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夜色沉重。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慵懒而朦胧,床前,杨柔泪盈盈地看着安睡的女孩,思绪百转千回。 十三年前,她带着三岁的女儿上街游玩,女儿十分兴奋,蹦蹦跳跳地,又说又唱。她虽已育有一个儿子,可相比女儿,她更是喜欢,她觉得女儿延续了她全部的生命,她视她比生命还重要。一群黑衣杀手凶神恶煞地出现,他们个个武功高强,绝非等闲之辈。为了保命,她与杀手厮杀五个时辰之久,终于筋疲力尽地倒下了。 她捡回了一条命,从此跟丈夫和儿子隐居山林,然而,她的女儿从此失踪,再也找不到了。 十三年后,她终于收集到有关女儿的一点消息,她寻过去,才知道女儿的养母已死。而找到女儿的时候,她也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别太担心了,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沉重而温柔的声音从身后渐进。欧阳羽坐在她身侧,望了一眼昏睡的女儿,满是怜惜。 “是的,她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说得坚定,仿佛那就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001 春天,万树新绿,万花绽放。葱郁的树搔首弄姿,各式的花朵争先绽放,红橙黄绿青蓝紫,世间的颜色都被用来点缀这个花园了。 精致的回廊弯曲有致,亭台楼阁尽显高贵。碧绿的湖水,偶有蜻蜓划过,泛起小小的涟漪,层层叠叠的荷叶轻轻摆动。湖水尽处,假山相连,山的两边倾泻着两片瀑布,好似水帘垂下,煞有情调。 假山中间,有一处浅浅的山洞,两套大小石桌椅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个围棋棋盘。 此时,棋盘两侧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岁,妥帖的发髻里若隐若现有几处白发,他微微笑着,时不时宠溺地看着对面的女子。那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肌肤如雪,眼如黑玉,唇如桃瓣。她身着一袭嫩粉色的纱裙,犹如春天里的桃花仙子,我见犹怜。 “爹爹不准耍赖!”女孩扣住男子的手,瞪眼道。男子悻悻地撇了撇嘴,嘴角却是一抹得意的坏笑。 “欧阳羽,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下个棋也不安生?”杨柔端着果盘走来,虽是中年模样,眉眼间却难以掩盖高贵优雅的气质。 “就是就是,爹,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乎一盘棋的输赢呢。殊不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就算女儿赢过你,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啊,毕竟女儿所会的不都是您教的吗?女儿的优秀正是您这老师的功劳啊。” “瞧瞧这巧嘴,伶牙俐齿的,就像你娘,我喜欢!”欧阳羽说罢哈哈大笑。 杨柔笑意盈盈地说:“凌儿是我的女儿,当然不是等闲之辈!”说时难掩嘴角的骄傲之意。 正说笑间,一妙龄少女款步走来,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冲他们微点头道了声:“师父,师娘,凌儿!”说完便在欧阳诗凌一旁坐下。 “子青,你这一天都去哪里疯了,一天都没见你踪影?”欧阳诗凌笑嘻嘻地问。 “有一个女子,身世坎坷,我把她送回家,安排妥当了才回来。”唐子青笑答。 “哦?什么样的事儿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王小姐出身官宦人家,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因此把最好的都给了她,让她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谁知道,十七岁那年,她的父亲因病去世,她的母亲从此长病不起。为了养活母亲,她不得不替人家洗衣服,做女红,赚得些许的钱为母亲治病。本以为生活虽苦,可毕竟依靠自己的能力,过得也算心安理得。 谁料到,当地的恶霸看上了她,要强抢她做妾。王小姐为保贞洁,写了诉状去衙门。恶霸恼羞成怒,带了一班人去她家里闹事,把她母亲活活气死。末了,恶霸买通人证,指说王小姐杀害了自己的母亲,要求官府捉拿人犯。 王小姐孤身一人,斗不过恶霸,顿觉生无可恋,就跳下了‘鬼谷’。” “太可恶了。子青,你有没好好教训那恶霸?” “也许是天意,前些日子,恶霸在外面惹事,被人一刀杀了。恶霸已死,我想王小姐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恶人有恶报,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欧阳诗凌恨道,“要是让我看到这样的人,一定要他好看!” 杨柔轻敲欧阳诗凌的脑袋,故作严肃道:“你啊,就想着跑出去!” “娘,我真的很想跟唐子青一样,可以去外面的世界,去惩奸除恶。”欧阳诗凌一脸黯然。 “凌儿,惩奸除恶的事儿就交给大哥,你就乖乖在鬼谷当你的小公主。”一个英俊的男子径直跑了过来,他身着一身青色的长袍,步履轻盈,正是杨柔的儿子,欧阳诗凌的哥哥欧阳君越。 欧阳诗凌高兴地挽着欧阳君越的胳膊,甜甜地叫了声:“哥!”复又望了眼唐子青,道:“既然惩奸除恶是哥哥的责任,那为何要辛苦子青跑那么远的路?哥哥,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还是你想偷懒?” “最近事情比较多,确实人手不够,辛苦子青了!” “君越,你别听诗凌浑说,这些事情我一向都有参与,并没有与别不同。” 欧阳诗凌听得欧阳君越和唐子青的话,心下黯然:五年了,她只能呆在鬼谷,与世隔绝。每每听到别人说起外面的世界,她都充满向往,她渴望自由,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凌儿,别嘟着嘴了。下次哥哥一定给你带好玩的东西回来。”欧阳君越看穿了她的心事,哄着她道。 欧阳羽夫妇互相看了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 五年前,他们找到了欧阳诗凌,可她当时身中剧毒,生命危在旦夕。为了救他,欧阳羽强行封住她的穴道,与杨柔日夜翻看医书,配制解药。终于,她的命是捡回来了,然而,由于中毒太深,她体内的毒素并未完全去除,因此,她只能呆在鬼谷里静养。否则,体内的毒随时可能爆发,危害她的性命。 正文 2 天,阴灰。秋冬交替,风也有些凄凉。 在阁楼上安坐了一阵,只觉心里烦闷,便在书桌前,临摹卫夫人的字体。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字帖,一叠干净的宣纸,宣纸旁有几张写着褚遂良的字。欧阳诗凌最擅长褚遂良的字,后来为打发时间,便临摹了各种字体,几年下来,柳体颜体都习得不错,草书也能略通一二,小楷则注重在卫夫人的《名姬帖》上下功夫。 直写到中午时分,肚腹有些饥饿,她才收拾好笔墨,又看了一阵自己临摹的字。 园子里安静得只有树叶轻微的沙沙声,鸟声和虫声此时也不见了踪影。欧阳诗凌站在阁楼上,俯瞰整个园子,这偌大的园子,每到白天就显得异常冷清,而她也只能在这冷清中安静。远远眺望,能看到山谷的悬崖峭壁,那是看不到尽头的峭壁,却是谷底唯一的出口。五年了,几乎每一天,她都站在阁楼上眺望,几乎每一时侯,她心里想要出去的渴望都在膨胀。 不知不觉,她一路走,穿过翠竹林,穿过百花园,径直来到小河边。 清澈的河水涓涓流淌,清脆的水声在山谷中显得静谧而美丽。小河对面便是那万丈高的悬崖峭壁,峭壁上藤蔓交织,遮住了一方天空。这藤蔓,虽是天然而生,然而却是人为编织的,为的是有人从鬼谷上跳下来,这些藤蔓或者能救得一些人的性命。 欧阳诗凌坐在河边的岩石上,仰望这一方天空,她的眼中,全是对自由的渴望。心事笼罩,正自思考,一个女子出现在河边,她定睛一看,却是个生面孔。只见女子身着碎花罗裙,一头秀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清新自然气质如她,五官却像是泥塑那般精致,眉眼间尽是逼人的英气,只是,她的眼神哀怨,且带着很浓的恨意。 女子站了一会儿,便冲到峭壁下,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吗?”欧阳诗凌笑着问。女子怔了怔,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欧阳诗凌一番,冷冷道:“我在找出去的路口。” “是谁告诉你出口在这儿的?”欧阳诗凌好奇地问,五年来,父母家人从不肯透露鬼谷的出口,因此,纵然她渴望从鬼谷出去,却也没有办法。 “我跟踪了唐子青,她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只是我没能看清玄机在哪儿。”女子说着,又转头看了看欧阳诗凌,道:“你可知道?” 欧阳诗凌摇了摇头,道:“我帮你找找看。”说着,欧阳诗凌也在峭壁下摸索起来。这个峭壁除了上面交织的藤蔓以外,全是光秃秃的岩石。欧阳诗凌心想,出入鬼谷的出口是极为隐蔽的,除了父母哥哥还有青儿知道以外,对外人是不透露的,若是有其他人出入鬼谷,也一定会被蒙着眼睛出去。这样想,她知道这一目了然的峭壁处,一定不会是出口。 欧阳诗凌抬眼望见上面旺盛的藤蔓,顿觉疑惑:既然有藤蔓长得如此茂盛,必然有固定的水源,对面小河的源头也许就是这藤蔓的水源。