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赠礼 世上常道神仙好,九天云外乐逍遥。 飞檐雕瓦羲和在,众星环拱望舒高。 仙子起舞腾飞绫,珍馐玉杯案旁倒。 不受世间轮回苦,天下谁人不来朝? 六界茫茫,命法无常。 本来西界魔兵压境,人神自危的穷途末世,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魔界军团被妖王雪帝挡在昆仑山外,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最后魔界军团全军覆没,妖王雪帝也力竭战死,天庭人间自然一片欢腾。 因为两家早就视妖王以及他手下的七个妖候为心腹大患,谁料昆仑山之战竟然绝境逢生,两大威胁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似乎命运给众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为此天庭广布恩德,人间风调雨顺,似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从未发生过一般。原本民生凋零的人间上受天恩,再加上劫后重生,自然要大肆庆祝一番。一时间华夏大地处处张灯结彩,仿佛过年一样喜庆。就连皇帝错杀河间府林氏贤臣的人怨,也被浩荡天恩所掩盖。 神州郡县的神龛佛像,无论做工粗细,都刹那间价钱倍增,只是再高的价格也挡不住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回去供拜。如此一来,人间的烟火自然空前旺盛,本来摇摇欲坠的王朝也似乎也有了中兴之相。 “盛世”滋文风,文人墨客纷纷唱抒情怀,为天上诸神歌功颂德,大书战绩。地处东原北方的京城自然更不例外,加上年关已近,喜气之盛不亚于新皇登基。无论货摊还是钱庄,都被形形色色的人等围得水泄不通,偌大的京城,竟然变得车马难行,好不热闹。 一男一女正漫步在这繁华世界。玉面桃腮、辗转留情的女子看见路边摊位上的窗花,不禁低呼一声,随即用她脆如莺燕的声音说道:“阿文你看!这窗花好漂亮!”名叫张修文的男子微微一笑,趁机站到绝色女子的身后,然后才有些不自然地慢慢伸出右手想拉住那女子的左手。 女子脸上微微一红,手指一弹便挡开张修文的手掌。女子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张修文,张修文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完美的尖下巴,小巧挺直的鼻梁,毫无心机的杏眼不但硕大明亮,而且美目流情,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再加上她略显桃红色的双眼皮与羊脂玉般的白皙皮肤交相辉映,更是迷得众生神魂颠倒。 女子淡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一副虽怒尤怜的模样。张修文更是看的一阵恍惚,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说道:“胡忆磊小姐,这不过是平常窗花,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要贴的,你只是……只是见得少罢了,没什么可稀罕的。” 胡忆磊先是满脸认着地看着张修文,听他说完才故作生气的撅起嘴说道:“你就是嫌我不认识你们人间的方块字,看不起我见识少,对不对?” 张修文赶紧赔笑说道:“胡小姐请息怒,修文儿绝无此意,真的没有。你那是看惯了大篆金文,所以才觉得这些方块字有些奇怪罢了。”然后张修文慢慢伸出右手,略显紧张地想搂住胡忆磊的柔若无骨的手臂。 胡忆磊瞥了张修文一眼,倏地左臂一抬挡住他的右手。张修文立刻心有不甘地探出右爪,想扣住胡忆磊的手背。然而胡忆磊不紧不慢地用手肘顶住张修文的右臂,张修文顿时抓了个空。张修文满脸尴尬地想缩回右臂,胡忆磊却微微一笑,用左臂缠住张修文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拽,张修文立刻撞到了她身体左侧。 张修文本能得想挣脱胡忆磊,但试了一下才知道毫无用处。胡忆磊索性站贴在张修文神旁,歪起头朝张修文笑了笑。张修文见胡忆磊对自己露出倾尽天下的笑脸,更加惭愧地默念道:“枉我练了十几年武功,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娇娇大小姐,虽然她是妖怪。唉!” 胡忆磊有些奇怪地看着张修文说道:“阿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这么不好看呀。”张修文极不自然地小声说道:“胡小姐,你武功真好,我……我在想什么时候,修文儿的武功也能跟你一样。”胡忆磊喜出望外地深吸一口气默念道:“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吓死我了。” 张修文小心翼翼的握紧胡忆磊的左手,胡忆磊此时也没有任何抵触的意思。张修文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只能强忍住想抱着胡忆磊的念头,和她手牵手肩并肩继续在街上闲逛。 胡忆磊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飘到张修文鼻子了,张修文心脏狂跳不已的默念道:“想不到我张修文初入江湖,就遇到一世倾心的女子!这般奇缘,好像只有崔师兄遇到过,只不过崔师兄和晓晓姑娘已经留在昆仑山,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张修文心中浮难以言明的忧伤,下意识的偷偷瞄了一眼胡忆磊的侧脸。胡忆磊和金晓晓都是妖怪化形。像胡忆磊这般绝色的妖怪小姐,只要报出自己的姓氏,别人立刻就会知道她是狐妖化人。 因为胡狐同音,化身人形的妖狐无一例外,都以胡姓自居。而虎妖化人,则会冠以王姓。胡忆磊虽然生的娇媚柔弱,其实武艺高强,妖王血战昆仑山的时候,胡忆磊本来想随姐姐胡忆冰一起去昆仑山的。只是胡忆冰死活不肯,甚至不惜封印了她的妖力才算作罢。 大战过后,胡忆冰生死未卜音信全无,胡忆磊始终放心不下,便只身来到人界找姐姐,然后便遇到了年少英俊的张修文。胡忆磊对这人间的男女之情知之甚少,她钟情于张修文,仅仅因为张修文是第一个对她挑明爱意的男子而已。 妖怪的感情本就简单:“既然你愿意,那么我也愿意好了,这样咱俩就有了三世之约”。所以就算张修文极力掩饰对胡忆磊的爱意,胡忆磊却早已把他看做自己的夫君了。 不一会,张修文和胡忆磊便来到一处名叫荜生辉的首饰店门前。张修文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拉着胡忆磊走进店铺,径直来到柜台处。 张修文不顾一脸惊愕的胡忆磊,随便扫视了一下货台,便指着一支蝴蝶金钗说道:“把这个拿给我。”金店伙计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公子真是好眼力啊,这翡翠双蝶钗乃是纯金打造,再加上这上等翡翠雕琢的双蝶舞花图,绝对是人间极品!倘若点饰在这位小姐的头发上,当真是人如其玉,物得其主……” 张修文摆摆手止住眼前这个满脸市侩的伙计说道:“你说得再好也没用,把这翡翠钗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配得上我家娘子。”胡忆磊听张修文这么说,顿时满脸羞红的拉住张修文说道:“阿文,别买了,这金钗好贵的……” 珠宝店的贩金伙计都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张修文对这翡翠双蝶钗喜爱至极,再加上胡忆磊的倾国容颜,珠宝店伙计估计张修文对这金钗已经是志在必得。 想到这,贩金伙计看着胡忆磊笑了笑说道:“夫人此言差矣,这翡翠蝴蝶金钗,也只有像夫人这般绝代佳人才配得上。如果不是看到夫人这等人才佩戴,小人我还真不舍得卖给这位公子呢……” 张修文没有理会珠宝店伙计,径直拿起金钗给胡忆磊插到发髻上,然后柔声说道:“怎么样忆磊?喜欢吗?”胡忆磊摸摸了一头光可鉴人的青丝,喜上眉梢的说:“喜欢,可……可是太贵了……” 张修文朝胡忆磊笑了笑,然后悄悄地握紧了她的左手。胡忆磊只好闭口不言,一脸心疼地看着张修文把十几张银票轻轻拍在珠宝店的柜台上说道:“够了吧?不够我这还有。” “够了够了,公子真是好眼力呀!这金钗刚到本店没几日,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早就嚷着要把这支金钗拿下了……”金店伙计慌忙赔笑说着,同时迅速把张修文的银票塞进抽屉里。