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捡回来了个媳妇儿   是谁,关了灯?   耳边是地面摩擦的声音,眼前一片昏暗,四肢和身体蜷缩在一起,身上无处不是伤口,血凝结在伤疤上,稍稍侧一下身,便痛得让人无法呼吸。   她这是……被人套麻袋了?   作为组织内顶级的特工,她还不至于窝囊到被人套麻袋的地步吧?喻文墨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压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得屏气凝神地听着,从麻袋外面传来的声音。   “嗝……”   拖着麻袋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随后,声音带着醉意的,不知冲着谁大声嚷嚷道:“小兔崽子们,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爹,你又喝多了。”听声音,似乎是一个男子,年龄应该不大。   酒鬼也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他身后拖着的麻袋,也就是喻文墨的所在:“嘿嘿,我啊,给你们弄回来了个媳妇儿!”   瞥了一眼酒鬼身后的麻袋,男子的声音明显的透露出质疑与不信:“又醉得说胡话了,爹你哪来的钱给我们去买媳妇?”   “就是,麻袋怎么可能装人,人往里边躺一刻钟估计就闷死了罢。”   又有一道音色不一样的男声,较之第一个的低沉,第二个略显磁性,似乎还处在变声期当中,“大哥,爹醉得不清,还是带去醒醒酒吧。”   “呸,不是买的。”那酒鬼爹说着,又打了一个嗝,神秘兮兮的说着清醒人听不懂的醉话,“我是在赌场边的小巷子,嗝……捡的,活的!”   说罢,他还用脚踹了踹麻袋。   那两脚好巧不巧踹到了喻文墨的小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疼得下意识的闷哼一声。疼得几乎快要晕厥的她,缓缓地闭了眼,身子越发蜷缩得紧了。   疼、止不住的疼……   然而,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哼声,就算隔着麻袋,外边的人也听得真切。两个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异。   竟真的有人!   两个男子二话不说就开始解麻袋,好不容易将蜷缩在麻袋这一方空间的喻文墨,给倒腾了出来,然而一见到了庐山真面目,女子身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鞭伤、剑痕血迹,却让他们触目心惊。   这女子哪里是从小巷里捡来的,简直就像是从乱葬岗上拖下来的!也许乱葬岗上的死尸,身上的伤口都没她这么可怖。   其中一个淡青色衣裳的男子,走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对着另外一个男子说道:“大哥,她还有气儿。”   突然,强烈的求生欲与残存的意识,让女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她满是血痕的手,猛地一下,死死地扒拉住了男子的裤脚。   这一举动,愣是把两个男子都吓了一跳,别说,现在这女子浑身都是血,深浅不一的血色,让她看起来真的跟鬼有得一拼。   喻文墨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喻文墨只能在心底暗暗叫苦,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居然跟她在21世纪的身份一样见不得光。喻文墨是21世纪的特工,原主竟是江湖杀手。 不过,瞧原主这满身的伤,肯定是因为伤及肺腑而死,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喻文墨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在不断的流失。如果再不治疗,她恐怕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看着喻文墨眸中痛苦的挣扎与对生的渴求,出奇的,顾以沉并没有嫌恶的一脚踹开她,而是蹲了下来,盯着她唯一不染血迹,算是干净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救……”   她用尽所有的气力,目光中带着对生的渴求,气若游丝的道:“救、救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彻底的晕了过去,那只扒拉着男子裤脚的血手,也随之滑落了下去。   干涸的血迹凝结在她的衣服上,连发丝上都沾有血,如果不是胸前那几乎不可见的起伏,顾以沉都有一种她已然死了的错觉。   “活的是不?诶哟我可拣了个大便宜了!”   酒鬼爹拍手一笑,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不见焦距,“这下好了,不愁咱家会绝后了,还省了一大笔彩礼钱,到时候去买酒庆祝哈哈哈……”笑着笑着,酒鬼竟直接倒在了麻袋上,打起了呼噜。   这般的疯言疯语,两个男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顾以清扶额,“大哥,这女子我们养不起,还是让她……”打哪来回哪去吧。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顾以沉一口否决,“清,去找大夫。”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女子那张沾满血的苍白小脸上,若有所思。   “可是大哥,”顾以清微微蹙眉,很是为难的道:“我们哪来的钱去请大夫?”   顾以沉侧眸,狐疑道:“今早我不是刚猎了野猪让你拿去镇上卖了吗?”   “这个嘛……”   顾以清的目光不由得移向一侧,顾以沉也跟着看了过去,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躺在麻袋上呼呼大睡得正酣的酒鬼身上。顾以清无奈的拱手道,“卖了八百文,但全被爹拿了。唉……不是赌输了就是买酒了,总之就是没了。”   “……”   顾以沉默了一下,敛眸:“我有备用。”   向来如铁公鸡一般的顾家人,居然破天荒的去请了村里最好的郎中,给一个从外边捡回来的女子治伤。   这个消息,不出一刻钟就传遍了这座鸡犬相闻的小村庄。几乎人人都知道,顾家的酒鬼老头,给他三个儿子捡回来了个女人,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是伤的野女人。   “唔……”   无意识的嘤咛出声,喻文墨睁开沉重的眼皮,警惕的眼神扫视着四周,她这是……在哪儿?   “嘶!”   身上的伤,饶是敷了药,也疼得让喻文墨倒吸一口凉气。 从一片朦胧中睁开眼,喻文墨猛地用力的甩了甩头,眼前发糊的景象逐渐开始清晰起来,——入眼,是一间低矮的小土房,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只有一张瘸了脚的桌子,和一个土炕。   四肢酸痛,身上每一处流血结了痂的伤口都疼得厉害。喻文墨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被人用麻绳给禁锢住了,她居然被锁在了这土炕上,丝毫动弹不得。喻文墨顿时就变了脸色,心下警戒心顿起。   为什么她被捆住了?难道这是绑架?   慢着,原主可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天机阁顶级杀手,人称“鬼医圣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绑架原主?   居然还用这么廉价的麻绳?这是在瞧不起原主,还是在瞧不起她这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王牌特工?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原主之前不是遭天机阁内部暗算,浑身是血的晕倒在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才有了自己的魂穿吗?可现在……她这是在哪儿?脑海中划过的无数个问题,在土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喻文墨不由得眯了眯眼,看向了来人。   逆着光,喻文墨竟一时瞧不清来人的面容。只是那高大而颀长的身姿挡住了光,那身洗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洗到发白的麻衣,还有肩头、手肘处的补丁赫然入眼。 瞧这小土房、瞧这小土炕、再瞧来人这身衣裳……喻文墨心下汗颜,绑架她的这家人是有多穷?    正文 第二章:黑色的绣花针   “你醒了?”   清冽的嗓音,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清风。   “你是谁?”抬眸,喻文墨这才看清了来人的真容。饶是如此差强人意的衣着,也依旧不影响这个男人的颜值,生的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哪怕面上挂着的只是习惯性的假笑,也给人一种笑如清风朗月般的感觉。 这个人,一言以蔽之,——好看,而且笑起来更好看,看着舒坦。但是,越迷人的越危险,越是好看人的越要提防。喻文墨眸中闪烁着几分犀利的流光,浑身戒备不减分毫,“为什么绑着我?”   “先吃饭吧。”   对于她一连串的问题,顾以沉只是笑了笑选择避而不答,而是把手中的清粥端到了她的面前。   瞟了一眼碗中,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的米粒,喻文墨别过脸去,虽未开口,拒绝之意却溢于言表。   “呵……”   顾以沉轻轻的笑了一下,见她不喝也不勉强,放下清粥便给她解开了麻绳,“郎中给你治伤时,你总是乱动,所以我才用麻绳把手脚束住。”   果然是笑如清风朗月,这个形容词用在此处再恰当不过,他的神色也落落大方。   喻文墨见他真的解开了麻绳,活动了一下手腕后,径直拿起桌上的清粥,喝了下去,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我叫顾以沉。这里是弹丸村,很安全,你不必害怕。”一语,道破了她所有的顾虑。   情商高,说话有分寸而且……长得很养眼。这是喻文墨对顾以沉的第一印象。   就在喻文墨一口一口、慢慢的正喝着只有几粒米的清粥时,突然又有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诶大哥大哥,那姑娘醒了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进门呢,就冲着门里嚷嚷道:“快让我瞧瞧,我未来大嫂长啥样。”   未来大嫂?   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个词汇,喝完了粥的喻文墨放下了碗,看向了来人。依旧是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衫,眉宇间与顾以沉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顾以沉给人一种沉稳、温柔的感觉,而眼前的少年却相对少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多了些许年少轻狂。   少年一来就趴在了她的榻边,撑着手直直的盯着她瞧,像是看猴子似的。一边看还一边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被一道疤给毁了容。”   毁容?   奇怪,喻文墨蹙起好看的眉头,难道是原主在跟天机阁内的反叛杀手打斗时,伤到了脸?虽然刀剑无眼,可是但凡习武者,三处致命伤无非丹田、脖颈、心脏。怎么会有人刻意去划脸?是想要原主毁容吗?   “清,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顾以沉拉开了顾以清。   顾以清却满不在意的笑道:“大哥,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短了?”说罢,也不给顾以沉说话的时间,他又趴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盯着喻文墨看。   “诶嫂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喻文墨。”她顿了顿,补充道,“别乱认亲戚,我不是你嫂子。”   喻文墨?俞还是喻?   如果是喻这个姓的话……顾以清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自顾自的继续道:“喻文墨?这名字可真好听,方圆百里我都没见过喻姓之人呢。嫂子,你家住何处啊?”   家?喻文墨一噎。 对于来自21世纪的她而言,特工的身之所处即为家。四海皆可,组织也可。但是,喻文墨在原主残存的记忆里搜寻半天,也没有找到丝毫有关于原主家人的记忆。 是了。原主一个江湖杀手,哪儿来的家。