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起舞弄清影 今日是大胤朝新君登基的日子,宫外的春风阁却比皇宫还要热闹,不到午时,外面便已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里面最精致的一处绣阁,韶涵着一身大红的流萤醉花裙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为自己梳妆。 小念面上满是为难和不赞同,随手拿了只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比了比。 韶涵在镜里看着觉得有些不好,亲自挑了三翅莺羽珠钗递给她,“大红必得配这素白之色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小念无奈的给她插上,即使在这不甚清晰的铜镜当中,她家姑娘也是艳冠天下倾国倾城的美人。 “姑娘当真要把自己嫁出去吗?” 韶涵轻抚脸颊,然后妖艳一笑,“难不成就许他三宫六院,我还不能给自己找个归宿了?” 她眼底深处是无尽的哀戚心伤,原本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呀,为着他流落风尘数年,辗转各个大臣富商之间,为他探听了多少消息,笼络了多少人才。 “呵呵~”自嘲一笑,如今他登基,却是已经忘了之前立她为后的诺言,还嫌弃她是一个风尘女子,嫌弃她脏。 剜心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可是他明明知道的,这些年她一直为他守着清白呢。 慢慢触碰了一下左脸,“嘶~”一声轻抽,那是钻心般的疼痛啊。 用了独特的玉颜膏,她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可是昨夜他挥手落下一巴掌时的那种痛感依旧强烈。 一行清泪落下,“小念,是他把我推开,说我脏,不要我了的。”笑容变得有些癫狂,“那么我又为何不能让他后悔呢?” 小念没有说话,只是心疼的为韶涵整理头发。 她心里清楚,自家姑娘这么做只是为了激皇帝,让他出宫来。 可她更加清楚,皇上昨日说了那样的话,又亲手打了她家姑娘,到现在都没有派个人过来,是真的不在乎她们姑娘了。 不忍心告诉韶涵,宫里的皇帝陛下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 夜很快落下来,皇宫和春风阁两处地方却同时放了千束烟花将京城照得亮如白昼。 韶涵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无论是妆容还是表情都那么无懈可击。 施施然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眨了眨眼睛问伺候的人,“怎么样,我美吗?” 美!美到她们这些女子看了都动心。 很满意她们呆呆的样子,韶涵“咯咯”笑了起来,莲步轻移一步三摇的出去。 宫里正大宴群臣的宇乾心里有种莫名慌乱的感觉,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这时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指节都已经泛白了。 “陛下心里也是挂念着外面的吧?” 凌恒身为丞相,又是宇乾的好友,端着酒杯就施施然上来了。 眼若鹰眸似可以看破一切,嘴角邪魅的弧度带了嘲讽。 “陛下若也放心不下,不如出去看看。” 宇乾一甩袖子,“胡闹!今日乃是朕的登基之日,怎可缺席到外面玩乐。” 这是他第一次对凌恒黑脸,大声说话。 凌恒倒是不在意,饮尽了杯中酒,“那好,陛下不去微臣就先告退了,只是事后陛下不要后悔就好。” 说完还真背着手就走了。 宇乾在后面铁青着脸,双手握拳像是隐忍自己的怒气,“阿恒,那不过是个妓子!” 凌恒头都没回,“妓子又如何,陛下弃她如敝履,臣却视她若珍宝。”背对着所有人摆了摆手,“他日本相大婚再请诸位到府相聚。” 很快狂放不羁的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在场诸人知道些内情的分分低头缩小存在感,不知道的有心八卦,但是看皇帝陛下的脸色就识相闭嘴了。 随后宇乾便是明显的坐立难安,很快就假说自己头疼,留下皇后主持大局便回了内宫。 此时春风阁里,韶涵坐在一架秋千之上,从天外而来落于平日里姑娘们用来献舞的高台之上。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亭亭而立,看呆了众人。 只是闲闲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便是蛊惑人间的妖精模样。 小念在下面站出来高声,“今日韶涵姑娘选婿,谁出的聘礼最多,便可以立即迎娶姑娘回家。” 韶涵在上面便起了架势,“今日之后春风阁闭楼,承蒙诸位关照良久,韶涵便最后为诸位献舞一曲罢。” 起舞弄清影,宛如天上人。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一个肥头大耳土财主样的人挤到最前面,“韶涵姑娘这等绝色今夜我必定抱回家。” 另一个纨绔公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费什么话,直接出价就是。” 大手一挥就开出了十万两白银的价钱,傲视众人。 场子一下子燃起来,这些男人争先恐后出价,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到了百万的价格。 大臣当中有欺新皇登基的,大典还没结束就早早的出得宫来,此刻也是他们最积极。 韶涵一边舞动,那双眸子却时常瞟向门口,对他们丝毫不屑,望穿秋水只为等那个人。 看见凌恒踏月而来,嘴角弧度略微放大了一些,笑容也更加真心。 只是等凌恒站到最中间,都没有看到宇乾,双眼又灰暗了下去。 凌恒望着她眼内灿若星辰,回身面对众人,“本相出一百万两黄金求娶韶涵姑娘,诸位请回吧。” “诸位请回!” 他身后跟着的官兵就直接将春风阁围了起来。 韶涵动作没有停下,红衣似火更添了一种凌厉的美感。 “阿涵,我来娶你回家了。” 韶涵仿似没有听到,依旧我行我素。 那些人也没有立即退出去, 当年韶涵就是一舞倾了天下,今日能再见到这种场景,实是死而无憾了。 凌恒在下面寻了处座位,含笑看着上面翩若惊鸿之人,想着就让她再最后放肆一回吧,以后成为凌夫人,便只能跳给他一个人看了。 良久,韶涵才幽幽开口,“阿恒,今日相负便只有来世再偿了,你若愿意,帮我问一声他心里可曾真的有过我罢。”慢慢的,慢慢的,她便转到了花台的最边缘,“不管虚情假意,请让我泉下安息。” “阿涵!” 韶涵说完便向后仰去,带着微笑,如蝶般坠落。 凌恒撕心裂肺喊叫,发了疯似的向她那边跑去,可以看到她的唇语,“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正文 第二章:玉殒香消 只是还没等到凌恒奔到她那边,韶涵身边就起了熊熊大火,一时之间,春风阁中更加慌乱,人仰马翻的。 所有人都往外面跑,只有凌恒一边往韶涵那边去一边叫人召京兆尹府的人救火。 手下拉都拉不住。 有街邻的帮忙,火势很快被控制下来,只是等凌恒灰扑扑的将韶涵抱出,曾经的第一美人脸都被毁了半边。 人早就全无声息。 凌恒也不要手下帮忙,绝望的,抱着人一步步往自己家里走,只是吩咐亲信提前回去布置喜堂、灵堂。 今夜,凌相府喜事丧事一起办。 而小念早就捧着一块玉佩等在相府门前了。 “姑娘说当时不知这是凌相祖传之物,贸然收下实为失礼,如今还给凌相。”只看了一眼韶涵便不忍心的别过脸去,“还请相爷节哀。” 就说她为何要将自己支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突然想起韶涵早上的一句话,“姑娘说洗尽铅华之后她便不脏了。”原是要用火来将自己烧为灰烬,“可惜姑娘痴心错付,如今入了相府必定再无烦忧。” 福福身子,“奴婢告辞。” 韶涵早就给足了她银两,将她们一干姐妹都安排好了。 转身,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一代名伶就此化作一抷黄土,实在可叹。 凌恒始终面无表情,将韶涵放入棺木之后,再小心将玉佩给她戴上。 此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阿涵,你拿了我的玉佩,就永生永世都别再想逃开了。” 将红绸塞入韶涵手中,自己执另一端,便这样与她拜了堂。 也并不许人将棺木盖上,那样静静的看着韶涵,仿佛要用尽自己的一生。 