只是张修文没有听他絮叨,已经拉着胡忆磊的手转身离开了。 正文 第二章 毒誓 夜近傍晚,胡忆磊还在梳妆台前把玩着那只金钗,耳旁也适时回想起响起张修文对她说过的话:“张修文愿以此钗立誓,胡忆磊小姐不做张修文娘子,张修文宁可终身不娶,若有违背,则张修文永住地狱,神佛莫救!” 胡忆磊越想越高兴,不禁偷偷暗笑说道:“干嘛立这种毒誓呀,傻不傻”。这时胡忆磊身后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胡忆磊以为是张修文过来了,赶忙整了整头发把翡翠双蝶钗插好,又把衣服上的褶皱拍打整齐,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来到雕木门前,轻轻打开房门。 胡忆磊打开房门一看,门前站着一个面目俊朗的中年人,来人呵呵一笑说道:“胡小姐,犬子今夜不胜酒力,已经睡下了。我张某是有事想拜托胡小姐,还望胡小姐不要推辞。” 胡忆磊心里微微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修文的父亲的张正岭。胡忆磊赶紧半跪行礼说道:“张佐教亲自登门拜访,妾身惶恐愧疚,不知张道爷有何吩咐,胡忆磊定当听遣。” 张正岭哈哈一笑说道:“我虽然贵为凌州九剑阁的佐教(副掌门),可也是将近不惑之年了。眼下我儿子能找到胡小姐这等佳人,全凭祖上积德。胡小姐,张某开门见山的说吧。今天吏部尚书刘大人设宴,可惜犬子不能赴约,还望胡小姐能赏脸,代先武(张修文表字先武)赴宴。我这做父亲的,有这般倾国倾城的儿媳,脸上也有光啊。” 胡忆磊微微一愣说道:“张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嗯?胡小姐以后就是我张家的媳妇儿,这抛头露脸的事,我看以后是少不了啊。”张正岭打断胡忆磊,带着和张修文一模一样的笑容说道。 胡忆磊脸上一红,仿佛看到张修文正面带微笑请求自己,犹豫一下才喃喃说道:“既然张大人如此说,那……妾身自然义不容辞了……”张正岭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胡忆磊的脑袋说道:“不错,我儿先武没看走眼,能娶到这么通情达理的媳妇儿,也是我张家的福气啊!哈哈。” 翌日,张修文醒来,觉得胸口依然阵阵气闷,回想起昨天和父亲谈论自己和胡忆磊的婚事,张正岭毫无征兆地一下点了自己的天突穴,直接昏睡了一夜才清醒过来。 张修文起身胡乱穿好衣服,走到卧室外向一个仆人问道:“我爹去哪了?”那个仆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二少爷,老爷去刘尚书府上了,一夜未归。”张修文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待我去尚书府找我爹吧。” 张修文去尚书府的路上,依然感觉有些气息不稳,还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慌。 张正岭出手时用上了八成内力,饶是张修文自小习武修道,恢复行动后,依然觉得全身筋骨酸麻难忍。来到刘尚书府前,张修文正准备登门求见,尚书府的大门忽然门缝侧开,两个仆人抬着一副盖着白布单的门板走了出来。 张修文满脸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下人,只听一个下人满脸羡慕说道:“这娘们死的真惨啊,被刘老爷玩了一夜,身上没一块是好的,不是被打肿了就是被咬烂了。” 另一个下人稍微把门板抬起点来说道:“嘿嘿,可不是嘛!都说妖姬漂亮。小弟这次可真是开眼了。虽然是个死的,可这娘们绝对是世间少有的极品啊,咱们的婆娘跟她一比,就该丢山沟里埋了!” “听说那个张道爷给了老爷一颗什么素妖丸,老爷吃了那叫一个生龙活虎,老爷的使唤丫头小兰你该知道吧,她说这娘们哀嚎了整整一晚,直到五更天才没了声响。听说这小娘们儿,是被刘老爷活活玩死的!哈哈。这素妖丹故果然厉害啊,这不咱们老爷和张道爷正商量着把这素妖丹献给皇上呢!” 张修文默默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仆人,脸色早已大变。这两个家丁说的张道爷,肯定是他爹张正岭了;至于那个素妖丹,他并不知情。可这妖姬为何物他却是听过的:把修成人形的女妖废去武功、妖力、修为,然后保留人形驱壳,作为供人淫乐的妓女就是所谓的妖姬。 张修文脸上一阵抽搐,心里默默念道:“想不到妖王一死,我爹就做出这种事!我……我……我该……”张修文神情呆滞的目送那两个仆人抬着妖姬尸体慢慢朝城外走去。 尸体的右手随着颤抖的床板垂了下来,张修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只白皙的手掌,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因为在那具女尸手里,赫然攥着一只被压到变形的翡翠双蝶钗。 一夜清梦阴阳隔, 孤冢无名三里坡, 只因浅笑倾国色, 佳人玉碎过奈何。 张修文一直跟到城外,那两个家丁想掀开白布偷看胡忆磊的尸体,张修文才怒不可遏的出手杀了两个家丁。 张修文双默默拿过胡忆磊手里的翡翠双蝶钗,双眼布满血丝的盯着凹凸起伏的白布单。张修文不敢揭开布单去看胡忆磊身上的累累伤痕,只能花钱从当地找了几个打杂的役夫,把胡忆磊安葬在一个名叫三里坡的地方。 张修文看着空无一字的墓碑,万念俱灰地默默念着:“忆磊,你我虽无夫妻之名,更无夫妻之实,但你此生都是我张修文的正室妻子,我张修文也是你的阳世夫君。忆磊,张修文在你坟前立下毒誓:日后我定然终身不娶,若有违背,就让我张家断绝后人,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苍天为鉴,张修文决不食言!” 正文 第三章 劫难 妖王雪帝战死的消息,不日便已传遍六界。天帝闻之大悦,召集八部正神、四方仙人齐聚凌霄宝殿,大宴群臣。 九重天上也是弦管大作,仙子起舞,比人间更是热闹。“诸位爱卿,妖王一死,除我一心腹大患,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天帝朝众神仙说道。 “天帝功德盖世,实乃六界之福。”众神齐齐说道。天帝大笑几声,慢慢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青龙、朱雀两大真君,当即心里泛起一丝不悦。 天帝按住龙椅向众神问道:“诸位爱卿,青龙、朱雀何在?为何不见他们二人?”“回禀天帝,青龙、朱雀两位大人奉命镇守南天门户,不敢擅离职守。”一个身材魁梧的神将站起行礼说道。 “青龙一人还守不住么?非要两个人?”天帝皱眉说道。“呵,天帝此言差矣。”西王母一手扶住天帝开口说道。然后西王母转身面向那个神将,笑吟吟地问道:“白虎真君,这青龙朱雀都是刚刚上任,又是你们的晚辈,不会是你和玄武合起伙来欺负这俩孩子吧?” 白虎真君急忙跪行礼地说道:“微臣惶恐!西王母有所不知,青龙朱雀两位真君虽然年轻,但文韬武略比起老真君有过之无不及。天界众将无人不服,至于为什么两人都没来么……嗯……”说到这,白虎真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有接着说下去。 “呵呵,本宫知道,他俩早有婚约么。天帝,毕竟年轻人,随他俩去吧。”西王母小声对天帝说道。天帝点点头,一挥手说道:“罢了,让他俩缠绵去吧!众爱卿,我们喝酒!” 酒空宴罢,众神已散,天帝拖着醉醺醺的脚步走出凌霄宝殿,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西王母说道:“西王母,你先退下吧,寡人心情好,想四处转一下。 ”西王母请安行礼之后便离开了。天帝心情确实大好,嘴里哼着小曲,慢慢看着周围仙雾中若隐若现的飞宇宫殿。忽然间,天帝看到白玉栏杆处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金丝绣花道袍,身材削挺,肤色如玉,容貌秀美赛过神界仙子。天帝一看之下,酒劲也不由得消了大半,赶忙上前跪拜道:“小神帝释天不知灵宝天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天尊赎罪!” “无妨。天帝快起来吧。”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清之一的灵宝天尊。 “不过,眼下天庭几乎命悬一线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摆酒设宴?”灵宝天尊看着帝释天,摇摇头说道。“请天尊明示!”帝释天慌忙再次叩首说道。 不过帝释天心里却想不明白:妖王雪帝的实力不逊于三清大神,此前人神两界处处受制于他。