过来,下意识的揉了揉脸颊,又摸遍了全身,确认毫发无损之后才慢慢镇定下来。   被李乙丑丢到窗外的便携式强光电击器倚在石炭堆旁,耀眼的白色光柱凝而不散,斜斜的指向夜色中的那一钩残月。   “苏兄,你给我的物件是甚么法宝?”   “那不是法宝,叫做强光电击器。”   “此物发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直冲霄汉,比黑夜里升起的日头还要耀眼,你还说不是法宝?   一道强光射向大明朝的漆黑夜空,要说这不是法宝,李乙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那是神仙的法宝!   虽然很想把把这个叫做“强光电击器”收回来,却又担心被那道强光伤害到,只能任凭它发出耀眼的光柱,赶紧写下一张字条丢进抽屉里,询问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   “那道光柱对你无害,只需捡起再按一次那个按钮,光柱就会消失。”   这么简单?不用念咒语的么?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啊?   “真的不是法宝,用什么咒语啊,你去把电击器捡回来吧。”   虽然苏子朋已经说那道强光对自己无害了,李乙丑还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里,万般谨慎的凑近那个叫做电击器的“法宝”,仿佛那是一条危险的毒蛇,猛然捞在手中以最快的速度按下那个按钮。   在按下按钮的瞬间,那道直冲苍穹的白色光柱就立刻消失,这东西真是比传说中的仙家法宝还要太灵验啊。   大明朝的李乙丑拿着二十一世纪的防身利器,象小孩子一般好奇,随着手指的按动,耀眼的光柱也随之出现、消失。“除能发出强光之外,此物还有大用。以人格斗之时,只需按住末端的那个红色按钮,用尖端抵住敌人身体,任他如何悍勇也会被击倒在地……”   按照灶君大神说的找到了隐藏在尾端的红色按钮,轻轻一按顿时响起一阵阵轻微的“劈啪”声响,一蓬蓝白色的电火花在崇祯十五年的夜晚绽放出来。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道闪电把李乙丑的身影投射在窗户纸上……   几个晚归的醉汉路过门口,看到屋子里陡然出现的神秘闪光和窗户纸上那个巨大的影像,以为是神魔降临到了李乙丑家,早已唬的魂飞魄散。   一夜之间,出现在李乙丑家里的异相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那道直指苍穹的耀眼光柱极是显眼,附近几条街的人们都曾亲眼目睹,在这个连地震、彗星都能被解释为天人感应的时代,这道被无数人亲眼看到的光柱马上就成为最具神秘色彩的奇观。   在街角摆摊的程半仙是个以解字、算命为生的神汉,马上就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白虹贯月!   据《神异志》中记载,在本朝太祖洪武皇帝决定起兵反抗蒙元暴政的当晚,也曾有一道白虹升腾而起直冲霄汉。时隔三百年,白虹贯月的奇观再次出现,说明这个世道要变了!   既然白虹出现在李乙丑家里,那就说明李乙丑就是那天命所归之人,他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虽说程半仙给人算命的时候总是不怎么灵验,但这一次却有很多人相信了。太祖洪武皇帝起兵之时有没有天降异相只是野史中的记载,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从李乙丑家里冒出来的那道贯月的白虹却是亲眼目睹,想不信都不行。   “看来李乙丑真的就是天生的富贵命呢,想来这小子要发财了。”   摇头晃脑的程半仙用鄙夷的眼光环视众人,故作神秘的说道:“白虹贯月的奇观三百年才出现一次?又岂止是发财那么简单?简直是贵不可言呐!”   “贵不可言”这种话最是模棱两可,尽可以随便理解。虽然程半仙没有明说,街坊们还是觉得自己窥到了天机,再次把目光投向李乙丑家的院落之时,眼中已满满都是崇敬之色。   不论街坊们怎样理解,周六斤、钱富贵、赵得财等等这十几个人却是深受鼓舞,全都把“白虹贯月”的奇观当做是某种绝好的兆头,更加坚定了要和李乙丑一起成为私盐贩子的想法。   在很多时候,一个好的征兆往往比事务本身更能吸引人。   有了“白虹贯月”的奇观和程半仙那“贵不可言”的传闻之后,贩运私盐的准备工作万分顺利。只几天的工夫,就召拢了四十多个挑夫和两头骡子。   对于还没有开始贩盐大业,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坚定的认为只要跟着李乙丑走一趟盐就一定能够赚大钱发大财。   有了这么多人的帮衬,更让李乙丑信心爆棚。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六,乙未日,宜出行宜祈福,正是外出贩盐的黄道吉日。