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她便游刃有余的开始敷衍过去,信口胡诌偏生还诌得头头是道:“我没有家……我爹娘在我出生时就死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你为什么会浑身是血的倒在一个巷子里呢?”这次开口问的,不是顾以清而是顾以沉。   搪塞的借口,敷衍的谎言,喻文墨几乎是信手拈来:“实在是饿的不行我就去偷了几个包子,被人打成那样的。”   一番问话完后,三个人一时竟找不着话题可聊,便沉默着。倒是喻文墨,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你们问完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好,那谢谢你们救了我。”喻文墨说着,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江湖有缘再会,我先走了。”   “诶诶诶慢着!”   连忙挡住了门拦了去路,顾以清急了:“你伤还没好呢走什么啊?”   “伤?”不管是身为特工的喻文墨,还是身为杀手的原主,受伤流血,对她们这一类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罢?   喻文墨淡淡的挑了挑眉,她有空间灵药,这些伤只消一日便可痊愈,包括脸上那道毁容的疤,“没事,我自有办法。”   “诶你不能走!”   顾以清用身子挡着门,说什么也不肯让路,嬉皮笑脸不再,他沉下脸色没好气的道:“我大哥可是花了三两银子给你治伤,你说走就走算什么!”   “清,让路。”顾以沉蹙眉。   “不,大哥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   “三两银子?”   因为特工这职位的特殊性,所以喻文墨对钱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按原主的记忆来看,原主接一个任务就可以拿到千金佣金,和原主的佣金比起来,这区区三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原主有钱,钱还不少,三两银子怎么会还不起。   “我还你便是。”说着,喻文墨手往袖口中掏。然而她下一刻却面色微变,对了,她差点儿就忘了,原主是杀手,从来不会带现银在身上的,任务的佣金全都存在了钱庄。   “还我啊。”   顾以清见喻文墨拿不出来,便以为她身无分文,只是装腔作势而已,“你若是拿不出来也没什么,只用嫁给我大哥,这三两银子就当娶你的彩礼好了。”   “不可能。”   虽然顾以沉的确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人。喻文墨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根针,咬咬牙,递给了顾以清:“这根赤练针在市面上价值万金,我放在这暂作抵押。” 赤练针,针尖淬有见血封喉之剧毒,别看这跟针黑不溜秋还又细又长,它可是能助原主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先抵押吧,大不了自己之后再去钱庄取钱,换回来便是。   顾以清看着眼前通体漆黑的绣花针,那表情简直了:“不是,你拿不出来银子,也没必要拿根绣花针来敷衍我吧?”   绣花针?   他说原主的杀人利器是绣花针!?喻文墨顿时脸就绿了,要知道在原主记忆里,赤练针以蝎尾、蛇牙等至毒之物,混合纯银打造而成,市值一度超万金,跟原主的人头一样值钱!   怎么到他这儿就是一文不值的绣花针了?喻文墨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   收了针,她冷着脸:“你想怎样?”   “做我大嫂,给我家传宗接代!”   毕竟顾家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母亲出走,父亲因此整日酗酒不务正业,饶是长子顾以沉再有能耐再能赚钱,他们下边还有一个傻子弟弟顾以初呢。   四张嘴,顾以清还要读书,顾以初和父亲又干不了活,一家人的重担全都抗在了顾以沉一个人的肩上。   哪怕顾家儿郎个个都是出了名的俊,但是因为穷,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跟着他们白白吃苦。   “你!很好。”这是三两银子就想买了她?喻文墨简直要咬碎银牙,她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可偏生眼前人救了她,又杀不得,“你们靠什么来维持生计?”   “什,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无厘头的问题,顾以清懵了。沉默许久的顾以沉却接话道:“打猎。”   “好。”   喻文墨一口应下:“走,我和你们一起去打猎,这银子,我绝对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的。”   话音落下后,两个人相对缄默了许久。他们顾家这一代不会真的要绝后了吧?上有个酒鬼、赌徒老爹,下还有个傻子三弟,娘亲改嫁,爹赌钱赌的家徒四壁还酗酒。   就算顾家三个儿郎,除去那个傻三弟长得都是顶顶好看,但哪家姑娘都不愿嫁过来过穷苦日子。   好不容易现在捡着个女人,毁了容他们也能接受,但却……原来,连一个外人都看不起他们么。 正文 第三章:他?我更看不上 备好了行装,一行三个人便上了山。一路走来,山路崎岖,喻文墨也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靠山吃山”。   这个村子是真的又小又穷,普遍都不富裕。听说稀有、价值高的猎物,总是栖息在山的最深处。   于是乎,喻文墨亦步亦趋的探着路,一直在往里走。身旁的树林越来越茂密,脚下踩着的杂草也开始繁盛,有了脚踝般高。   “喂,还往前走啊?”   虫鸣都开始消声了,静谧得有些悚然。顾以清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喻文墨,劝道:“走到这里就够了吧?”   “顾以沉,箭给我。”喻文墨没有理他,而是朝着顾以沉说道。   接过顾以沉递过来的弓箭,喻文墨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顾以清淡漠的掀眼:“站那别动。”   说完,她拉开了弓,对准了顾以清——身旁树上那条蓄势待发的蛇,由于蛇的肤色几乎和绿叶融为一体,站在树下的顾以清压根没察觉,自己已然成了蛇眼中的猎物。   “你干嘛对着我。”   顾以清还以为喻文墨是在报复他的多嘴,忙举手作投降状,“别,有话好好说,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喻文墨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手摸向了筐里的弓箭,搭箭,无声的拉开了弓,箭矢,瞄准了那条正在慢慢蠕动的蛇。   喻文墨深呼吸一口气,她拉弓的手越来越用力,沉稳老练的没有一丝抖动的痕迹,弓弦几乎要被绷断了。   她心下默念着,三、二、一。   “你别开弓,别开弓……啊!”   “嗖!”   松手的那一刻,箭矢就如同子弹一样飞了出去,下一秒,箭镞便精准而毫无失误的,没入了蛇的七寸!   顾以清紧紧地闭着眼,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一睁眼,他便瞧见了地上死去的蛇,蛇的七寸上还插着一把染血的箭矢,他的面色顿时白了。   “还多嘴么?”   喻文墨去捡蛇,与他擦肩而过时道了一句,“阳春三月犹在冬眠的蛇,都被你给吵醒了,你也真是不简单。”   不等顾以清说话,她拔下蛇七寸上的箭矢,扔到背着的筐里,将已经死透了的蛇拎了起来,挑眉道:“一条眼镜蛇,抵三两银子可够了?”   “不够的。”   因着方才的救命之恩,顾以清这次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冲了,他眨了眨眼道:“三两银子可够我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又岂是一条蛇可以抵掉的?”   “一年?”   将蛇扔进筐里,喻文墨闻言,心里很是讶异,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家一年赚多少银子?”   “十两。”这次说话的是顾以沉。   赚十两,用度却只有三两?方才她喝得清粥,里面的米少的可怜,家徒四壁连桌子都是缺了一角的,喻文墨反问道:“你,确定?”   “没骗你。”顾以清似乎对自己有这样一个,能赚钱的哥哥感到很自豪,“我大哥赚十两,七两都得给爹赌完。”   “……”   喻文墨沉默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继续往前走。顾以沉却在此刻走了过来,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发梢,拈下她发间无意沾上的落叶。   等她看过来,他温然一笑道:“其实,你不需要这么着急着摆脱我们。你是孤儿,我们刚好可以给你一个家。你毁了容很难再嫁,我们又刚好需要一个妻子。   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   喻文墨看着他的笑,看的分明,那笑意不打眼底,她懒懒的掀眼,一针见血的漠道:“可我不想嫁给你。”   “不一定要嫁给我。”顾以沉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笑容不减分毫,“清也会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顾以清?   呵,这俩兄弟一个想让她作大嫂,一个想让她作弟媳,他们的爹居然还想让她作兄弟的共妻。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你们两个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走慢了被落在后边的顾以清,小跑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身后,喻文墨毫无温度的嗤笑道,“我更看不上。”   既然身为杀手,牵挂又何必再有。嫁人?家?这是喻文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作为一个总被人咒骂下地狱的冷血特工,她只会杀人、医人、毒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个连自己都顾不好的特工,谈何照顾别人?   在接下来的一路,顾以清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见弓箭一发,必是百步穿杨。不消一刻钟,筐里就装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还有那条眼镜蛇。   开弓、拉弦、射箭,一系列熟练而利落的动作,看得顾以清目瞪口呆:“你、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天生的。”喻文墨头也没回。   三个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山下走去,花的时间比上山时要少整整半刻钟。然而刚到了半山腰,接近山脚下的时候,喻文墨却半途停下。   “又怎么了?”顾以清回头。   “你们先走吧。我、我想去方便一下。”喻文墨额头上冒起了冷汗,方才拉弓的时候,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不行,再不去药灵空间治疗,她迟早得因失血过多而亡。但空间又不能让他们瞧见,必须找个由头打发掉他们。   然而喻文墨低估了他难缠的程度:“不行,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   喻文墨恨不得一巴掌把顾以清那张俊脸给打歪,她的面色越来越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你们在不远处等我……这样可以了?”   顾以沉敏锐的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于是,在顾以清开口再次说“不”之前,他便抢先一步点头道。   “可以,你快去吧。”   看着喻文墨渐行渐远的背影,顾以清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哥,万一她趁我们不注意溜了怎么办?”   顾以沉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却说喻文墨走到一个还算隐蔽的草丛后,盘腿坐了下来,放轻了呼吸集中注意力。说来,喻文墨一穿越到原主身上就晕死了过去,晕死时不知道怎么就进了药灵空间,喻文墨这才发现自己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穿越了,再醒来时,就在麻袋里被人拖着走了。   没再多想,喻文墨心神一动,进了药灵空间。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好在喻文墨刚穿越时来过一趟,不然再进空间时还得找路。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喻文墨轻车熟路地走向了空间的药田,扫了一眼满目的绿色灵药,她摘拾了几株止血、益气的中阶灵药。   