现在妖王死了,天庭终于祛除一大心病,而且东原妖族元气大伤,天庭应该更安全才对,为什么灵宝天尊会说天庭命悬一线呢? 灵宝天尊也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妖王死了,是件好事?错了!妖王对天地人三界而言,就是困住猛兽的牢笼。现在牢笼已破,后果你知道吗?” 帝释天闻言心中一惊,赶忙长跪道:“天界安稳事关六界稳定,天尊一定不会眼见六界生灵涂炭的,还望天尊示下!” “唉。”灵宝天尊长叹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帝释天,而是问他说道:“刚上任的青龙真君,是上任真君的二小姐,名叫古心,对吧?” “回天尊。正是古风家的二小姐古心。” “派她去人间界吧。据我所知,妖族还有几个大人物的子嗣尚在人间,让古心下去找到他们,然后顺其自然。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日后双剑现世,妖候再聚,定有大妖颠覆天庭!帝释天,你是个明白人。本尊希望你放下和青龙一族的个人私怨。而且你该提防什么人,就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机会稍纵即逝,切记。”灵宝天尊说完,一挥手就不见了身影。 帝释天站起身来,遥望着凌霄宝殿咬牙默念道“青龙,又是你们这帮姓古的家伙!”过了片刻帝释天才恨恨地大声喝道:“来人!传古心觐见!” 三十三天,离恨天上。 “灵宝师弟,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呀。”一个长髯老者对灵宝天尊说道。 “师兄何出此言?”灵宝天尊反问说。这个老者正是他的师兄道德天尊。 道德天尊沉吟一下说道:“东原六界,注定有此大难。虽然妖王雪帝逆天行事,生生阻止了这场天地浩劫,但是代价你也看见了。” “妖王刚死,便天下大乱,人间惨剧比比皆是,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天界了。师兄难倒要看着六界成为炼狱屠场才高兴么?”灵宝天尊闭眼说道。 道德天尊慢慢摇头说道:“唉!黄泉句落,人王苗城!这两柄妖剑一旦现世,天界易主便也罢了。但是想要阻止翻天浩劫,非要找到传圣之人,手持师父的《鸿钧手卷》才可以啊。再加上真正的大妖王——万万死生依旧虎视眈眈,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天帝要是听不进你说的,那可就……” 灵宝天尊也叹息一声说道:“万万死生固然强横霸道,可是有大师兄出面,应该问题不大。只是道德师兄,师父的手迹乃是大道遗圣,不仅虚无缥缈,而且和大荒双纹中的乘明徽一样,就连你我二人都不曾见过,真的有人能找到它么?唉!只能希望帝释天这次能听进我的话吧。” 两位大神都摇摇头,一并陷入了沉默。 正文 第四章 末路 人间风雨飘摇过,花开花落十七载。 皇城依旧威严,刘丞相府也是门高院深。刘府家丁照旧打着哈欠拉开沉重的朱红檀木门,睁大睡眼扫视一圈后,看到四周的街道依然空荡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家丁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丞相出府,生人回避!”然后懒洋洋的就要回到府里。 新皇登基之前,仗着不停给先帝献上各种仙丹妙药,当年的刘尚书已经官居左丞相,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红极一时。当今朝廷也只有国师张洪才能盖过刘宰相的风头,就连国舅彭太尉见了他俩都要礼让三分。 当年的尚书府也按张正岭的意思翻盖重修,飞蓬雕瓦,气势恢宏,先帝御赐御林侍卫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之森严,绝不亚于皇宫大殿,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凭空闯进这丞相府。 虽然新皇登基后一直器重张洪,刘丞相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但是依旧保留了前朝荣宠排场。 这家丁喊完号子,刚想进门,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点凉意袭来,瞬间就传遍了全身。 家丁有些疑惑地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坐在地上:只见刘丞相的人头高高悬挂在大门之上,舌头伸出半尺有余,眼珠向外拼命的突出,显然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家丁一声怪叫,门口的四个侍卫赶紧转过身来,看到刘丞相的人头高悬府檐,也是吓得面皮抽搐,惊恐不已。过了片刻,一个侍卫突然惊惧万分的大叫一声:“银……银眼……来了!” 其余三个侍卫闻言,拼命按耐住惶恐,勉强定神朝朱红的大门上一看。这一看比见到刘丞相的人头还要惊恐,有两个侍卫已经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上。 暗红色的大门上,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狼头的眼睛被银粉涂成银白色,伴着晨曦昏暗的阳光,散发出令人胆裂的杀意。 妖王死后十七年,天下貌似太平,实则已经大乱。人妖互屠,已成常事。 人间自恃道法神器,处处捕捉得道妖物,或废为妖姬,或杀戮取丹,似乎大有把妖怪屠杀殆尽的意思。而妖界自然不甘示弱,一些实力强劲的妖物也来到人间大开杀戒,以血还血。其中最让人胆寒的就是银眼。 此妖虽是最近两年才现身东原,但所杀之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富甲一方,因此恶名最甚。而且银眼魔狼每每杀人之后,无论多少,总会在把所杀之人的头颅高悬门府之上,再往门上画好仰天长啸的银眼狼头才会悄然离去,银眼也因此得名。 两年来,已有无数达官贵人惨遭杀戮,而这银眼的真面目却从未有人见过。死在刘丞相手里的妖怪岂止上百,自然逃不过银眼的追杀。 皇帝虽然已经不再重用刘宰相,也是震怒无比,因为整个京城都被搞得人心惶惶,百官富豪更是终日担惊受怕,生怕明天遭此毒手的就是自己,东原已然天下大乱。 乱世之中,五大门派不得已,只能相约摒弃前嫌,暂时结为同盟,共同对抗那些兴风作浪的妖怪。只是这个同盟既没有统一的目标,再加上新仇旧怨矛盾重重,因此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实际上依然各自为政,钩心斗角。 其中川蜀的白顶山宫、齐鲁的东海两派信奉归清派,主张以杀止杀;江苏凌州的九剑阁、江西龙虎山两派则因为祖定的姻缘关系,同属清一派,认为杀不止祸不休,主张和妖族尽量以和止杀。 中原武林中势力最大的少林佛宗则采取折中态度,不偏不倚,只充当调解人的角色,妖强镇妖,人强压人,结果反而落了个里外不讨好。 究其原因,无非五大门派以加上其余武林各派之间,多数人还是主张用武力强压妖怪,毕竟妖王已死,降妖除魔不用再有那么多的顾虑。就算遇到棘手的妖物,几大门派多数时候也是心照不宣的合力降妖。 只是降妖所得的名望宝物,五大门派又往往因分赃不均、各自抢功而大打出手。所以东原武林中,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岌岌可危的武林同盟只能靠几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来勉强维系。如果归清、清一两派再撕破脸皮,反而给了妖怪喘息的机会。 如此乱世,受害最深的莫过于万千百姓。因此有童谣唱到: 朝廷是真朝廷,太平是假太平。 东海白顶日,凌州龙虎行。 三清不归一,人世没安宁。 佛祖不肯救,举家昆仑行。 儿歌虽然没唱出人妖之争的惨烈,却也明白无误的说出的东原天下的现状,如果几大门派之间再大打出手的话,人世间恐怕永无宁日。百姓幻想中的太平盛世,反而只能到历经战火、人烟稀少的昆仑山一带去找了。 昆仑山外,无名小村。残阳如血,将整个湖面也涂成了殷殷的血红色。离湖不远的一个小村庄,笔直的炊烟正懒洋洋的飘向泛着血色的天空。好像一个个无所归宿的精灵,静静地注视着蓝天下这个静谧而安详的村庄。 “无双哥,阿玉哥,你们快点呀。”一个略带沙哑的小姑娘说道,“把这条鱼给姥姥,她一定会高兴的!” 四个少年的身影从湖边渐渐地走近了静谧的村庄。中原虽然已是乱世,但对这几个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孩子来说,还是遥远得很。