宫里的宇乾,心里慌乱更甚,在寝宫之中坐立难安,只能靠不停走动排解心中的悸动。 皇后进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心疼万分。 “陛下不如就接韶涵姑娘入宫吧,臣妾愿让出自己的后位,只要陛下能开怀便好。” 宇乾回头,这才注意到皇后来了,刚才她竟都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呼~”他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强行挤出笑容,握住皇后的手,“诗茵哪里话,你之前是朕的王妃,今后便会一直是朕的皇后,无人可以替代。韶涵一个妓子又怎能进宫呢,岂不是秽乱了宫闱,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皇后低头掩下了自己眼里的杀机,今日若是宇乾顺势应下,她不会让韶涵见到明天的太阳。 只是即使这样,她心里的杀意也没有褪去,直觉告诉她,韶涵不能留,不然终有一天会威胁到她的。 再抬起头,又变回了焦急担心的模样。 “只是陛下这般忧心,不如出宫瞧瞧。” “忧心,对,朕是忧心……”宇乾努力的找着借口,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在挂心韶涵。 又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皇后,“朕是忧心南疆战事,诗茵想到哪里去了。” “陛下不好了……”小尹子公公去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看到宇乾寝殿门没有关就直接闯了进来,发现皇后也在立刻噤声。 也顾不上请安请罪这些虚礼,直接走到宇乾身边与他耳语。 “什么?”听他说完,宇乾呆了呆,待反应过来把腿就走,慢慢的慢慢的竟跑了起来,帝王威仪都不顾了。 皇后在后面眯着眼睛,可以肯定这事儿和韶涵脱不了干系。 身边大婢蝶风跟着主子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娘娘怎么不拦着陛下?” “拦得住人也拦不住心。”皇后声音颇为苍凉凄婉,忍着眼泪环顾了一下承乾宫,“罢了,就随他们去吧。” 最终还是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凤鸾宫。 可她也只是说得轻松,这一夜宇乾在外面一夜未归,她就在自己宫中枯坐了一夜。 凌恒看到宇乾风风火火闯进来很平淡,连眼皮都懒懒得抬一下。 “陛下是来送阿涵的吗?”轻抚着韶涵已经焦灼的脸庞,“陛下亲手杀人的滋味如何呢?” 问完微微叹息,又自顾自喃喃,“也对,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陛下自是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死活的。” 宇乾没有理他,瞧着这讽刺的红色笑开,“你知她不愿意嫁你,这又是何必呢?” “可她现在已经反抗不了了不是。”凌恒轻笑一声,满目深情,“臣倒是还希望她能起来与我闹一闹呢?” 宇乾这才鼓起勇气走到棺木旁边,虽然里面佳人已经容颜尽毁,但是他认得她的身形,还有她手上那支已经拿不下了的琅环碧玉手镯。 有些不敢相信昨日还与他争吵,要他娶她入宫的人现在毫无声息。 颤抖着手伸到她的衣襟处,将喜袍微微撩开,入目的只有一块蝴蝶胎记,这大红的眼色最终灼伤了他的眼睛。 “陛下确认了吗?”凌恒冷笑,“陛下放心,以后不会再有哪个女子叫你为难了。” “那就好!” 宇乾唰一下收回手背到身后,装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那微微抽搐的脸颊却将他的真是情绪暴露。 韶涵所求凌恒没有一样是不答应的,拦住抬步想走的宇乾。 “阿涵临终之前托我问您一句,您心中可曾真的有过她?” “没有!”宇乾冷眼瞧他掷地有声,“朕岂会对一颗棋子动心。” “棋子用完可弃,微臣终于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微臣的了。”凌恒拱手弯腰,“臣恭送陛下。” 说完便侧身给宇乾让出了路。 宇乾回头看看棺木,再瞧凌恒,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余一声冷哼。 负手离去。 到门口了还能听到凌恒喃喃,“陛下如此绝情也好,或许这样阿涵在下面就能心甘情愿做凌夫人了。” 宇乾听在耳里脚步一顿,但只一瞬就更加快步离开。 没有回宫,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小尹子在后面远远跟着,帮打发走了街上巡逻的侍卫。 这一夜凌相府灯火通明,凌恒守着棺中的韶涵到天明,大胤的皇帝陛下在春风阁断壁残垣前站了一夜。 破晓时分自问自答,“朕心里真的有她吗?” “当然不,她不过是一个随手可弃的棋子罢了。” 摇摇头便回去上朝了。 凤鸾宫中皇后也是到此时才听闻韶涵玉殒香消的消息,连道了几声好。 “如此还省了本宫动手。” 一个死人而已,宫中佳丽三千,相信皇帝很快会将她抛诸脑后。 时年,大胤凌相为亡妻守丧,黜朝三月,皇帝多次下令召其回朝,置若罔闻,直到南疆大乱,朝中无一人可抵挡,皇帝十二道圣旨下,文武双全的凌相才出了自家祖坟。 正文 第三章:聂欢颜 一年之后,南疆平定,帝心大悦,京里也是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等着凌相归来。 如今百废待兴,宇乾也终于能稍微放下一点朝政了。 皇后难得与他逛一下园子,不时偷偷打量着他,如此良辰美景,还要忧心后宫。 借了关心他身子的由头开口,“皇上前朝事忙也要注意休息才是,觉得烦闷了大可召几位新妹妹解解闷,都是些玲珑剔透的可人儿,必能得皇上欢心的。” 宇乾对此并不上心,淡淡的回着,“诗茵倒是贤德,难道就不吃醋朕宠幸旁的女子?” 皇后是一贯的端庄温婉,“臣妾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这点容人的雅量自然是要有的,臣妾只盼着皇上多召妹妹们相伴,好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开春大选宇乾只挑了四人,加上皇后和原先他潜底时的妃子,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七人罢了。 这在历代皇帝当中,已经属于苦行僧一例了。 这位又一个月难得进后宫一次,大家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有什么隐疾了。 宇乾自然也是知晓一些这些事儿的,但是他不在乎,停了步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诗茵当真不在乎朕宠幸其他女子?” 他还记得那个人曾经与他说过,天底下没有哪个深爱丈夫的女子能容忍得了自己的丈夫移情别恋,与旁的女子恩爱。 若不然,那女子绝对不爱她的丈夫,对她的丈夫没一丝感情,两人结合只是因为门当户对或者种种利益原因。 原本他还责怪过她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心呢,现在看皇后平静平淡平平无波澜的眼神,他突然就觉得或许真的是这样了。 皇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斩钉截铁回,“自然,臣妾哪会学了平常妇人的嫉妒,这可是罪犯七出的。” “好好好,皇后果然端淑贤良。” 更像嘲讽的夸完这一句,宇乾扭头抬脚就走,觉得满园春色,没一样是能入眼的。 皇后莫名其妙,她这又是说错了什么,突然就得罪了这位爷? “韶涵?!” 脸色有些不好的追上宇乾,突然就听到这禁忌之语从宇乾嘴里出来,皇后娘娘都惊呆了。 驻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玉兰树下什么都没有呀,只微风带起满地残香罢了。 就知道宇乾不恋后宫是因为这绝代的美人儿,心里想着幸好那妖姬已经死了,不会再搅风搅雨。 同时疑惑着,宫中乃至京中可都是被宇乾下旨禁了口,不许提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甚至连她名字的那两个都不能提,怎么今天他自己就想魔怔了一般? 