将灵药放于手心,盘腿而坐的她屏气凝神开始吸收草药。只见那刚被摘下来的草药,在她的手心里泛着淡淡的荧光。 正文 第四章:谁瞧不起谁啊   一刻钟之后。   这个架空的世界很神奇,武力与灵力同在,修仙道法与武功秘籍并存。不巧的是,原主就是个没有灵根,只能舞刀弄剑混江湖的体质,虽然原主武术医术了得,轻功也是难逢敌手,但是在修仙者眼里,原主仍旧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话说回来,人在空间的喻文墨,已经还差最后一株灵药没有吸收。空间外边的顾以清却等的不耐烦了:“大哥,不然我去看看吧?”   一个厕所上了十五分钟,再慢也没这么磨叽的吧?   “不用去了。”顾以沉摇头。   “为什么?”   顾以清勾唇,往四周瞧了瞧,“是她已经回来了吗?”然而,扫视了四周一圈,都是空荡荡的,除了绿色的树木花草什么也没有,更别谈人影了。   “回家吧。”顾以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打算离开。   却被顾以清愤愤不平的喊住了:“大哥,你不会是早知道她会跑,还放任她去吧?”顾以沉不答话,只是背着筐一路向前走。   “大哥!”   顾以清快步跟了上去,紧跟在他的身后,“当初是你执意要掏家底给她疗伤,说不治她会死的。   现在呢?那三两银子可是我们最后的积蓄了,全给她治病买药去了,结果她跑了你也不追。我们这个月吃什么?吃那些药吗!”   “……不是还有这些么?”瞟了一眼筐里的猎物,顾以沉抿唇,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这些,这些也抵不上三两银子啊。”   顾以清越想越觉得心中意难平,凭什么他们帮了喻文墨,她却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大哥,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既然好人没有好报,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好事?”   当初为什么要救她,直接把她扔回小巷不就好了吗?何必管她人的死活,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   “看天色,应到饭点了。”   顾以沉没有抱怨,也没有回答,只是侧眸对于顾以清的埋怨一笑而过:“起风了,我们快些回家吧。”   在二人离开后,又过了一刻钟。   吸收完草药,伤势好转了大半的喻文墨这才从空间里出来。其实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隔的不远,都听得到。   她的确没有考虑过,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区区三两银子,对于这个穷的快揭不开锅的家,是有着怎样的价值。   敛下了眸,沉吟片刻。   喻文墨并没有尾随他们回村,更没有选择逃跑一走了之,而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暮色开始四合。顾老头不知又去哪鬼混去了,顾以沉正在喂三弟顾以初喝粥,顾以清则是一个人生着闷气,一声不吭地吃饭。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喻文墨。   就在这气氛尴尬弥漫的时候,木门却突然被人敲响。顾以清走了过去,开门,却见来人全身上下一身黑色,黑衣裳都被血染的看不清原色,大大小小的划痕,手中还拎着一只鸟。   竟然是喻文墨!   “喻文墨?”他眼珠子登时瞪大:“你,你不是已经跑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跑?我为什么要跑?”   喻文墨说的时候面色无比自然,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似乎从始至终,她就只有这一个表情:“钱没还,我不跑。”   她从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   瞟了一眼缺了一个角的木桌上,放着两盘菜,一盘盛着掺了糠的馒头,一盘是水煮野菜,还有他们碗中已经算得上是清水的米粥。   “你们就吃这?”   顾以沉读懂了她的潜台词,解释道:“你猎的那些,留着就好。”一半去拿到集市上卖,一半留到日后以备不时之需。   抿着唇,喻文墨一言不发的走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便夹了水煮野菜,塞进嘴中。水煮野菜没放盐也没有油,口感一点都不好。   “诶等等,你拿的是我的筷子!”顾以清嚷嚷道。   喻文墨费了好大的劲才咽了下去。   作为杀手,山珍海味自然不在话下,但艰苦的时候,她连生肉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这样的……清粥小菜。   没有理会顾以清,她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这只鸟,总可以煮了吧?”说着,她提了提手中的鸟。   顾以清和顾以沉皆是不约而同的一怔,顾以清率先开口问了一句:“你、你哪儿来的鸟?” 刚才只顾着看喻文墨的面部表情了,顾以清这才发觉,喻文墨手上提着一只小麻雀,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特别大的篓筐,似乎还挺沉。顾以清便手指指着那篓筐,又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两只野兔,三只山鸡,一只野猪。”喻文墨想了想,末了,还没有忘记补充一句,“刚才我出来没见到你们人,就去山里又猎了几只野味,这些,——” 她说着,将手中的篓筐打开,里面的动物悉数倾倒:“够了吗?” 顾以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忙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够了够了,这个月的口粮有着落了!” “我是问,三两银子,这些够抵了吗?”见顾以清错会了自己的意思,喻文墨扶额,这个少年理解能力有待加强啊。 顾以清果断的摇头:“不够!” 喻文墨:“……” 看着被倒出来的动物,不管是山鸡,野猪还是敏捷度较快的兔子,它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在心脏处有一个细微的血点。 从这个血点的直径看来,难道是喻文墨之前说要拿来抵债的那根黑针?顾以沉眸色深了深,一击毙命吗?看来他们的爹,还真是“随随便便”捡了个不简单的女人回来呢。 作为21世纪的新新人类,更是作为肉食主义者的喻文墨,是真真儿吃不惯这清汤寡水,她本来只是想开个荤而已,谁知却惹得顾以清在身后一直追问:“天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箭术比大哥还厉害的人,喻文墨你以前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厉害?有空也教教我呗。” 他也想打猎为家里分担一点儿。 “不教,没时间。”喻文墨吃着碗里,顾以沉刚刚做好的肉汤,虽然肉少,但至少总比那些水煮白菜来的要好。 顾以清却不依不饶:“那你是以前干嘛的,哦我知道了!喻文墨你该不会是跟弓箭手学过箭术吧?给我引荐一下你师父呗。” “不引荐,无可奉告。”喻文墨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硬。 看着那崭新的篓筐,顾以清狐疑的托腮,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荒郊野岭的,你哪里弄来的这个大篓筐?” 喻文墨唇角不由得抽了一抽,她总不能说这篓筐是她用空间里,枯掉的药草枝干编织起来的吧?枯木质量挺好的,就是感觉她编篮子的技术,还有点儿欠缺火候。 见喻文墨不答话,像是怀揣着抄锅问底的架势,顾以清不问出个什么来誓不罢休:“你怎么不说话了?喻文墨,这篓筐你该不会是偷来的吧?还有还有,你不是说你是一个孤儿吗,你这一身的箭术到底是哪里来的?” 看着这些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事情,经过顾以清的口却是越描越黑,喻文墨简直是忍无可忍:“够了,闭嘴!” “……”顾以清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喝给吓到了,居然没再说话。 见顾以沉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喻文墨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顾以清虽然好糊弄,可顾以沉一看就是智商在线的。看来今天不给个说法,还真是不能圆谎搪塞过去了。 心下打好了腹稿,喻文墨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口肉汤,才敛了方才的冷声,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想要活下去,就得有一技之长。孤儿也不例外。”   似懂非懂的,顾以清眨了眨眼:“可是你……”总不能是无师自通吧?那岂不是天才了?! 没有再给顾以清说话的机会,喻文墨打断道:“有时候挨家挨户的要饭也要不到,三天滴水未进,我就用树杈做弹弓,射落飞禽为食,久而久之,射箭之术便熟能生巧。这个理由,够不够堵上你的嘴?” 还不等顾以清反应过来,喻文墨用余光斜睨了他一眼:“至于拜师就免了,想当我徒弟,也是得有资本的,你……”她说着,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还不够格。” 我去! 这一句话,简直让顾以清用尽毕生气力,才硬生生压下了爆粗口的冲动。顾以清不由得在心里碎碎念,喻文墨个女子,说话怎么这么狂!切,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谁瞧不起谁啊!    正文 第五章:去镇上卖蛇皮   两人之间的对话以失败告终,顾以清不服气的转身离开,喻文墨也转身回了房间。   夜晚的寂静让人觉得有些过分,不知怎的,心就是安静不下来,喻文墨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原主和她的记忆。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露着泠泠月光,似乎每逢下雨天就会漏水。   “这也太折磨人了吧……算了,还是先想办法弄点银子吧……”这样想着,喻文墨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的声响,似乎是顾以沉和顾以清。   “清,明天把这些蛇皮拿去卖了吧,正好可以换成银钱,买些布匹回来。”眼下就快入秋了,再不买布匹加衣裳,智商如三岁稚儿、不会照顾自己的顾以初就又会染风寒了,到时候得花更多的银子。   喻文墨走出房间,往声音来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听到房间里面传来的声音,喻文墨愣了愣。   这两人谈话的时候,房门大开着,也没有要防谁的意思,桌上放满了蛇皮,顾以清正默默地数着。   “大哥,这些蛇皮能卖多少钱?”顾以清看了一眼蛇皮,有些头疼的问。   “不知道,但是换些布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听着房间里的声音,喻文墨眨了眨眼睛,眸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深思,这么说,他们两个明天要去镇上了?   那可再好不过了,她记得原主做杀手时佣金可不少,保她一辈子逍遥管够。镇上肯定有钱庄,她总算可以拿到她的佣金了。   “那个……我也想去。”喻文墨大步走了进去,声音有些大,脸上隐隐带着兴奋之色,——毕竟拿了银子就能离开这里了。   不管是21世纪的特工喻文墨,还是曾经十四岁便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喻文墨,原主和她都向往自由,更不愿意沦为顾家的生育工具。   “你是要吓死谁啊?”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顾以清不满的开口,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还没忘这女人刚才跟他说的话。   “顾以沉,我也想去镇上,可以么?”面对顾以清的一番话,喻文墨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在这儿待了些时日,自然知道做主的是谁,她看着顾以沉,放缓了语调。   顾以沉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哥,让她去干什么?没必要啊……”   “你闭嘴,我在这儿走快闷死了,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我就是想去镇上看看。”喻文墨快速的打断了顾以清,好不容易遇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被这小子破坏了。   “……好。”   