她循着这个思维,往小河源头的方向找去,大概到了百米处,她凝神静听,便听到了水声。往水声的方向走去,便是野生的森林,那里荆棘丛生,密密麻麻地长着不知名的藤蔓。 她站在森林前,想起母亲曾说,这里是没有经过打理的地方,又脏又乱,不允许她进去。如此一想,更觉得里面有蹊跷,便勇敢迈步往前。穿过层层树林,在树林尽头,她发现了瀑布。 “真没想到,鬼谷的谷底如此神奇,前面险象环生,这里却是一片生机。”女孩一直跟在欧阳诗凌身后,见到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 瀑布像一幕巨大的水帘,四周由于水源的滋润,长满了各色的花朵,这一片地方,处处都是生机。 此时,欧阳诗凌嘴角弯起一丝微笑,能种出这样多花朵的,除了杨柔,哪有第二人,她更加确定这里是鬼谷的出口。她的心跳加速,她看着瀑布,眼中放光,那是对自由的渴望。 她迫不及待地穿过水帘,果然,水帘后面,是一个空阔的山洞。 欧阳诗凌穿梭在山洞里,心情异常亢奋,她心里清楚,只要穿过山洞,就能见到鬼谷以外的世界,这份喜悦点燃了她心中压抑许久的快乐。一旁的女孩则显得沉着冷静,她的表情始终很冷淡,只有在快要走出山洞时,她脸上才出现淡淡的笑容。 “我还没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欧阳诗凌笑问身边的女孩。 “洛珞。” “如水温柔,如石坚硬,名如其人。”欧阳诗凌赞道,复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来到鬼谷,为什么又想出去?” 洛珞依然一脸冷漠,没有回答,欧阳诗凌只好作罢,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亮光,她们离山洞的尽头已经越来越近…… 正文 2 天,阴灰。秋冬交替,风也有些凄凉。 在阁楼上安坐了一阵,只觉心里烦闷,便在书桌前,临摹卫夫人的字体。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字帖,一叠干净的宣纸,宣纸旁有几张写着褚遂良的字。欧阳诗凌最擅长褚遂良的字,后来为打发时间,便临摹了各种字体,几年下来,柳体颜体都习得不错,草书也能略通一二,小楷则注重在卫夫人的《名姬帖》上下功夫。 直写到中午时分,肚腹有些饥饿,她才收拾好笔墨,又看了一阵自己临摹的字。 园子里安静得只有树叶轻微的沙沙声,鸟声和虫声此时也不见了踪影。欧阳诗凌站在阁楼上,俯瞰整个园子,这偌大的园子,每到白天就显得异常冷清,而她也只能在这冷清中安静。远远眺望,能看到山谷的悬崖峭壁,那是看不到尽头的峭壁,却是谷底唯一的出口。五年了,几乎每一天,她都站在阁楼上眺望,几乎每一时侯,她心里想要出去的渴望都在膨胀。 不知不觉,她一路走,穿过翠竹林,穿过百花园,径直来到小河边。 清澈的河水涓涓流淌,清脆的水声在山谷中显得静谧而美丽。小河对面便是那万丈高的悬崖峭壁,峭壁上藤蔓交织,遮住了一方天空。这藤蔓,虽是天然而生,然而却是人为编织的,为的是有人从鬼谷上跳下来,这些藤蔓或者能救得一些人的性命。 欧阳诗凌坐在河边的岩石上,仰望这一方天空,她的眼中,全是对自由的渴望。心事笼罩,正自思考,一个女子出现在河边,她定睛一看,却是个生面孔。只见女子身着碎花罗裙,一头秀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清新自然气质如她,五官却像是泥塑那般精致,眉眼间尽是逼人的英气,只是,她的眼神哀怨,且带着很浓的恨意。 女子站了一会儿,便冲到峭壁下,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吗?”欧阳诗凌笑着问。女子怔了怔,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欧阳诗凌一番,冷冷道:“我在找出去的路口。” “是谁告诉你出口在这儿的?”欧阳诗凌好奇地问,五年来,父母家人从不肯透露鬼谷的出口,因此,纵然她渴望从鬼谷出去,却也没有办法。 “我跟踪了唐子青,她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只是我没能看清玄机在哪儿。”女子说着,又转头看了看欧阳诗凌,道:“你可知道?” 欧阳诗凌摇了摇头,道:“我帮你找找看。”说着,欧阳诗凌也在峭壁下摸索起来。这个峭壁除了上面交织的藤蔓以外,全是光秃秃的岩石。欧阳诗凌心想,出入鬼谷的出口是极为隐蔽的,除了父母哥哥还有青儿知道以外,对外人是不透露的,若是有其他人出入鬼谷,也一定会被蒙着眼睛出去。这样想,她知道这一目了然的峭壁处,一定不会是出口。 欧阳诗凌抬眼望见上面旺盛的藤蔓,顿觉疑惑:既然有藤蔓长得如此茂盛,必然有固定的水源,对面小河的源头也许就是这藤蔓的水源。她循着这个思维,往小河源头的方向找去,大概到了百米处,她凝神静听,便听到了水声。往水声的方向走去,便是野生的森林,那里荆棘丛生,密密麻麻地长着不知名的藤蔓。 她站在森林前,想起母亲曾说,这里是没有经过打理的地方,又脏又乱,不允许她进去。如此一想,更觉得里面有蹊跷,便勇敢迈步往前。穿过层层树林,在树林尽头,她发现了瀑布。 “真没想到,鬼谷的谷底如此神奇,前面险象环生,这里却是一片生机。”女孩一直跟在欧阳诗凌身后,见到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 瀑布像一幕巨大的水帘,四周由于水源的滋润,长满了各色的花朵,这一片地方,处处都是生机。 此时,欧阳诗凌嘴角弯起一丝微笑,能种出这样多花朵的,除了杨柔,哪有第二人,她更加确定这里是鬼谷的出口。她的心跳加速,她看着瀑布,眼中放光,那是对自由的渴望。 她迫不及待地穿过水帘,果然,水帘后面,是一个空阔的山洞。 欧阳诗凌穿梭在山洞里,心情异常亢奋,她心里清楚,只要穿过山洞,就能见到鬼谷以外的世界,这份喜悦点燃了她心中压抑许久的快乐。一旁的女孩则显得沉着冷静,她的表情始终很冷淡,只有在快要走出山洞时,她脸上才出现淡淡的笑容。 “我还没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欧阳诗凌笑问身边的女孩。 “洛珞。” “如水温柔,如石坚硬,名如其人。”欧阳诗凌赞道,复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来到鬼谷,为什么又想出去?” 洛珞依然一脸冷漠,没有回答,欧阳诗凌只好作罢,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亮光,她们离山洞的尽头已经越来越近…… 003 出了鬼谷,是一处僻静的树林,欧阳诗凌和洛珞穿过树林,不久便来到京城。站在城门下,欧阳诗凌恍若隔世,看着熙攘的人群在城门中来去,埋藏已久的属世的记忆,被感官呼唤回来,心中一时竟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转眼间,洛珞不见了,四处张望,全不见踪影,欧阳诗凌因心急想看看京城的样子,便不再找寻,径直入城去了。 五年前,身中剧毒后醒来,欧阳诗凌脑海中缺失了大部分的记忆,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体内的毒素渐渐祛除干净,脑海中时常闪过一些画面,她记得,京城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哥哥君越和唐子青总会给她讲关于京城的点滴,如今自己亲自看到,景象确实如欧阳君越所描述的那样,繁华,精彩,却少了生活该有的清静。 欧阳诗凌在街道上逛着,肚腹越来越饿,才想起没吃午饭便一路出了鬼谷,身上也没有带银两。她进了一家酒楼,名为“君越酒楼”,心中念着君越二字,感到惊奇不已:竟有以哥哥的名字命名的酒楼。 进了酒楼,被店小二迎上二楼的雅间,欧阳诗凌感到酒楼的风格布置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跟着店小二穿过几间雅间,发现每一间雅间,都有一个独立的名字:“凌云阁”“杜康阁”“碧云阁”等等,全是高雅诗意的模样,让人心生喜欢。最后,欧阳诗凌被迎到一处,名为“小雅居”的地方。 小雅居内布置淡雅,又不失高贵:精致的檀木桌椅,紫砂壶茶具,地毯是翠绿毛毯。绕过水墨屏风,才发现这雅间是开放式的,透过大窗口,可以看到楼下的舞台。 欧阳诗凌在窗前坐着,舞台上正要上演一出舞剧,前奏流淌出来,欧阳诗凌心下一惊,定睛看时,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舞台中央,看穿着打扮,看她的翩然舞姿,竟是一曲霓裳羽衣舞。舞蹈随着音乐悄然落幕,舞者轻盈的姿态还停留在空气中,让人久久回味。听到掌声和欢呼声后,欧阳诗凌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心下惊奇,这究竟是怎样一间酒楼,处处令人称奇。 正想间,舞台出现了一阵骚动,仔细看时,竟有一群人围着刚才跳舞的女子,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步步逼近,企图调戏女子。再看一眼雅间的人,他们各个附在窗台上,笑嘻嘻地等着看好戏。 欧阳诗凌心下气愤,只见那女子被挑逗得无所适从,巴不得往地上找个洞钻进去,柔弱的女子,如此无助,竟无一人敢上前去帮忙。欧阳诗凌怒火中烧,用随身带的轻纱遮住脸面,轻点脚尖,朝舞台中心飞跃而去。 一时间,时空仿若停止,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欧阳诗凌身上,在场的无论男女,无论是雅间坐着的,还是在楼下站着的,全都在那一刹那目瞪口呆。 欧阳诗凌身着粉色轻纱罗裙,轻盈地从空中飘落,身姿优雅,宛若由天而降的仙女。