心里又将那女子骂了一遍,都是她将皇上害成这个样子的,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轻微抓住宇乾的手臂,“臣妾知道皇上放不下……可是她已经不在了,皇上得往前看才是,后宫姐妹皆是不输她的。” 宇乾对她的话却是置若罔闻,直直望着玉兰树那里,拨开了她的手,急急朝着那儿奔过去。 “皇上……” 皇后语气带了些急切与悲凉,恨自己这么多年的陪伴依旧比不过那人一舞倾城。 因为只能提裙追上去。 一路分花拂柳,到曲径通幽暗香浮动之处,宇乾放缓了步子,让人都禁了声,自己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向背着他们采摘花瓣的宫女。 皇后娘娘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那女子背影确实像韶涵,只是更加消瘦了些。 嗓子干涩,微张着嘴不能言语,甚至都忘了呼吸。 上前了的宇乾自也是紧张,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肩膀,最终也只能放下。 刚才其实他也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看清,怕这人不是她,怕眼前一切皆是虚幻。 背着手,端出帝王的威仪,沉声,“你是谁?” 那摘花的女子回头,笑容明媚,歪着头看宇乾,天真无邪,“你又是谁?” “阿涵……”宇乾讷讷的,面前女子与韶涵竟然有五分相像,但是身上多是灵动活泼,那少了的五分便是妩媚风流。 后面的皇后都变了脸色,心中奔过万千念头,想如此祸害到了宫里,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了。 赶紧上前,疾言厉色,“大胆!陛下面前也敢无礼。” 那女子一惊,赶紧跪下,“奴婢知罪,还请皇上恕罪。” 暗中咬牙,怪宇乾穿一身便服在宫里溜达什么。 幸好皇后娘娘一身正装的凤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地位来。 也就是因为她这动作,完美的避开了宇乾伸出去的手,皇帝陛下怔怔的,盯着自己落空的手指,还以为那人又消失了呢。 皇后冒天下之大不韪,直言戳破他的美梦,“皇上,这丫头与韶涵姑娘只是长相有几分相似,并无韶涵姑娘半分神韵。” “不!”宇乾随着蹲下,完成了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拉过她,略微扯开一点她的衣服,心口处没有那振翅欲飞的火蝶。 有些失控,抓着她的肩膀摇晃,大声质问,问,“你是谁?” “奴,奴婢,聂,聂,欢颜……” 这位聂姑娘捂着胸口,活像被恶霸调戏了的女子,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这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呢,皇帝竟然就这样扯开了她的衣裳,叫她如何再做人。 以后宫女太监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她淹死了。 宇乾又哪里管这样一个人的清白感受呢,喃喃着,“聂欢颜,聂欢颜~她好似从未真正欢颜。” 自顾自的就站了起来。 皇后急忙补充,“果然,她不是……” “朕心里清楚,不用你说。”冷冷瞪皇后一眼,失望过后,宇乾又变回了那个冷酷君王。 眼神往下看梨花带雨轻轻抽泣着的聂欢颜一眼,“你也起来回话吧。” 聂欢颜战战兢兢,身子发软,但是得了命令又不敢不站起来,只是握着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指节出处都已经微微发白。 眼泪更是如断了线一般,奔流不止! “当真没一处像她。”对此宇乾有些嫌弃,语气就有些不好。 聂欢颜大恨,以为她愿意像那个叫阿涵的女子吗?就因为这副皮相,今日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受此大辱! 正文 第四章:不辜负美意 看一旁的假山石,就想着扑过去,只是聂欢颜才动了脚步,就被人拉住了。 回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蝶风还以为这女子是要去投怀送抱呢,厉声,“皇上要问话你便好好站着,还懂不懂规矩了?!” “哇~”一声,聂欢颜哭得更加大声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进宫要受侮辱,然后连死都不成。 这般惊天动地的哭声,让宇乾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宫中妃嫔就算要哭,哪个不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瞧她眼泪鼻涕一起下来的样子,莫名的动了恻隐之心,那人脾气不太好,也时常这般嚎啕,只是她多是干嚎,若真伤了心,一般都是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 小尹子见皇帝没有动怒,就知道聂欢颜这幅容貌还是有用的,赶紧去过亲自给擦脸。 “圣驾面前,小姑奶奶您可别哭了。” 宇乾到假山下择了一处坐下,聂欢颜被尹公公掐了几把终于安静下来,可怜巴巴的啜泣着。 “你可会跳舞?”宇乾终于可以好好问话了,可是聂欢颜见他端肃着面容,心里更加惶恐瑟缩,颤抖着身子,“不会。” 皇后暗中松口气,当初那女子一舞倾天下。 宇乾则是沉默了,手指敲击石桌良久,打量了聂欢颜良久,越来越觉得,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无故凭空出现在宫里。 往深处想,“是何人送你进宫的,又是何人告诉了你朕的行程?” 怀疑是哪位大臣找了这么一个与韶涵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安插在他身边,讨他欢心。 作为皇帝,她很忌讳被别人算计,更不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左右自己情绪的人。 聂欢颜不明所以,“奴婢是张海公公带进宫的,没人告诉奴婢皇上的行程。”说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又解释一句,“奴婢是奉了尚食局嬷嬷的吩咐来采摘各种新鲜花瓣,以做百花糕的。” 小尹子略一思索,上前进言,“皇上,那张海是此次负责小选的管事太监之一,聂姑娘应当是新进宫的宫女。” “原是如此,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宇乾没什么表示,皇后倒是先娇笑了起来,“韶涵姑娘只因身份才……”顿了顿,咽下后面的话,“能进宫的一定家世清白,聂姑娘虽然出身贫寒了些,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皇上不如……” “那朕便不辜负皇后美意了。”宇乾突然“唰~”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走。 皇后咬唇,暗道自己见了这幅容貌,怎么就如此失分寸呢,刚才失言提到韶涵的出生,皇上必然是恼了的。 这时候宇乾明显是要回寝宫了,她也不好再追上去。 小尹子恨铁不成钢,御驾都走出去一截,这姑娘怎么还呆呆的站着呀。 “我的姑奶奶,您就赶紧跟上吧,这可是大机缘啊。” 以后或许他见了聂欢颜都要行礼请安呢,这生了一副好容貌就是令人羡慕呀。 哪知聂欢颜惊恐摇头,这眼泪也马上就跟着下来了。 宇乾刚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扯她的衣裳羞辱她呢,这跟着回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受选进宫非她所愿,但是进来了,她也只想安安分分待到二十五岁出宫,攒点银子重回父母身边一家人齐聚天伦。 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呢。 “哎哟~祖宗诶~”尹公公是拿她没办法了,“皇上都开口了,你就是不想走也得走。” 不由分说唤来两个路过的宫女,架着就跟上了御撵。 看这样子,蝶风姑娘有些气愤,更加挨近了皇后娘娘一些。 “这聂欢颜不像是省心的,外表看着单纯无邪软绵绵的,可骨子里却有那位的倔强。” “长成了那个样子,怎么能省心呢。”皇后轻嗤一下,“去查查,那聂欢颜家世可清白,是否真的只是新进宫宫女这么简单。” 若是真的,一个农女,可就好对付多了。 