喻文墨和顾以清僵持不下的时候,顾以沉突然应了一声,喻文墨诧异的看着他,眼神带着求证的意思,顾以沉点了点头,喻文墨压下心中的狂喜,转头瞪了顾以清一眼。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早你们记得叫我。”喻文墨快速的跑了出去,似乎是担心顾以沉会反悔,临时叫住她一般。   “哥,你……”   “清,你不睡的话,来帮我做个面具吧。”顾以沉突然开口,打断了顾以清的话头。   顾以清有些懵然的眨了眨眼:“啊?”   面具?顾以清心中满是疑惑,甚至都忘了要控诉顾以沉刚才的一番作为。没有理会发愣的顾以清,顾以沉收拾好了桌上的蛇皮,找了一块轻巧的木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哥,你这不是……”顾以清没把话说完,但他相信顾以沉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顾以沉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自己动作有什么不妥:“她毕竟是个女子,明天要和我们一块儿去镇上,给她做个面具也好遮遮那道疤。”   女子的面皮薄,毁了容被人指指点点,她心里肯定会不好受的。手上的动作没停,顾以沉仔细的雕刻着手上的面具,顾以清见此,也没在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熹微时,天刚蒙蒙亮,向来准点准时的生物钟让喻文墨准时睁开了眼,她看了看低矮的窗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了。喻文墨急忙坐了身子,等穿戴好了,方才离开了房间。   难得昨日她睡得早,可耳边总是有刻木头的声音,吵的她睡觉也不安生,等她找到顾以沉的时候,看着他手中的面具,她愣了愣。   “时间有点赶,随便做了一个,不介意的话,戴着吧。”说着,顾以沉将面具递给了喻文墨。   木头做的面具表面很是粗糙,摸上去有些刺手,虽说这是晚上赶出来的,可依旧显得精致。喻文墨完全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昨天晚上只顾着钱庄的问题,倒是忘了现在这张脸是什么情况。   “……谢谢。”她将面具戴上,遮住了大半边脸,也很好的掩盖住了那道长及下颔的伤疤。三个人收拾了好一会儿,这才出了门。   虽然村子是连着镇的,但是镇上与小村子截然不同。虽说还没有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好歹在这清晨,镇上来交易买卖的人还是挺多的。   一路上,喻文墨都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可惜顾以沉和顾以清一直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实在是寻不到空隙,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和买家讨价还价,喻文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微笑。   “什么,一两五钱?小伙子,老婆子我买卖蛇兽皮那么多年,就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你这价格开得也太高了吧?”正在挑蛇皮的老妇人,特别不满的开口。   此言一出,顾以清率先沉不住气道:“一两五钱怎么了?高?婆婆你搞清楚,别家都是卖的二两八钱!再说这眼镜蛇本来就不好猎,更何况等天凉了,蛇就更不好寻了,没有抬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清。”顾以沉拉住了顾以清的手,冲他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老妇人似乎砍价不成,誓不罢休,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蛇皮的价格真的太高了,顶了天也就值一两纹银!”   “行了婆婆,若是您不想要嫌高了,那便另谋高就吧。清,我们就去别处问问。”说着,顾以沉拿着装着蛇皮的口袋,作势就要走。   “别啊小伙子,价格咱们可以商量,行行行,算我老婆子让你们的,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见状,老妇人连忙阻拦。   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一旁作壁上观、一直沉默不语的喻文墨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确定这两个人并没有看着自己,这才转身跑进了人群中。   “大婶儿,我想问问,钱庄怎么走啊?”喻文墨看了看附近,只能找了个人问路,一番询问下来,喻文墨向着钱庄快速的奔了过去。   顺着问来的路,喻文墨径直走到了另一条街。拐了一个转角,喻文墨发现西街比东市当真是更繁华,车水马龙想必是镇上的有钱人居住的一带。   抬眸,喻文墨看着坐落于街市正中央,一旁高高挂着“人间钱庄”这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她收回了视线,走了过去。   “你好,我想取佣金。”喻文墨大步进了钱庄,对着正在前台正在拨弄着一把算盘的店家。   “佣金?”店家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喻文墨,语气十分疑惑,尔后,反应过来的他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本账簿,不紧不慢的开口,“把面具摘了,核实身份,什么名字。”   “舞墨。”摘下木制面具,露出真容,喻文墨快速的回答。   店家愣了,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舞墨。”还以为是店家没有听清楚,喻文墨再次重复了一句。   “小姑娘,我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店家一把合上了账簿,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喻文墨,将她上上下下用目光挑剔了个遍,最后,店家的视线落在了喻文墨脸上的那道疤上。 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他摆摆手道,“这里可不是你寻开心的地方,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   “我没拿你寻开心,舞墨,天机阁天字辈杀手舞墨。”眉心微蹙,喻文墨也有些急了,本来就是偷偷跑来的,她没什么时间在这儿浪费,若是被顾以沉顾以清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   “你说你是舞墨?别逗了,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在小村子待久了,都不知道江湖上流出鬼医圣手舞墨被人仇杀的消息。就你这样子,还敢说自己是江湖中人,还有胆子敢冒充人鬼医圣手?”   店家从鼻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得吧,你也不看看你这个样子,等你什么时候把易容术练好了,再来找我吧,脸上都还有疤痕,还敢说自己是舞墨。”   店家不想和喻文墨过多的纠缠,说完这番话后,便将账本一块儿拿走了。看着店家的背影,喻文墨紧握起了拳头,鬼医圣手的模样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现在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啊。   但是……鬼医圣手被人仇杀?   原主不是因为被阁内的反叛死士暗算,才丢了小命的么?明明是天机阁的内部问题,怎么会传成仇杀的谣言呢?   想起刚才店家说的那些,喻文墨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解,到底是谁放出的消息。   等等,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阁内那些动了歪心思想要解决掉原主的人,已经以为原主死了?那也就是说……   喻文墨眸色陡然一凛。她若是出了这小村庄,不再隐姓埋名,稍微惹人注意一点儿,岂不是就会因为原主的身份而招来杀身之祸?! 正文 第六章:鬼医圣手被仇杀? 喻文墨走出钱庄,脸色凝重,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间钱庄”。   这样一来,原主的特殊身份非但没能助她脱离眼下的困境,说不定还可能成为她的一道催命符。   那岂不是,她现在就只能跟着顾家兄弟了?行吧,等她什么时候身上有银子了,再说走的问题吧,只少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对她而言,现在还是安全的。   “喂!喻文墨你刚才跑哪儿去了?”一声呼唤将喻文墨拉了回来,她转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时思绪杂乱,她差点儿都忘了这件事儿了。   早就想好借口、打好腹稿的喻文墨,快速的跑了过去,在顾以清面前停下来,顾以沉还是冷静的样子,处变不惊,不见他有丝毫的慌乱。   “你跑哪儿去了?你这是什么毛病?我们转身就不见你人了,搞得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满世界都在找你。”顾以清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我刚才就是想方便一下,憋的太急,忘了跟你们说而已。”喻文墨干笑了笑,语气有些生涩的道了一句,“……抱歉。”   这是喻文墨有生以来第而次对一个人说抱歉,——第一次是在她首次刺杀的时候,她将匕首刺入任务目标的心脏里,说了一句抱歉,下一次投个好胎吧。   “呃对了……你们蛇皮卖了吗?”   喻文墨这番不提还好,一提顾以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怒色,眼神里带着怒火:“你别说,那个老婆婆无非就是欺我们年少,以为我们不懂行情市价。故意把价格砍的那么低,跟我们纠缠了半天还不让我们走!”   “清,走吧。时间不早了,买完布匹就早些回去吧。”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顾以沉总算是开口了,他看了一眼喻文墨,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像是从来没有起伏波澜一般。   “哦。”低低的应了一声,顾以清回头,见喻文墨仍然留在原地发愣,也开口催促着,“回神啊,快走了。”   三个人一同去了布庄,顾以清自顾自的跑了进去,挑了几匹花哨的布,喻文墨翻了个白眼,眼里的嫌弃之色格外浓郁,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审美,人长得还不错,可是这眼神真的没谁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喻文墨和原主基本上着装都是冷色调,尤其以黑白灰为主,走得更是御姐冷酷风。对于这种花色布料……喻文墨没什么话可说的。   “诶诶喻文墨。”   就在喻文墨不忍看这花色,刚刚想要撇开视线的时候,顾以清却拍了拍她的左肩,“你看这匹布料的颜色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衬我?”   “你说话啊,干嘛这样看着我。”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半声吭,顾以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啊喻文墨,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对于话痨简直忍无可忍,喻文墨见顾以清一直不停的比对着,愣是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移开视线,喻文墨看了看一旁的布匹,也拿起了几匹,全是素色的,白色打底,带着淡雅的纹路,比起顾以清手里拿的,喻文墨还是觉得这些顺眼。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一个女子,说话怎的这般粗鄙!”这一声不轻不重的滚字,让顾以清气得跳脚,“我不就是想问问你这布匹怎么样嘛,你干嘛这么……”   “丑。”喻文墨打断道。   顾以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懵然的眨了眨眼:“什、什么?”   不厌其烦的,喻文墨头也不回的又在丑字上面加了一个修饰词:“丑的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这个词儿绝对不是个褒义词!顾以清气的恨不得一把将布匹甩在喻文墨那张就像是扑克牌一样,表情万年不变的脸上:“丑?你说我选的丑?你看看你自己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披麻戴孝!”   “你!”