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女子和肥头大耳的男人中间,定定地看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见众人呆若木鸡,欧阳诗凌心下感到奇怪,忙扶起被轻佻的女子在一旁坐下,为她压惊。此时,安静的四周开始出现各种议论的声音,大多在讨论欧阳诗凌。肥头大耳的男人,毫不顾忌地盯着欧阳诗凌看,嘴角竟流下了口水。 “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肥头大耳的男人,眼睛一瞬也没有从欧阳诗凌身上移开。欧阳诗凌心感厌烦,但看他的模样,听他说的话,忽而想起唐子青说过,京城有个臭名昭著的人,最喜欢调戏女子,几乎将京城所有看得上眼的美女资料都收集清楚,逮着机会就仗势欺人,对年轻女子进行挑逗。他之所以能够如此猖狂,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如妃的弟弟。 “你是杨半山?如妃的弟弟?”欧阳诗凌好奇地问。 “是是是,我是杨半山,小姐怎知我是谁?”杨半山听得欧阳诗凌把他的名讳说出来,心中兴奋不已,两眼放光,一脸春意。 欧阳诗凌冷笑一声,道:“你调戏女子的本领已经名扬天下,有谁不知道你这个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哥儿呢。只是,今日亲眼见到,才相信,果真天子脚下,光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当众调戏女子,而在场的人因害怕你的势力,没人敢出一声。这等奇观,真让我长了见识。” “小姐过奖了,不如让你亲自见识一下本少爷的魅力。”杨半山说着伸手去撩弄欧阳诗凌的面纱。手未触及面纱时,已高喊着往后退开几米。欧阳诗凌手拿玉笛,亭亭玉立,得意地瞪着杨半山。 杨半山左手握着右手,疼得直叫唤,见欧阳诗凌得意洋洋的模样,又见在场其他人纷纷予以嘲笑,脸面顿失,气急败坏起来。他指挥手下强行拿下欧阳诗凌。 一时间,十几个硬汉齐刷刷冲欧阳诗凌扑来,众人屏气凝神,不敢相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战况。 欧阳诗凌嘴角一抹勾人魂魄的微笑,待众人扑过来的时候,轻点脚尖,提气飞起,十多个人扑了个空,自己人跟自己人撞作一团。欧阳诗凌从空中落下,脚踩在杨半山的打手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四座在安静了一瞬后,欢声如雷。 “可恶!仗着自己有点姿色,竟然敢挑战本少爷。好,本少爷就跟你玩到底!”杨半山双眼冒火,吼道:“只要你们谁拿下这娘们,本少爷赏他一万两。” 此言一出,众人众说纷纭,欧阳诗凌没料到他竟用这样无赖的方法来对付她,环眼扫视四周,看上去都有些功夫,心下开始担忧。她的武功虽不弱,单打独斗绝对有胜算,但若是这些人一起来袭,体力消耗不说,终究会寡不敌众。 正自思量,看台上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欧阳诗凌警惕地防备着,却见杨半山得意洋洋地冲她笑,不可一世的模样着实叫人生厌。 一声长笑传来,循声望去,现场立时鸦雀无声,杨半山和他的手下也收敛了嚣张的模样。 此人穿着一袭青衫,儒生模样,却有一股慑人的威严。欧阳诗凌看清来人,目瞪口呆。 正文 3 唐子青从门外进来,一脸焦急,直到看到欧阳诗凌的刹那,脸上那抹惊魂未定才渐渐消却。 “你没事吧?你这么突然消失,多让人着急啊!”唐子青见欧阳诗凌完好无损,心下宽慰,但想起适才担心她出了鬼谷会遇上什么不好的状况,便埋怨起来。 “算了,我刚才已经数落过她了,依我看,凌儿虽然与世隔绝了五年,却没有对现实太过生疏,刚才见她对付杨半山,倒是有胆有识。只是记得,这种事以后还是少管。”欧阳君越嗔怪中带着宠溺。 唐子青听得一头雾水,听到杨半山的名字更是诧异地看了看欧阳诗凌。欧阳诗凌只是笑着,欧阳君越道:“这事儿我慢慢跟你说。你可回过鬼谷了?得赶快把凌儿平安的消息告诉爹和娘,免得他们担心。” 唐子青点头道:“我已经发了信鸽回去了。”说着她转向欧阳诗凌,道:“你是怎么找到鬼谷的出路的?” 于是,欧阳诗凌将如何遇到洛珞,如何分析鬼谷出路的事情向唐子青和欧阳君越阐述了一遍。欧阳君越听罢哈哈大笑,赞道:“凌儿果然聪明,分析得头头是道。” “哥哥谬赞了,我是欧阳家的人,熟悉你们的思维方式,自然能顺藤摸瓜,容易找到。尤其是瀑布前的小花园,这世界上,除了我娘,有谁能种出那样多色彩的花呢。” 唐子青心里也同意欧阳君越的夸赞,但仍然故作严肃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不吭一声就跑出鬼谷。你不知道,师父师娘都急疯了,火速把我和君越叫回去,我们到处找你,心里多着急啊。” “可不是吗,要不是为了找你,我就不会离开酒楼,杨半山哪里敢在这里放肆,调戏我们的人。”欧阳君越道。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出口,只是一路循着就出来了。再说了,要是让爹娘知道,他们怎么会放我出来。” 唐子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情,赶快回去吧,以后别让我们担心了。” 听到要回到鬼谷,欧阳诗凌脸色黯然,出了鬼谷的她,看到了鬼谷以外的世界,她的心在外面的世界里流连,不舍离去。 欧阳君越看穿了她的心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把你留在鬼谷里,原是为了保护你,你体内的毒素仍然存在隐患。后来,更觉得你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如今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如果你真的想继续留在外面,至少回去跟爹娘商量商量吧。” “真的吗?”欧阳诗凌高兴极了,抓着欧阳君越的胳膊,道:“哥哥,你愿意帮我说服爹娘吗?” “先别高兴太早,这只是我的想法,爹娘要是不同意,你也不能任性。” 直到夜幕降临,欧阳诗凌一个人坐在小雅居的窗台边,看着窗下的风景,各色的人群,各样的舞蹈,让她目不暇接。 他们沿着欧阳诗凌出来的路途,回到了鬼谷。 杨柔忙抱住了向她跑来的欧阳诗凌,虽然已经得知欧阳诗凌平安,但没有见到女儿的她,内心还是有无限的担忧,这一刻抱着欧阳诗凌,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欧阳诗凌趴在杨柔的怀里,心生歉意,忙撒娇道:“娘,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跑出去,让你们担心了。” 杨柔心软,连连柔声道:“回来了就好,有没有受伤?身体可有不适?” “爹,娘,你们放心,凌儿完好无损。她这个鬼丫头,今天在我的君越酒楼,还对付了一把杨半山,让我大开眼界。如今,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呢。”欧阳君越微微笑着,想了想又道:“五年来,凌儿只能呆在鬼谷这个小世界里,与病魔争斗,失去了一个年轻女子应有的正常生活。本来,我以为我们不让她出去是为了保护她。可经过今天的事,我发现我们虽然困住了凌儿的人,却没有困住她的心。与其让她在这里过枯燥烦闷的生活,不如让她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许久,欧阳羽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凌儿体内的毒已经没有大碍,让她出去,我只是担心她受到伤害。” “这一点不用担心,凌儿不但没有与外界脱轨,反而能灵活应对。只要她答应低调行事,不惹上不该惹的人,我想,会一切平安的。更何况,在君越酒楼,我想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欧阳君越恭敬地答道。 欧阳羽拉过欧阳诗凌的手,一脸慈爱,温和地问道:“凌儿,你真的很想出去吗?”欧阳诗凌连连点头,嘴角已是一抹灿烂的笑意。 “既然如此,以后你想出去就出去吧。只是记住,要跟我们交代一下,让我们知道你身在何处,不可再像今日一样无故失踪了。”欧阳羽说道。欧阳诗凌高兴地拥着欧阳羽,连连答应。 “你的行踪跟君越和子青一样,只允许你白天出去,晚上按时回来。如果有特别的事,也只能呆在君越酒楼。”杨柔命令道,脸上却满是慈爱。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欧阳诗凌嘴角飞扬着喜悦,眉眼间尽是快乐。 005 夜已深,欧阳诗凌想到从此可以飞出鬼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竟开心得睡不着。起身走到阁楼台上,望着黑漆漆的夜,心如明镜。她从腰间抽出一条翡翠挂配,青色的穗子上挂着一块完美无瑕的翡翠,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仿若集成了天然之灵气。这块翡翠一直在她身边,可她想不起来这是从何而来,只觉得这翡翠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隐隐地,她能透过翡翠看到另一个人的样子。 “凌儿。”唐子青走进来,轻声唤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欧阳诗凌笑着挽过唐子青的手,想起跟她一起出鬼谷的洛珞,问道:“可有洛珞的消息?” 