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六点,裴家老宅。 春雨在暮色里如雾地笼罩了一切,也模糊了门口女人的视线。 今晚是裴家掌上明珠裴予二十岁的生日宴,远远望去,宴会厅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大都是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场面大的令人咋舌,由此可见裴家人对裴予的宠爱程度。 江晚撑着伞,一身纯白色晚礼裙,在行走间摇曳生辉。 优雅的钢琴曲从窗子飘出来,却远不及她身上的半分优雅。 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而她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宴会中央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 一身纯手工立体剪裁的黑色西服,显得气质沉稳又内敛,衬衫袖口卷起至臂弯处,露出手腕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名贵钢表。 薄唇轻抿,只是远远看着就会让人心悸万分。 媒体曾点评,裴屿森这样的男人,性子像狼,城府深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一口,危险至极。 只是,她别无选择。 把伞递给门口的侍者,江晚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过重重的注视和流言蜚语,向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裴先生,能否抽空与您私下聊聊?” 男人半转过身,眸光像是深海里的星星,虽然有光,但却没有一点温度。 “哟,老裴,什么时候连咱们林城第一美人都收入麾下了?” 打趣声和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令男人皱了皱眉。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她现在缺少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和父亲的二房抗争,林城尽人皆知。 家族内斗,大多数人都喜欢隔岸观火,谁也不会把自己轻易的卷进去。 精明如裴屿森,更不会轻举妄动。 他举起红酒杯轻抿了一口:“有事?” 江晚看了看周围,透窗而进的风吹起她肩头的长发,有几缕划过脸颊,她伸手将乱飘的发丝别到耳后,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美得令人屏息。 “私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真的说不出口。” 话落,江晚冲他明媚一笑:“放心,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这句话,七分暧昧,三分调情,成功的发出了让人误会的信号。 在林城,若论显赫,无人能出裴家左右。 而现任裴家掌舵人裴屿森,更成为了金钱与权力的化身,自然也就扮演了林城媒体眼里,话题中心的这个角色。 一举一动,皆受万人瞩目。 更多好奇的视线飘过来,高高低低的声音几乎淹没了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嘈杂背景。 两人视线相对,江晚分不清裴屿森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的真实情绪,那里面平静的可怕,连一丝不悦都没有。 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现在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将手中的红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裴屿森双手抄兜,靠近她一些,气势迫人。 “五分钟的时间,你确定你能把你想说的说完?”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同意给她时间,但也只能是五分钟。 江晚点头,鼻端都是他身上丝丝缕缕香醇的酒气:“五分钟足够了,多谢裴先生。” 有风掠过身边,江晚看着男人翩然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迟疑,突然不知道接近他,是对还是错。 可……人生中有许多事情,明知道是万丈深渊,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 透过2楼包厢的巨型落地窗,能够将宴会厅内的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其中有一抹翩跹的白色身影正在形形色色的人中来回穿梭,仿佛在寻找什么。一头柔顺且漂亮的黑色长发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微微飘扬,好似误落人间的仙子,干净到不染纤尘。 “江小姐,你很聪明。” 她知道,他在指宴会上她说的那一番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没办法,在您那闭门羹吃的太多,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到宴会上来找您了,裴先生可千万别见怪啊!” 男人从落地窗前走过来,拉开餐椅坐下,长腿交叠,从烟盒里捻出一根烟点燃,“江小姐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瞒您说,前天深夜,将跳海的裴予小姐送回裴家的人,是我。” 他听后,清冷的面上依旧是那种捉摸不透的情绪,根本让人猜不明白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良久,他轻吐出一口烟雾,“你想要多少?” 江晚深黑的双眸染了丝丝笑意,挺秀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意外的构成了一副迷惘而又无辜的表情。 她摊了摊手,好像有些无奈。 “怎么办呢,裴先生,钱我们江家有的是,我并不缺啊!” 裴屿森微微的挑了挑眉,眸中的揶揄显而易见,“那你来找我,不会只想告诉我,我们裴家欠你个人情吧?” 江晚一脸认真又略带笑意的表情,涌入男人的眼底。 隔着淡蓝色烟雾,他微微眯眸,真正认真打量起对面这个女人。 上层社会一直都在流传江晚整容,抽烟喝酒,脾气任性火爆,谈吐粗俗,私生活混乱等等的一些风闻。 今日一见,彻底验证了一句话,谣言不可信。 至少有一部分不可信。 “如果只是裴家欠我个人情,我没有必要找裴先生您啊,我大可以去找裴老夫人,相对来说,她会比您给我的还要多,不是吗?” 裴屿森伸手弹了弹烟灰,突然笑的风度翩翩,“OK,江小姐,我欠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 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把欲-望说的直截了当。 “我要……裴太太这个身份。” 第2章 裴屿森优雅的举止和温和的表情没变,只是淡淡的口吻中,夹杂出一丝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光凭这个……就过来跟我谈裴太太的归属权。” 他慵懒的靠向椅背,眸光深邃,薄唇微掀,“江小姐是不是未免有点太贪心了?” 换句话说,在见惯了各色各样人物,接近三十岁年纪的裴屿森眼里,她江晚跟他谈条件还太嫩。 江晚并不在意,而是歪头笑笑,声音放轻,缓缓地,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天晚上,裴予小姐喝了酒,迷迷糊糊中她嘴里念着的,可都是裴先生您的名字……” 谁能想到,裴家最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喜欢的人,竟然是她的哥哥。 虽然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越是像裴家这种名门望族,门第观念就越森重,她裴予可以做裴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公主,但却做不了裴屿森的妻子。 单单一个来路不明,就可以将她彻底打回原形。 还有一点,相信裴屿森比她更清楚,如果这个见不得光的豪门秘闻曝光,将会在上流社会掀起一阵飓风式的轩然大波。 更甚的,是会让才二十岁年纪的裴予深陷伦理道德的丑闻中,跟着一并葬送的可能还有裴家养女这个身份,且再难翻身。 “我相信,这个秘密可要比我救了裴予小姐,对您来说,更有说服力。” 她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白开,依旧笑意盈盈,“您可以不在乎您自己,但是您绝对不会不在乎世人对裴予小姐的说三道四和指指点点,我说的对吗?裴先生。” 她的声音很好听,腻腻软软,如同撒娇般,却很难让人忽视。 一番话下来,逻辑清晰,头头是道。 别说,要挟起人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比同龄那些二十岁出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 看来江明章那老狐狸教的还不错,没丢了江家精明的根。 裴屿森掐灭手中的香烟,站起身,隔着桌子探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立刻就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他英俊的面容逐渐靠近,朝她缓缓的吐出一缕烟雾,她本能的伸出手想挥散烟雾,却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江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的任你摆布,成为你的傀儡了?” 