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距离当年大战不过百里路途,却很幸运地躲过了战火。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这群少年当中,数她年纪最小。而且也看得出来,其余三人都让着她,让着这个看上去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妹妹。 走在女孩后面的是一个黝黑结实的少年,粗浓的眉毛,厚厚的嘴唇,显得敦朴而倔强。黑少年的身后不远处是一个身材瘦高的长发少年。 柳眉杏眼,桃腮樱嘴之类的词语,似乎用在女人身上更为合适,但这个少年偏偏就生了一张绝世美女的脸,完美的脸型,精致的五官,匀称的体型,如果不是他身材有些过于瘦高的话,肯定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略显阴沉的男孩,他的嘴闭得很紧,似乎没什么事能让他开口说话一般。 “小鱼,走慢点,别摔着。”男生女相的瘦高少年有些担心地说道。“无双哥没事,这种金头鲤已经很难见到了,听姥姥说,她也只在年轻时见过一次呢。”名叫小鱼的女孩用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木无双你个混球,为了给你治伤,胡姥姥真的没少操心呢!”黝黑的少年接嘴说道。木无双点点头笑着说道:“嗯,是啊。自从我奶奶走了以后,一直是胡姥姥在照顾我的。在这世上,我好像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无双哥,你不是还有我吗,还有阿满哥,还有阿玉哥,还有小风……“ ”喂,小鱼,木头养的狗,就不要和我们相提并论了吧。”黝黑的少年略带不满地说道。 木无双微微一笑说道:“李阿满,猫狗算一口啊,小鱼这么说也没错。”木无双笑起来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起四个字:一笑倾国。名叫阿玉的少年抱起胳膊说道:“算一口也是狗,一会儿熬好了鱼汤,木头你可别拿去喂狗啊!要喂狗也拿你自己那份儿。” 村子越来越近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快速冲到四个少年面前,围着他们不停地乱转。“小风,饿了吗?”木无双伸手拍了拍黑狗的脊梁,笑嘻嘻地说道:“一会儿有好吃的,你等着就行”。 小风抬起头,用脑门顶了顶木无双的手,显得亲切无比。小风是木无双的奶奶收留的一条流浪狗。“小风乖,一会我也给你点好吃的”小鱼抚摸着小风的脑袋说。 小风伸出宽大的舌头不停舔着小鱼的手,小鱼感到手心发痒,咯咯笑个不停。四个少年和一条摇着尾巴的笨狗,快步来到了村子里的处篱笆院子外面。 正文 第五章 妖裔 “无双哥,阿满哥,阿玉哥,我回姥姥家了!无双哥你们一会快点过来啊。”小鱼和三个男孩摆摆手,跟着小风一步三跳的朝村子另一边走去。 李阿满直接推开篱笆门,扯着嗓子喊道:“爹,娘,我们回来啦!”木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汉子出现在三人面前。 黑大汉眯眼看着李阿满说道:“嗯,你们回来了啊。满子,今天练功有没有偷懒呀?”阿满沮丧地摇摇头说道,“别提了爹,你教的断魂掌太难练了!” 李阿满的父亲哼了一声说道:“人家无双不是已经练的滚瓜烂熟了吗?还有阿玉也只剩两招就能练全了。就你小子,还剩八招!”李阿满哭丧着脸说道:“爹,我真没偷懒啊!我也知道自己比他们笨,所以练得时间最长。要不然我永远追不上他们俩啊!” 李阿满父亲嘿嘿一笑说道:“是吗?那你再练半个时辰好了。”阿满满脸不情愿地点点头,木无双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师父,阿满确实没偷懒啊,他练功的时间真的比我和阿玉都长。而且现在满子比我们更累,能不能……” 李阿满父亲哼了一声,直接走到李阿满身边,伸手在他胳膊上挠了一下,李阿满黝黑地胳膊上立刻出现几道白色指印。 李阿满父亲斜了木无双一眼说道:“小兔崽子,你老实交代,你们仨在湖里玩了多久?” 木无双急忙赔笑说道:“师父息怒,阿满不会水,你知道的。就一小会儿……真的一小会儿啊。”李父瞪了木无双一眼说道:“阿满跟你小子可不一样,你天资过人,他跟你这混蛋能比吗?不过你小子偷懒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还学会撒谎骗师父了?找打是不是?” 阿玉也一脸后怕地说道“那个,村长师父,我……我是被木头拉下湖里的!这事真不怪我啊!”木无双咬着嘴唇,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师父没敢说话。 李村长也干咳一声说道:“行啦,你们都玩累了吧?那就早点滚回去睡觉!还有,以后洗野水澡不许再叫苏小鱼了,懂吗?她也是大姑娘了。”三个少年面红耳赤地点点头。 木无双转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对李村长说道:“对了师父,今天我们抓到一条金头鲤。”“金头鲤?”村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东西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居然在今天跑出来?只是,这玩意儿一露面,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三个少年闻言都有点奇怪,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李村长皱起眉头,仰天沉思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三个进屋来说话。阿满,你小子的功课,明天记得给老子补上!” 仨少年面露喜色应了一声,快步跟着李村长进了茅草舍。李村长家的草屋并不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但是收拾的很整齐。 三个少年盘腿坐在草席上,李婶儿立刻从旧陶罐里抓出一把茶叶,放进一把已经熏黑的水壶里,又从半人高的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水壶里,把水壶架在一堆劈柴上。通红的火光映亮了屋子,一股热气将众人包围起来,暖洋洋得很舒服。 李村长也盘腿坐下,打量了几个人一下才慢慢说道:“你们几个知道这金头鲤鱼的传说么?” 三个少年都摇了摇头,李村长略显得意地卖弄道:“这也是老辈儿们口口传下来的,说这金头鲤鱼呀,原本是天上的凤凰,只因犯了天条,所以被打入湖底受罪。金头鲤虽然天生好阳,却因为生性属阴,所以平常只呆在湖底的最深处,一般情况下是见不着也捉不到的。据说这玩意儿只有在阴气极盛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爹,阴气极盛是怎么个情况?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啊。”李阿满挠挠头问道。李村长也叹了口气挠头说道:“这个老子哪里知道!但是城里的阴阳师,却是会看的。” 说着李村长顿了顿,看着木无双接着说道:“木无双,你小子觉得呢.?”木无双本就是非常爱笑的人,此时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师父,我也没觉得怎样呀。要不你给请个阴阳师来看看?” 李村长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木无双说道:“行啦小兔崽子,都知道你是妖精的儿子,感觉比我们这些庄稼汉敏锐得多,少拿你师父我开心!而且,你个混账确实感觉到不对劲了吧?你嘴上会撒谎,可是眼睛还没学会说瞎话呢!” 木无双瞪圆一双杏眼盯着李村长看了片刻——如果他真是女人的话,李村长肯定早就面红耳赤了。尽管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李村长还是感觉有点坐立不安。 “诶?你这混球,这么盯着我看干嘛?老子脸上有牛粪啊?”李村长挺了挺腰板满脸不悦地说道。“哈哈,爹,你脸上只有胡子!”李阿满大笑一声说道。 木无双低头笑了笑说道:“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师父,师父说的没错,我总觉得最近天空……有点奇怪。明明是大晴天,可我却总觉得要起鸡皮疙瘩。” 李村长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说,“那就是了,看来咱们这儿的阴气是有点重,否则也引不出这金脑袋鲤鱼。” “那阴气不会就是木头你发出来的吧.”