唐子青摇了摇头,道:“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希望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她长得那样好看,气质高贵,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可她的眼神中,有一股很重的怨念。”欧阳诗凌回忆起洛珞充满恨意的眼神。 “她掉落鬼谷,并不是轻生,而是被人推落鬼谷。我们救了她以后,她就沉默不语。我想,她出了鬼谷,必定是寻找她的仇家报仇。只是她孤身一人,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唐子青说着,面露愁容。 “那可怎么办?我们要快些找到她才好。”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欧阳诗凌收起忧虑,笑道:“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今日在君越酒楼,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些年,我竟不知道你和哥哥在外面有这样一间了不得的酒楼。看酒楼的布置和格局,十分高雅,可进酒楼消费的却都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最让我惊奇的是,哥哥的出现,让杨半山这样目中无人的人都不敢喘个粗气。我看那个样子,哥哥倒像是什么有权威的人呢。” “这些事,三言两语也难以跟你解释清楚。以后,你再慢慢了解。只是记得,君越酒楼虽是你哥哥的地方,可是,在君越酒楼消费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你还太单纯太耿直,不要轻易去惹他们,免得吃亏。” 欧阳诗凌默默听着这些话,心已飞出鬼谷,向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去了。 喜鹊声声,穿透了薄雾,欧阳诗凌一早跟着欧阳君越和唐子青出鬼谷,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在晨光中绽放幸福微光。 出了鬼谷的洞口,欧阳君越一声口令,从暗处奔出两匹马来,它们乖乖地立在欧阳君越和唐子青面前,亲昵地把头往他们近身靠。 “它叫小青,是一匹温顺的母马。”唐子青温柔地抚着马的鬃毛,一脸宠溺。 “它叫小君,是我的宝贝骏马。”欧阳君越说着跨上马背,拉住欧阳诗凌的手,将她安顿在身前,奔赴君越酒楼。 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感觉,让欧阳诗凌很兴奋,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哥哥,我以前骑过马吗?”欧阳诗凌问道。 “没有,鬼谷可没有出现过马儿。” “你教我骑马,好吗?我喜欢在马上奔驰的感觉。” “好,哥哥答应你!”欧阳君越笑着说,一手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快到城门口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欧阳君越和唐子青同时拉住马,凝神静听。循声望去,隐约可见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一名女子。 欧阳君越和唐子青正在观望,欧阳诗凌已经按捺不住,起身飞到近处,黑衣人围攻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洛珞,只见她手持长剑,奋力搏杀,与她并肩的还有一高壮男子,身材健硕,面容姣好,眉宇间英气逼人。 “他是谁?我见过他吗?为什么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欧阳诗凌呆望着男子,眉头锁紧。待再抬头时,黑衣人已被击退,林子里只剩下洛珞和那名男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洛珞抱拳作揖,脸上的锐气还未散去。 “不必,你是无辜的,是我欠了你。”男子背对着洛珞,面容冷峻。 洛珞正思考着男子话里的深意,忙叫住要走的男子,问道:“公子可否留下姓名?” “罗安。”说完,他一个飞身,消失在树林中。 洛珞和欧阳诗凌望着罗安离去的方向,心事各异,直到欧阳君越和唐子青赶到,将她们带回君越酒楼。 洛珞仍是沉默不语,任欧阳诗凌软硬兼施也是无用,但见她真诚,软言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连累别人。”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勉强。如果你不愿意回鬼谷,我可以安排你在君越酒楼住下,如何?”唐子青看出洛珞的心思,替她解围。洛珞回了她一个感谢的眼神,点头答应。 正文 4 君越酒楼生意极好,顾客络绎不绝,十分热闹,唯有午后时分,酒楼里十分安静,只有雅间坐着一些文人墨客,讨论着文学书法。 欧阳诗凌有些疲倦,写了一会儿字,便趴在桌上睡着,隐隐听见一阵笛声,幽怨婉转的曲调,满是细腻的思绪,这笛声似幻似真,醒来后竟不知是梦是真。触及腰间的玉笛,将那首曲子也吹了起来,竟然没有丝毫错漏。 “为什么我会吹这首曲子?究竟是梦是真?”欧阳诗凌只感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有些喜悦,有些悲伤…… 忽见唐子青监视着一群人,目光带刺,欧阳诗凌收起感伤,忙出了雅间,寻唐子青而去。在鬼谷的时候,欧阳诗凌总是听唐子青说起许多惩恶扬善的事,出了鬼谷后,她一直在等待机会,亲自惩一回恶。谁知,欧阳诗凌寻过去后,唐子青已经不见,她监视的人也不见了。 正自懊恼,唐子青突然出现,狡黠地笑着。 “唐子青,你干嘛吓我!”欧阳诗凌瞪眼道。 “你干嘛跟着我?” “我哪有?”欧阳诗凌躲开唐子青质疑的眼神,复而赌气道:“是啊,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在雅间看到你神情怪异地盯着一群人看,一定有什么事。” “他们是冲着洛珞而来的。” “他们是洛珞的仇人?” “他们就是在树林里围攻洛珞的黑衣人。在君越酒楼,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每天埋伏在酒楼里,就等着对洛珞下手。” “洛珞知道吗,她在哪儿?”欧阳诗凌着急地问。 “洛珞是聪明的女子,她会保护自己的,你别担心。”唐子青柔声道。 “为什么她不肯告诉我们真相呢,难道她这么不信任我们?要是她告诉我们她的仇人是谁,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她了嘛。”欧阳诗凌失落道。 “她不是不信任我们,她是不想连累我们。况且她认为这是她的仇,她希望自己亲自报仇。” 唐子青的解释和劝慰让欧阳诗凌心里有了答案,可她心里仍然闷闷不乐,一方面想着洛珞究竟遇到什么样的大事,竟然惹来凶狠的追杀,另一方面想着自己出了鬼谷后,至今仍未找到关于记忆的点滴。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轻微水波,蜻蜓点水,荡开碧绿的清波。夕阳的金色洒下来,一缕平静一抹温暖。 眼光瞥处,欧阳诗凌心下大叫不妙,慌忙中顾不了其他,暗自提气,脚尖划过水面,飞到了湖的对面,好在洛珞已从敌人刀下逃脱,再次施展武功与敌人奋力拼战。 欧阳诗凌手执玉笛,一个旋转,玉笛落在敌人头上,趁他晕眩之时,她一个飞踢,将对方打倒在地。正得意地转身,对上一双疑惑的目光,那人怔怔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欧阳诗凌认出他,正是那日在树林中帮助洛珞的男子,名叫罗安。她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她?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有种触动她心的情绪?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她不忍移开视线? 罗安和欧阳诗凌站在相隔两尺远的地方,四目相对。时空凝结,任周围如何打斗,他们全然不知…… “安儿,真的是你吗?”罗安眼泛泪光,嘴角带笑,缓缓地走向欧阳诗凌。 火花碰撞,画面重叠,罗安温柔的模样在脑海中闪烁,努力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可怎么也无法完整。 “安儿!”罗安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唤道。 “为什么你叫我安儿?我们认识吗?”欧阳诗凌脑海中的画面戛然而止,她看着罗安,微微笑道:“我叫欧阳诗凌,大家都叫我凌儿。我知道你叫罗安,为什么你却叫着安儿的名字呢?” “凌儿!”欧阳君越拉过欧阳诗凌,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唐子青和洛珞随后而至。洛珞看着罗安,神态复杂。欧阳君越意识到罗安的存在,见他始终盯着欧阳诗凌,眼中带着那么多暧昧的情绪,欧阳君越将欧阳诗凌拉在自己身边,严肃而有礼地看着罗安。 “哥哥,这位是罗安,上次在树林里,多亏了他帮洛珞打退敌人。” “既是洛珞的恩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知阁下可否愿意到君越酒楼一座,也好让我们聊表谢意?” 罗安好似没有在听欧阳君越说话,愣了一阵才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回酒楼的路上,欧阳君越始终将欧阳诗凌护在身侧,将罗安隔在另一边。