江晚痛的忍不住皱眉轻呼出声,迎上他的目光,她清楚的在他沉黑的眸底看见了一种嫌恶的情绪。 她知道她彻底的碰触到了裴屿森的底线,裴予便是他的底线。 “您当然不会怕,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裴先生,一边是心尖挚爱,一边是至亲血缘,无论让谁失望,您都不会好过。娶了我,可以轻松的解决这个难题,让您对两边都有个很好的交代,您又何乐不为……” 话还未落,他腕间一个用力,强行把她拽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将她整个人直接按到玻璃上。 “哦?林城名媛淑女比比皆是,我如果想要找个挡箭牌,何必找你这种心机深沉又装模作样的女人?” “我的名声……” 江晚忍着下颌传来的剧烈疼痛,吐字清晰,“它既能膈应到裴老夫人,又可以成为裴予小姐的一颗定心丸。” 裴屿森闻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词,筹谋已久,有备而来。 面对他的刁难,她可以在谈笑风生间就轻松机智的化解,甚至不惜自黑名声,得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做到这样的镇定自若? 他承认,她的话,确实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他松开了对她下颌的钳制,从裤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支在烟盒上轻轻的磕着,一下又一下,“江晚,说说,为什么是我?” 如果只是想找个靠山,也不一定非是他。 既然有合作意向,那他就得看到足够的诚意。 例如—— 她的真实目的,以及目的背后的初衷。 江晚的波浪长发被他刚刚的动作弄得有些凌乱,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丝毫狼狈,反倒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整理了一下,谄媚的说道,“林城裴家身份尊贵的大少爷裴屿森,无数女人日夜肖想的完美情人,上流社会名援淑女挤破脑袋,竞相追逐的精品男人,拿下你,就等同于拿下全世界。” “如果必须通过联姻,才能让我在家族中站稳脚跟,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让自己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的男人呢?” “裴先生,我实在没有必要跟我自己过不去啊!” 他只是沉默的听着,依然是那个表情,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看来她的示弱,很有效果。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腹议了一番他的男权主义。 好一会,他才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香烟,灰白的烟雾缭绕在他俊逸面容的四周,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江晚,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这大概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和让步了,她觉得。 不过没有关系,达成共识就好。 “如果立刻提出结婚的话,太过仓促,又太假了,难免让人起疑心,尤其像裴老夫人这么心思缜密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宴会上我接近您的事情,相信已经在上流圈传遍了,这样也好,就当我刚刚的那些举动,是在对您表白……” 裴屿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偏头,脸上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丝绯红。 不过很快,快到没有人察觉。 然后继续厚着脸皮说道,“在外人眼里,我们必须表现的两情相悦,难舍难分,当然,还要有一些轰烈的恋爱过程,最后……才是结婚。” 他没说话,徐徐地吞云吐雾,似乎同意了她的说法。 在更深的沉默来临之前,她选择离开,“那今晚我就先告辞了,裴先生。” 转身之际,她像是想起什么,征询他的意见。 “裴先生,以后我们是恋人了,称呼上是不是可以亲近些?比如叫你深,阿森,屿森,还是森哥?” “可以叫我老裴!”他漠然的回答。 江晚秀眉轻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的朋友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叫老裴是不是有些太疏远了?感觉上不太像恋人啊!” 一时间,包厢里是一片尴尬的安静。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隔了一会,她打破尴尬,兀自决定道,“那就叫阿森吧。” 看着他深刻俊朗的侧脸,江晚甜美的声音像是真的在恋爱中一样,说道,“阿森晚安,我们明天见喽。” …… 走出宴会厅,里面的喧闹刚好和外面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廷遇哥,你看到阿森了吗?” 光线暗淡的角落里,传来一道柔腻的嗓音,和那夜醉酒的女声重合。 怪不得刚刚她说要叫那人阿森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原来因为这两个字是属于裴予的特权。 不是她非要插-足别人的感情,也不是非裴屿森不可,而是他们生来就注定婚姻无法自由,没有她,也还会有别人。 如果非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第3章 出了酒店,雨还在下,海滨城市初春的夜里,还是有着凉意的。 有风吹过,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刚要打电话叫车,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朝着自己的方向驶了过来。 车牌号,她很熟悉。 车子停靠,家里的司机老李下车,恭敬道,“大小姐,老爷醒了,正在医院等您。” 她没拒绝,上了车,刚好她也想见见她这个父亲。 车子启动迅速划入车流,老李透过后视镜看了江晚一眼,说道,“大小姐,这几天老爷经常念叨您,说很想您。” 江晚眼里闪过一丝奚弄,笑的很优雅,“是吗?这是不是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李听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路上,有陌生号码不断的打过来,一遍接着一遍。 不知道多少遍后,江晚按下了接听键,“晚晚,你听我解释,我和夏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是爱你的,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听到是梁明冬的声音,江晚神色淡淡,清澈而又迷人的嗓音不紧不慢的说道,“哦,我想想啊,怎么样才能原谅你呢?” “比如说……六月飞雪,河水倒流,海枯石烂,我就原谅你。” 话落,那端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梁明冬的声音才传来,“江晚,我们在一起六年,我只不过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江晚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清晰而坚决,“不能。” 挂断电话,她就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寸接着一寸的冷了下去。 梁明冬是当年学院里公认的校草,英俊儒雅,风度翩翩,除了家世普通,其他都完美的令人无可挑剔。 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青春,都是这个男人陪她走过来的。 六年的感情,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感觉上更像是温水煮青蛙。 虽然平淡,却也真实。 她曾以为这就是爱情,也曾想过就这样一辈子。 只可惜,他辜负了她。 和她的大学同学兼好友,也是刚刚过门的继母夏沫的妹妹,夏音,睡在了一起。 这件事发生后,让江晚深刻的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 就是以后无论谈恋爱还是交朋友,都要找门当户对的人。 只有这样才不用担心对方图你什么,也不用顾虑谁高攀谁。 简单,不累。 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林城一家高级私立医院门口。 江晚并没有来过这,只听说这里的住院费,每天都高达六位数。 私密性和安保性都极高。 她想,这就是为什么江明章病重住院,外界却没漏半点风丝儿的原因吧! 深吸了一口气,江晚提起裙摆,跟在老李身后,来到了位于三楼的高级病房外。 门虚掩着,江明章厚重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敏敏啊,这一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了,你和小晚年龄相仿,却比她懂事太多,能够和你成为夫妻,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天待我已经不薄,就算这次不幸挺不过去,我也能闭上眼睛了。” 夏沫听后,立刻红了眼眶,纤美的双手赶紧握住江明章的手,“明章,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夏沫低下头,将江明章的大手覆上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还有我们的宝宝……” “啪啪啪……” 江晚拍出一阵有节奏的掌声,打破了病房内两人的含情凝视。