都不用她出手,宫中嫔妃就是把她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皇帝陛下呢,只会比皇后娘娘更加谨慎,所以虽是收了聂欢颜,但也叫尹公公查底细去了。 只是宇乾也没说让聂欢颜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回去就埋在了奏折堆里,尹公公拿不准主意呀,只能让人现在暖阁待着,等皇帝陛下吩咐吧。 直到华灯初上了,把奏折一扔,宇乾这才想起那美人儿。 “叫聂欢颜过来吧。” 自然不是单纯的,直接就这么来了,而是要盛装打扮。 传了一壶梨花酿,宇乾便那般斜倚在贵妃榻上慢慢等着。 等身前出现了一片大红,才慢慢抬起头来。 火红的曳地舞衣,一根白玉簪,三千青丝披散脑后,媚眼生波,这是韶涵生前最常做的打扮。 只是眼前这人的气质实在是不像她,宇乾移开了目光继续浅咂,“朕很可怕吗?不然你为何总是这般瑟缩。” 聂欢颜缩着身子摇头,诚然她真的觉得面前的皇帝陛下非常可怕。 但是带她的嬷嬷说了,对上只可奉承,不可忤逆。 “嗤~”性子天定,看在她这张脸上,宇乾便没有与她多计较,“罢了,你舞一曲给朕瞧瞧,就舞……”停顿了一下,他已经很少去想关于那个女子的东西了。 眸光闪烁,“就舞《春江花月夜》。” 聂欢颜愕然,觉得这皇帝陛下可能记性也不太好,提醒,“奴婢不会跳舞。” 白日里她明明已经说过一次了来着。 “啪!”要求得不到满足,宇乾黑着脸将手中的被子摔了出去,真是特别喜怒无常。 双目赤红盯着又受到惊吓了的聂欢颜,“朕要你跳舞你便跳!” 仿若下一秒就要吃人一般。 聂欢颜蹬蹬往后退了几步,眼泪又不争气的下来了,目光左闪右闪的想要求救,更想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小尹子没办法呀,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扯几下她的衣服,“姑奶奶你就跳吧,所以比划几下就行。” 心里也清楚,皇上这要求是为难聂欢颜了,宫女而已,都是从普通百姓家选上来的,哪里会这些东西。 正文 第五章:不开窍   没有办法了,尹公公隐晦地指指墙上挂着的仕女飞天图。   “姑娘就按着那个随意再想些动作,比划比划吧。”   然后快速退回去站着。   遇到这么个不开窍的,他刚才动作都越距了。   没了就被,宇乾直接对着酒壶灌,如江湖侠士般一抹嘴角。   “跳啊!”   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聂欢颜又是被吓得一哆嗦,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场上,手足无措。   “咳咳咳~”尹公公心里这个急呀,成功把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之后挤眉弄眼的,意思是快点吧,别再惹怒那位爷了,不然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我真的不会呀~”聂欢颜在心里哀嚎,委屈巴巴的。   然后就看到尹公公对她翻了个白眼,低下头欣赏自己新做的靴子,再不理她。   无奈,聂欢颜只能尝试着动了一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万分抵触着跳舞这件事。   才一动手腕,剜心的疼痛便传遍全身,身体僵硬得要命。   明明自己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得动作,知道该怎么做,可四肢都不配合。   微微抬手,半天之后也只能认命放下,心痛骤歇之后,她也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的掷地有声,“奴婢不会跳舞!”终于不再是一副瑟缩的样子,眉宇间还带上了些傲气。   “好!”见她这个样子,宇乾反而笑了起来,终于除了容貌之外,身上也有点那人的影子了。   “你不愿意跳便罢了。”笑意温柔的过去牵过聂欢颜,“你这惫懒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能改,不跳舞那便陪朕喝酒吧,这是你最喜欢喝的梨花酿,清冽甘甜,朕也只藏了两三坛罢。”   强行将人安坐在贵妃榻上,宇乾是前所未有的柔情。   尹公公瞧这架势,觉得自己不该在屋内待下去了,挥手赶走殿内的宫人,贴心给带上门,留下人值夜,自己晃晃悠悠就回去了。   想想以前的韶涵,对比一下现在的聂欢颜,只可惜了那般绝代佳人最后付诸一场大火,再与皇上无缘。      里面聂欢颜,听宇乾说的话,就知道皇帝陛下是将他当成了别人,这人已经不清醒。   推开贴身欺上来的宇乾,“奴婢也不会喝酒,皇上醉了,还是叫尹公公或者其他宫女姐姐来伺候吧。”   宇乾死死揽着她的纤腰就是不放,“阿涵可是还在怪我?可我当了皇帝,怎么能纳一个风尘女子进宫呢?那样是会留下千古骂名的。”   饮下最后一口酒,宇乾将酒壶也丢了,过来两只手抱着聂欢颜。   “阿涵~我知道你是气我才嫁给凌恒的,你不喜欢他,如今借了宫女的身份回来,便是原谅了朕,阿涵~看着你冰凉躺在棺木当中,其实朕很痛心,阿涵……”   他喃喃着说了这么多,一声声的“阿涵~”让聂欢颜心里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深情,有何苦看着那位姑娘嫁作他人妇,有何苦拿她当了替身。   无名怒火又起,大力挣扎着,“皇上看清楚了,奴婢聂欢颜,不是那位韶涵姑娘。”   可是已经不清醒,或者说故意装糊涂的宇乾哪里会听她这话。   “不,你就是阿涵回来,朕以后一定会护你一世欢颜的。”他捧着她的脸,满目深情,“绝不会再叫你愁苦流泪了,阿涵~”   欺身而上,不一会儿,承乾宫当中便下了一场桃花雪。   这一夜让聂欢颜印象最深的,便是宇乾那一声声深情如许的“阿涵”。   他似要把那女子刻入骨子里。   也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没了声音,她只感觉,自己一生的疼痛都在这一晚经历了,泪水也在这一晚流干。   不管她如何挣扎强调自己是聂欢颜,这人全然不听,他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位阿涵姑娘。   以前她还为自己姣好的容貌沾沾自喜过,如今,她却只想毁了它!   自己终于不是自己,成为了那位阿涵的影子。      宫里的几个妃子,这一夜也是彻夜难眠的,想想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下等宫女入了皇上的眼,就满是不甘心。   新进宫的不知道其中原委,以前王府的老人儿,各个忧心忡忡,瞧外面月明星稀,却都附庸风雅道一声“要变天了。”   皇后娘娘西窗剪烛,莫名的平静,“不知明日皇上会给聂欢颜一个什么位分。”慢慢的套上灯罩,里面还关了一只飞蛾,“先叫人把棠梨苑打扫出来吧,以便这位新主子入住。”   看飞蛾扑火最终化为灰烬,勾起了嘴角。   当初的韶涵就是这般香消玉殒的,这个聂欢颜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她依然能让她步这位的后尘。   不过一个替身玩意儿,若还不听话,她便能培养一个更加相像的。   蝶风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也不知那位是怎么想的,偏偏喜欢这种不吉利的东西,自己便也只能如梨花一般了。”   被皇后一瞪,识相闭嘴,有些事实在不需要说出来,意会了便可。      第二日一大早,后宫妃嫔就都等着消息,看这位聂姑娘位分如何呢。   结果让他们都失望了,宇乾醒来看这着在自己龙塌上安睡的女子,眼内波澜不惊,更是无一点感情,只有冷冰冰的漠然。   撩了帐子,张着双臂让人伺候自己更衣梳洗,淡然吩咐,“将她带去乐府,叫人好好调教,朕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到她能歌善舞。”   这个任务貌似有点艰巨呀,而且都这样了还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尹公公抬眼偷瞄皇帝陛下,得到一个冰凉的眼神,立马低头应承,“是~”   也只能怪聂欢颜并没有全然与韶涵姑娘相似了,若然再有几分她的气质,今后一路高升宠冠后宫还不是唾手可得的。   再说这皇上也真是够冷心冷情的。   