欧阳诗凌总是前倾后倾地要跟罗安说话,惹得欧阳君越几次阻止。 007 君越酒楼,小雅居。 洛珞斟了一杯酒敬罗安,道:“罗公子几次三番救洛珞于危难,洛珞心存感激,无以为报。一切尽在不言中,洛珞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罗安眼中覆过一层黑暗,又复明亮,忙回敬一杯。 “萍水相逢也可以是生死之交,我欧阳君越就喜欢这般豪爽的情谊。罗公子身手不凡,又气质俱佳,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欧阳君越始终对罗安保有警戒之心,说话和行为又都在情礼之中。 “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我一人,天下之大,处处是家吧!”罗安顿了顿,继续道:“十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率真可爱,善解人意,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能感到安心……” “那一天,我见到她母亲被杀,倒在地上……我四处找她,始终不见她的踪影……三天三夜,我找遍了京城,她就这样消失不见……” 罗安回忆着,眼中噙着泪,他说起她时,心痛得在滴血。不经意时,他将目光瞟向欧阳诗凌,她静静地听着,低垂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洛珞在一旁,听得动容,想起自己的至亲离开时那种痛苦,她感同身受。欧阳君越和唐子青时不时交换眼神,若有所思。 “罗公子一定很爱护那位女子,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好好的!”唐子青安慰道。 沉默了一瞬。 “是,我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的!”罗安坚定地说着,定定地看着欧阳诗凌,复而抱拳笑道:“抱歉了各位,我不该跟你们说这些的。” “罗公子武艺高强,想不到也是性情中人!”洛珞笑得恰到好处,温柔委婉。 罗安笑了笑,向欧阳君越道:“君越酒楼闻名京城,上至宰相下至工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坊间传说君越酒楼卧虎藏龙,尤其是掌柜欧阳公子,武功出神入化,惩恶扬善又性格古怪。今日能与公子交朋友,是在下的荣幸。” “坊间传说岂可当真,欧阳君越跟天下的老板一样,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酒楼能赚钱!”欧阳君越说道,与罗公子相视一滞,复而仰头大笑。 推开窗,果不其然,在楼下喧闹的正是前几日来闹的杨半山,他摆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身后站着一群彪形大汉。 “这个杨半山,仗着自己是如妃的弟弟,当真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了吗,还敢带着爪牙来君越酒楼撒野,简直无法无天!”唐子青愤恨地瞪着杨半山。 欧阳君越看清状况,轻摇扇子,微微笑道:“不知杨公子驾到,在下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不过,大家都知道,凡来我君越酒楼的,只能做两件事,一是喝酒,二是吃饭。不知今日公子是来喝酒还是吃饭?” 杨半山恶狠狠地仰起头,吼道:“少给老子在那里废话。老子今天是来报仇的,快把那丫头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杨公子这话倒有点意思。有仇必报这是应该的,只是在下不甚明白,不知公子要寻的仇人竟在我这儿?可否请公子说出那人姓甚名谁,也好叫在下交出人来。” “别跟我装糊涂。那天在这里,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从小雅居飞下来,打了我的家丁,还当众羞辱我。我杨半山天不怕地不怕,被一个女子玩弄也太窝囊了。我今天来,就是要找她好好算算这笔账!”杨半山一脸愤怒,说得唾沫横飞,众人听他自己描绘当日被耍弄的情景,都掩嘴偷笑。 “欧阳君越,你别跟我装糊涂,那天你也在场,快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杨半山吼道。 “听杨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事。那名女子,戴着面纱,只是当日来此消费的顾客,我并不认识她。” 杨半山奸邪地笑了,拿眼毫不掩饰地盯着欧阳诗凌和洛珞看,而后说道:“我看站在你身后这两名女子好似生面孔,那天羞辱我的,一定是她们两个中的一人。” 欧阳君越怒道:“放肆!杨半山,你在外头如何调戏女子我管不着,但你要在我君越酒楼撒野,后果你是知道的。我不管你要找什么人,只是我君越酒楼的女子,你斗胆冒犯,我定不轻饶。”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轻饶法。”杨半山随手劈碎一旁的桌子,身后的大汉们依葫芦画瓢,一个一个地将酒楼的桌椅打碎。 欧阳君越和唐子青飞身下来,略施几招便拿下几名大汉;欧阳诗凌和洛珞,还有罗安加入,很快将杨半山和他的爪牙们制服。彪形大汉虽长得肥壮,却不擅武功,空有壮硕的身材,却是无用之士。 “杨半山,纵然你是如妃的弟弟,也不该在君越酒楼撒野。今日权当给你一个教训,往后再来犯,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欧阳君越说完,命人将杨半山和他的爪牙用绳子绑了,一个一个丢到酒楼门外,立时引来一众百姓围观。大家看清楚被绑之人是杨半山,各个拍掌叫好,称大快人心! 正文 5 夕阳西下,金黄的斜阳在天际慢慢下落,洒下一抹余晖,在归途中引路。 欧阳诗凌坐在欧阳君越马前,想着跟大家一起惩办杨半山的情景,开心极了。可以跟一群有义气的朋友替天行道,这曾是她的梦想,也是她苦练武艺的动力,如今梦想成真,她反倒觉得身在梦中,没有真实感了。 “哥哥,杨半山是如妃的弟弟,为什么你不怕他呢?” “所有仗势欺人者,不过是躲在老虎背后的猫。杨半山仰仗如妃,如妃也不过仗着皇上的宠爱。君王的宠爱,如流沙一般变幻莫测。说到底,杨半山不过是个草包。”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欧阳诗凌微微皱了皱眉,道:“他一定很孤单,人间这么多美好的事,他都没办法体会。” “凌儿,在外面不比在鬼谷,你平常要多个心眼,不要太容易相信人。君越酒楼龙蛇混杂,你要学会保护自己,闲事莫理啊!”欧阳君越说完扬起马鞭,策马前去。 欧阳诗凌心里盘算着学骑马的事情,欧阳君越和唐子青每天很忙碌,即使在君越酒楼也很难看到他们……只有学会了骑马,她才可以不必依赖别人,自由出入鬼谷。 第二天,欧阳诗凌进了君越酒楼,正打算找洛珞教她骑马。一路走一路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用什么样的话才能说服洛珞愿意教她呢? 一个踉跄,急步停下,罗安立在身前,一袭白色丝绸长褂,衬出他的肌肤白嫩,气质斯文而飘逸。 他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眼中闪光,尽是温柔。 “安大哥,我们是朋友吗?”欧阳诗凌瞪着大眼睛,毫不避忌地看着罗安。 “既然是朋友,我可以叫你凌儿吗?” “当然可以!”欧阳诗凌笑道:“虽然我们认识不是很久,但你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好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似的。”罗安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一阵泛酸,嘴上却是一抹从容的笑意,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见心事被撞破,欧阳诗凌笑得更恣意了,她连连点头道:“你可以教我骑马吗?”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罗安,她希望他不要拒绝这个请求。可她心里有种感觉,她相信罗安不会拒绝她。 春日的阳光,暖而舒适地洒下来,像母亲温柔的抚摸。 罗安为欧阳诗凌选了一匹小白马,名唤“宝儿”。欧阳诗凌坐在宝儿的背上,罗安在左前方牵着马,嘴里不停地给她讲解骑马的要领。平日里罗安幽默风趣,此时却一副不苟言笑的认真模样。他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欧阳诗凌,生怕她不听讲解,从马上摔下去。 “骑马最重要的是跟马儿保持朋友一般的关系。你要把宝儿当成你的好朋友,这样它才会保护你的安全。”罗安的声音清亮,刚中带柔,煞是好听。相比欧阳羽少了些浑厚沉着,比欧阳君越又多了分霸气,他说的每句话落入欧阳诗凌心上,都能荡起美丽的涟漪。 “放心吧,我会把宝儿当成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不会让它受伤的。”欧阳诗凌笑靥如花,罗安看在眼里,有些晃神,那样干净的眼神和单纯的心,除了她,哪里去寻第二个?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安儿?”欧阳诗凌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跟她长得很像吗?” 