喻文墨被呛了一句,一双漂亮的杏眼瞪的圆鼓鼓的,虽然带着杀意,却也带着别样的可爱。   本来顾以清是想从喻文墨口中听到点儿赞美之词的,可现在,顾以清不依了,找顾以沉来评理:“哥,你来评评理,你看看她手里的不是白的就是黑的,白得跟奔丧似的多晦气,还是我选的好看,对吧?”   “是啊,穿上之后就是个花孔雀,好看的不得了。”喻文墨也没有服输,在一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面对两人之间的争执不休,顾以沉并没有说什么,他慢慢的走在布庄里,已经看了不少的布匹,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黑色布匹上,轻轻地将布匹拿在手里,摩挲着。   手感倒还不错,价格也不算太贵。   “平日里还要干活,穿的太素净太花哨都不太合适,还是黑色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堵住了两人的嘴,他拿起这黑色的布匹,大步走到了帐台处。   顾以清一脸的拒绝,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手中的布匹。   “黑色也不错,不易脏,顾以沉你眼光不错啊,比起你弟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喻文墨倒也洒脱,将自己手中的布匹直接丢到了原处,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了顾以清一句。   “你!”   “清,走吧。”顾以沉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消了顾以清脑子里所有的念头,他忍痛放不下了手中的布匹,大步追上了顾以沉的步伐。   “喻姑娘,去买些药吧,伤好的快些。”顾以沉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淡淡的,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神色,喻文墨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情绪说出的这番话。   “嗯。”喻文墨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药钱……就算我欠你们的。”   顾以清切了一声,小声的嘟哝着:“本来就是你欠我们的。”回到村子里,在村子里唯一的药堂抓药的时候,喻文墨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没有注意到,从她进药铺开始,郎中的表情就一直很惊讶。   顾以清不太习惯这一大股药味,所以一直都站在门口,也没有注意到郎中的表情。顾以沉虽然注意到了,却也没说什么。   “那个,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在收银时,郎中忍不住问了一句,面前的女子实在是太像了,就算是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他依旧可以看出喻文墨脸上那熟悉的痕迹,这就是俞家夫妇两年前走失的俞家小女。   “嗯?”愣神的喻文墨一脸懵的看着面前的郎中,满脸的不能理解,她不过是来这儿抓药,这怎么还问起她的姓名了?   “我姓什么和抓药应该没什么联系吧?”喻文墨冷冷的开口,没有正面回答,更没有贸然的自报家门。   她必须隐瞒身份。   为了活下去。   一旁的顾以沉静静的观察着喻文墨表情和眼神的变化,竟然只有戒备与冷漠。郎中的惊讶,让顾以沉以为两人认识,可现在看来,好像是郎中单方面记得喻文墨,亦或是……认错人了?   “没,没什么联系,药抓好了。”被喻文墨眸中的寒气吓了一跳,郎中包装的速度快了几分,将药包拴好,这才递给了喻文墨。   “谢谢。”顾以沉将银钱放在了桌上,接过喻文墨手中的药包,便走了出去。喻文墨匆匆跟上,也没有关注郎中那一脸怪异的表情。   “师父,这……这人怎么那么像俞家的小女儿啊?”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药铺里的伙计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他在这儿也待了很多年了,对这附近的人都有些印象,前两年,俞家小女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着也找不到,这下可好,她自己跑出来了,可身边却跟了两个男人?   “我刚才也觉着很像,仔细的看了看,好像还真是,俞家小女的样貌当初在村子里可是顶顶好的,还和路家大少爷有了婚约……虽然这脸上戴着面具,可五官还是看得出来。”   应是她,他不会认错。郎中自认为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方才那女子的脸……”为什么要用个面具遮着?伙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之前俞家夫妇找这小女儿找疯了也没下落,现如今两年前没了踪迹,在人们都已经放弃生的希望了之后,她居然自己钻出来了。   毕竟,两年前的喻文墨才十四岁。   半大的孩子,是怎样渡过这漫长而难熬的两年的?   沉吟了片刻,郎中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看着药铺我现在去找俞家夫妇,他们小女儿找回来了肯定很开心!”   “好嘞,师傅你去吧。”伙计应道。   郎中也没再多说废话,从药铺的后门走了。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药堂那股股味儿真的要把我憋死了。”顾以清看着两人,急忙跑到了大街上,他挥动着手掌,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药味。   喻文墨嫌弃的瞟了顾以清一眼,大步的走着。她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顾以沉,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的看着她。   “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喻文墨?话音戛然而止。顾以清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收到了顾以沉的眼神示意。   “走吧。”顾以沉说了一句,没打算解答顾以清的疑惑。 正文 第七章:闹事者认女儿 回家的时候,顾以初在院子里玩耍着,看着回来的三人,倒是有些兴奋。   “哥哥,喻姐姐。”顾以初冲着三人打了个招呼,顾以沉微笑着点点头,拿着东西进去了,顾以沉却憨憨的跟在了他身后,双手挥舞着,“阿初饿了,阿初要吃肉肉。”   顾以沉脚步一顿,当即便回过身来。   刚想要开口,顾以沉却被喻文墨给打断了:“我来吧。”她这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   “你说什么?”顾以清怀疑自己耳朵出了点儿问题。   “君子不入庖厨,做饭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尔后,在顾以清一脸惊愕中,喻文墨进了厨房,其实讲一句真心话,她只是不想继续尝试顾以沉那些没有味道的食物了,没盐没油淡如水,再这样吃下去,嘴里淡出个鸟来不说,她估计都快成念斋的和尚了。   喻文墨表示,她宁愿自己下厨。   “大哥,她刚才说的君子不……不入什么厨是什么意思啊?”顾以清用手肘捅了捅顾以沉的腰窝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   “不知道。”顾以沉摇头。   庖厨?庖厨是个什么东西?突然,顾以清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冲到了厨房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喻文墨:“喂等等,你可别在那儿开玩笑了,你个孤儿会下厨吗?还有,家里已经没多少吃的了,你就别在这儿浪费粮食了。”   孤儿?   这两个字眼,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戳痛了喻文墨的心。她是杀手,也的确是个孤儿。但是为了必要的生存,荒郊野外射猎动物烤肉、甚至吃生肉都是必要的手段。   因此,喻文墨虽然不会煮大锅饭,但至少她烤肉的本事,那是连21世纪五星级米其林厨师都望尘莫及的。虽然人家烤的是牛排,她现在烤的是鸡。   “你们吃得惯那白水青菜,我可吃不惯,究竟好不好吃,你等着看好了。”喻文墨不服输的说了一句。   将前不久打来的野鸡好一阵打理,这把菜刀毕竟许久没有打磨有些钝了,比不得尖锐的匕首好用,所以喻文墨刚刚开始手法还有些生疏,一旁的顾以清看着,有些不忍直视。   “我告诉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也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咱家粮食不多了,哪儿能让你这么浪费?”说着,顾以清作势要抢她手中的那只鸡。   “这鸡我都已经用了,要是做不成功我再上山给你打几只,你少在这儿妨碍我,自己站在门口去。”   不过喻文墨身手敏捷,怎么可能让顾以清得逞,她一个轻盈的转身,让顾以清扑了个空。手中依旧拿着那只鸡,喻文墨语气平淡地冲着顾以清说道,到最后她还对顾以清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离开,顾以清无奈,只能站到了门口。   “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呆在这儿好好看看,你能做出个什么东西。”顾以清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喻文墨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喻文墨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出声反驳,她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自顾自的忙活着,好歹也是有过各种经历的,原主的记忆里也有不少好吃的,喻文墨随便挑选了一个,也是她最拿手的,——烤全鸡。   起初顾以清见她捣鼓的动作并不相信她真的会弄吃的,可是到后面,闻着厨房里飘来的那淡淡香气,他忍不住看直了眼,就连三弟顾以初,也循着香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哥哥,味道好香吖……阿初饿了……”只是闻到这个味道,便已经让傻三弟馋的口水直流了,顾以清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这没出息的弟弟,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三弟可比你有眼光多了。我这烤全鸡,绝对是人间极品。”在厨房忙活的喻文墨也听见了顾以初说的那番话,她忍不住笑了笑,挑衅似的看了一眼顾以清。   即便被喻文墨做的东西香味所折服,可顾以清依旧没有要认输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然嘴馋到流哈喇子的弟弟,哼了一声,还是死鸭子嘴硬的说道。   “切,既是如此,等日后我生辰之日,你便送我一只好了。”届时,只这香味儿,定能羡煞旁人。顾以清这话里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喻文墨听到之后只是轻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她只是在心里腹诽着,真是个奇葩,谁过生辰希望收到一只鸡啊?   作为身份之间的天差地别,喻文墨想不通也的确很是正常。因为要知道,很多村子里的孩子生辰之日所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一个圆滚滚的土鸡蛋。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前的栅栏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木栅栏几乎都要被踢断,顾以清听到声响,忙不迭地转过身去。我去!谁啊,这么没公德心,知道这个木栅栏可是顾以沉花了三天两夜时间打好的吗!   思及此,顾以清面色不善的看了过去,只见一对夫妇走了过来,他们身穿麻布制成的粗布衫,上面带着些补丁,同顾家比起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人有些面生,顾以清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俩人,只觉得有些眼熟。   “喂,你们进别人家里不知道敲门吗?好不容易建好的栅栏就被你们一脚给踹没了,你们想干嘛?抢劫吗!”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栅栏,顾以清的语气不太友善。   