一直闷声不响的顽玉瞥了木无双一眼说道。 木无双一怔,指了指自己说道:“阿玉你说我吗?怎么可能,你小子被水呛傻了吧?”李村长咳了一声说道:“顽玉,你小子也不要乱猜疑,无双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如果真的是他,那反倒是好事。这混账什么性格,你仨天天长一起的还不清楚?”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顽玉冷笑一声说道。“得了吧阿玉,你就是看不惯无双比咱们天分高吧——不过没办法啊。他力气大,反应快,脑瓜子好使,长得还跟个丫头似的……只可惜木头不是丫头啊!要不然他跟苏小鱼咱俩一人一个,娶回家当媳妇儿多好。”李阿满打了个哈哈说道。 “瞅你那点出息。”李村长白了自己儿子一眼。木无双也嘿嘿一笑,抬手想拍拍李阿满的肩膀,李阿满立刻用右臂挡住木无双的左手。 木无双不动声色地手腕一翻,五指成爪朝李阿满腋窝抓去,李阿满毫不示弱地伸展右臂,用右手拳背砸向木无双的面门。木无双竖起左臂往前一推,直接挡开李阿满的右拳,然后反手一抓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满子,小鱼已经是大姑娘了啊,你直接把她娶回家就好。” 李阿满缩头缩脑地看了自己爹一眼,满脸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嘿嘿,不急,不急。”言辞间仿佛苏小鱼真成了他老婆一样。李村长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行了吧你,净想些没用的!天这么晚了,无双,顽玉,在我这吃完饭再走吧,明天你们还得练武呢。不管怎么说,有些拳脚功夫防身总是好的。” 木无双和顽玉惦记苏小鱼家熬的鱼汤,立刻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说道:“不了村长,我们回家吃饭。”李村长挽留了一下也只能作罢。木无双和顽玉朝李婶儿告辞后,推开木门朝篱笆院的栅栏门走去。 正文 第六章 鬼手 走出李村长家,木无双才对顽玉说道:“对了阿玉,胡姥姥家的劈柴应该烧差不多了,待会我给她再劈一捆,你也来吧。” 顽玉想了想,才看着木无双说道:“算了吧。我还是明天去山上给胡姥姥劈点干柴禾回来吧。村里的木头被雨淋湿后,耨烟耨得厉害。” 木无双点点头,两人在一条岔路上挥手告别后,各自朝各自家门走去。此时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像鬼影一样径直朝李村长家疾驰而去。 夕阳落山不久,几颗奈不住寂寞的星星已经迫不及待的闪耀在了天空上。木无双慢慢的朝自己的小木屋走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木无双忽然停住身子,快速扭头看了一眼师父家里,只不过李村长家并没有什么异样。 木无双刚皱起眉头,木屋门口那条摇着尾巴的笨狗立刻朝他叫了两声。“馋狗啊,见了我就想见了吃的一样。”木无双扭过头,吊起嘴角笑了笑说道。 “无双哥,你怎么呆了这么久才回来,被村长训啦?”苏小鱼的声音伴着米粥的香味传到木无双面前。木无双抽了抽鼻子,立刻感到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确实他和李阿满、顽玉在湖边既练功又玩水,早就折腾饿了。 木无双有些不甘心地朝李村长家又看了看,但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木无双只能转过身子对胡姥姥屋里的苏小鱼说道:“没事的小鱼,师父就跟我们聊了聊武功。” 木无双并不打算把听到的事情告诉苏小鱼,担心她害怕睡不着觉。“这样啊,你赶紧来。姥姥跟我就等你回家吃饭呢。” “来了来了。”木无双嘴里答应着,快步跑进胡姥姥院子里。 苏小鱼是胡姥姥一手带大的,十七年前的那场旷世之战结束后,昆仑山已然成了荒山,无数生灵在战火中化为了齑粉。应该说能从那场战乱中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无论人还是妖怪。 木无双和苏小鱼他们都是运气极好,才在乱世中捡了一条命回来。胡姥姥当然并真是苏小鱼的姥姥,她也是躲避战乱才逃到这个小山村的。流亡的路上胡姥姥救了已是孤儿的苏小鱼,一老一小从此相依为命十多年。 木无双也是他奶奶带过来逃命的,不过他奶奶是个哑婆婆,不会说话,而且对木无双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 村里人都知道木无双其实和苏小鱼一样,也是被奶奶在乱世中捡回来的。因为木无双的奶奶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婆婆,而木无双从小就显出一身贵气,如果是女孩的话,更是个绝色美人坯子。 李村长、胡姥姥他们以前也议论过,如果木无双长得随自己母亲,那他母亲一定是大美女,甚至是东原第一美女都不过分,那么他的父亲十有八九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如果他随自己父亲,那么他父亲定是妖族或者神仙——凡间男子是不会有这等容貌的,或者他是京南林家的后人。 只不过林家虽然清名盖世,却因为开罪了先帝,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当然木无双的真正姓氏并没有人知道,只是李村长觉得既然林家无后,干脆让他姓木,权当是林家的半个义子。 然而村里人更愿意相信木无双是妖怪的孩子,因为当年昆仑山一战妖族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烈,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保全了华夏东原。大战之后妖界的贵族精英死伤无数,许多实力强大的妖怪子女都成了孤儿,木无双极有可能是这些孤儿中的一个。更何况木无双虽然身上没有妖纹,但是右臂上却有个恶毒无比的封印——鬼手印。 “你这混球回来了啊。”胡姥姥已经一边摆好碗筷,一边对木无双说道。胡姥姥虽然已近古稀之年,但是气色还是很好,除了背有点驼,上山不方便外,其他大小家务基本都是自理的。 木无双的奶奶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从此胡姥姥就把木无双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一直照顾木无双的生活到现在。“胡姥姥,我来帮你吧。”木无双挽起袖子,露出青筋暴起的双臂。 自小练武使得无双的手臂强健异常,虽然他本人很清瘦,但是胳膊上的肌肉却像铜铸的树根一样,和暴起的青筋交织在一起。木无双右手的前臂上,赫然有一个颜色幽深的手印。这个手印形状奇异,一眼看去就让人望而却步,绝对不是人手所能留下的。 “臭小子,最近鬼手印犯痛没有啊?”胡姥姥背对着无双问道。木无双看了看右臂上的鬼手印,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的,老伤了。疼来疼去反而习惯了,早就没感觉了。” “你这混球就是嘴硬,每次犯痛都几天不出门,趴在床上硬撑着,还说没事!赶紧滚过来,让姥姥看看。”说罢胡姥姥转过身,托起木无双的小臂看了看。 胡姥姥颇懂医理,算是村里的郎中,村里人有点小灾小病的,都去找胡姥姥给治的。“看样子犯疼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只是……一次比一次更疼了吧。”胡姥姥皱了皱眉说道,“也不知道你父母招惹了什么东西,让你一出生就遭这罪,唉。” 木无双收回右臂,来回弯了两次胳膊说道:“没事的姥姥。那是以前不懂事,忍不了疼,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正文 第七章 同门 木无双兴冲冲地说道:“姥姥,咱们明天熬鱼汤吧,我把阿玉满子都喊过来。” 胡姥姥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刘老三家的来弄吧,她烧饭手高,弄得好吃。明个儿我就让阿玉把这东西送到刘三苗家,你到时候去他家吃蹭饭吧。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可喂不起你了。” 把胡姥姥的两捆木柴劈完已经是明月高悬了。木无双回到自己的小屋,脱掉身上的单褂,露出消瘦强健的上身,然后一个跃身躺倒床上,翘起二郎腿。 小时候睡觉的那个土炕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短小了。