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一家三口人煽情的场面——” 夏沫看见江晚,赶紧抽回手,抹掉脸上的泪,一副紧张又略带恐惧的样子。 楚楚可怜的,让她这个女人看了,都莫名生出几分想保护的冲动,更勿论江明章这样尝尽金钱权利,骨血里大男子主义横行的男人了。 不可否认,过去确实是她小瞧了夏沫。 抛开她利用夏音和自己的关系,接近江明章不谈,单单让江明章不顾一切的娶她过了门,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太太,就足可以看出她隐藏的手腕和城府。 在这一点上,夏沫和妹妹夏音很像。 虽然都在她面前极力掩饰自己的本性,可时间久了,声色犬马,利欲熏心的上流生活,还是让她们变成了她最讨厌的虚伪贪婪的样子。 问她失望吗?好像并没有。 从小到大,对这种事情,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 多少会有些感慨罢了。 “小晚来了,你爸爸这几天常念叨你,还经常和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江晚踩着高跟鞋,噙着笑,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未褪的晚礼裙搭配裸妆、裸唇,轻熟有余,又仙女范儿十足。 她的出现,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夏沫,瞬间黯然失色。 同时也让人知道,有一种高贵优雅,根本无需张扬的打扮与明艳的妆容。 她对夏沫俏皮的眨了眨眼,语调里带出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噢,然后……是不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不孝?当初就不该生下我……” “江晚——” 江明章喝厉,“夏沫现在是我的妻子,注意下你说话的口气,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江晚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对此并不以为然,“爸,夏沫只大我四岁,跟我差不多属于同龄人。同龄人之间,说话没必要那么客气吧?那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过生分了?好像我在故意针对她欺负她一样。” “还是……” “爸您娶了夏沫后,只把她当家人,把我这个前妻生的女儿当外人?所以觉得我碍眼,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夏沫脸色一白,伸手覆上江明章的肩头,阻止他继续发怒,随后僵硬笑道,“怎么会呢小晚,你多心了,其实你爸爸很疼你的,就连熟睡时,都喊着你的名字。” “我知道我和明章突然结婚,让你一时很难接受,不过,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不论我们生不生活在一起。” “真的呀!”江晚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缕头发,眸光潋滟,“怎么办,说的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江晚!”江明章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呀!” “哟,别呀,气死您,我岂不是连个名媛的头衔都没有了,我可是衷心希望您长命百岁的。” 江晚正襟危坐,笔直粉嫩的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脸上的慵懒尽退,“说正经的,其实我今晚来,是想爸给我兑现当初的承诺。” “什么?”江明章剑眉微拧,似在回想。 “当初我出国留学时,您说只要我顺利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专业毕业,就奖励我江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一张刷不完的金卡,和一辆千万以上的跑车。” 第4章 话落,江明章的脸色瞬间阴郁了起来,不知是在为当初的话后悔,还是因为她当着夏沫的面,说出了他当初对自己承诺。 只是这些对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需要他兑现承诺。 “为什么突然提起?” “追男人用呀!”江晚一脸认真,”而且,我怕时间长了,您再忘记了。” 江晚的话,一下子就掐中了江明章的死穴,要面子的死穴。 “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一个都不看,结果却跑来跟我说追男人。江晚,你好歹也是林城上流名媛,别整天像个没有人管的野孩子似的,你的家教都上哪去了?” 她将涂的鲜艳的指甲放在眼前摆弄,字字句句说的缓慢,“怎么?怕日后传出江明章的女儿没有好家教的名声,很难商业联姻为您扩大事业版图,觉得愤怒,觉得失望了?” “我就是很好奇,当时您信誓旦旦的跪在母亲面前,许诺出这些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的真心?”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提起旧人旧事,江明章的面容有轻微的松动,拍了拍肩膀上夏沫的手,带着商人特有的口吻说道,“再等一等吧,等你结婚的时候,这些……作为陪嫁。” 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来,也不过是想要这么一句话。 目的达成,她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 临走出病房门,江晚温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爸,您知道疯人院里的太阳是几点升起和落下的吗?您知道那里的每分每秒是怎么度过的吗?” …… 出了医院,风吹起披散的波浪长发,滑出优美的弧度,她迎着风,走在下雨的街头。 这个季节,正是林城玉兰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满街花香馥郁,芬芳迷人。 玉兰花,刚好也是母亲邓影心最喜欢的花。 她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和江明章就是在玉兰花树下相遇的,那时候散落的花瓣沾在白衣俊朗少年的衣上和发上,好似梦中人一般。 一眼,便注定了这一生。 身后有车笛声响起,她仰头逼-退眼里的湿-润,上了车。 老李知道江晚回国后,一直居住在三环路旁的青龙湖公寓,那是她十五岁时,江明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窗外的繁华夜景不断的后退,逐渐消失成点,她觉得闷,降下车窗,带着潮湿的风透进来。 不知怎么,满目的热闹繁华,却让她衍生出更多冰冷的回忆来。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假寐。 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两点了。 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她直接上楼进了卧室沐浴。 十几分钟后,她裹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落地窗没关,米白色的窗纱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 她走过去关掉,然后整个人直接摔进床里。 正准备入睡,枕头旁的手机却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软声软语,在深夜里显得尤为好听,“晚晚,我们见面聊聊?” 这是她知道梁明冬和夏音睡过后,夏音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江晚的困意没了一半,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聊什么?聊你不声不响的跟了梁明冬?还是聊你的忏悔?” “晚晚,平心而论,我不欠你什么,明冬更不欠你什么!你别输不起,就对我和他冷嘲热讽的!” 或许,觊觎一旦泛滥成灾,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强取豪夺。 江晚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谦和从容,云淡风清,她说,“夏音,是我输不起,还是你赢不起?如果我现在松口原谅梁明冬,你觉得他会选择你还是我?” 夏音似乎沉吟了一会儿,声音依旧低低柔柔,“晚晚,苏朵的那些视频我有备份,所以,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明冬和我姐。” “威胁我?”江晚掀开薄被坐起身,倚在床头上,低低的讥笑出了声来,“夏音,你就这点能耐了?” “晚晚,我没有父母,从小便和姐姐寄人篱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而明冬,是我最爱的男人……” 夏音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陈述,“如果唯唯诺诺能相安无事,我也不愿咄咄相-逼。” 江晚一直自诩是个豁达圆融,懂得进退的人,虽然眼里容不下沙子,但凡能忽略的,她都会尽量忽略。 可夏音和梁明冬的这场狗血感情大戏,却硬生生的把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握着纤薄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意更浓,“这么听起来,无辜的倒是你和梁明冬了?” 