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临行之际,李乙丑特意写了张字条,恭恭敬敬的放进抽屉:“我等便要去贩盐了,只求顺风顺水大吉大利。苏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很快,苏子朋的回应就以字条的方式出现在抽屉里:“此次贩盐意义重大,万事皆需谨慎小心。生财赚钱只是小事,一切以稳妥为要,只需平安归来便是成功。”   看着这张字条,李乙丑再一次感受到苏子朋如兄弟般的殷殷关切之意,仿佛那三百多年的阻隔根本就不存在,好像苏子朋就在自己的身边……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八章 发财之行   出扬州,过高邮,折而向西北,从徐州和兖州的交界处进入山东地界之时,已经是崇祯十五年的正月二十一了。   在这十几天的行程当中,每天都昼伏夜行,尽量挑着荒僻的乡间小路前进,虽然走的有些慢却非常顺利。   李乙丑率领这支贩盐队伍规模小,而且是第一次出行,没有接应的买家,只能一路前行一路卖盐。到了正月二十三,来到滕县左近的关阳镇,第一次脱手了两车盐。   按照当时的习俗,盐茶布帛都算是硬通货,所以在很多时候李乙丑等人贩运过来的精盐并不能换得银钱,而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了些布帛、粮食、肉干之类的物品。   只要回到扬州,这些东西都可以转卖出去换成银钱。   开局的顺利和精盐的畅销,让每一个人都万分欣喜,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卖亏了。   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随着行程的渐渐北移,盐巴的价格也一路飙升,换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这种情况的出现,让每个人都产生了惜售的心思:反正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既然越往北走价格越高,为什么不再走远一点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便是遇到一些村庄也不再停留,而是继续一路向北。   转眼已经到了二月,贩运私盐的队伍已经跃过了原本的目的地东昌,开始进入东平府地界之内。   这里的盐价高的让每一个人都笑逐颜开,最要紧的是供不应求。   在一个叫做关口渡的小村子里,只一天的工夫,就卖出去了六车盐。   按说这种不大不小的村子,本没有这么大的销量,只是因为李乙丑来的太“凑巧”了。   关口渡,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一个渡口,西边紧邻北直隶,稍微靠近西南的方向就是河南,位于三省交界的黄金地带。李闯把河南闹的天翻地覆,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逃难,以至于物价飞涨,李乙丑带来的精盐十分畅销。   虽说带来的盐巴已经销售过半,众人却没有了欢喜的心思,反而愈发的开始担心起来,因为大家已经从难民的口中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李闯率领百万大军攻占了洛阳,把老福王丢进大锅给烹了,闯军主力已经朝着开封进发。   虽说李闯早已闹腾了这么多年,身在淮扬的李乙丑等人却从未把那个叫做***的家伙当一回事。现如今的大明朝遍地烽火伏莽处处,随随便便一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之类的山大王就敢扯旗造反,大家早已经习惯了。   大明朝立国垂三百年(民众习惯从朱元璋起兵算起,而不是建立明朝),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纠集起一帮乌合之众,还能翻了天不成?迟早被朝廷的百战精兵剿灭。   直到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大家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李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能从山、陕一路进军到河南,把皇亲国戚丢进大锅里煮了,怎么看都不象是山贼草寇之流的乌合之众可以做到的。   李闯把河南闹的天翻地覆,早已经天下震动,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后续还会如何发展,等等这些国家大事都不是李乙丑等人关心的,他们仅仅只是在意自己的切身利益。   