罗安心里一滞,停住脚步,心里五味杂陈。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你生气了吗?”欧阳诗凌低头垂目,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不愿看到罗安难过。 罗安把欧阳诗凌抱下马,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想知道关于安儿的事吗?” 欧阳诗凌抬眼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罗安瞥眼见到她别在腰间的玉笛,一阵心疼上涌,也许应该让她知道真相,他这样想。 “我见到安儿的时候,她才十岁,肥嘟嘟的,笑起来很可爱。她捡到我的玉佩,追着我走了好几条街。她把玉佩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很开心地笑了,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 她笑起来的时候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捏她的脸。她总是生气地说,等她长大了,变强壮的时候,一定要找我报仇。可是,过一会儿她就忘得一干二净,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来跟我分享。 我看着她从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妹妹,永远是那个单纯可爱,天真浪漫的女孩。” 009 “脚要夹紧马肚,手要拉紧缰绳,即使宝儿已经信任你,也不能放松警惕。我试着放手,你自己驱马前进。”罗安慢慢放开手中的缰绳,欧阳诗凌照着罗安的要求缓缓地驱马前进,宝儿是经过特殊驯练的良驹,很有灵性,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它已认定欧阳诗凌为主人,对欧阳诗凌十分顺从。 慢慢的,欧阳诗凌熟悉了要领,在马上找到了骑马的感觉。她回过头,冲罗安高兴地叫道:“我可以骑马了,我学会骑马了!”罗安看着她,嘴角一抹宠溺的微笑。 “不好,洛珞有难!”欧阳诗凌一时心慌,担心洛珞受伤,暗自提气想要从马背上跃起,谁知重心不稳,脚被马鞍勾住,身体却往外倒。满以为要落下马摔个底朝天,只听罗安叫道:“拉住缰绳,夹紧马肚!” 欧阳诗凌慌乱中死拽着缰绳,惹得宝儿仰天长啸。就在她被宝儿甩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罗安跃上了马背,在她的身后,抢过她手中的缰绳,好一会儿后,宝儿才安静下来。 欧阳诗凌惊魂未定,落在罗安的怀里,被他的温暖包围,心渐渐安定下来。 “糟了,快去救洛珞!”欧阳诗凌抓着罗安的手臂,满心担忧。 罗安策马向森林的方向,由远及近,洛珞正跟一群黑衣人奋战,她的手臂已经受伤,流着鲜红的血。 “你留在马上别动!”罗安说完,腾起身子,跃到洛珞身侧,将她护在身后。 黑衣人共有五个,各个身手不凡,招招都是夺命之势。罗安以一挡五,游刃有余,胜算在握。 欧阳诗凌在马上观战,她想帮罗安的忙,却只能呆在马上,无法动弹,心下懊恼极了,更下决心要更加努力,早日学会在马上收放自如。 罗安武艺高强,洛珞在他身后,黑衣人无法伤她丝毫。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往欧阳诗凌的方向杀来。果然,罗安分心,被敌人乘虚而入,由攻变成了守,屡占下风。 另一边,欧阳诗凌被困在马上,武功无法施展,只得依靠宝儿躲避黑衣人挥来的凶狠的剑。 罗安心急如焚,无心恋战,眼睛始终锁定在欧阳诗凌身上,只怕她被伤到。 “凌儿,你要依靠宝儿,它是你最好的朋友,相信它可以帮助你!”罗安冲欧阳诗凌喊道。欧阳诗凌的武功不弱,对付一个黑衣人绰绰有余。只要她能安定在马上,危险便全部解除。 罗安的话给欧阳诗凌吃了一个定心丸,她坐直身子,拉紧缰绳,嘴里念道:“宝儿,我们遇到坏人了,我们要同心协力打败他。”宝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个仰天长啸,前蹄落在黑衣人胸前,把他踢倒在地,动弹不得。 欧阳诗凌得意地拍了拍宝儿,冲罗安调皮一笑。罗安放下心来,专心应战,很快又将局势逆转,占了上风。 另一边,欧阳诗凌被困在马上,武功无法施展,只得依靠宝儿躲避黑衣人挥来的凶狠的剑。 罗安心急如焚,无心恋战,眼睛始终锁定在欧阳诗凌身上,只怕她被伤到。 “凌儿,你要依靠宝儿,它是你最好的朋友,相信它可以帮助你!”罗安冲欧阳诗凌喊道。欧阳诗凌的武功不弱,对付一个黑衣人绰绰有余。只要她能安定在马上,危险便全部解除。 罗安的话给欧阳诗凌吃了一个定心丸,她坐直身子,拉紧缰绳,嘴里念道:“宝儿,我们遇到坏人了,我们要同心协力打败他。”宝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个仰天长啸,前蹄落在黑衣人胸前,把他踢倒在地,动弹不得。 欧阳诗凌得意地拍了拍宝儿,冲罗安调皮一笑。罗安放下心来,专心应战,很快又将局势逆转,不一会儿,便将黑衣人全数击退。 洛珞昏迷不醒,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鲜红的血慢慢变成了黑色——刺伤她的剑上有毒。再看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却红得发紫,欧阳诗凌忙搭手为她把脉,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掠过一丝惊恐和不解。 “她的脉象平稳,没有中毒迹象。”欧阳诗凌无力地解释,罗安不解地看着她。她晃过神,定定地看着罗安,道:“快把她送回鬼谷!” 他们一路策马奔向鬼谷,由于情况紧急,欧阳诗凌心系洛珞安危,忘了鬼谷的规矩,竟把罗安一路带进了鬼谷。杨柔见到欧阳诗凌急冲冲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手里抱着一名受伤的女子,她感到不明所以,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欧阳诗凌。 杨柔替洛珞把脉后,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困惑,脸色渐渐发青,欧阳羽与杨柔交换眼色,眼中闪过几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鬼谷的规矩你忘了吗,怎么能随便带陌生人进来?”杨柔本欲责怪,终是不忍心,她对欧阳诗凌的溺爱已经成了习惯,那是她呵护在手心里的宝,除了疼爱,别无其他。 “刚才情况紧急,我担心洛珞的安危,没想那么多。”欧阳诗凌心下抱歉,解释道:“娘,你别担心,安大哥是好人,他几次救洛珞于危难,他还教会我骑马呢,如果不是他,刚才我就要成为别人的剑下亡魂了……” “安大哥?你跟他很熟吗,怎么叫得这么亲密?”杨柔眉头轻皱,定定地看着欧阳诗凌。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们认识不是很久,但我心里感觉我们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他总是那么亲切,跟他相处很温暖,很舒适,就像一家人一样……”欧阳诗凌说起罗安,脸上覆着一抹轻柔的笑意。杨柔看着她清亮的眼神,心里一阵苦涩,她意识到她日夜呵护的女儿已经长大,她出了鬼谷,开始展开属于她的人生。这样并无不好,只是,这个罗安,究竟是谁,他对欧阳诗凌是什么态度……这些都是作为一个母亲需要担心的问题。 正文 6 “娘,洛珞中的毒是不是跟我当初中的毒是一样的?” 杨柔看了看欧阳羽,无奈地点了点头,问道:“洛珞是怎么中的毒?” “我赶到的时候,洛珞已经受伤了,我替她检查过,只有手臂上被砍伤了。伤口虽深,并不大碍,可伤口的黑血是中毒的明证。我想,一定是砍伤她的人剑上有毒。” “这些人太恶毒了,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杨柔愤恨不平,道:“好在我们有现成的解药,否则洛珞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欧阳诗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瞬,问道:“这种毒药是特制的,用这种毒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既然洛珞中的毒和我中的毒是一样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洛珞的仇人就是当初伤害我的人?” 欧阳羽和杨柔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回忆。当年,他们找到欧阳诗凌的时候,她已经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他们翻遍医书也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为了救她一命,欧阳羽封住她的穴道,再用真气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五脏六腑,然后将毒血放出。这样整整七天,欧阳羽才将她体内的毒排出大部分,残留的毒留在她的体内,虽不会致命,却是隐藏着的忧患。 解开欧阳诗凌的穴道后,她仍旧昏迷不醒达半月之久。