话落,两端皆沉默了下来。 都知道,针尖对麦芒,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音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传来,终于说出了深夜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说,“晚晚,我希望你能和明冬说清楚,明天晚上七点紫夜,他会在那里等你,应该说什么,你那么聪明,想必不用我说也都清楚,对吗?” 挂断电话,江晚缩紧手臂,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出神很久。 直到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她才重新躺回去。 心乱如麻,夏音的那句关于苏朵视频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那些被她强行封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呼啸而来,一刻不停的凌迟着她的心。 自从苏朵出事后,她的睡眠就不好,今天同样如此。 且因为夏音,恐怕再难入睡。 …… 隔天七点,江晚准时出现在了紫夜,一袭雪白色过膝长裙,勾勒出她柔软曼妙的身姿。 紫夜,是林城最昂贵,也是最顶级的私人会所,能来得起这里消费的人,大都非富即贵。 说实话,这种地方,她来的次数并不多,有限的几次,都是和苏朵一起。 沈廷遇放下空酒杯,无聊的转动吧椅,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抹与这里几乎不相容的白色身影。 她左右环顾着,似乎在找人。 他拿过红酒杯,轻轻的嘬了一口,对身边的裴屿森说道,“老裴,你刚拒绝人家见面,人家就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啧啧,这姑娘得有多爱你。” 裴屿森顺着沈廷遇的手势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人群堆里分外耀眼的江晚,深黑的眼底瞬间就多了三分不知名的情绪。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羡慕的话,我可以建议伯父给你多安排几场相亲。” 沈廷遇赶忙收敛了脸上的幸灾乐祸,一本正经的说道,“关于这姑娘的传说,我知道不少,有时间说给你听,哟……她走过来了。” 江晚对这里不熟,找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梁明冬。 不经意的转头,目光恰好跌入不远处一道幽深的目光里…… 第5章 那里面浮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好像在诉说她的不自量力。 是不是从昨晚开始,她和裴屿森之间就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了? 即便,真的只是凑巧。 “我要说好巧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过矫情了?” 裴屿森慵懒的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杯中鲜红色的酒液随着晃动,漾开一圈圈地涟漪,在绚丽灯光下,散着层层迤逦的魅惑,他浅饮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有一点。” 江晚笑的落落大方,上前一步,白藕似的双臂大胆的圈上男人的脖颈,娇唇凑到他的耳边,语气轻柔,尾音撩人,她说,“阿森,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我可不是个愿意缠人的女人。” 男人兴致颇浓的与她对视,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回应,“江小姐,你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顿了顿,吸了一口烟,薄薄一层烟雾后,那双微眯的眸子,沉静、清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者说,江小姐就喜欢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江晚眨巴着一双翦水秋瞳,温柔一笑顿生万种风情,“这话放到以后说,我今晚真的不是来找你的,阿森。” 然后直起身,看见他身后有些愣住的沈廷遇,调笑道,“你朋友?挺帅的,和你一样,又老又帅。” 大概几秒种后,沈廷遇才反应过来,看过去时,女人纤细的身影已经优雅的靠近角落里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 “什么叫又老又帅?现在的姑娘损人都不用带脏字的?” 沈廷遇有些哭笑不得,“老裴,不得不说,这姑娘的伶牙俐齿,今后够你喝一壶的了。” …… 弥漫着微弱昏黄色灯光的角落里,梁明冬的身影被暗淡的光线拖的老长,他的面前摆满了空酒瓶,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梁先生借酒消愁,有心事?” 江晚坐到他的对面,眉眼间带着盈盈笑意,“哦,不对,梁先生如今事业爱情都春风得意,应该说把酒言欢才对。” 梁明冬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疲惫,“晚晚,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瞧得起我?” 不管六年的感情怎么样,没有人会真的无动于衷,江晚也一样。 “等闲若得东风顾,不负春光不负卿,梁先生,请问你做到了吗?” 梁明冬沉默了下来,倒了杯酒,酌饮而尽。 江晚蹙了蹙眉,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梁先生,你和夏音之间的这场八点档狗血感情大戏,我并没有兴趣参与,也没想过要参与,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说着,她看向吧台的方向,目光深情款款,“毕竟……我不想在现男友面前,落得个与前男友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罪名。” 梁明冬失意苦笑,但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温柔,他说,“晚晚,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推了一杯酒过来,清亮微黄的液体盛在透明的酒杯里,她对酒虽没什么研究,却知道,这是白兰地。 沈廷遇续了一杯酒,转过身来,正要给身边的人倒酒,却不小心瞥到角落里卑鄙下流的一幕,忽的笑道,“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见的不是什么正经朋友,估计这姑娘今晚要遭殃。” 裴屿森挑了挑剑眉,接过酒杯,慢条斯理的喝着,“吃亏是福,这样她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个世界有多险恶。” “唉……” 沈廷遇摇摇头,难得叹息,“就是有些可惜了,上层圈里,很少能碰到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梁明冬已经起身离开,临走前的话语还清晰的徘徊在江晚的耳边,他说,“江晚,我是……真的爱过你。” 或许曾经的爱都是真的,只是掺杂了利益后,所有的一切也就变了。 江晚眼前一片朦胧,重重叠叠的人影不断的摇晃着,刚刚的那杯酒似乎格外烈,像一团异样的火,从腹部燃烧升腾至全身,连指尖都热的不像话。 这种感觉很不好,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她不是无知小姑娘,身体的反常提醒她,那杯酒里很可能被梁明冬动了什么手脚。 来不及细想,她用力撑起身体,保护自己的本能告诉她,必须在彻底失控之前离开紫夜。 江晚跌跌撞撞地往出走,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因为眩晕而变得模糊不清,旁边几个盯她很久的男人见状围绕了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男人,身着高档淡蓝色休闲衬衫西裤,隔着晶亮迷离的酒杯放肆的打量着她白裙下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小腿,在摇曳的灯光下格外的引人犯罪。 “小姐,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却强自镇定,“对不起,请让一让。” 蓝衣男人再次挡在她的面前,将杯中的酒饮尽,“被下了药,你坚持不了多久,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疼你的。” “不关你的事,走开!”江晚往旁边躲了躲,打算绕过去。 “这脾气够辣,我喜欢。” 蓝衣男人再次挡住江晚的脚步,挑起她尖细的下巴,语气油滑,“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辣!” 话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和轻浮的笑声。 “走开!” 江晚意识愈来愈模糊,热气上涌,身边的一切渐行渐远,所有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她用尽毕生力气想推开身前的男人,可却被男人轻松的揽到怀里,动弹不得。 “小姐,我说了,你坚持不了多久。” 身体叫嚣着的欲望慢慢征服理智,在那恍惚不明的视线中,她却依然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果眼睛会说话,那里面应该写满了乞求。 