不得已,木无双现在睡觉时不是蜷着身子就是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皎洁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窄窄的窗户溜进无双的小茅屋里,懒懒地洒在他的床前。 木无双扭头看着月亮,今天不是满月,所以月亮只是个大半圆,但是月光却很亮。木无双的眼睛慢慢的由圆变窄,变细,最后完全变成一条线,均匀的呼吸声在小茅屋里轻轻地萦绕着。 月过中天,月色下的村庄显得更加静谧、安详。小风趴在木无双的门外,时不时长呼一口粗气,尾巴偶尔轻微摆动一下,甚是悠闲。 木无双在还是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己的土炕上,但是却已经睁开了双眼。木无双等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利索的翻身,像影子一样站在自己的门后。 傻狗身边,三个黑影落地无声地缓缓走过,然而这条笨狗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抱头傻睡。屋里的木无双也像雕像一样,躲在门后没有任何声音。 待黑影渐渐远去,木无双也像影子一样闪出自己的小屋,而那条不尽职的笨狗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好梦里。木无双躲在一间土坯房后面,远远看到三个人影聚在一起,只见三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就一齐向后山走去。 从身形背影判断,这三个人不是村子里的人。三人虽然是用步行,但是速度却是极快,不一会就没了踪影。木无双也从屋后闪了出来,像影子一样跟了上去。 后山的草木颇深,但是就着月色,三人的身影虽然若隐若现,但木无双还是跟得上。 只不过木无双没发觉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影越走越近。木无双就保持着和三人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跟到后山半腰。 前面三人在一块空旷的地方停住身影,木无双也停了下来,矮身蹲在一片草丛后面。木无双刚打算抬头看个究竟,一双大手忽然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木无双不由得一惊,他的感觉敏锐异常,而这个人就在他身边,自己竟毫无知觉。木无双立刻扭头看去,发现来人居然是自己师父。 “清一派九剑阁门人陆险平,见过纵陌师兄!李师兄,别来无恙否?”前面三人有一人行礼说道。 木无双又是一惊,他师父名叫李田牧,表字纵陌,不过村里人也不讲究这些,平时都是直呼其名。如今九剑阁门人居然以表字称其为师兄,说明李田牧也是九剑阁门人,至少曾经是。 李田牧对木无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走出草丛朗声说道:“陆师弟,多年不见,你的修为精进不少啊。几位师弟一切安好?” 陆姓门人也哈哈一笑说道:“师兄见笑了。一别十几年,想不到二师兄竟然隐居于此,还娶妻生子了,可让师弟好找啊!” 李田牧满脸喜色地回答道:“这话说得,险平啊,不对,应该是峰绝,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陆险平(表字峰绝)顿了顿说道:“师父……身体还好,只是思念师兄,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唉,惭愧!李某不孝,让师父费心了。”李田牧走到三人跟前,一一打量着三人。 只见陆险平身着青色道袍,道袍做工颇为精细,身后背着一把宝剑,剑穗在晚风中微微飘动。月光下的陆险平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三缕长须和剑穗一样随风微摆,显得儒雅非凡。 左右两侧站立之人,也是一身青色道袍,身背宝剑,其中一人身上还有背着一个背囊,此二人也是他的师弟,杨天泰(表字乾盛)和曾鼎(表字九杠)。 李田牧细细看过杨、曾二人后,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岁月如斯啊,当年还不能表字互称的小师弟,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几近不惑了。乾盛,九杠,愚兄有礼了。” 正文 第八章 杀气 杨天泰和曾鼎同时拱手作揖说道:“师弟见过纵陌师兄。” 陆险平见到李田牧自然欣喜异常,立刻向前一步说道:“李师兄,一别十几年了,难道师兄真的想在此隐居到老么?别浪费你一身本事呀。” 李田牧摆摆手,然后有些好奇地说道:“陆师弟,我已经设下了匿踪符,除非师父或者师尊出手才找得到我,你们……不会是用追身符过来的吧?” 杨天泰有些得意地说道:“李师兄猜对了,就是用的追身符。不过不是师父画的,而是咱们小师妹。”李田牧满脸疑惑地看着杨天泰说道:“杨师弟你说什么?小师妹?咱们哪来的小师妹啊?” 陆险平笑了笑说道:“是咱龙师尊的掌上明珠,龙御兵大小姐。师兄难道忘了?你们来昆仑山之前,刚喝过人家的满月酒呢!听说我们出来找你,咱们小师妹把自己的压岁钱都拿出来,给我们仨当盘缠了。” 李田牧听陆险平讲完,反而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哦哦,愚兄知道了,原来是她啊!只不过小师妹的追身符居然能反制我的匿踪符?她才多大呀!峰绝,你没开玩笑吧?” 曾鼎插嘴说道:“李师兄,你八臂阎罗的名号虽响,但瞧不起小师妹就有点失算了。嘿嘿,不记得咱们小师叔了?”李田牧听曾鼎提起自己的小师叔,也是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黝黑的脸上浮起无边尴尬。 陆险平见李田牧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收起笑脸正色说道:“纵陌师兄,我们这次来,就是请你出山的。” 李田牧苦笑一声说道:“当年我违反师命,怂恿大师兄他们私自来到昆仑山。结果大师兄和几位师弟命丧于此,我李纵陌如今还有何面目再见师父啊!” 三个道士沉默了一会,陆险平才长叹一声说道:“师兄不必过于自责,当年一战,事关东原存亡,崔师兄他们……也不辱我九剑阁的名声呀。”李田牧也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曾鼎摇摇头说道:“李师兄,此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吧。当年师父确实悲愤难平,要把你逐出师门,但是现在,师父年事已高,门派中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还请师兄三思啊!” 李田牧摇摇头,然后满脸窘迫地说道:“当年愚兄年轻气盛,不自量力,做螳臂挡车之举,如今夜夜思悔,可是错已铸成,又有何用!” 陆险平立刻说道:“当年之战,但凡有侠义之心者都甘愿赴之,死而后已。不像某些望族大派,所作所为,真是令人不齿!”说到这,陆险平的语气显得有些气愤。 木无双正兴致勃勃地躲在草丛里,听他们以江湖礼数客套寒暄,自然也明白李田牧他们所指的,肯定就是当年昆仑之战了。 李田牧沉思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诸位师弟,你们今天来,当真是招我回师门么?没骗我吧?”陆险平互视了一下,最后还是陆险平开口了:“确实如此,李师兄,当今门派中……需要你这样的大侠名宿。” 李田牧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八臂阎罗了。这么多年,所有修行武功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陆险平干笑两声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陆险平突然拔剑刺向李田牧的喉咙。 陆险平抽剑出招一气呵成,只见是寒光一闪。木无双也看得心中一凛,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李田牧却是不避不闪,电石火花间,剑尖已经堪堪挨住李田牧的脖子。然而李田牧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峰绝师弟,你武功居然这么高了?可喜可贺啊!” 