不过这可让皇后高兴坏了,都顾不得仪态哈哈大笑,“这韶涵的替身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能有多特别呢,随意便可丢弃的玩意儿,皇上当真是一贯的无情。” 正文 第六章:连死都不能   但其实聂欢颜早就已经醒了,假装睡着不过是不想面对宇乾,不想面对昨日发生的这一切罢了。   等宇乾出门,殿门又被关上,她便睁开了眼睛。   怔怔的盯着透顶帷幔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之后悄无声息的起身,眼内是无尽的绝望。   没有碰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华服,捡起地上自己的宫女衣裳穿上,转身往妆台而去。   上面皆是一些男子的发簪,她发了狠,猛然瞪大眼睛,想要伸手去拿。   “聂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动作却被突然回来的小尹子打断了,惊讶回首,眼神变得空洞。   尹公公跟着宇乾多年,阅人无数如何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走到她身边,看人没事,立即扬声叫外面的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自己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姑娘当知道,这宫里妃嫔、宫人自戕皆是灭九族得大罪,姑娘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也要为家中父母亲族想一想呀。”   聂欢颜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折腾,闻得此言才有了反应,“难道我连死都不能死了吗?”   “是。”尹公公不忍心也只能告诉她这个现实,“雷霆雨露均是天恩,进了宫,姑娘的一切包括这条命就都是皇上的了,皇上叫生就生,叫死便死。”   满是凝重,“现在皇上看重姑娘,这便是天大的福分,不论姑娘心里有多不忿,依旧只能受着,怪只能怪姑娘长了这样一张脸,可现在这张脸被皇上看见,便也是由不得姑娘自己做主了。”   该说的都说了,看聂欢颜还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只能深深叹气。   “姑娘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想想家中双亲便一切都释然了。”   开始往好处安慰她,“或许姑娘以后还能给家族挣一份前程呢?前朝承恩公可不就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个贵妃,才从没本事的老农的变成了公爷嘛。”   显然是已经将聂欢颜的身世查了一个底朝天了,不过是一户小商贾家的女儿。   可这一代聂家就只有她一根独苗,被家人千娇万宠着,受不了这委屈也是可以理解。   见她已经收拾妥当了,便带着她往乐府的方向去。   “以后姑娘可再不能生出今日这样的心思了。”   将后面一个小宫女提上来,“这是小莲,今后便是贴身伺候姑娘的,她若有什么不好,姑娘尽可叫人来告诉奴才,奴才自会给姑娘安排旁人伺候。”   小莲伶俐的上前给聂欢颜行礼请安,她也只是淡淡点点头,依旧失魂落魄。   尹公公也拿她没有办法了,反正自己能说的已经全部说完,听不听得进去就要看她自己。   将人送到了之后,只能悄咪咪的交代小莲,叫她多看着聂欢颜一点,别叫寻了短见就好。      乐府月姑姑管事的突然迎来这么一尊大佛也很是无奈惶恐呀,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亲自领着聂欢颜去住处,与那些舞女歌姬住在大通铺自然不一样,是一处大家小姐香闺一般的屋子,里面陈设皆是不俗。   想聂欢颜昨日刚刚侍寝,定然有些不适,即使知道它无一点舞蹈功底,依旧宽容的给了一日的休息时间。   “姑娘今日先歇一歇,待明日奴婢再亲自教导姑娘舞艺。”   回身退下,顺便贴心的将门关上。   怜惜的叹一口气,她是过来人了,又如何看不出来聂欢颜不愿承受君恩,况且这君王还是冷心冷情的。      小莲也是初进宫的,没受几日调教,虽然伶俐但不够圆滑,这会儿屋里安静下来,便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束手束脚尴尬万分,“奴婢去为姑娘准备早膳。”   缩在床边贵妃榻上的聂欢颜将她拉住,“不必了,我不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你可知韶涵是谁?”   她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替怎样倾城绝色惊才艳艳的姑娘活着。   那位姑娘得帝王如此深情,为何又不在宫中。   小莲更加局促起来,但看聂欢颜这样子,又不忍心隐瞒她什么。   在屋里依旧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偷听,才更加靠近聂欢颜一点,与她低声言语。   “奴婢也不认识那位韶涵姑娘,只是奴婢出生京城,早些年听过她的名声。”   那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呀,“韶涵姑娘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春风阁,一举成了花魁才名艳名远博,爱慕者自然如过江之鲫一般多。神奇的是这位韶涵姑娘与皇上和凌相爷都交情颇深……”   她也不清楚中间细节,但宇乾登基那日发生的事儿可是天下皆知,就都跟聂欢颜说了。   最后还感叹,“可惜了这样一位奇女子就这般逝去,其实嫁给凌相爷不是也挺好的嘛。”这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又有些奇怪,“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京中关于韶涵姑娘的传闻便在一夕之间消失了,宫中嬷嬷更是交代不能提起这两个字,不然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聂欢颜大概明白了什么,昨日宇乾的话在脑海里徘徊,那位不过是卸磨杀驴,用完了韶涵,又嫌她是风尘女子罢了。   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她突然觉得昨日宇乾对韶涵的种种深情都是笑话。   若真是深情,又怎会认她这个替身,又怎会不将她带进宫中,让一个绝代佳人那般玉殒香消。      而她在探究韶涵的同时,凤鸾宫中妃嫔去给皇后请安,也正在讨论她呢。   不进后宫的帝王突然宠幸女子,值得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柔昭媛是如今皇后之下位分最高的了,封号为柔,看着也是温婉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有点尖酸刻薄。   “按说新人侍寝之后第一天都是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今日没见聂妹妹,倒是叫人有些意外呢。”   “昭媛娘娘这么快就认上妹妹了?可惜皇上没给她个名分呢。”再下首,穿紫色宫装的宁婕妤更加刻薄,捂着嘴偷笑,复又变得些阴狠,“她一个商贾家的女儿也配成为咱们得姐妹!” 正文 第七章:受辱   原本端坐上首看着她们打机锋的皇后娘娘放下茶杯,淡淡往宁婕妤那儿看了一眼。   轻笑,看来除了她之外,还有人查过聂欢颜。   确实,一个小商贾之家的女儿罢了,士农工商,这样低贱的出身,有只因那张脸才得了恩宠,确实不足为惧,也犯不着为她耗费心思。   行云流水的理一下袖子,表现出皇后该有的慈和大度,“怎么说聂姑娘现在也是皇上的人了,或许以后真的会成为咱们的姐妹,各位妹妹总是要敬着一些的。”   挥挥手让她们散去,其实每日听这些妃嫔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也实在是心烦。      接着那些从凤鸾宫出去,有些相熟的对了对眼,微微展颜不用多说,一起朝着宫中乐府去了。   皇上的新欢,她们自要去看看到底是如何姝色才能讨得欢心。   “聂欢颜!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狐媚子。”   