当初准备贩运私盐之时,许多人都建议走河南这条常规路线,正是因为李乙丑力排众议坚持不去河南,才北上到了这里。现在回想起来,李乙丑的北上方针无比正确,如果当时去了河南的话,极有可能遭遇穷凶极恶的闯贼,不要说赚取银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还在两可之间呢。   在暗自庆幸之余,众人看到李乙丑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能够成功的避开兵连祸结的河南,当然不是因为李乙丑有洞察天下大势的眼光,完全是因为苏子朋的正确指引。   李闯进犯河南的消息让随行的众人忐忑难安,据说闯贼的百万大军已经到了开封,照时间推算,其前锋部队已经距离这里不远了。万一官军抵挡不住,被闯贼杀了过来,后路就会被堵死,再想回扬州可就难了。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难题,但是在李乙丑的心中,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既然苏子朋知道李闯会把河南闹的天翻地覆,而且指示自己来到这里,必然可以平安无事,就算遇到些不顺也肯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种盲目的乐观其实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只是李乙丑对苏子朋盲目的迷信罢了。   “大家不必惊慌,更没有必要急着回去,反正已经出来了这么远,生意又很好做,不妨再往北走走,把盐卖完之后再从容不迫的回去。”   想到临行之时出现在李乙丑家里的那道贯月白虹,众人总是盲目而又迷信的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作为贩盐队伍的核心,李乙丑的从容不迫无疑就是一剂强心针,让大家很快就安定下来。   又往北走了两日的路程,到了二月初七这天夜晚,竟然下起了大雪。   深更半夜的走在荒野之中,天空中飘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冷气蚀骨着实难受。   对于吃惯了苦的人们来说,只要能赚到白花花的银子,狂暴的风雪根本就算不得甚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想不到的是,雪越下越大,没有用多少工夫就已经遮桥蔽路,实在无法行走,只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里停住了脚步,寻了个小树林暂避风雪。   招呼着挑夫们撑起帐篷,用油布苫住剩余的盐巴和各种货物,把和两头骡子和几头毛驴拢住以后才有时间在被风处升起火堆。   和挑夫、车夫一起围拢在火堆周围,煮着肉汤大声谈笑:“真是天照应,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只需把剩下的这四车盐脱手,咱们就能回去了。”   钱富贵搓了搓手,舀起一勺肉汤尝了尝滋味儿,随手又添加了点盐进去在锅里搅了搅,盛出一大碗浓汤来递给李乙丑:“多亏了乙丑兄弟,咱们才赚了这么多。等回去之后咱们就分钱分银子,有了钱俺也要大摆酒席好好的阔绰一下给亲戚们看看……”   “等俺成了有钱的大老爷,便去丽春院包了那个细皮嫩肉的婊子,”周六斤毫不掩饰色迷迷的目光,满是憧憬的说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连女人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过,这次回去之后也该开开荤了。”   哄堂大笑声中,众人纷纷幻想起有钱以后的美好生活……   正在此时,一阵阵剧烈的马蹄声夹杂在风雨之中由远而近,借着雪地的反光,可以隐约看到十几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骑在马上,以很高的速度朝着这边飞奔,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徒步奔跑之人。   “糟糕,遇到稽查私盐的马班盐丁了。”   私盐贩子和稽查盐丁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这一路上走的顺风顺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盐丁。围坐在火堆旁边的人们顿时慌乱起来……   关键时刻,李乙丑已经跳将起来,扯着嗓子厉声大吼:“都别慌,不过是十几个盐丁和几个快捕罢了,咱们有五十多号人呢,打也能把他们打跑,怕甚么?”   贩运私盐从来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既然遇到了盐丁少不得要恶斗一场。