陆险平慢慢收回剑,慢慢放回背后的剑鞘里,然后一脸轻松地抬起双臂拱手说道:“纵陌师兄不也更加了得了么!还望师兄三思。下午我们已经看过了,知道你家也不宽敞,我等还是天亮后再去登门拜访吧。只不过得劳驾嫂夫人准备好早点午饭啊,哈哈。” 说罢三人转身就要走,杨天泰却突然开口说道:“后面草丛里的那位,是我贤侄么?好身手啊,差点就没发现他呢。” “是我在村里收的徒弟,名叫木无双。”李田牧略显得意地说道。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纵陌师兄,无双师侄,咱们明日再见!”说罢,三条黑影凌空一跃,顿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木无双从草堆中站起身来,也是有些奇怪地问道:“师父,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李田牧苦笑一声,摇摇说道:“你这混小子,刚才那么强的杀气,你陆师叔他们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木无双咦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倒是李田牧走到无双身边,皱起眉头打量了他一翻。木无双也看着李田牧,一双眼睛写满了疑惑。 李田牧叹了一口气,才略显担心地问道:“刚才陆师弟试我武功的时候,你小子动杀意了吧?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你露出杀气。” 木无双虽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田牧,嘴里急忙辩解道“不是啊师父,我真以为陆师叔要动手了,所以才想出来打架。不过我真没想动手杀人啊!” 李田牧看着木无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得了吧兔崽子,还想跟你陆师叔打架?你以为你武功多好呀!”说着李田牧看了看夜空,才不耐烦地朝木无双摆摆手说道:“滚回去睡吧!真想和你陆师叔讨教,可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木无双也顺着李田牧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是月薄西山了。等木无双回过头来时,李田牧早就没了踪影。 木无双又喜又怒地默念道:“这肯定就是轻功了!师父啊师父,你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啊!真想骂你一句王八蛋呢。”想到明天就能和陆险平等人讨教武功,木无双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喜悦,慢慢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正文 第九章 师侄 木无双再次像影子一样溜进自己的房间时,门口的笨狗还是那个姿势,一点都没动。木无双干净利落地往床上一跃,又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己的土炕上。 “原来师父也是武林中人啊!听那几位师叔的意思,好像年轻时还很有来头。八臂阎罗……嘿嘿,外号还挺威风的嘛!那么村里阴气凝聚之事,恐怕师父早已心知肚明了吧!这样就大家也就不用担心了,师父他肯定已经有计较了。”这么想着,木无双才慢慢闭上双眼小睡了片刻。 天色微亮,外面雄鸡刚叫了两声,木无双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吱呀一声推开木门。门口的笨狗听见响动,抬起脑袋回头看了看木无双,居然又趴在地上睡了。 木无双笑着说了句“比我还懒”,便抓起门口那把已经略带锈迹的斧子,径直朝李田牧家走去。木无双刚走出一百多步,就看见对面走过三个人。整洁的道袍,古朴的长剑,赫然便是陆险平三人。 为首的陆险平三缕长须在薄雾中随风摆向一边,颇有仙风道骨,高手风范一览无余。陆险平见到木无双,当即作揖说道:“姑娘…….”话音未落,陆险平就觉得不对劲。 木无双穿了一件没系扣的马甲,虽然有一张绝色美女脸,又天生细皮嫩肉,但是却肌肉结实,体型骨架也分明是个男的,而且一般女子也不会像他这么瘦高。陆险平看清楚之后急忙改口道:“……敢问小兄弟,李田牧李先生家几时离榻(起床)?” 此时杨天泰和曾鼎也看出木无双其实是个臭小子,神情立刻自然了许多。木无双咧嘴一笑,笑的三个道士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如此容貌居然是个男娃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木无双学着陆险平的样子作揖说道:“三位师叔是找我师父么?不如跟我来吧。”陆险平三人听木无双这么说,都是微微一愣。 陆险平指着木无双,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就是无双师侄吧?”木无双随把斧子别在腰间,朝陆险平点点头说道:“正是。木无双见过三位师叔!” 陆险平三人立刻把木无双团团围住,杨天泰细细打量了木无双好几遍才点头说道:“这根骨!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呀!”木无双被三人看得不好意思,只能拱手说道:“师叔,师父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三位过去吧。” 陆险平三人见遇到了自己师侄,也没那么客气了,陆险平直接挥手说道:“好的好的,还请无双师侄领路。” 不一时,一行人便到了李田牧家,看到李田牧正站在院子里给青菜浇水。杨天泰扭头对木无双说道:“师侄,多谢了啊。”木无双笑了笑说道,“举手之劳,师叔们请。” 李田牧听到几人说话,马上站直身子说道:“嘿,你个小兔崽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啊!赶紧上山给胡婶子劈柴禾去!三位师弟,屋里请。阿满娘,快沏壶茶!有贵客来了。” 阿满娘在屋里应了一声,推门一看,却是三个道人。村里人都好客,阿满娘满脸堆笑说道:“几位道长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快进屋吧。无双也在啊,一起进来吧,婶子给你熬粥喝。” 木无双嘴角上扬,两个嘴角边的酒窝说道:“谢了师娘。不过我得先去给姥姥砍点柴,要不耽误姥姥中午做饭,我又得挨骂了。”“哦,上山小心啊。”这边嘱咐着木无双,李婶这边已经把三位道长让进屋里。 目送李田牧也走进屋里后,木无双才转身一路小跑奔向后山。 陆险平三人进屋坐下后,李婶便忙着沏茶去了。李田牧也坐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偏屋里却钻出一个黝黑的少年,正是李阿满。 曾鼎呵呵一笑说道:“纵陌兄,这位想必就是令郎了?”李田牧点点头说道:“是啊,犬子李彧,小名阿满”。李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屋里居然坐着三个道士,顿时吓了一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干什么啊?” 李田牧重重咳一声说道:“小子不得无礼,这几位都是你的长辈师叔。”杨天泰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贤侄今年几岁了?”阿满打量了三人一番,还没来得及回答杨天泰,李田牧已经开口说道:“犬子不才,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然后李田牧狠狠瞪了李彧一眼小声斥道:“都已经什么时辰了?无双那混球早去后山干活了!” 李彧朝李田牧做了个鬼脸,快步溜出了房间。“唉,让诸位见笑了?”李田牧苦笑一声说道。“呵呵,李师兄过谦了,依我看,令郎也是资质极佳的习武材料啊。”陆险平急忙安慰李田牧说道。 李田牧哼了一声摆摆手说道:“犬子愚钝,不成大器的。我是他老子,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杨天泰也插嘴说道:“纵陌兄实在是过谦了。不过,刚才见到的无双师侄,真的是骨骼清奇,天资过人啊!李师兄,不知道无双的父母是何许人也呢?” “你们说无双吗?”李婶拎着一把热气腾腾的茶壶过来说道,“这孩子命苦,父母早没了。‘无双’的意思就是没有双亲。” 陆险平沉吟一下才慢慢说道:“只是我看无双师侄……好像非我族类啊。” “可不是嘛,都说无双是妖精的儿子,要我说也是。