当她醒来之后,身体虚弱,并且丧失了所有记忆,就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为了让欧阳诗凌拥有全新的生活,杨柔刻意隐瞒了她曾失踪的真相,只告诉她,她一人出鬼谷的时候,被坏人所害,中了剧毒,丧失了记忆。欧阳诗凌因着家人的爱在鬼谷快乐地生活着,关于她为什么中毒,至今没有人知道答案。 “凌儿,不管洛珞的仇人是谁,你都要答应娘,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杨柔拉过欧阳诗凌的手,宠溺地看着她,温柔道:“当你决定走出鬼谷的时候,娘知道你已经长大了。这些年娘处处护着你,生怕你再受一点伤害,可娘毕竟不能陪你一辈子,既然你出去了,就要学会面对残酷的世界,要学会应对可能来的伤害,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杨柔一袭窝心的话,让欧阳诗凌热泪盈眶,她靠在杨柔怀里撒娇地叫了句娘,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感觉内心涌动,溢满温暖。 鬼谷的黄昏是暖黄色的,每一处都像撒了一层薄薄的砂,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静谧的美。 “这里就是你的家?”罗安打量着鬼谷的园子,精致的阁楼颇具江南的建筑风格,看上去平凡朴素,但一砖一瓦都是上等的。园子里亭榭林立,种着许多名贵的花和树。他记得进鬼谷的路九曲十八弯,他不明白一个藏得这么深的隐蔽之处,为何能有这样一座奢华的院子。 “安大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欧阳诗凌眨巴着眼睛盯着罗安,道:“刚才我急着救洛珞,没有蒙上你的眼睛就把你带进来鬼谷。可是,鬼谷是不容许外人进来的,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出入鬼谷的路。所以,请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欧阳诗凌的一席话让罗安心里生起更多疑惑,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保守这个秘密。 “虽然爹已经给洛珞服了解药,但是她需要留在这里养伤,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可以留下来吗?”罗安问了这句话,见欧阳诗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这里很美很安静,如果可以,我想留下来。毕竟这些年我四处为家,没有个归宿。” “只要你不嫌这里太闷,就留下来吧。”欧阳诗凌有些无奈地说:“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除了爹娘,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了,我在这里呆了五年,早就厌烦了这里的枯燥生活了。还好现在爹娘允许我出去了。” “五年?你的意思是五年前你才来到这里?”罗安惊喜地问道,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般,喜悦之情写满脸上。 欧阳诗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只有五年,而这五年的记忆全都在鬼谷。” “快告诉我,五年前你发生什么事了?”罗安抓着欧阳诗凌的手,眼里全是探究和焦急。欧阳诗凌不解地看了看他,道:“娘说,她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身中剧毒,可是我为什么会中毒,是谁给我下的毒,我一点儿也不记得。” “就因为中了这毒,所以我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在鬼谷里养病,我的心每天都跟着哥哥飞到外面的世界去。” “你身上的毒已经全清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啦!”欧阳诗凌笑着原地转了一圈,道:“全靠爹娘日夜翻看医书,不停地配药,试药,整整三年,才配出了解药,现在连我都能略懂医理了。” 罗安听着欧阳诗凌的叙述,心疼极了,看着她仍然干净的微笑,和坚强乐观的性格,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 “所以你别担心了,洛珞跟我中的是一样的毒,只要吃了解药很快就会没事的。”欧阳诗凌看罗安的表情以为他在担心洛珞,忙出言安慰。 欧阳君越见了罗安,二话不说,挥剑而去。他怒目瞪着罗安,招招凶狠。罗安不欲还手,只左闪右躲避开欧阳君越的挑衅。 欧阳君越不但没有心软,出招更狠了。眼看罗安随时可能被伤到,欧阳诗凌忙随手捡起树枝扔给罗安。两人都是武林高手,每一招都用得十分巧妙,渐渐的,他们的打斗更像是切磋,彼此点到即止,倒有点相互惜才之意。有几招精彩对仗之时,在一旁观战的欧阳诗凌和唐子青拍手叫好。 末了,欧阳君越收起剑,道:“罗安,你既然进了鬼谷,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如果你敢把鬼谷的秘密告诉别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他看了一眼欧阳诗凌,又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凌儿。只要你动了这个念头,我也绝不会绕过你!江湖人怎么看我欧阳君越你是知道的,若是朋友,我定肝胆相照,若是敌人,我绝不心慈手软。” 罗安抱拳道:“好一句对朋友肝胆相照,对敌人绝不手软。我罗安虽没有欧阳兄的豪气,可江湖义气也绝不是虚的。我向你保证,我愿意为凌儿舍命,绝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欧阳君越有些动容,不再说什么,带着唐子青径直往阁楼去了。欧阳诗凌听到罗安的保证,心里有些恍惚: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回想这话,心里竟流过一丝甜丝丝的情绪,她竟为了他的承诺感到高兴。 “洛珞,你醒了就好了,身上的毒刚刚清除,身子虚弱,需要好好静养。”欧阳诗凌递上刚熬好的药,微微笑着。洛珞感激地看着她,只感觉温暖满溢,每一次看到她有危险,欧阳诗凌总是毫不犹豫地来帮她,这一次,若不是欧阳诗凌和罗安,她一定命丧黄泉。想起自己痛失亲人后,一心里装的只有仇恨,如今得到他人真切的关怀和温暖,只觉眼睛酸酸胀胀,心里满满的感动。 “看不出来你还是挺能照顾人的。”罗安嘴角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淡淡地落在欧阳诗凌和洛珞身上,道:“我没看错的话,你是鬼谷里的公主,平日里都是别人照顾你,没想到你照顾人的时候也很耐心,像模像样的呢。” “爹娘虽疼我,却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他们对我可严格了,不准我走出鬼谷半步,而且每天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学习琴棋书画,习武强身。对于我的学习,他们一点儿也不含糊。” 洛珞第一次认真听欧阳诗凌说话,疑惑地问为什么。欧阳诗凌笑了笑道:“洛珞,五年前我身中剧毒,跟你中的毒是一样的。如果那时候我也能马上得到解药,就不必困在这里五年了。” “方才我在书房里看到几篇褚遂良的字,俊秀飘逸,颇具神韵,可见你平日里很刻苦,这样很好。”罗安淡淡地笑着,眼里是有自我欣慰,也有对欧阳诗凌的鼓励和赞赏。 “洛珞,你知道下毒杀害你的人是谁吗?”欧阳诗凌突然转向洛珞,眼里充满期待,见洛珞脸上的错愕,缓缓低下头,道:“虽然娘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追究,可我心里还是很想知道真相。我不是要找出凶手报仇,我只是想找回过去的记忆,我想给我下毒的人一定跟我的过去有关。这么多年,我什么都记不起,也没找到任何跟过去有关的蛛丝马迹。唯有你,你中的毒跟我当年中的毒是一样的。这种毒是特制的,用药奇特,非普通人能拥有,所以我想,你的仇人也许就是当年给我下毒的人……” 听得欧阳诗凌一席话,洛珞惊讶不已,罗安却低头不语,凝眉思考,心思甚重。 “我的仇人是匡王夫人。”洛珞眼中喷火,想起痛失亲人的情景,眼底露出深深的痛:“我爹原是礼部侍郎洛文,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平日里从不与人结怨。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小四合院里,过着平淡的日子。 有一天,我在院里练剑,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官兵冲进门,二话不说就将我爹抓了。我爹自知逃不过此劫,跪下来求他们放过我和我娘,那将军说我们的命由匡王夫人来决定。我爹为了让我活命,拼命将我推出门外,死拽着将军的脚,喝令我无论如何也要活命……我爹当场被杀,我娘不愿独活自尽而亡,我想回家,我想去救他们,可官兵已经追了出来……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爹喝令我活下去的眼神,那是他最后的心愿……” 洛珞擦干眼泪,平复心情,恨道:“我认得那个将军,他是匡王府的人,是匡王夫人的心腹,叫暗影。