此刻的她就像大海中浮沉的溺水人,风急浪高,波涛汹涌,她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也只有裴屿森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男人握着酒杯,若无其事的偏开视线,果然,他的反应,和她料想的一样。 那样的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第6章 药效猛烈,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变得很沉重,刚刚还有点思维的脑袋此刻又空白了起来。 蓝衣男人弯腰直接横抱起江晚,唇息靠近她的耳廓,细细摩挲,“宝贝儿,我们回家吧。” 周遭的人看见,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要知道,在紫夜这种地方,ONS是家常便饭,谁也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去得罪别人! 直到那抹清淡的轮廓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回头,就见沈廷遇很奇怪的看着自己。 “这么铁石心肠的看着那姑娘被人带走?真不打算帮?” 沈廷遇拿起酒杯向裴屿森示意,两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果非要找个挡箭牌,这姑娘我瞧着挺合适。” “你今晚的话似乎格外的多。”裴屿森蹙眉,顿时失了喝酒的兴致。 放下酒杯,从吧椅上站起来,拿过吧台上的手机和车钥匙揣进西裤的口袋里。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喝,酒钱一会记我账上。”说完半转身,捞过椅背上的烟灰色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处,便阔步朝门口走了去。 沈廷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喂,老裴别走啊,我自己喝有什么意思,就当我刚才在放屁,老裴,老裴……” ……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绵密的细雨,不大,却透着股凉意。 裴屿森将搭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穿到身上,沉步朝会所前的停车场方向走去。 按遥控开了烟色宾利车门,他矮身坐进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余光却瞥见另一边车影闪过,有软糯的女声从降下的车窗传来。 他的动作一顿,从车里摸出一根烟来。 火光一闪,点燃夹在指间的烟,手臂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在周围稍暗景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雨刷器来来回回的摆动,发出吱吱的响声,他打开远光灯,从前风挡玻璃上那片扇形的区域正好能看到路上那道飞驰的车影。 眸子微眯,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他才发动引擎,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飙了出去,在朦胧的雨幕中笔直的前行了大概几百米后,追上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他连续闪烁大灯,近远光不停转换,同时猛按喇叭,对方注意到,慢腾腾的降下车窗,看到是他脸色突变。 在林城,裴屿森这三个字,不仅仅是个名字。 他玩转阴谋与人心,手握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和他作对,就等于在和钱作对。 “前面红绿灯路口,把人放下。” 蓝衣男人吓得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好的,裴先生。” 一阵天旋地转后,便涌来一股凉意,江晚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冰凉的触感,让她满足的喟叹了声,只想不停的靠近,再靠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她不由自主的扭动身体,胡乱的磨蹭,白裙肩带滑落至手臂,露出光洁如玉的长颈美背,男人的眸光深谙,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坐好,系上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本是清冷的音色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低沉沙哑,性感好听。 江晚眯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成效甚微,她除了能看清一个男人的轮廓,其他的都变成了影影绰绰的背景。 裴屿森发动车子,将车窗降到最低,夜晚的凉风从窗口急速的灌进来,把她如墨的长发吹的飘扬起来,迷乱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她身前那片动人的风景。 头顶上方有道刺眼的光传来,混沌的思维让江晚根本无法感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隐约的知道,她被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旁边有男人在讲电话,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可在这静谧的房间里,那声线却仿佛散发着罂粟般致命的诱惑。 “听你的声音不对,今晚喝了很多吗?” 干净明澈的女声从电话的那端传来,男人听后,面容有轻微的舒展。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酒的后劲上来,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嗯,估计一会开不了车了。” 江晚像是中了这声音的蛊毒,不断的吸引着她发热的脑袋和身体。 她踉跄的走过去,贴近那道声源,想借此缓解身体里的痛苦和难耐。 裴屿森放下手机,正准备离开,却被女人一双莲藕似的手臂从背后圈住了腰身,即便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放手。” 他握住江晚的纤腕,然后毫不怜香惜玉的甩开,江晚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跌在了前方那张皮质沙发上。 江晚仰着头,在酒精和药物的麻醉下,那双如泉水般清澈至极的眸子氤氲起一片迷离的水雾,精致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绯红色,“好热,好难受,求你帮帮我。” 裴屿森扯了扯领带,没再看她,往出走去。 帮她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你别走——” 一袭单薄的白色身影冲了过来,他没有防备,直接被她掼过来的力度趔趄的向后退了几大步,宽厚的背脊抵在了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身前,毫无疑问是女人柔软的身体。 她踮起脚尖,红唇急切的吻上来,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偏生带着撩人心扉的力量。 他高大的身形徒然一僵,战栗感刹那间遍布全身。 这个时候的男人本就意志力薄弱,对一个喝了酒,已经不甚清醒的男人来说,更是极大的考验。 密闭的房间,昏黄的灯光,孤男寡女,纠缠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为失控埋下了最好的伏笔。 下一秒钟,他便扣住她的后脑,指间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低头,重重的回吻住那张被酒水润红了的樱唇。 暗夜,酒精,激增的荷尔蒙,一切显得好像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地板上凌乱的衣服四处散落,一路沿至床下。 这一夜,月光如水,是一室的缠绵旖旎…… 第7章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浅灰色的天鹅绒窗帘隐隐绰绰的照射进来,一道道细腻的光粒,洒在女人尖细的小脸上,真丝绒被掀开一角,纯白色的床单上赫然多出了一抹嫣红。 江晚慵懒的动了动,身体传来的酸痛,像是经历了一场车祸。 她警醒的睁开了眼睛,无数记忆碎片一齐涌向她昏昏沉沉的大脑,让头昏欲裂的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被子下赤果的身体,凌乱的头发,遍布的吻痕,和床单上那抹殷红,都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一切。 而昨晚,是她的第一次。 她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那个男人的影像,可最终,只隐约记起男人的身形很高大,眼睛湛黑深邃,唇齿间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烟草味。 其他的,几乎一无所获。 江晚捂住还在犯疼的太阳穴,艰难的坐起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现在身处的房间。 