好在己方人数众多,也不惧那二十几个盐丁。   年纪最长办事做沉稳的张三哥本就是衙门里的公差,对于盐丁的战斗力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这些盐丁不过是吃衙门饭的差役而已,有些甚至是临时招募来的,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少得可怜的赏钱就真的和私盐贩子们拼命。在很多时候,盐丁们也就是摆开阵势唬唬人而已,若是盐贩子们“知情知趣”的送上些银子贿赂一下,估计也可以网开一面。   盐贩子遇到盐丁,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己方人多,连贿赂都可以免去,直接把这二十来个个盐丁赶跑也就是了。   “大伙抄家伙,揍他们。”   随着李乙丑一声大喊,挑夫、车夫和盐贩子们纷纷抽出扁担、铁齿、短刃之类的武器,还有人甚至干脆抄起了手边的木棒,准备和山东的这些盐丁恶斗一场。   “打!”   贩运私盐的人们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那十几个奔跑起来的骑手速度极其惊人,马蹄剧烈拍打着地面,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近前。马背上的骑手微微俯下小半个身子,手中的马刀斜斜后拖,刀尖微微上扬,摆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劈砍前置动作,刀身在风雪中划过一个很大的弧度,从上往下轻轻一带……   一个挑夫的人头已经飞起,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无头的身体带着奔跑的惯性继续前冲了三两步才猛然扑到在地。温温热热的鲜血浸润着满是皑皑白雪的地面,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鲜红艳丽触目惊心。   为首的骑手也不缩臂,只是把马刀一荡,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刀锋在速度和惯性的加持之下就砍向张三哥。   做梦都没有想到盐丁会直接杀人,正在惊骇之时,明晃晃的马刀已经到了身前。没有做任何思考,完全凭借最本能的反映,把手中的铁尺横封胸前。   金铁交鸣声中,飞溅起大蓬火花,虽然避免被一刀砍成两段的厄运,却吃不出战马冲击的惯性,张三哥的身体一歪,噗通一声跌坐在雪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张三哥才看清楚了骑手的面容。   一身黑色的细鳞甲,手持重头砍刀,没有戴头盔的脑袋上露出光秃秃的前额,脑后还拖着一截细细的发辫。   “快跑,这是建奴,是建奴的披甲战兵!”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九章 神光乍现   虽说淮扬之地的人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建奴,却早闻建奴的凶残之名。据说建奴都是力大无穷可以生裂狮虎的悍勇之徒,一刀下去可以把身穿甲胄的士卒砍成两片。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建奴的披甲战兵,顿时如同见到厉鬼一般,尖叫之声此起彼伏,惊慌失措的满地乱跑起来。   遇到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树林的复杂地形周旋,冒冒失失的跑出去只能白白送了性命,难道还能比战马跑的更快不成?   眼看着几个披甲战兵已经调转马头追了过去,李乙丑急的不住大喊:“回来,快回来,别乱……”   奔腾的战马转眼即至,重头砍刀高高扬起,凄厉的惨叫声中,洒下片片殷红,三个挑夫已经倒在雪地之中。   “快回来,别乱跑!”   直到这个时候,刚刚跑出去的那几个挑夫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调头跑了回来。   看着胡乱跑动的人群,披甲战兵们并没有急于追赶砍杀,而是稍微等了一下,让战马缓口气的同时,等着后面的包衣奴过来。   后面那十来个穿着布袍的包衣奴终于跑了过来,一脚踏住那三个还在惨叫的挑夫,用小刀割下他们的脑袋,然后很恭敬的把脑袋系在战兵主子的马背上。   马背上的人头还滴滴答答的落着鲜血,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深感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看着倍数于自己的盐贩子们,就好像是看着一群待宰的肥羊,披甲战兵的牌子头扬了扬手中刀得意的笑了。   