在屋子里忙碌的顾以沉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响,了解顾以清的脾气,他也不敢让顾以清一个人来处理,便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见在院儿里站着的夫妇之后,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喻文墨。   院子里围绕的温馨氛围,在这对夫妇出现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顾以清看了一旁的顾以初,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以一种防备的姿态盯着面前的两人。   “我们是来找人的,刚才敲了几声门都没人答应,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夫妇对视一眼,那名男子开口说道,他们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感到丝毫的抱歉。   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种颐气指使、鼻孔朝天的姿态,让顾以清感觉很是不爽,这次,就连顾以沉也是眉心微蹙着。   “哥哥,阿初怕怕……”顾以初见这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便下意识的跟个孩子一般躲到了顾以清的身后。   “别怕,哥哥在呢。”   将顾以初护在了身后,顾以清不相信这夫妇说的那番话,他的语气不善,丝毫没有半点讲客气的意思:“找人?找什么人?我说你们找人找错地方了吧,你搞清楚,这儿是顾家,就那么几号人、还穷得叮当响的顾家!”   这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顾以清以自我贬低的形式去怼别人。   “清。”顾以沉站在他的身后,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顾以清转过头去,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这才收敛起了自己有些恶劣的态度,虽然他很想冲上去,撸起袖子就是干一架,但奈何有顾以沉在,他是不会那么冲动行事的。   大哥总是比他稳重许多。顾以清如是想。   “不知道两位前来是要找什么人?”顾以沉很平静的开口,他的出现,倒是缓和了一下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是厨房门口站着的丫头,那是我们前两年走失的女儿俞文墨!”那妇女有些激动地指了指厨房门口站着的喻文墨,这个时候的喻文墨因为忙活着做饭,还没来得及将面具摘下 。   ……她?喻文墨突然被指,只觉得莫名其妙,听到这夫妇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两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来认亲的节奏吗?   面前的两人虽然看上去很熟悉,可喻文墨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她开始在原主的记忆里疯狂的寻找着,却半点头绪都没有找出来。   一旁的顾以沉一直都观察着喻文墨的一举一动,见喻文墨皱着眉头,满眼的不解,心下也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是你们的女儿?你确定吗?她这脸上可还戴着面具呢。”顾以清愣了愣,伸手指着站在一旁的喻文墨,再次开口询问了一番。   “我们家的女儿我们自然认得了,就算化成灰我们也认得!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把她带走,成天呆在男人窝里,跟你们顾家兄弟不清不楚的,像什么话!”那名男子不以为意的开口说道,他摆了摆手,想要将面前的顾家三兄弟打发走。   夫妇两人上前一步,在喻文墨还在寻找原主记忆的时候,便架住了她的双臂,想要将她直接拖走。   喻文墨触电般的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刚想开始挣扎,却又压抑住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杀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见血。   即使这两个人的态度很恶劣,行为举止也很粗俗不讲理,但她也没有必要对这两个陌生人下杀手,毕竟他们也没有得罪她什么。喻文墨是个有原则的人,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就行。 正文 第八章:是亲生的吗   “敢情你们不是在抢劫,是要抢人啊!”看着被驾着走的喻文墨,顾以清登时就不依了,将矛头转向了喻文墨,“喻文墨你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肺的,你……你简直!就像这么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我哥在你身上花的银子吗!”   忘恩负义、没心没肺。顾以清简直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只可惜言辞太过苍白。   ……银子。   背脊几乎是微不可察的一僵,喻文墨没有再任由二人拖着她走,而是抽回了被架起的胳膊,谁知道,他们的手却像是在喻文墨身上生了根一样,紧抓不放。   喻文墨侧眸,眸底不带丝毫温度,冷淡的道:“放开。”   “放开?”   像是听到一个莫大的恶毒之语,妇人听到喻文墨说的这番话,顿时有些忍不住了,她的表情一脸的悲伤,只可惜眼里并没有泪水:“好你个丫头!两年前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了,让爹娘好找,现在爹娘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居然还不愿意跟我们回去,还敢顶撞你娘,翅膀硬了是吧?失踪个两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那指着喻文墨鼻子的、带着厚厚老茧的手,似乎都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喻文墨几乎是微不可察的眉心一蹙,她最讨厌别人拿手指着她了。   但同时喻文墨心里也在疑惑着,有哪个父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真的失踪两年,难道再见一面不应该是涕零如雨,嘘寒问暖这两年原主过的怎么样么?   这……是亲生的吗?   “诶,大叔大婶儿,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这还是我家的院子呢,你在我家院子里抢人,你也得问问主人的意见吧?”一旁被无视的顾以清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见夫妇两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直接上前,将喻文墨给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那是我女儿,我带她回家有什么错吗?”男子面色不善的开口,已经伸出了手,打算强行将喻文墨带走。   顾以清一步跨了出去,直接挡在了喻文墨的面前。   “正是因为她是你女儿,所以你更不能把她带走了,之前我们捡到你女儿的时候,你女儿受了不少伤,为了给她看病,我家可花了足足三两银子,你想要把人带走可以,把三两银子还回来!”   这番话顾以清说的有理有据,到最后,他直接朝着二人伸出了手,站在身后的喻文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才她还以为顾以清是真心要帮助她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纯粹是怕她赖账而已。   “治什么伤要三两银子?我看你们顾家人是想钱想疯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让我把女儿带走,我可就喊人了啊。”那男子丝毫不惧顾以清,他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只想直接将喻文墨带走。   两边争执不下。   作为当事人的喻文墨只觉得头疼,原主对于这两个人的记忆片段,那是一片空白,但是她又觉得这两个面容貌似很是眼熟。不仅是眼熟,还有来自原主心底的几分……憎恶与疏远。   “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时喻文墨满身都是伤就快死翘翘了,要不是我家出了三两银子给你女儿看病,别说认女儿,你女儿能不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还是个问题了!”顾以清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依旧横在喻文墨和那男子的中间,“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一手交钱,一手拿人,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你个臭小子!”男子想要动手,可看看顾以清那边的情况,对方那边可是还有个顾以沉,顾以沉可是村里射猎出了名的能手,打架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看看自己身旁的妇人,一个女人能干什么?二打一他绝对会落下风的。思及此,男子也只能忍下了心中动手的冲动。   “清,行了。”一直都在旁观默不作声的顾以沉总算是开口了。   听到顾以沉出声,喻文墨皱起了眉头,她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转过头去盯着顾以沉。   “既然喻姑娘的爹娘都已经找来了,那便跟着他们一同回家吧。家人团聚,我们都是外人,何必阻拦。”   果然,心中那一丝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俞氏夫妇登时就笑了。那男子虚与委蛇道:“果然还是有个识相人。这样吧,明个儿我让文墨她哥来给你们送几个鸡蛋,权当作你们救了我女儿的谢礼,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翻篇?喻文墨听到他们说的这番话,刚想要开口届时一下,却被冲过来的夫妇两人抓住了手臂,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夫妇两人便将她拖出了小院。   这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和感受吗?   被紧抓着手臂的喻文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机会,身体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再加上原主的身体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这反抗起来实在有些困难,无奈,喻文墨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这对夫妇这么急切的要人,怕也是爱女心切吧。   顾以清不甘的想要追上去,却被顾以沉一把拉扯住了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喻文墨被架着离开的顾以清,回头说:“哥,你这是干什么?那几个鸡蛋能抵上三两银子吗?更何况,俞氏夫妇在村里的小气可是出了名的,仅次于咱家之下,大哥你也不好好想想,他个铁公鸡会给咱们鸡蛋吗?”   那分明是在哄他们的话啊。顾以清特别不满的开口,他一向都挺听大哥的话,只是这次他实在是不服气,白白亏了三两银子,他是真的不乐意。   也许那么几分不乐意,还夹杂有几分喻文墨被带走却丝毫不反抗的赌气成分。   “清,这位喻姑娘的身份实在可疑,让她待在咱们身边不是好事,既然她的父母已经来寻她了,让她回去倒也不错。”顾以沉淡淡的说出了自己这番作为的原因。   虽然顾以沉也觉得喻文墨的父母绝对不可能是俞氏夫妇。纵然俞和喻一个二声调一个四声调听起来很相近,但是俞氏夫妇和喻文墨长得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但,不管是烧鸡时那娴熟到游刃有余的刀法,亦或是喻文墨手上那分明习武多年的茧子,还是她射猎时那百步穿杨的箭法……喻文墨身上始终围绕着一团迷雾,他实在猜不透,所以他只能选择将喻文墨送走。   更何况,按照喻文墨之前打猎的身手来看,她若是想逃走,这只会撒泼的俞氏夫妇绝不是她的对手。   “哥,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吧,喻文墨能有什么可疑的?”顾以清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的开口,他是真没觉得喻文墨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若是觉得她可疑,当初又何必救她?”   