咱们生的娃哪有那么俊的。”李婶接嘴道。李田牧咳了一声说道:“行了屋里的(妻子),快去拿几个茶碗过来。” 李婶一拍手笑着说道:“哎呦,你瞧我真是的!忘了拿碗了,各位稍等啊。” 陆险平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李田牧说道:“李师兄虽然隐居多年,但还是一点没变啊!”李田牧看了陆险平一眼,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曾鼎坐直身子说道:“以前九杠年龄太小,也不懂事,总以为李师兄和崔师兄他们,跟妖怪称兄道弟乃是对师门的大不敬。现在看来,两位师兄是对的。当年要不是妖王血战昆仑山,恐怕咱们也没命坐这儿喝茶了。” 李田牧叹了口气说道:“人也好,妖也罢,都是天地之物,都有善有恶。况且妖怪几乎都是恩仇必报,只怕很多‘人’都比不了吧。” 四个人都沉默起来。须臾,杨天泰才打破沉默说道:“我和曾师弟一样,以前总以为身为道门中人,斩妖除魔乃是天经地义。现在看来,唉,以前真的错怪了不少妖物呢。” 李田牧眯起眼睛看着陆险平说道:“诸位师弟不远千里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找我喝茶聊天吧?你们就直说吧,是不是师门出了什么变故?” 陆险平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陆险平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李师兄,实不相瞒,掌门师父身受重伤……恐怕,恐怕已经时日已经不多了……” 李田牧闻言倏地站起来,满脸错愕地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师父…….重伤不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正文 第十章 疑凶 杨天泰面露悲愤之色,握紧右拳缓缓说道:“李师兄,陆师兄没有骗你,确实如此。”李田牧呆了半晌,连李婶进来送杯子都没理会。 李婶看到自己丈夫面色呆滞,也不敢多问,赶紧退了出去。良久,李田牧才回过神来,缓缓问道:“可曾查出是何人所为么?” 陆险平沉吟一下,慢慢摇头说道:“还没查出来。师父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是毫无头绪,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师父身上的伤,难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么?”李田牧皱眉说道。 曾鼎皱起眉头,长叹一声说道:“说来惭愧,师父受得伤平淡无奇,纯粹是外力猛击所致。伤人者的身份、目的我们确实一无所知啊!”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九剑阁,再欺到师父身边,再以外功重创师父……此等身手,只怕世间也没有几人啊。”李田牧喃喃说道。 陆险平一脸阴沉地说道:“只是师父在东原名声甚好,也没有什么仇家,究竟是什么人才会下此毒手呢?他有什么目的?” 李田牧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慢慢说道:“习武之人或修炼化形的妖怪,出手总会带着自身修炼的特性。习武之人的掌力或阴或阳,或柔或刚,皆有章法可循;得道妖怪出手的话,肯定带有五行痕迹,金木水火土,至少必有其一。如果只是外功的话……不可能破得了师父的紫象神功啊!难道真有人能打破阴阳、跳出五行么?这怎么可能?” 曾鼎看着神情不定的李田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毫无头绪啊!再加上师父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问不出什么。不止掌门师父,已经有好几个前辈高人都遭此毒手了。据说此事已经惊动了卜云屈(卜鹤徕,表字云屈)老前辈。” “卜云屈老前辈?”李田牧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刻舒展开了,“那这个作恶之人打死也逃不掉了!” 杨天泰接口说道:“或许吧。听说六年前,三十三天卜老爷子和血手遮天钱老爷子约好一起去河间府,祭拜被昏君误杀的三位林大人。只是两人在河间府比武以后,居然同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俩跑去干嘛了。” 陆险平也点点头,一脸神往地说道:“血手遮天,方知天外有天啊!四十年前,卜云屈、钱案明(钱人灯,表字案明)两位老爷子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第二了。如今恐怕都已有百岁高龄了吧。” 李田牧回过神来,舒了口气说道:“既然卜老爷子都出手了,那咱们安心等好消息即可。” 陆险平瞟了李田牧一眼慢慢说道:“是啊。只不过卜老爷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这位活神仙能插手进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李师兄,现在也只是传闻而已。况且九剑阁如今……我们几个也难当大任。不得已,我们才厚着脸皮请纵陌兄出山,一来稳住人心;二来,万一师父真有什么不测,也指望二师兄能担当重任!” 李田牧沉思一下才抬头说道:“那据你们所知,此事最有可能何人所为啊?” 陆险平和两个师弟对视了一下,陆险平才开口说道:“嫌疑最大的嘛……第一,要数银眼狼魔了吧。” 李田牧眉头又一皱说道:“银眼?妖怪么?”陆险平看着李田牧点点头。 李田牧挑了挑眉毛说道:“那第二呢?” 陆险平深吸一口气才低声说道:“咱们的佐教师叔,张横直(张正岭,表字横直)。眼下九剑阁随时有分裂的危险,张佐教和王诏(王令一,表字诏)师叔已经闹翻。而且这个张师叔早就品行不端,勾结奸佞祸乱朝政。纵陌兄,你也知道咱们九剑阁可是从不干预朝政的啊!张佐教最近更是不知从哪修成一身邪术,功力暴增。唉,恐怕除了小师叔,门派之内已经没有人能镇住他了!” 李田牧听出陆险平言辞里的急切,立刻正色说道:“李田牧逃离师门十七年,是该回去尽尽孝道了!诸位师弟请放心,追凶之事,李田牧自会竭尽全力。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三位道人都面露喜色点点头,陆险平抱拳说道:“多谢纵陌师兄出手相助,吾等感激不尽。”曾鼎和杨天泰也都抱拳向李田牧道谢。 李田牧急忙摁下陆险平的双手责怪道:“陆师弟,你们这样说不是太见外了吗?咱们同属清一派九剑阁门下,师门有难,出手相助是我分内的事。如果我李田牧坐视不理,岂不是天理不容啊。事不宜迟,三位师弟就在我这里暂住一晚吧,咱们明早动身!” 木无双一路小跑到了后山半腰。清晨的薄雾润湿了他的衣裤。木无双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抽出斧头顺手一挥,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应声倒下,切口整齐之极。 木无双行动如风,又是几下便砍倒了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粗大的树干倒下后压到了一大片野草。木无双跳上树干,把大树的枝干一个一个的砍下来,长劈粗砍,一会功夫就砍好了一大捆柴禾,只剩下粗壮的树干。 木无双刚想把树干也劈成柴禾,突然觉得这棵大树用来做屋梁倒是挺不错。“嗯,等会叫几个人一起把它滚下村子,看谁家用的着,总比烧掉强多了吧。”这么想着,木无双把斧头插入腰间,一手抄起已经捆好的劈柴,顺势往背上一放,便沿着幽曲的小径往村里走去。 刚刚走出一百多步,木无双突然觉得身体一紧。木无双立在原地,感觉背后似乎浮现出一双恐怖的血色双眼。 木无双腾出一只手抓住腰间的斧头,那双瞳孔似乎睁得更大了。木无双轻轻扭了一下头,双臂微微颤抖着——不是出于恐惧,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木无双自己都感到惊讶,此刻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而且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左手明显要比右手兴奋的多。 木无双瞥了一眼自己右臂的鬼手印默念道:“难道是这个玩意儿让右手迟钝了么?还有我背后那家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