乐府的人又哪里能拦得住宁婕妤,任她直接闯进来聂欢颜的房间。   小莲与她一起愣住,宁婕妤却是已经风一样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在上面狠掐一把,“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凭你也能得到皇上宠幸?”   后面月姑姑左右为难,急得搓手跺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里的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呀。   聂欢颜双眼氤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个疯女人又是谁。   可是还不等她细想,另一个“疯女人”就又上前来了。   拿帕子捂嘴“咯咯咯”的娇笑,自认为风情万种,其实惹人贻笑。   “宁姐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聂姑娘没有好颜色,可是有好手段呀,若不然又怎么会让皇上一见倾心,直接带回了承乾宫呢。”   “可惜呀,千般手段在皇上面前都是枉然!”   宁婕妤狠狠将聂欢颜甩开,“就这种货色,皇上玩过之后不就抛诸脑后了,连个最微末的位分都不给。”   嫌脏一般狠狠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向后退了两步才开始真正发难。   微微侧头,她的贴身宫女便心领神会上前将聂欢颜从软榻上拖下来,按跪在了地上。   听到那膝盖接触地面时沉重的声音,宁婕妤心满意足,轻轻笑开,“聂姑娘也太不知规矩了些,见本婕妤与胡美人前来竟也不知道行礼,就在这里跪两个时辰长长记性罢。”   回身斜睨月姑姑,“你给本婕妤看着她,她要是提前起来了,本婕妤拿你是问。”   随即带着狗腿子一般的胡美人远走,亲自见了木讷加死气沉沉的聂欢颜,更加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们不是宇乾潜邸的老人,所以并不认识韶涵,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没两日皇帝便会将她忘却。      月姑姑哀叹一声,也是没有办法。   偷偷给聂欢颜塞了一个小垫子,隐在裙子底下倒是看不出来。   “姑娘昨夜侍寝,后宫妃嫔心里自然有怨气,您身上又没有位分,只能暂且忍一忍了。”   她也不敢让她轻易起来,只得站在一边,看聂欢颜这样心如死灰的,不管受何对待都一声不吭,想想年少时的自己,忍不住便提点她两句。   “姑娘成了皇上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看开一些为好,您又不能死,与其这般任人欺凌的活着,还不如为自己挣出一份前程。”   聂欢颜方才有一点反应,抬头怔怔盯着她一会儿,轻启朱唇,“多谢姑姑。”   她只是一时心结难解罢了,并不是不知好歹。   月姑姑是真心为她好的她也知道。   回头看一眼小莲,“你起来吧,不必陪着我跪,我既不是妃嫔,就不是你真正的主子。”   自己受过也不想拉上别人。   小莲期期艾艾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月姑姑又是一声长叹,看聂欢颜这样子她就知道,她的话她听进去了,但还不能说服自己去改变。   还想全几句让她快点想通好少受些苦,刚张嘴又有一群人呼啦啦闯了进来。   这回领头的是柔昭媛,正二品的主位娘娘,自然是潜邸老人。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看到聂欢颜的一张脸就软了下来。   有些无力,“确实不是什么好颜色,可就凭着这副面容便能让你飞上枝头。”   她以前在王府远远看过韶涵一眼,那样明媚倾城的笑靥,足以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料想这位聂姑娘以后可能有大造化,也不愿意将人得罪了。   让人扶着她起来,“宁婕妤年轻气盛脾性有些不大好,你多担待着一些就是。”瞧她这一身傲骨就更加像韶涵了。   “你也不用跪了,本宫比她位尊,说的话就比她更有威信。”   说完没有停留,带着人呼啦啦就走了。   月姑姑赶紧扶着聂欢颜坐下,为她揉着膝盖。   “这柔昭媛平日里极为跋扈,今日难得这般好说话,想来是见姑娘面善呢,姑娘日后倒是可以与之交好。”   也可以说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一起往上爬。   当然,开始的时候只能是聂欢颜扒着柔昭媛这条大腿。   月姑姑人精一般的,当然听出了柔昭媛是知道什么内情,才会对她宽和。   聂欢颜止住月姑姑的动作,自己动手,“姑姑不必如此对我,我这辈子大抵是出不了头的,或许以后还会长留乐府。”   她不想欠下太多人情,总觉得自己还不起。   让月姑姑去忙自己的就好,没有药可以用,自认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请御医,嘱咐小莲打盆热水敷一下淤青便算了。      御书房当中,宇乾沉默批奏折,好似已经忘记了聂欢颜这个人,都不问一声她如何。   尹公公借着上朝的空当,偷瞄了一下他的脸色,装作云淡风轻不经意提起。   “聂姑娘已经去了乐府,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变得能歌善舞了,只是后宫主子们听说这件事,也纷纷过去凑热闹。皇上也是知道的,宁婕妤直爽娇蛮……聂姑娘便有些受委屈,也不知道明日那腿伤如何,明日能不能正常练舞。” 正文 第八章:高热不退   宇乾停笔,洞悉一切的看尹公公,“不过一个农女,哪有那么娇气。”   实际上对月姑姑那般宽容的行为十分不满意。   “叫人去乐府传话,只要聂欢颜有一口气在,就给朕教她习舞,日日不得懈怠。”   尹公公低头撇嘴,他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儿了,心下有些不忍也只能照做。   “等一下。”好在正待他转身去办,他家皇帝陛下就将他喊住了。   依旧是漫不经心漠不关心的样子,头都不抬一下,“叫个太医去给她悄悄,别让她影响了朕一个月后观赏舞蹈。”   这是说这一个月之内就不能让聂欢颜出事情了,尹公公这一下应得特别欢快。   皇帝陛下也只是嘴硬心软而已嘛,看在韶涵姑娘那张脸上,他对聂欢颜总是比别人多两分柔情的,毕竟现在她伤了,就等于韶涵姑娘伤了。   于是尹公公到乐府就又开始为难起月姑姑来,吩咐了不管是哪个妃嫔再来找麻烦,聂欢颜在她这儿的时间都要给他护好了,就说是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为难聂姑娘。   月姑姑心里苦,后宫妃嫔手段百出,又岂是她能拦得住的。   这个任务比教会聂欢颜跳舞要难上百倍,果然人生在世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一道坎还没有迈过去呢,另一道坎就已经摆在了面前。   御医对聂欢颜倒也上心,不用提醒知道她伤在膝上,未免不方便特意带了两个医女,皇上的女人,他不敢不敬重小心。      不一会儿,这个事传到宁婕妤耳朵里,叫她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指甲。   想柔昭媛要装好人驳了她的吩咐就罢了,谁叫人家位尊呢,可宇乾对聂欢颜的重视就让她受不了了,毕竟她进宫这么久,还是个女儿身了,别说宠幸了,连皇上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过。   胡美人立即又凑上前去,分外谄媚,“姐姐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勾着嘴角就不像一个好人,“不过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皇上要护着,她在乐府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真的对付她可容易得很。”   “你说的是。”宁婕妤一想,也露出了阴诡的笑容,让旁边宫女不寒而栗,纷纷低头。      皇后稳坐中宫波澜不惊,原本她作为后宫之主,聂欢颜受了委屈是应该斥责无理取闹之嫔妃的。   逗弄着金丝架子上的鹦鹉,“一只小爬虫罢了,由着她们闹就是。”   