看布置,这里应该是某个高档星级酒店,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一丝男人待过的痕迹,若不是身体上留下太多证据,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然她真的会认为昨晚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和梁明冬在一起六年,即便没有爱到刻骨铭心,也希望分开时能做到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事实证明,这只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 他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他对夏音的爱护,和对自己的无情。 也许他昨晚临走时说出那句我真的爱过你时,就已经把他们之间仅存的一点情分,给自动泯灭掉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得不再次佩服夏音的心思,一步一步,机关算尽。 哪里还看得见当年仰人鼻息,受尽白眼的样子。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的号码,江晚慌忙接起: “江小姐,我是疯人院的护士小王,刚刚您母亲趁我换药偷跑到楼顶天台上去了,非要吵着见您父亲,给您父亲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我们护士和医生都已经束手无策了,您能不能立刻赶过来?” “尽量稳住她,我马上赶过来。” 下床,她捡起地上那件布满酒渍的白裙子,匆匆套上,便离开了酒店。 四月天,林城的雨说下就下,层层的雨云弥漫开来,遮住了刚刚还晴朗的天空。 出租车行驶在湿滑的街道上,车胎与地面的积水,发出的巨大摩擦声,扰得她更加坐立不安。 江晚不断地给江明章打电话,那边先是无人接听,她再打第二次时是盲音提示,接着打时,那边直接关了机。 她只好放弃了拨打,也不再寄希望于江明章的身上。 可能,从这份爱变成母亲这方一厢情愿的委曲求全时,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在催促了大约十几次后,车子终于行驶到了林城市郊的一家疯人院门口。 江晚付了钱,几乎狂奔到住院楼。 护士小王看到她,赶紧走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江小姐,您可算到了,我带您上去……” 小王才毕业没多久,经验不足,再加上病人是在她值班期间跑到天台上去的,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工作不保不说,还很有可能掏一大笔赔偿金,这事搁到谁身上,都是不小的麻烦,也难怪她会害怕。 江晚连忙点头,“好,我跟你走。” 乘院长的专用电梯直达顶楼,就看到母亲穿着单薄病号服,坐在天台边缘上,细雨将她的头发和衣服染湿,风一吹,好似随时会消失一样。 周围聚集了不少医生和护士,看到江晚,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邓影心转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江晚,瞬间露出一抹柔美的笑。 “晚晚来了,爸爸呢?”邓影心奔过来,向江晚身后看去,只看到一群医院的工作人员站在那,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男人身影。 “妈,我们下去吧,你都淋湿了。” 邓影心挥开江晚伸过来的手,心里的落空和失望,让她的眉眼间浮出一丝癫狂,“我问你爸爸呢?你哑巴了?” 江晚微红了眼眶,所有的话像是棉花一样堵在喉间,半晌才说道,“公司忙,他抽不开身……” “你骗我!”邓影心几近嘶吼,涣散的瞳眸逐渐失去了焦距,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疯狂的臆想中,“他很爱我的……” “我们散步的时候,他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蹲下来给我系鞋带。我胃痛的时候,他会寸步不离的整夜守着我。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时,骨子里大男子主义浓厚的他,会抱着我哭的不能自已。” 邓影心神情恍惚的退后了几步,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他那么爱我,知道我想他,一定会飞奔到我身边的,一定会的。” “明章,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好不好,我一定会乖乖的听话,明章,明章……” 邓影心缩紧肩膀,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对着冰冷的空气,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念着。 江晚拉住邓影心,心疼的像是要窒息,“妈,我们下去吧。” 邓影心喊着喊着,便笑出了声来,笑的面目狰狞,就连削瘦的肩胛都耸动了起来。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何处了,整个人空洞的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行尸走肉般,只是空有一副精致的皮囊。 “明章,你在哪里,明章,明章……” 一阵风过,邓影心缓缓的转身,眼前出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影像,她甩开江晚,激动的扑过去,“明章,你别走,等等我……” “危险,快拦住她。” 院长浑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然后是一阵凌乱无章的惊呼声和脚步声,江晚像是被人点了穴,站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邓影心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雨丝如雾,打湿了脸颊,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 手术室外的灯光打在江晚毫无血色的脸上,泛着惨淡的苍白,她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夜里的十一点多了。 不知不觉,邓影心已经被推进去十几个小时了。 她情绪不安的弯下腰,手肘抵着膝盖,将脸庞深深的埋进两只手掌间,有湿润的感觉在指间蔓延。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等到手术室外的灯光熄灭,门缓缓打开,主刀医生随后走出。 江晚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幽静的长廊上,显得突兀而刺耳。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声音略显沉重,“邓女士生命已暂无大碍,只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多处骨折受损,以后的人生恐怕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了,当然,如果积极接受复健,也不排除奇迹出现的可能。” 江晚只觉得耳内轰鸣一片,脑袋空落落的,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邓影心紧接着被推到加护病房,江晚坐在病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护士查房请家属离开,她才离开了疯人院,回到青龙湖公寓。 淋浴过后,她端着一杯红酒,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墙上英式挂钟时针指在凌晨的一点钟。 她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嘟声响了很久,男人清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带着几分被吵醒的惺忪和慵懒。 “裴先生,晚上好。” 第8章 不是阿森,不是裴屿森,而是裴先生,疏淡又礼貌。 不仅拉开了两人的关系,更放低了姿态。 “这么晚了,江小姐有事?” 江晚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淡淡笑道,“没什么事情,昨晚我没打招呼就跟别的男人走了,怕你不高兴。” 电话那头有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传来,并伴随着他细微的吞吐烟雾的声音,“怎么?在怨我没有帮你?” 江晚眺望着远处某个不可及的夜色,没有半分自怨自艾,“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帮,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话落,是几秒的沉寂。 江晚微微抿唇,故意放缓了语速,有些字斟句酌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筹码了,你还愿意和我合作吗?或者说,你能接受我这个身体吗?” 从交易的开始,她就没想过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试问,从古至今,哪个功成名就只手遮天的男人,会允许一个女人在他的身上轻易的空手套白狼? 更何况,成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本来就水到渠成。 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规矩摆在那,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她的心里也都清楚,明白。 