此言一出,气氛像是突然凝滞了片刻。有那么几秒钟,世界居然出奇的寂静。   “时候不早了,早些做饭吧。”顾以沉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这话刚刚说出来,身旁的顾以清便冲进了厨房,一旁的顾以初似乎知道二哥要做什么,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夫妇两个才松开了喻文墨,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一左一右地走着,丝毫不给喻文墨任何逃跑的机会。   “死丫头,你这两年可真是让我们好找!老娘告诉你,你要是再一声不响地逃走,小心老娘打断你的腿!”这还没有到家,那妇人俞氏便已经变了一副嘴脸。   喻文墨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吧,一个人也没有,这两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懒得继续伪装了。   面对俞氏说的那番话,喻文墨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哑?”妇人被喻文墨的这番几近无视的反应给刺激到了,她的大手抬了起来,作势要扇喻文墨巴掌。   一旁的男人见状,急急忙忙地阻止了妇人这一动作:“你干什么啊你?就算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得回去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了,你要是真把她的腿打断了,家里的活谁来干?”   看了一眼一旁的喻文墨,男人走到了妇人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妇人耳边低语。可即便如此,男人说的那番话依旧毫无保留的钻进了喻文墨的耳朵里。   毕竟,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异于常人。喻文墨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原来就是为了把她抓回抢去当苦力,这俩人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既然她在俞家和顾家处境半斤八两,一个干苦力的,一个欠债的,喻文墨决定静观其变。   回到俞家的喻文墨,这才发现,其实俞家和顾家的家境差不了多少,还不是一穷二白家徒四壁的,也难怪,这光是看夫妇两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道了。   “爹,娘。”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喻文墨好奇的抬眸,这男子贼眉鼠眼的,让人看着很是反胃。脑海里记忆涌动,却始终记不起这个男子的名字来。   见喻文墨毫无反应,妇人叉着腰,骂骂咧咧的道:“死丫头,莫非你失踪两年傻了不是?还不快见过你兄嫂!”   ……兄嫂?面前这个男子是原主的哥哥?穿着倒是不错,至少比他们这粗布麻衣好。那嫂子呢?   正当喻文墨腹诽的时候,一道腰身如水桶的身影,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视线里。   “哟,这不是文墨吗?这是怎么回事?还知道回来呀,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被男人撵出来的吧。”尖锐的女声响起,显得有些突兀,喻文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就是她的嫂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喻文墨可没有把自己当作俞家人。他们说得也不知道算不算人话,反正她还真是不怎么爱听。   “行了,别说了。”妇人忍不住说了一句,拖着喻文墨进了屋子。   “怎的还不让人说了,我说错了吗?” 正文 第九章:适可而止   “吱呀”一声,推开俞家后院那年久失修的木门。   刚刚进屋,喻文墨就被院子的景象惊呆了,怎么说呢,大部分地方还算干净,可总有那么几个地方,集满了灰尘,猪圈、鸡窝在一旁用栅栏拴着,满地都是鸡的排泄物,还散发着一股不可描述的气味儿,喻文墨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侧过了脸不忍直视。   “躲什么躲?这是你家,你能躲到哪儿去?赶紧把这些衣服洗了,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再跑,我一定让你爹打断你的腿!”一进屋,妇人就变了个样子,将一旁的脏衣服通通砸到了喻文墨的身上。 衣裳砸过来的一瞬间,喻文墨下意识的侧身,轻巧的便避开了。   那堆衣裳掉落在脚边,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窜入鼻中,带着发霉的、陈旧的湿气,喻文墨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怪异,这衣服都是些什么啊,感觉很久都没洗过了。   “我一个人?”喻文墨有些不能接受。   “你还想谁和你一起?还不赶紧去,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吃饭了?”说着,妇人还踢了喻文墨一脚,不等喻文墨反应,她便走了出去。   这是把她当奴隶使唤了?喻文墨认命的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脸漠然的走到了院子里,找了个盆子,蹲在地上动起手来。若不是因为她伤势未愈,怎么会被人这样欺负,还让她洗衣服,真的是够了。   虽然衣裳很多,但是喻文墨的动作很快,晾好衣服的喻文墨早已累的不成样子,她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体能不够格啊,才洗了这么点儿衣服就有些……这具身体是不是太久没有见血了?想想也是,原主是杀手又不是杀人魔,估摸着有半个多月没接任务了,但是,再锋利的刀,久不磨也会钝,她也该练练手了。   “死丫头你在哪儿发什么呆呢?看不见地上脏吗?还不赶紧把地给扫了,你是准备让我动手吗?”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喻文墨转身,便看见妇人站在门口。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妇人便将扫帚丢了过来,落在了喻文墨的脚边。   ……欺人太甚。   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喻文墨刚捡起扫帚,就见妇人已然走过来,对着那些晾好的衣裳指指点点,唾沫满天飞:“你瞧瞧你洗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线头都被你给扯出来了,死丫头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鸡蛋里挑骨头挑挑拣拣了数落了半天,越说越气的妇人便扬起手,猛地朝着喻文墨那张脸扇了下去!   “啪!”   喻文墨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落到了地上,巴掌也在半路被人截胡。看着妇人,她的眸色除了冷漠便是嗜血的杀意,隐隐还带着几分厌恶。   “我警告你,适可而止。”   看着喻文墨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仿佛淬了冰一般。妇人一时居然心里有些发怵,方才的火气顿时消没,仅此一眼,仿若让人置身冰窖。   没有过多废话。   喻文墨一把甩开了妇人的手,像是嫌脏一般,她将自己的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拿起扫帚便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反应过来,指着喻文墨背影破口大骂的妇人:“好你个死丫头,跟亲娘说话就是这种态度?我是你娘,一把shi一把尿的把你给拉扯大,教训一下你怎么了?还敢冲我发脾气,给我摆脸色是不是?你个不孝女,白眼狼!老娘算是白养你那么多年了!”   选择性忽略掉那些难听又肮脏的话,喻文墨慢悠悠的扫着,碰巧扫到了兄嫂的房门口,那两人说话也不知道收敛,声音响亮,似是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一样。   “这死丫头回来了,我都轻松了不少,要不是因为她还有点用,谁愿意去把她领回来,还得多了一张嘴吃饭。”嫂子朱粹的声音貌似还带着点儿嫌弃。   另一个男声,应该是方才那个自称是原主哥哥的男子:“得了,她回来了爹娘就不会把活都丢给咱俩干了不是?”   “说的也对。”朱粹声音似乎带着一些抱怨,“真不知道这死丫头那两年跑哪儿去了,那两个好吃懒做的老东西,还得由我们养着。”   “你管那么多作甚?反正喻文墨又不是爹娘亲生的女儿,尽管使唤,她回来了,也顶多就是个干苦力活儿的。”俞文书安慰着开口说道。   在外面一直不停地扫着地下的喻文墨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她握着扫帚的手捏成了拳头,果然,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怎么一回来,俞氏夫妇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度大转弯呢。敢情他们把她领回来,只是为了让她做一个免费劳动力。   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喻文墨继续打扫着卫生,她脸色十分平静,好像什么也不曾听见过。   直到中午,喻文墨终于得空停了下来,她走进屋子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在吃饭了,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比起顾家的水煮青菜要好上不少,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朱粹给叫住了。   “站住。”   要知道,在以前,喻文墨可是不配和他们同桌而坐的:“你干什么?我看你真的是在外面玩野了,怎么?过了两年连家里什么规矩都不知道了吗?这哪有你上桌吃饭的份儿?”   眉峰一挑,早就料到会被如此待遇的喻文墨风轻云淡的说道:“所以?”她也是人,她也会累,她干了那么多活难道还不给她饭吃?   “你的午饭在厨房,自己去找。”俞文书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呵,还真是可笑。喻文墨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之色,她也没有多做无谓的嘴上功夫,转身便离开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好一阵翻找,喻文墨总算是看见了这家人给她留下的“午饭”,说是午饭,还真是抬举了,就一个糠馒头,还是馊了的,上面还有半青半黄的霉点。   也不知道到底放了几天。   拿着馒头,喻文墨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冷笑好似可以冻结一切,真不知道原主两年前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不成天天吃馊馒头吗?要真是这样,能发育成这样,也实属不易啊。   反手一甩,她将馊馒头丢进了火坑,自己坐在一旁,不吃就不吃吧,她还能撑住。在穿越前,三天不吃饭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刚回来就知道偷懒,就你这个样子,出去也没人要!”本来只是打算坐一会儿恢复下体力的喻文墨,不知怎的睡着了,一直等到耳边响起了声音,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面前是她那个泼妇嫂子,双手正插着腰,朱翠一脸生气的看着她。   “我累了。”喻文墨没心情和她多说。   “累了?你才干了多少活就喊累了?真当自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懒骨头,赶紧的起来!”朱翠根本不理会喻文墨说的,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可没讲什么情分,喻文墨目光一凝,不动声色的侧身躲开了这一脚,她顺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像是没有想到喻文墨这个软柿子会躲,朱粹甚至连喻文墨方才躲避的动作都看不清,她揉了揉眼睛,心想定是自己刚才眼花了。便骂道:“死丫头你还在这儿愣着作甚?赶紧上山去割些猪草喂猪去。”   什么?割猪草?   喻文墨的动作僵硬了,她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嫂子,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猪是猪,草是草,猪草是什么?   “赶紧去!