左右闹不出什么大事儿,也不关她的事儿,以后宇乾问责,大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不过她撂了手中玩物,终是往承乾宫去了一趟,皇帝陛下宠幸女子后不给封位是他的事儿,她这个皇后没有去给女子请封就是她的失职了。   宇乾依旧是头也不抬,淡然奋笔疾书,甚至有些不耐,“不过一个宫女罢了,值得皇后这么上心?”冷笑几声,“皇后若是贤德,不如好好给朕安排些妃嫔侍寝。”   秦诗茵脸色一白,以前宇乾都是叫她名字的,又提到侍寝什么的,这是在说她没有尽到自己皇后的责任了。   咬着牙,“今日十四,四夫人位置空悬,便由柔昭媛侍寝罢。”   之前她也是排过侍寝顺序的,但皇上不进后宫她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又来挑她的不是,她也是很委屈的呀。   “由皇后安排就是了。”宇乾依旧淡然不上心,不过这话已经说明他满意了秦诗茵的安排。   柔昭媛今日不正帮过聂欢颜嘛,皇后娘娘眼神微黯,退出去了捏紧的拳头都没有放开。   心里道看来是她小看了那位聂姑娘,可皇上现在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上心,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上心。   顿时,秦诗茵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怕宇乾如此做是为了保护聂欢颜,不让她受后宫倾轧,这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过几日,本宫也得会会这位聂姑娘了。”   她就说拥有那样容颜的女子,怎么会好对付呢。   猛然回头,眼神阴鸷的盯着蝶风,咬牙切齿,“叫人去聂家取一样东西。”   “奴婢明白。”   蝶风姑娘不愧是皇后娘娘的贴心人,这般隐晦的暗喻,她都能一下子就领悟了。      夜凉如水,宇乾踩着宫门下钥那个点到柔昭媛宫中,由着人伺候更衣,开口便是“朕赐爱妃这个封号果然没错,柔顺良善。”   柔昭媛霎时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一日恩宠只是因为别人,心中有些悲凉,果然谁都比不过那个已逝的女子。   不过对聂欢颜好就能得到皇上的几个眼神,这等苦楚她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乐府之中,小莲下了死力气去托已经在软榻上不吃不喝吹了一日冷风的聂欢颜。   “姑娘快写去歇息吧,皇上已经去了永安宫柔昭媛处。”   是叫她不用再等了。   聂欢颜突然觉得好笑,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怎敢奢望帝王临幸,也不愿得到恩宠。   可这到了别人眼里,怎么就成了痴痴等待了。   必须要与小莲说清楚一件事了,“皇上去了何处与我无关,你今后不必告诉我后宫之事。”   如今她深陷泥沼,只想从里面出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升起了一丝悲凉,是替那位韶涵姑娘感到不值罢,失了性命也只换来他的心如铁石。      次日清晨,乐府当中慌乱无比,因为聂姑娘吹了一日冷风之后如愿起了高烧,神志不清。   虽然月姑姑得了命令说她还有一口气就得兢兢业业克勤克俭的,但这样子实在是没法呀。   又派人去请了御医过来,特别说明是聂姑娘有恙,不然那些势利眼,基本是不会给她们这种下等人来看病的。   不信佛的人都连念了一段心经,希望聂欢颜千万不要有事。   好在一剂药下去,她虽没有清醒,但也镇定了下来。   月姑姑抹去额头上的汗,“小莲啊,你以后一定要看紧了你们姑娘,不能磕着碰着冷着热着了,晚上也得守夜。”   聂欢颜这一病估计得十天半个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正文 第九章:受过重创   但是老天好像就偏偏与月姑姑过不去了一般,接下来小莲几乎每天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聂欢颜,太医开的药也悉数喝进去了,聂欢颜就是反反复复的病着,时常昏迷日日下不得床。   中间宁婕妤与胡美人又来过乐府,但是看床上脸色惨白全无生机的人,顿时就没了兴趣。   恨恨的甩袖离去,“她便这般病死了也算是她自己的造化。”   要不然若经过她们的手,聂欢颜绝对生不如死。   月姑姑只得陪笑着迎来送往应付过来看热闹的妃嫔,又日日与小莲一起守着聂欢颜,把乐府的事儿都全部放下了。   可即使这样,整整半个月聂欢颜都没有任何起色,依旧是那副随时便能撒手人寰的样子。   自然而来的,将宇乾都惊动了。   皇帝陛下屈尊来到乐府,吓坏了一旁的太医与月姑姑。   宇乾坐到聂欢颜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心里不知怎么,就安定下来了一点,还好,还有人气。   对着太医厉声质问,“怎么回事?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这人接连半个月不见任何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实在是聂欢颜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韶涵冰凉躺在棺木之中,让他内心难安。   太医很惶恐,直接跪下请罪,他怎么知道聂欢颜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哦,要是知道就将她治好了呀。   不过这些天他看出了一点其他的问题,可以用来给自己做托辞。   “聂姑娘以前应该是受了极重的伤,又或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内里亏损得严重,气血不足极度虚弱,身子康健不如旁人十分之一。”   说着偷瞄宇乾一眼,得到一个冰凉凉的眼神,又赶紧低头继续禀报。   “平日里聂姑娘除了身子孱弱一些,脸色苍白一点,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只要一有什么病痛,发作起来便比旁人要更加严重十倍不止。”   总算是把自己给摘了出来,聂欢颜久病不愈全是他自己的原因呀。   “竟是如此!”   宇乾若有所思的低喃,据尹公公查到的情报来说,聂欢颜从小受尽宠爱,虽出身平常人家但也是能用两个奴婢的,被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没有受过任何重伤,也没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怎么进了宫,突然之间就有了呢?   看那张与韶涵有五分相似的脸,他不禁沉思起来。   良久方回神,沉声吩咐尹公公,“去将太医署的人都给朕叫过来。”   这是要给聂欢颜做会诊了。   尹公公哪里敢耽误,自己亲自马不停蹄前去。   这边的太医见宇乾没有暴怒拿他出气,小心翼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月姑姑也跟着松一口气,只是还没全部松出去,宇乾的眼神就射过来了,让她遍体寒凉起来。   “姑姑是先帝跟前的老人,自己亲生经历过后宫倾轧,欢颜久久没有痊愈,姑姑难道就没有怀疑什么吗?”   “是奴婢疏忽了。”月姑姑心头一跳,确实是她在乐府的日子久了,太过安然,忘了后宫阴诡手段。   乐府本就人多繁杂,最近又人来人往,各宫妃嫔皆过来凑热闹,聂欢颜这般可能是人为。   与宇乾行一个礼,无声退下去整肃自己的人。   太医大人得到皇帝陛下的眼神,连滚带爬跟着一起退下。   屋内空了不少,小莲被宇乾身上气势吓得局促难安,也想磨蹭出去,聂欢颜可能是起了魇症,在睡梦中都不安稳。   眼角有泪水划出,声声低喃着。   “小念~小念……”   “什么?!”宇乾心内大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紧盯着聂欢颜。   小念这个名字,他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只是此时聂欢颜只是流泪摇头,已不再出声。   他又不可置信的去看小莲,“她刚才说什么?”   小莲硬着头皮一字一顿艰难作答,“奴婢名唤小莲,姑娘是在叫奴婢呢。”