从关外一路抢掠到此,途中斩杀无数百姓,知道这些人最是怕死,只要把刀子亮出来,再给他们看到一点血,哪怕对方的人数有千百之众,也只会跪在地上哀求讨饶,和懦弱的老绵羊简直一模一样。   赫鲁是正蓝旗的小牌子头,跟着阿巴泰贝勒从长城隘口一路杀到北直隶,然后兵分两路到了这里,几乎没有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因为不是合扎(亲卫)部队,一直被派到外围当作警戒力量使用,所以也没有捞到什么油水。   远远的看到这边的火光,还以为是遇到了逃难的百姓,所以跑过来想砍几个人头抓几个奴隶,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带着整车整车的货物,真是一笔横财呀。   看到那么多货物,赫鲁的手下也早就心痒难耐,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赫鲁打了个手势,大声命令着:“你们番提(南),我乌里替(北),一个都不能跑了。”   十几个披甲战兵分作两拨,摆开南北合围的架势,却不着急进攻,而是围着小小的树林反反复复的兜着圈子,挥舞着带血的刀子发出阵阵怪叫。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恐吓一番,这些胆小如鼠的百姓就会吓的四散而逃,只需追上去砍倒就可以收割人头和财物了。   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恐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有效,那些战战兢兢的家伙虽然明显已经怕了,却没有乱跑,而是猬集在一起,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建州的披甲骑兵岂是一群布衣百姓可以抵挡住的?既然没有完全把他们吓住,那就直接杀过去好了。   “瓦素促那(全部杀死)!”   怪叫声中,建奴的披甲战兵迅速集结猛然加速,朝着聚拢在一起的盐贩子们冲了过来。   面对传说中的披甲战骑,盐贩子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子,若不是李乙丑亮出了压箱底的宝贝,这群人怕早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了。   众人皆畏之时,唯有李乙丑面无惧色,因为他深信眼前手中的强光电击器具有无以伦比的威力,只要射出强光,就能把鞑子的眼睛照瞎!   有了威力可以媲美仙家的“法宝”武器在手,建奴的披甲战骑再多十倍也不足惧。正是这种对于鬼神的盲目迷信,给了李乙丑莫大的勇气。   高举着苏子朋还给的强光电击器,还不忘给早已魂飞魄散的众人加油鼓劲:“大家还记得那白虹贯月的奇观么?那是有神仙降临到了我家,授我这个威力无穷的宝贝……”   大敌当前,也只有鬼神之说可以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士气和信心。   虽然这个被李乙丑说成的仙**贝的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如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建奴的披甲战兵已经完全把战马是速度展开,从正前方冲了过来。   突然之间,一道耀眼的光柱从李乙丑的手中发出,仿佛划破黑暗的一道闪电,猛然“击“向了牌子头赫鲁。   强光骤现,照射的战马不能视物,完全是因为条件反射,战马猛然减速。   赫鲁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强烈的光芒,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就已经被前冲的巨大惯性重重的摔了出去。   后面的几个披甲战骑正处于高速冲锋状态,早已不能闪避,“砰砰”的闷响声中互相撞击在一起,登时乱做一团。   在雪地上翻翻滚滚,好似滚地葫芦一般跌出去十几步远,早已经不辨东西南北,好不容易止   住了翻滚的势头,刚一抬头就惊骇的发现已经跌落在盐贩子们的脚下。   “啊——”的尖叫声中,几根扁担劈头盖脸的砸落下,“噗”“噗”的声响,让人想起摔崩了装满水的皮囊那种声音,赫鲁的脑袋迸射出几蓬血花,手脚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原来建奴的披甲战兵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无敌,他们的脑袋也是很容易就被打破的嘛!   最让众人震撼的是刚才从李乙丑手中“激射”而出的光柱,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一落在那建奴的身上,立刻就让他掉下马来“乖乖”的滚到大伙的脚下受死!   