磨磨蹭蹭的,我看你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将一个竹篮筐子扔给了喻文墨,朱粹斜了她一眼道,“还有,你赶紧把你这个面具摘了,从进屋到现在你一直都带着,带什么啊?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喻文墨默默捡拾起了筐子,还伸手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疤痕没有消除之前,这个面具她是不会摘下了。   “知道了。”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还不用看这家人的脸色,至于猪草……管它是什么呢。喻文墨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这才背着背篓慢悠悠的往山上走着。   附近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戴着面具的喻文墨。   中午的天气有些燥热,蝉鸣鸟叫山更幽,喻文墨身上的粗布麻衣捂得严严实实,山中的湿气让她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舒适,加快了速度。   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田野里倒是有不少人在耕作,他们好像感觉不到这燥热的温度,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再一次进山的喻文墨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这猪草倒也奇怪,分布不均匀,她这都走了挺长时间了,才割了不到,也不知道割满要到什么时候。   “钱啊钱啊,要是有钱就好了……”喻文墨自言自语的开口,满脸的无奈,头顶传来鸟叫声,惹得她心烦,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抬头望着天空,刚欲动手的喻文墨,脚下一个踩空,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掉进了陷阱里。   “这是哪个神仙干的事儿……我去!”掉下陷阱的喻文墨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痛处,还没全好的伤势又加重了不少。 正文 第十章:居然掉到坑里去了    “喂,有人吗——”   回答喻文墨的,只有洞内层层的回声和洞外专属于深山老林的幽静。人言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但是,她现在可没这个赏景的心情。   不仅仅是因为额头上正汩汩流血的伤口,更是因为,她现在掉进了一个几乎四米深的洞里,完全没法儿出去的那种!   偏生这儿是深山老林,半个人影都难得见着。她跌下来的时候,伤口偏偏又裂开了,真是祸不单行流年不利啊。   原主真是留给了她一个又一个的困境和难题。作为21世纪的穿越新新人类,穿到这里的喻文墨简直无奈极了,且不谈现在为什么突然莫名冒出来一对自称父母的夫妇,光是这几近穷途末路的“没钱困境”,就够让她头疼的了。 喻文墨真真是没有想到,原主记忆是残缺的,只有14岁之后的杀手生活记忆,童年则全是空白,而且除此之外,原主身份也是个谜。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机械的声音:“宿主,欢迎来到楼兰王朝,本机编号502,欢迎使用绑定。”   “……”喻文墨唇角几乎是微不可察的抽了抽,“你?502?”强力胶?   “是的,本机将从旁辅助宿主完成使命,并保护宿主生命安全。”机械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怪极了,“药灵空间,是本机使用赠品。”   哦,怪不得。 一想到那个凭空冒出的药灵空间,喻文墨心下了然:“那你为什么不在我一穿来的时候,就跟着空间现身?”省得她这么被动。 “本机找不到单独跟宿主相处的时机。”   单独相处的时机?不会她掉到这个坑里,就是因为502系统想跟她单独相处,而搞出来的幺蛾子吧?喻文墨挑了挑眉毛:“那你能让我从这坑里出去不?”   “……抱歉,本机无能为力。”   “要你何用。”来这个世界不到一天时间,喻文墨竟也学会这些文邹邹的话了,额头上滑下数根黑线,她叹了口气道,“算了,等你能做到了,再来跟我讲你有什么用吧。”   尔后,机械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唉,关键时刻啥都掉链子。带着这份蛋疼与无奈,喻文墨冲着上方的洞口再一次大喊:“有人吗,这里有人掉坑里了,救命啊!”   用尽所有力气喊完这一句话之后,喻文墨虚脱一般靠坐在了地上。当她正寻思着,如何另辟蹊径求生的时候。   一道突兀的声音,就犹如曙光一样,不期而至:“咦,这年头还会有人踩进猎洞里?”   听声音,是个女子。   但是,有人,真的有人!   她有救了。喻文墨的眼睛一下子迸射出一抹亮得刺眼的光,一扫方才的疲惫、颓废,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对,洞里有人,能帮下忙拉我上去吗?”   那个小姑娘往洞底望了一眼,见底下的人居然是喻文墨,当即满脸的讶异,面上随之划过一丝嫌恶之色:“切,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石女。”   也许很难想象,这个长相还算清秀,穿着粗布衫看起来淳朴、善良的小姑娘,张口就是这般伤人的言语。   喻文墨闻言一噎,石女? 什么石女?据她所知,石女貌似指的是不能够生育,也就是无法传宗接代的女子,如果这个女子没有认错人的话,那原主岂不是…… “宿主,接收原主记忆。” 502系统不带音调起伏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喻文墨只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样的疼,旋即,一股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脑中。 疼,头疼。如潮流涌入。 原主所亲身经历的画面,一帧一帧仿若电影一般快速的扫过眼前。原主,是江湖天机阁杀手舞墨,但是在14岁加入天机阁之前的原主,谁能想到,14岁之前的杀手舞墨,竟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农女。 她,看见了。   正如方才俞氏夫妇对待她一样,原主成为杀手之前的14年悲惨童年,都是在俞氏夫妇的冷落、使唤、欺辱之下度过的。原身本就因父母的重男轻女思想,上头还有个哥哥俞文书压着,而不受家里人待见,打小就只能吃哥哥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穿哥哥不穿了的破旧衣裳。   但这还不够,老天似乎都不待见这个可怜的姑娘。   已经十四岁的喻文墨,至今却仍没有来月事,这意味着,她不能生育。这件事不知怎的就从乡邻里传开了。   自此,喻文墨就背上了一个“石女”的绰号,这可不是个褒义词。就因为这,她被未婚夫家退婚,就因为这,她在家里的地位变得比牲口还不如,整日里做活、砍柴烧火,做得有哪一点不好就时不时的被父母、兄嫂打骂,吃的也是馊了的硬馒头。 童年,何其可悲,原主能成为杀手,何其有幸。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这就没了?”喻文墨淡淡的挑眉,幻灯片一般的影像,最后居然中止在了原主被父母打骂的画面。 502系统却给出了让人失望的答案:“系统所获信息有限,如果残缺之处,只能靠宿主自行找寻。” 难得的,喻文墨沉默了须臾。她之所以成为特工,是因为本就是废弃孤儿院的弃儿,被金.主收养为金.主卖命。可原主从乡下小农女,一下子跨度到江湖杀手…… 这段缺失的记忆里,肯定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契机转折,让原主脱离小村子去闯江湖,让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原主只是失踪。   但不巧的是,记忆里边现在发现她的这个小姑娘,就是原主前未婚夫的妹妹,——那个打小就看不顺眼原主这个未来嫂子的小姑子,路媛。 还以为是希望的曙光呢,原来……喻文墨别过脸去,显然已经不指望路媛能够大发善心救她了。   路媛盯着洞底的喻文墨,嗤笑一声:“我早就说吧,就你这种不能生的石女,还妄想嫁给我哥?我呸!娶你还不如娶一个能生养的ji呢,诶俞文墨,你都已经失踪两年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不会是还想攀上我哥,卖惨博同情把婚约给求回来吧?”   “求?不好意思,你哥哥我还看不上。”喻文墨面上表情很是平静,她懒懒的掀眼,不咸不淡的说出最戳人痛点的话:“还有,我不能生育,也总好过你未婚先孕让你哥哥蒙羞,不是么?”   “你!”路媛气得脸蛋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因为喻文墨说的是事实,更是她难以启齿的痛处。   路媛在家里被宠着长大,又一时忍不住偷尝禁果,直到肚子遮不住了才告诉路家人怀孕这事儿。因为路媛未婚先孕,路媛哥哥的婚事又被搅黄了,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导致路家在整个村子里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时,洞上面一道清澈、磁性的男声引起了喻文墨的注意,“路媛?你在跟谁说话?”   怎么又来了一个人?   起先,喻文墨还以为这个男子是和路媛一伙的,直到她听到了路媛惊讶的声音:“顾、顾以沉,你怎么在这儿?”   顾以沉难得的沉默了下。   恕他直言,这猎洞陷阱就是他设下的,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听到这边有动静时,他还以为有猎物上钩了,却看见了一个人,站在猎洞旁边神神叨叨的。   顾以沉?顾以沉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喻文墨微微蹙眉,是她听错了吗,怎么路媛的声音里好像带了点儿激动?她继续屏气凝神的,听着接下来的对话。   迎面而来的顾以沉,并没有回答路媛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句:“洞里有人?”虽然是问句,却是百分之百的肯定语气。   这个男子长得真是俊俏的紧,路媛目光仿佛黏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了,闻言,她下意识的点点头。   说来,喻文墨眸色微微一深,原身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跟顾以沉有太多的接触,没什么印象,甚至……貌似在原主记忆里,压根就没有顾以沉这号人。 真是奇怪。   算了,先上去要紧。喻文墨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流光,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喊叫,而是轻轻的咳了两声。洞内的回声夹杂着原声,使得这声咳嗽尤为突兀,更是证实了洞底有个人。   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敢情猎物没坑到,还搭上了个人。算了,毕竟这坑是自己设下的,怎么着自己也有责任救她上来。   顾以沉敛眸,二话不说抽出身后背篓里的麻绳,一端绑在自己腰上,绕过一颗结实的树干,正打算把另一端扔进洞底的时候。   见着顾以沉一副要救人的准备,路媛失声喊道:“顾以沉你等等。洞里面的可是俞文墨,你们刚搬来村子里估计没听过,俞文墨可是村里又丑又不能生的石女!”   喻文墨的眉头蹙的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原身很丑吗?在记忆里,原身只不过是因为自卑抬不起头,总是低头走路,刘海垂下让人看不见眼,露出天生苍白虚弱、因营养不良微微发青的嘴唇而已。   但因为某些无聊的捕风捉影,原主的确被描述的丑出天际。   “所以?”顾以沉似乎仍没有停手的打算。   “俞文墨哪里值得救,这种不能生的石女嫁都嫁不出去,养着就是浪费米粮,她父母都嫌她得很!” 路媛似乎是在夸大其词,但其实她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而且她丑的很,听说回来时脸上还带着面具,村里郎中说她的脸已经被一道疤给毁了容,戴面具就是为了遮……”   这惟妙惟肖的措辞、绘声绘色的描述,喻文墨在下边听得都开始怀疑人生了,但话音却戛然而止。   “疤痕如何,毁容又如何?”顾以沉淡淡的一眼扫了过去,路媛就这么噤了声。他收回了视线,径直越过路媛走近洞口,抛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瞬间让路媛绿了脸:   “见死不救才最丑陋,不是么?”   “顾以沉,你!”   路媛气急,却还是耐着性子,不死心的问了最后一遍,她鼓着眼睛瞪顾以沉:“你一定要救这个石女?”路媛字字句句,似乎都离不开石女这难听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