男人深思吟味了一会儿,清隽低沉的嗓音里蕴含了几丝清浅的笑意,自薄唇轻缓的吐出,“唔,这要看你的表现。” 江晚眼中的浮光微微闪动,继而快速的平静,“裴先生,我只需要两年,这期间,你和裴予小姐的事情,我会当好隐形人,并且还会帮助你和裴予小姐得到裴老夫人的认可,两年后,我让出裴太太这个位置,如果食言……”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夏日的阳光在荡漾,在深夜的现在,听起来格外的舒服而又魅惑,“似乎到这话的时候,都应该发个毒誓,来达到效果,那我也来一个好了,如果食言,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好了。” 一时间,深浓的夜里,安静的只剩下那端男人吞云吐雾的声音。 江晚承认,她摸不透裴屿森的情绪,尤其两人之间还隔着冰冷的无线电波,使他的情绪愈发的让人捉摸不透,难辨深浅。 这感觉就像即将要被审判的犯人,等待着判决,对其他的,几乎毫无所知。 裴屿森迈开长腿下床,高大的身影立在露天阳台外,他吸了口烟,香烟的尾端亮出的红光,在一层薄薄的烟雾后,照亮了他那张映在落地窗上棱角分明的脸。 “听口气,像是不想活了?我以为江小姐玩的很开,不需要我的帮助,用我说声对不起吗?” 江晚语气随意而平淡,带着几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哀,“都差不多啊,我本来就没想过活很久,裴先生,林城上层社会里流传着的江晚,相信你一定有所耳闻,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几乎都在争相传骂,所以,像我这种妖精祸害,早死早托生的啊!” 她生在名门世家,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那又怎么样,她的人生,注定只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不知开始,没有结束。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三千名利场,里面的光鲜热闹总像是一场烟花表演,绚烂绽放过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福利这么好,又这么坦诚,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弄垮江家。” “同归于尽?” 男人转过身,宽阔的背部慵懒的倚向阳台的黑色雕花栏杆,他弹了弹烟灰,神色更淡,“江小姐,选择我,不一定是你最好的出路,趁现在一切还没有开始,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当然,予儿的救命恩情,我不会忘。” 江晚不傻,听明白了裴屿森话里的暗示,引申一下,就是说她年轻气盛,考虑事情不周全,还不懂得计较后果。 对他来说,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也是一个无法预料的意外,而他,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意外。 如果可以,他更喜欢用钱解决一切。 “裴先生,有句老话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形容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人。于我来说,这就是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或者血本无归,或者如愿以偿,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 抽完最后一口烟,男人碾灭手中的烟头,风带起烟蒂的火星,瞬间就被潮湿的空气偃熄,消失的无影无踪,“知不知道,偏执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裴先生,我走的也不是清纯可爱萌妹子路线啊!”她故意曲解他的话,也可以说,她在试探他的容忍程度。 随即,那端又是一阵沉默。 电话长时间的静寂令她有些心慌,她刚要开口,就听到男人被夜色氤氲的格外缥缈的声音传来,他说,“江晚,奉劝一句,接下来的游戏就不可能那么好玩了。” 说完,电话被挂断,嘟声在深夜里,显得异常沉重刺耳。 这大概是接触裴屿森以来,他最正儿八经的一次对她的提醒和警告。 可路既然已经走了,她就没想过回头,无论结果如何。 …… 裴屿森走进房间,关掉通往阳台的门,房间的空调冷气开的有些大,他调低了一些。 正准备上-床睡觉,刚刚放下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他滑了下通话键,沈廷遇干净淡漠的声音隔空传来,带了丝兴味,“老裴,听小予说,昨晚你喝完酒没回裴宅,你去哪了?” “凌晨一点多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沈廷遇嘿嘿笑,单手利落的操控着方向盘,“我刚搓完麻将,想起小予的话,一时没忍住——” 裴屿森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在酒店。” “不对啊老裴,你很少在酒店过夜,跟我说说,是不是禁欲太久忍不住啦……” 裴屿森蹙眉,拿过床头矮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整天跟个娘们儿似的那么八卦,我就是喝多了,很平常的在酒店睡了一夜,这么说,能明白了吗?” 沈廷遇笑的很贱,贼兮兮的说道,“明白明白,我明白。” 裴屿森挂掉电话,扔到一边,隔着青白烟雾,眯眸沉思。 昨晚的酒后劲很大,以至于早上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酒店的床上,记忆大都断断续续,只依稀记得油门的引擎声,女人的声音和拥抱的温度。 一切真实的就好像是他做的一个香艳旖旎的梦…… 第9章 第二天一大早,江晚就起了床,到厨房亲自动手做了点补品,准备拿到医院去。 出门前,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底泛着青色,便拿过包里的BB霜遮盖了下,然后匆匆的赶去了医院。 邓影心还没醒,她把补品拿进去,护士提醒她只能待十分钟。 坐在病床边,江晚和母亲说了很多话,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亲昵又温馨。 虽然她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直到手机设置的提示时间亮起,她才起身走出病房。 正准备离开,特护病房的护士便递来厚厚的一沓单子,“江小姐请留步,这是您母亲近期的医药费和住院费,有时间的话,请您尽快缴纳一下。” 江晚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忍不住疑惑,“江氏每个月不是会定期往里面打钱的吗?” “哦,江小姐是这样的,江氏那边的人通知说今后不会再续费。” 江晚秀眉微拧,“好,我知道了。” 走出医院,她再次拨通了江明章的手机,就在嘟声马上要结束时,电话被接通。 对面的场景好像很安静,她大致猜测是在会议的中途。 “小晚,有事?”接电话的人,是夏沫。 “怎么?江明章妻管严的连我这个女儿的电话都不敢接了?”她干净的眉眼间扬起一丝揶揄,语气放得十分轻柔,“还是说,江氏要改名换姓了?” 夏沫似乎在走动,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几秒后,伴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她平和的嗓音再次传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小晚,你也不小了,又那么聪明,在人情世故方面,想必比我还要深谙其道。这些年下来,每年不算上生活费,单单医药开支就是几百上千万,不藏私的说,明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再说,你已经毕业了,也该自力更生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靠你爸爸吧!” 江晚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后排,用极其无奈的语气说道,“请问夏小姐话里的自力更生指的是什么?如果指的是抱住有钱人的大腿,顺藤摸瓜向上爬,估计这本事我还真学不会,毕竟,咱俩出身不一样。” 夏沫深吸了一口气,声调明显冷了许多,“小晚,我嘴笨,说不过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明章问心无愧就好了。” “小姐,去哪里?”前排司机回头询问正在打电话的江晚。 江晚将手机拿离嘴边一些,说道,“江氏集团大厦。” 显然,她和司机的对话,夏沫都听到了,“小晚,明章他不在,你来了也见不到他,顺便提一嘴,你爸听从了我的意见,冻结了你所有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 夏沫有意的将她和江明章隔离开,又断了她所有的财路,看样子,是要把她往死胡同里逼。 “这么有自信?”江晚嘴角微微漾开一个弧度,轻笑了一下,“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一下喽,看看到底是谁笑的比较久。” 挂断电话,江晚对司机改口说道,“师傅,麻烦掉头,去青龙湖公寓。” …… 车子掉头的同时,有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江晚点开,发件人显示夏沫。 “对了小晚,忘了说,青龙湖公寓已经被我拍卖了,怎么办,今晚你很有可能无家可归了!” 