怪不得贯月的白虹会出现在李乙丑的家中,原来是有仙人传授了他这个宝贝。   既然有了仙家的法宝,自然是百无禁忌。   和建奴的披甲战兵相比,盐贩子们就是绝对的乌合之众。   一旦战事不利,他们肯定会心生畏惧无心作战。若是发现战局对己方非常有利的话,马上就会士气爆棚,毫无组织毫无秩序的冲出来,这是所有乌合之众的通病。   轻而易举就干掉了披甲战兵的头目,眼前那几个建奴战兵已经被翻倒的战马压住了腿脚,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几十个人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乱哄哄的冲了过来,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落下马来的敌人,却忘记了对方是百战的精锐战兵,就算已经落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呼”的一道刀光闪过,一片带血的头皮飞了起来。   幸亏躲闪的及时,若是再慢半分,钱富贵的脑袋就只剩下半个了。   钱富贵捂着脑袋大声惨叫,凄厉的叫喊声让人不寒而栗,刚刚爆发出来的士气登时就跌落下去一多半。再也不敢把落马的披甲战兵当作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落水狗,谁也不敢上前,只是用扁担、木棍等长柄武器胡乱拍打,以免建奴靠近。   这个时候的场面显得颇为微妙,虽然大家都在拍打吆喝,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那几个落马的战兵却摆开了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型,一边和盐贩子们纠缠着,一边等待着另外那几个骑兵冲过来解围。   终究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神光”乍现之时,虽然不可能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做出太过于精致的躲避动作,却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兜转马头,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迂回出一个很大的弧度,避免出现更大范围的碰撞。   虽说张三哥只是河道衙门的小头目,见识比众人高出很多,他非常清楚披甲战骑的厉害。虽说建奴的骑兵只剩下五六个,也绝不是十来个盐贩子和几十个挑夫可以抵挡的。   必须在那几个骑兵兜转回来之前干掉眼前的敌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几个披甲战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可小视,仓促之间难以拿下,张三哥已经急眼了,不顾一切的大吼着:“乙丑,祭起神光,照定他们。”   包括所有的挑夫才内,都把那道耀眼的光柱当作是具有莫大威力的“神光”,只要被神光照住之后敌人就无法动弹,已经对这个东西产生了依赖心理。   就在刚才,李乙丑只按了一下按钮,强悍的披甲战兵就从战马上滚落下来,让李乙丑更加坚信“强光电击器”的威力,毫不犹豫的再次按下按钮。   一道强烈的光柱陡然直射而出,披甲战兵登时就被照的睁不开眼睛,本能伸手遮挡。   神光的作用不仅仅只是给敌人造成暂时的视觉障碍,已成为提振士气的法宝。   “神光”一现,盐贩子们立刻士气倍增,七八根扁担齐齐落下,转眼之间就把这个披甲战兵砸了个脑浆崩裂。   只要李乙丑用法宝发出的神光照定了谁,大家就也一拥而上,轻而易举的将其当场格杀,局面顿时翻转过来。   建州女真的披甲战兵从未把这些盐贩子放在眼中,却对这道神秘莫测的光芒万分恐惧,直接把这道光芒当成了神鬼之力。   再怎么悍勇的战兵也挡不住鬼神,披甲战兵的士气在顷刻之间就崩溃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队型,在恐惧的叫喊声中调头就跑。 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十章 血战清兵   象猎狗撵兔子那样,盐贩子们追着那几个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披甲战兵四下乱跑,吆喝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若是披甲战兵镇定下来,随时都可以杀个回马枪。再有剩余的那几个骑兵正在朝着这边飞奔,其实情形依旧万分凶险。   