快速绕到床前蹲下给聂欢颜擦汗擦泪,“这些日子都是奴婢陪着姑娘,姑娘可能是没梦魇住,下意识喊的。”   “小莲~小念~”宇乾细细品了一下,刚才聂欢颜喊得迷糊,也可能是这样的。   心里一阵的失落。      不一会儿,太医署的所有太医都被带了过来,宇乾便让出了位置坐到一旁让他们诊断。   诸位大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平日里只负责皇帝身体的太医令与他毕竟亲近一些,能清楚的感觉到皇帝陛下的心情有多糟糕。   一番操作下来,又查了她刚喝的药渣,回话都是诚惶诚恐的,不过还是肯定了之前太医的说法。   “聂姑娘之前受过重创,内里亏空得厉害,所以要比常人虚弱得多,又因为用药剂量不对,所以才如此反复。”   竟是两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的,宇乾侧头去看尹公公,怎么之前这人没有查出聂欢颜身体的事儿。   尹公公立即跪下,“奴才该死。”但他心里是委屈的,因为开始的时候皇帝陛下也只让查出身不是。   谁能想到那般倔强又活蹦乱跳的人,身子如此虚弱呢。   也不知道采选宫女的人是怎么选的,竟然让这样一个病秧子进宫。   宇乾没有说话,示意太医令去从新开药,就盯上了已经回来的月姑姑。   “聂姑娘的药都是这两个小丫头在看。”月姑姑二话不说拧出两个小宫女。   乐府当中都是伶人歌姬,身份低下得很,哪里能用奴婢,没办法只能从洒扫的宫女当中拨了两个过来,平时也还得干她们自己的活呢。   两个人年纪尚小,这等最低微的宫女又都是罪臣之后,懵懵懂懂,初见天颜知晓自己可能犯了什么事,趴伏着的身子抖得跟筛糠子一样。   哆哆嗦嗦语不成句,能听出大体意思就是不关他们的事儿,她们都是按照太医署送过来的药煎的。   聂欢颜一日一副要和三遍的药,都是清晨太医署的小医童送过来,她们再熬煎。   这牵扯好像就大了,太医令大人黑着脸,让人把送药的医童和账册脉案都带了过来,并没有差错。 正文 第十章:杖毙   “呵呵~”皇帝陛下看了半天冷笑起来,一巴掌拍在身边茶几之上,“不是煎药宫女被人收买,也不是太医署有意为之,难道这多出来的药剂是天上飞来的?”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不敢。”太医令后面跟着的所有太医一起跪下请罪。   月姑姑无奈站出来,“这事儿发生在乐府,奴婢难辞其咎,请皇上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定然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宇乾冷漠看她一眼,“三天之内朕要见到结果。”   月姑姑低头领了,他便不再关注这边,踢一下跪在最前面的太医令。   今后汤药从你们太医署煎熬好了再送过来,若七日之内聂欢颜还没有好,你们脖子上的东西也就不用留着了。   “是是是,臣遵旨。”暂时先逃过了一劫,太医令大人已经十分满意。   忙不迭的应下,但宇乾没有发话,他还是不敢起来。   皇帝陛下深深看无知无觉的聂欢颜一眼,叹气离开,没有提关于她修习舞艺的话。   尹公公慢了一步,对着小莲耳提面命,“好好照顾你家姑娘,不然小心你自己的命。”临走还环顾了诸位太医一眼,此举乃是杀鸡儆猴。   小莲有些委屈,认为自己已经很用心在服侍聂欢颜了,她自己身子虚,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外面宇乾一言不发上了龙撵,心情依旧十分不好,他就见不得聂欢颜那样毫无生机的躺着。   走出去一段路了才开口,“去查一下她受了什么重创,导致身子这般虚弱。”   按理说这般不经事的,即使再缺人,那帮狗奴才也不会选入宫中。   而且聂欢颜还不是自愿进宫的,她家明明给塞了银子,负责采选的人看她好颜色,她们那地方人不够才背信弃义的将她名字加上。   尹公公低头,如何不知道皇帝陛下再期待什么,可是怎么可能呢。   那位姑娘可是从那么高的高台上跌落,还受了灼烧,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提醒宇乾另一件事,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拉回来一点。   “后日凌相便到京城了,陛下准备去哪里迎接,奴才也好做安排。”   宇乾想都没想,“叫文武百官一起到城外十里亭恭候阿恒。”   他自己会带着皇后身先士卒。   宇乾这次可为大胤立了大功了,出发之前他们又有点嫌隙,所以皇帝陛下希望自己的诚意能打动凌恒,叫两人和好如初。      凤鸾宫中,秦诗茵得到圣旨,并没有多少意外,帝后亲自迎接功臣才能以示恩宠不是。   微微勾了勾嘴角,“就是不知道凌相知道聂欢颜的存在会是何反应。”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凌恒在宇乾登基那日的表现呢,那等深情定然不会因为时间而消散。   到时候她便等着看好戏了。      转眼三日已过,自从用药正确之后,聂欢颜就渐渐好转起来。   虽然还是虚弱至极,但总算是清醒了,不会每日浑浑噩噩昏迷不醒。   月姑姑一大早来看过人,安抚了几句便往承乾宫而去。   心下有些唏嘘,她已经很多人没有去那个地方了。   跟尚食局要了一个宫女提到宇乾面前,徐徐叙述,“便是这个宫女在尚食局与聂姑娘有过龃龉,从此怀恨在心,得知聂姑娘抱恙,就偷摸在药里动了手脚。”   作案方法也很简单,她与到乐府送药的医童是老乡,便每日等在路上与他聊天,给他一些新鲜吃食。   她便趁此机会,增加了药的剂量。   毕竟他们尚食局时常要做药膳给妃嫔进补,也是有药材的。   宇乾没有理会小宫女,更没有听她一句辩驳,冷眼瞧着月姑姑,“姑姑当真相信一个小宫女能由此本事?”   宫中东西都是有定例的,她就算能偷拿这么多药材也难以不被发现。   而这几天尚食局东西未曾出现过减少。   这宫女也不过是嫉妒聂欢颜好颜色得嬷嬷喜欢,每每见面要刺上两句而已,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直接将她杀了。   从一进来她就被捂住嘴巴不能言语,可眼神里皆是冤枉绝望,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月姑姑深深叹气,她又何尝想做这个恶人,冤枉无辜女子呢,可现实不得不逼她这么做。   呈了一份折子上去,“奴婢相不相信不要紧,关键是陛下相不相信,要不要深究。”   那上面是真正的案情,如何决断全在皇帝陛下一念之间。   宇乾打开看了一眼立即合上,叫尹公公好生收起来。   “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姑姑就回去罢。”沉声,“朕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并不管小宫女是否清白,既然那位想要这样的结果,便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怪只怪这宫女不知道与人为善,几乎得罪了整个尚食局,所以自然而然就被推出来当替死鬼了。      那宫女眼内惶恐更甚,宇乾绕过了他出门,今日还要去接凌恒,时间已经差不多。   殿内伺候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结结巴巴手足无措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指指小宫女。   尹公公暗叹自己手底下的人不成气,回头吩咐了一句,“拉出去杖毙了。”   这么简单的事儿居然还要他教,看来回来之后得好好收拾一下承乾宫的人了。   小宫女“呜呜呜”的哀鸣,拼命摇头也已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内心悲凉,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与聂欢颜为难了。      乐府聂欢颜听说了这件事有些怔愣,她还记得那个尖酸刻薄的宫女,不过是小女孩心性,恨人有笑人无罢了。   也不认为会是她想要自己的命。   小莲只能在旁边提点,“不管真的是不是她,皇上说是了,她就是。”有些怜惜聂欢颜刚一进宫就受这么多苦,还不如她们当下人的自在呢。   就怕她脑子一热冲动莫名,因为不相干的人与宇乾争执起来,“姑娘以后也别在皇上面前提这件事,那个宫女终究是与姑娘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