隔着屏幕,江晚都能想象到夏沫发信息时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她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按掉屏幕开关,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房子被拍卖掉了,她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 好在当初回国仓促,公寓里并没有太多她的东西,只是一些细碎物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拖着拉杆箱下了楼。 换好鞋子,她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公寓里的一切,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 十五岁那年,毫无疑问是江晚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年。 那一年,江明章大手一挥,购下这幢千万豪宅,送给她当生日礼物,人们都说,他简直把她这个女儿宠上了天。 也是在那一年,弟弟江晋因车祸意外去世,隔天,他就用最卑劣的手段,逼母亲离了婚,人们又说,他太重男轻女,对发妻简直无情无义,没有感情。 时光嗖的一下,从眼前掠过。 当年轰动整个林城的豪门离婚官司,早已淹没在了世人茶余饭后的洪流中。 门厅的灯光还和当年一样,散着明朗的黄色,温暖和煦,昔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将门轻轻带上,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纤细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飘浮的浓雾中。 …… 晚上八点。 黑色镂空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烟灰色宾利车子缓缓驶进别墅,车前灯所能目及的尽头,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女人娇小的身子正倚着粉色拉杆箱,她塞着耳机,眉眼弯弯的盯着屏幕,上面的光投在她小巧的脸上,折射出晃人眼的光晕。 裴屿森按了两下喇叭,声音在偌大的别墅里面回荡。 他踩下刹车,落下车窗,看着已经走到车旁的江晚,抽烟的手臂慵懒的探出一半,衬衫微挽,露出手腕上精致的机械手表,尽显成熟味道。 “我没来错地方吧?” 裴屿森眯眸吸了一口香烟,举止间带出融入骨髓的优雅和尊贵,语气很淡: “还是江小姐来错地方了?” 第10章 他话里隐晦传达出的逐客令和不满,她都听懂了。 可她思来想去,来他这儿寻求庇护,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走。 江晚弯腰,对上他深邃的眸光,说话时,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透着别样的娇俏,“据我所知,你为了避开心思缜密的裴老夫人,怕她发现你和裴予小姐之间的蛛丝马迹,自己在外面居住,很少回裴宅。” 裴屿森缓缓的靠向车座椅背,吸了口烟,轻轻地呼出去,然后隔着缭绕的烟雾打量她,“和你有关?” 这个男人,受过多年上流社会的熏陶,即便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从温文尔雅的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动听,撩人心弦。 总而言之,就算他现在放个屁,江晚都觉得是香的! 江晚笑了笑,底气却并没有脸上的那么足,“夏沫冻结了我所有的信用卡和银行卡,还拍卖了我的房子,所以,我现在没钱,又没工作,还……没有地方住。” “今晚来,就是想让你好心收留我的。” 她回身指了指身后的拉杆箱,低眉顺眼的,很不像她平日里千金大小姐的作风。 结合前几次给人的各种印象,多变的样子,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就连身处话题中心,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物的裴屿森,都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记得江小姐说过,钱你们江家有的是,并不缺,那现在这副穷酸落魄样,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感兴趣。 “如果想要裴老夫人相信你非我不可,你怎么也要提前给裴老夫人一个信号啊,那么这个信号,就应该从你义无反顾的和我同居开始。” 这个城市,从来都不缺少传奇,而裴屿森无疑是传奇中的传奇。 毕业于美国尖端名校,出身林城赫赫有名的家族,中央军区司令裴铭的孙子,市长裴中河的独子,英俊多金,身家不菲,背景深厚,无人能及。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这样的出身,人生道路也注定要中规中矩,一板一眼。 别说和女人同居,就算和女性合作人出去吃个饭,都会被媒体写的天花乱坠。 他虽不置身官场,但从来都不影响媒体对这个家族,尤其是对这个家族里新一代掌舵人的想象力。 为了杜绝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就自动远离了喧嚣的中心。 久而久之,就成了众人眼里的绯闻绝缘体,禁欲系男神。 江晚盯着他,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其实你还可以理解成,我在行使女朋友的权利。” “江晚,我给你个竹竿,你还真敢往上爬?”裴屿森将手中的烟头捻熄在车上的烟灰缸里,毫不掩饰眸中的戏虐之意。 “你真的不肯收留我?”她眸光闪烁,委委屈屈的站好,却没有因为低声下气而给人懦弱之感。 裴屿森没说话,一副你自便的表情。 江晚转身去拖拉杆箱,夜色中,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既然这样,没办法,阿森,我只能去纪宅求裴老夫人收留我了。” 走出几步,江晚就听到身后有大力的开关车门的声音,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住,她随着力度,面向身前高大的男人。 “整个别墅,只有地下室能住。”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大的仁慈。 她清楚他的愤怒,理解他的为难,明白他的妥协。 可她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 江晚俏皮一笑,没敢让自己露怯,“看吧,阿森,爱情确实会让人变得义无反顾。” 裴屿森甩开她的手,没再管她。 高大的身影重新回到车上,发动车子,直到引擎的声音消失在车库里,江晚才迈开步子,拖着拉杆箱,一步一步的朝别墅门口走去。 别墅里的样子,和她想象的差不多,清冷,没什么人气儿,或许,对他来说,这种高档别墅也只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心不在这,噢,不对,应该说心上人不在这,住哪儿都不会是家。 …… 别墅的地下室是个恒温酒窖,能供人休息的,也仅仅是一张不足两米的双人休闲沙发。 江晚从拉杆箱里拿出一条毯子,就那么凑合着躺了上去。 她是个特别怕冷的体质,即使酒窖里的温度不算低,但她也觉得很冷。 将毯子又往身上拉了一些,拿过手机,准备上会儿网培养下睡意。 QQ有消息震动,她点进去,群里的高中同学正聊的火热。 “听说苏女神从英国回来了?不知道消息可不可靠。” “这么久没见,要真回来了,能不在群里吱声,张罗着聚一聚嘛,毕竟一起走过那魔鬼又疯狂的三年。” “最近总是梦到高中的时候,尤其是咱们苏女神的音容笑貌,一别多年,甚是想念 江晚扫了一眼,群组里,只有苏朵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 她正要在键盘上打字,就见那灰色的头像亮了起来。 “消息可靠,同学们,我从英国回来了,苏家大家长的生日宴,我怎么敢不回来。” 苏朵的消息一出,群里瞬间沸腾了。 “哟,本尊出现了。” “这么多年,苏朵,你消失的也够彻底的了。” “就是,还以为你被西洋文化熏染的近乡情怯了呢!” “前几天裴家千金的生日宴,我还碰到江晚来着,话说回来,当年咱班能被称为女神的,就你和江晚……” 这行字出现,叽叽喳喳的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和苏朵,显然成为了同学们说话时的一个禁忌。 有苏朵在的时候,没有人会提她,有她在的时候,没有人会提苏朵。 可能是太久没聊了,有的同学一时兴奋,忘记了这茬。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对啊,怎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说点别的……” 江晚默默的退了出来,自从出了事,她和苏朵,就注定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般的亲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彼此,渐行渐远。 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 可她真的好想知道这几年她过的怎么样,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 翻看聊天记录,搜索到了两个关键词,苏家大家长,生日宴。 苏朵说的这个苏家大家长,应该就是苏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她的爷爷,苏正臣。 如果没记错的话,苏朵的哥哥苏行东和裴屿森是校友,同兼好友,高中的时候去苏朵家玩,曾远远地看见过两人在校园并肩而站的合影。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苏正臣的生日宴,苏行东也会邀请裴屿森到场? 想到这,江晚豁然开朗,掀开毛毯,走上台阶,回到别墅客厅。 刚刚和裴屿森说话时,注意到他喝了酒,如果煮点清淡的粥喝下去,胃里肯定会舒服许多。 这么想着,她便走到厨房,径自捣鼓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