奈何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陡然出现的强烈光线有着最本能的畏惧,披甲战兵只是惊慌失措的四下逃散,很快就被盐贩子们打倒在地,砸的鬼哭狼嚎不住惨叫。   那几个骑兵也对能够随时发出强光的李乙丑心存畏惧,虽然已经兜转回来,却无心赶过来救援,而是兜出一个更大的弧度,直接就往西北方向上逃的无影无踪。   “噼里啪啦”的暴打声夹杂着吆喝声和惨叫声,片刻之间就把那几个来不及逃跑的披甲战兵全部打杀。已经杀红眼的盐贩子完全忘记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战斗力,居然撵着那几个骑兵逃跑的方向追出去老远。   两条腿肯定追不过高速飞奔的战马,时间不大,追赶出去的盐贩子就又无功而返的折了回来。   虽说死了几个人,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贩运私盐本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危险勾当,流血甚至是丧命的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大家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反正这一次已经赚了不少,回去之后赔偿些钱财也就是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遭遇的对手不是稽查的盐丁,而是凶悍百倍的建州披甲战兵。   这一战,折了四个人手,还伤了三个,其中一个伤势相当严重,看样子是回不了家了。   伤者需要救治,死者也要尸体运回去,办事干练沉稳的张三哥指挥着众人做善后事宜之时,不住的大声吆喝着:“把那七个披甲战兵的脑袋全都割下来,甲胄和武器也扒下来,还有那几个包衣的脑袋也别浪费了。”   大明于建奴交战已经几十年了,从来就是败多胜少,真建奴的脑袋可是相当值钱的,只要把家奴的脑袋、武器和甲胄带回去交给官府,能换回很大一笔赏钱,用来做死者的抚恤金都有很大的富余。   众人七手八脚的从尸体上扒下甲胄割下脑袋,虽说这些东西都可以换钱,大家的心情却都异常沉重。   这一战没有把所有的敌人一网打尽,那几个逃走的披甲战兵就是最大的祸根。在一群盐贩子手中就折损了好几个披甲战兵,建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建奴精兵杀过来。   凭着李乙丑手中有那个可以发出神光的宝贝,大家以众击寡还打的这艰苦,若是铺天盖地的建州狼兵到了,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到如今,已经无心再去询问李乙丑的那个宝贝是怎么来的,大家最关心的是如何跑路。   尽快的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免得被成千上万的建州辫子兵砍成肉酱。   建州辫子兵出现在山东腹地,一点都不值得惊奇,因为早就有过这样的先例。早在崇祯十年的时候,建州的辫子兵就从辽东破关而入,在山西、北直隶大肆烧杀抢掠之后,迂回到了山东,甚至一度逼近淮扬,如入无人之境。饱掠一番之后,带着数不清的人口、牲畜和财物,悠哉游哉的又回到了辽东老巢,大明朝的官兵无不望风而逃,连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发生过。   为此,崇祯皇帝大发雷霆,查办了几十个地方官吏……   虽说早在年前就听说了建州辫子兵又一次破关而入的消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一次杀到了这里,而且和贩运私盐的李乙丑等人遭遇了。   一想到建州辫子兵的凶残,这些盐贩子全都不寒而栗,虽说还有几车盐没有脱手,却早就没有了卖盐的心思,只是***的想着尽快南返。已经赚了不少,若是丢了性命岂不是冤枉到家了?   众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李乙丑,希望他可以带领大家南返。   李乙丑当然很清楚这些人的心思,坐在火堆旁沉思良久。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开腔:“大伙是不是都想回去了?”   “是想……辫子兵太凶狠了,我想……”   还不等钱富贵把话说完,周六斤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有用吗?咱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一切行动都听从乙丑兄弟的命令,他还没有发话要咱们回去呢……”   李乙丑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周六斤不必多言,转过头去看着丢掉一块头皮的钱富贵:“眼下的局面确实凶险,已不宜多做停留,你若实在想回去……”   钱富贵毫不犹豫的说道:“反正咱们已经把带来的盐卖掉大半,已经是赚到了,还是尽快回去吧。”   “好,”李乙丑终于定下了心思,拍着钱富贵的肩膀说道:“这些货物都是兄弟们拼死拼活赚来的,万万不能丢弃。这么多的人和货物,一起上路的话目标太大。给你几辆车,你再选几个挑夫,带上一半的银钱和货物,捎上那几个兄弟的尸体,带着受伤的兄弟先走,我们给你断后。”   钱富贵已吓破了胆,片刻也不想留在这里,对李乙丑的这个安排十分满意,马上就安排了四辆车和几个挑夫,装上了死者和伤者,带着一部分货物率先踏上了南返的路途。   钱富贵刚刚带人离开,李乙丑马上就下了命令:“把所有剩余的货物集中起来,除方便携带的口粮和银钱之外,全部焚毁!”   什么?   把东西都烧了?   这次贩盐所赚的银钱并不算多,大部分是以物易物换来的货物,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运到扬州之后就可以卖掉,为何要一把火烧掉?李乙丑是不是疯了?   只有沉默寡言的张三哥理解李乙丑的所作所为,无奈的说道:”烧吧,不烧还能怎样?难道要留给鞑子么?”   李乙丑抱起一捆皮货丢到火堆当中,厉声大叫着:“最多到天亮的时候,鞑子就会追上来,你们谁能跑得过鞑子的战马?”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   带着这么多货物,根本就不可能跑远,尤其是在这种狂风暴雪的旷野之中,根本就走不快   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怎么可能逃得掉?一旦被鞑子兵追上,必然万劫不复。   “那……既然乙丑兄弟早就知道咱们已经逃不掉了,为何还要钱富贵先走?”   李乙丑沉默半晌,过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富贵兄弟为咱们引开鞑子的追兵,死的其所,是大家的恩人,若咱们还有机会回到扬州,必然会厚待他的家属。”   把吓破了胆的钱富贵当作诱饵,引来鞑子的追兵,谁也没有想到李乙丑竟然是这样的安排。   从来就没有想到待人和善的李乙丑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众人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傻傻的看着李乙丑,谁也没有说话。   李乙丑环视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鞑子肯定会利用骑兵把南下的道路全部封死,唯今之计只有死中求活,咱们就往鞑子想不到的方向走……”   遥指着北方,李乙丑用异常果断的语气说道:“此地已万万不能停留,只有继续往北,找个可以躲避的地方,才有活命的机会。同意的可以跟着我一起走,要是哪位兄弟不敢往北,尽可以去追赶钱富贵……”   不待李乙丑把话说完,和他交情最好的周六斤已经跳了起来:“奶奶个熊,左右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还怕甚么?大不了咱们兄弟一起去黄泉路上贩盐,我和乙丑一路!”   在周六斤的叫嚣声中,张三哥也应了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乙丑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走吧。”   有了张三哥和周六斤的支持,虽然有些人还是三心二意,却也只能听从李乙丑的安排。   事情是明摆着的,南下的道路已经成为死路,还不如冒险一搏来个死中求活。而且李乙丑手中有神仙的法宝,跟着他有没有一线生机谁也说不准,至少还可以壮一壮胆子,如果老天眷顾的话,说不准还会有奇迹发生呢。   主意已定,再不耽搁,除了方便携带的银钱和口粮之外,把辛苦赚来的粮食、布帛、皮革等物全部付之一炬。   熊熊的火光如同蒸天一般,映红了半边夜空。   李乙丑率领着贩盐的队伍迅速离开,风更狂了雪也更盛了,纷繁杂乱的足迹很快就被飘飘荡荡的雪花掩盖,旷野中一片苍莽。   寅时初刻光景,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在风雪中传来,整整两队黑甲战骑风驰电掣而至,把重重风雪搅的纷乱。   当先的斥候骑兵摸了摸还散发着余温的灰堆,大声对那个带着尖顶铁盔的首领说道:“佐领大人,***烧了五笔(建州女真语,泛指财物)估计是回番替(南方)了。“   那个铁盔佐领猛然抽出马刀,遥遥指向南方:“乌里因(追赶猎物的意思)。”   “乌里因”“乌里因”的怪叫声中,两队黑甲战骑再次撕开风雪,一路往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