我打开我爹留给我的信,他告诉我,匡王夫人心狠手辣,冷面无情,又坐拥权势,要我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你爹是礼部侍郎,匡王夫人再无法无天也不能操生死大权吧,她怎么可以如此草菅人命,皇上不管吗?”欧阳诗凌愤怒地打抱不平。 “官官相护,她是一品诰命夫人,皇上包庇她又如何?更何况,他们以我爹未接待好番邦使节为由,给他安置了一个失职之罪。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匡王夫人究竟为了什么要置你爹于死地,你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你?” 洛珞摇了摇头,道:“我爹只告诉我他曾与匡王夫人结怨,可具体是什么事他却没有告诉我。我听说,匡王夫人一向仗势欺人,只要谁得罪了她便不能活命,她的恣意妄为已经人尽皆知,可碍于她的权势,没有人敢对她怎样。” 罗安静静地听着,眼里布满复杂的情绪,没等洛珞说完,默默地退出房间。 正文 7 鬼谷是个美丽的世外桃源,虽在幽深的谷底,谷底的世界却令人惊奇:充足的水源养出肥沃的土地,草木浓郁,花果繁盛,鸟儿在枝头浅吟低唱,时不时有猴子和松鼠窜来跳去。在僻静的一处,小瀑布川流而下,汇聚成一湾浅浅的溪流,溪水清澈,沿着鹅黄色的岩石缓缓流淌着,像一股静谧的时间,就那样均匀地流淌着,不悲不喜。瀑布前是一片翠绿的草地,种着几棵果树。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片园子里飞舞的彩蝶,有蓝色的,有红色的,有青色的,有黄色的,有多种色彩相间的,它们或落在野花的花瓣上,或在空中轻盈摇摆,或在水帘前轻触清水,那景象,那蝴蝶,宛若仙境一般,美极了。 罗安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久久扫视着各处的景象,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 “这里是蝶园,是蝴蝶的家。”欧阳诗凌伸出手,一只红色的蝴蝶落在她的指尖,她笑着轻轻吹走,对罗安道:“我娘最喜欢到这里来,只要她在这里弹琴,蝴蝶们便纷纷围绕在她身旁。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里的蝴蝶是我娘养的,其实,这里是天然而生,蝴蝶们也是自己飞过来的。”她想了想,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笛,轻放在唇边。 她嘴角含笑,指尖在玉笛上轻轻跳动,曲调轻快,悠扬流畅,蝴蝶们被旋律触动,纷纷围绕在她身边……她穿着粉色轻纱连衣裙,伫立在桃花树下,宛若桃花仙子,优美动人。 罗安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碎了眼前如梦一般的景色。眼神触及到她玉笛上的玉佩,嘴角弯起一抹灿然的微笑。 罗安拿出自己的玉笛,和着欧阳诗凌的笛声,以幽怨低沉的笛声辅助她轻快的旋律。罗安的笛声划过欧阳诗凌的心海,荡起一丝涟漪,久久无法退去。 他们带着快乐回到住处,与蝶园不同,这里是人为的院落,院子里种的花都是名贵品类,火红的牡丹正艳丽地开放。洛珞在院子里赏花,见二人带着快乐的笑脸,心里一阵酸涩,嘴角却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听着欧阳诗凌的嘘寒问暖,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罗安,罗安始终宠溺地看着欧阳诗凌,时不时因她的说话扯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爹说,你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你已经完全健康了呢!”欧阳诗凌带着罗安和洛珞进药房来,随手抓了些草药,像是要为洛珞配药。 这是一间坐落在院子东侧的厢房,楼上是藏书阁,藏着大部分的医书,楼下则整齐地放满各种草药。草药的香味迷漫,闻起来很舒爽。 罗安在药房走了一圈,一旁书桌上摆放着许多关于解毒的书,木盒子里装着一叠配方,这些配方上写的药大都差不多,只是增减了一两味药,有的则是药的用量上有所不同。 “鬼谷没几个人,怎么用得上这么大的药房呢?”洛珞疑惑不解,她同时说出了罗安心中的疑惑。 “我娘擅长医术,平常爱用花花草草来做药。后来因我中了难解的毒,我爹娘日夜窝在这里,为我寻找解毒的方法。大概因为太疲惫了,现在他们不太愿意再来这里了。”欧阳诗凌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往日的种种又回到了脑海中,所幸那段艰难的日子,因着家人的爱而暖意融融。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和脸上淡淡的情绪全都落在了罗安的眼中,他眉头轻皱,看着欧阳诗凌,眼露心痛。 欧阳诗凌将紫色的干草捣碎,又将一些白色的星点状干草剪碎,将它们装进一个则色香囊里,一边捣鼓一边介绍道:“这是去年园子里种的薰衣草,晒干后可以做香草,对身体有益处的。我给你配了些草药,毕竟你刚中了毒,身体还没复原,用花草和药草做的香囊气味好闻又对身体有益,两全其美。”她说着,将香囊递给洛珞,一脸真挚。 洛珞凑近闻了闻,满意地笑了,道:“这么看来,医理你还真是懂的。你这集万千宠爱的窈窕淑女,却是个什么都懂的才女,真叫人羡慕啊。” “久病成医。更何况,这些年我待在这里,除了爹娘跟我说说话,也只有学习才能找点乐子。只可惜,论武功,我只学到了我爹的皮毛,跟子青比都还差一点儿;论医术,我连我娘的皮毛都没有学会。要说什么都懂的才女,那是我娘,她不仅精通医术,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武艺精湛,种花一流,我呀,只有在羡慕我娘的时候,认真学了一会儿,以至于现在的我,什么都能懂点儿,可什么都没学精。” “依我看,令尊令堂是世外高人,就算你只学到了他们的皮毛,也足以成为人中之龙了。”洛珞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掠过一阵酸涩。从小因父亲清贫,一家三口的日子虽不贫困却也不富裕,因此她的父亲无法给她请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加上她有些好强的性格,因此误打误撞竟其他的没学会,却学了些武功。长大后,见到其他富贵家的小姐们,个个善于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也曾因为只会武功而被人嘲笑。然而,她知足常乐,并不因此而难过,安于享受平凡的幸福。只是如今,这样的幸福也没有了,所有的平凡都变成了卑微…… 罗安也是一副欣慰的表情。他同意洛珞的判断,欧阳诗凌的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精通,其水平却一点儿也不能算差。她写得一手好字,称得上在书法上有所造诣……当年的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如今却文武双全,他每每看着她,常常为她的改变感到惊喜! 洛珞在鬼谷休养了一个月后,身体复原决定回到君越酒楼。欧阳诗凌因为陪着洛珞,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鬼谷去,可陪着洛珞出去的时候,她却心事重重,一心想着罗安的事——为什么罗安要不辞而别,是他要求留在鬼谷却又为何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自行离开?这件事她想了半个月,始终没有走出困扰。 夜幕降临,酒楼里正欢歌燕舞,雅间和楼底各处都坐满了人,人们喝着酒,聊着天,时不时为舞台上的精彩歌舞发出热烈的欢呼……欧阳诗凌喜欢热闹,常趴在小雅居窗前,听歌看舞,如今她想另找地方安静。 酒楼的后院,空空荡荡,隐隐的能听见前面的嘈杂,还有侧院里下人们工作的声音。欧阳诗凌坐在回廊上,正看着已经黑了的天空发呆。门吱呀响了,欧阳诗凌凝神看清来人,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鬼鬼祟祟地,似乎在防范可能发生的危险。 若不是有特别的目的,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从前门走,欧阳诗凌断定这两个人来者不善。他们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欧阳诗凌扔出长绸要绊住他们的脚。长绸刚刚扔出,来人便警惕地闪到一边:“谁?” “鬼鬼祟祟地闯进来,还敢问是谁,当真以为酒楼真的没人了吗,竟能任由你胡作非为?”欧阳诗凌恼了,连甩长绸,都没能将对方绊倒。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对我们公子无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躲在一旁,显然不会武功,嘴里却冲欧阳诗凌哼道:“识相的快快住手,伤了我家公子你可赔不起!” 听得这样狂妄的话,欧阳诗凌心里嘀咕这大概又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这些日子,在君越酒楼,她眼见各色各样的公子,他们大都是城中富豪或官家子弟,仗着钱势和权势表现出目中无人的样子,可笑又可憎,若不是欧阳君越叮嘱她闲事莫理,她一定像对付杨半山那样修理他们。这会心下正郁闷,逮个纨绔子弟出气也是好的。 两人僵持间,欧阳诗凌忽然收回长绸,对方没有防备,随着长绸打了个圈,两人的距离被拉进,欧阳诗凌以玉笛为武器出招,对方手拿折扇抵挡,一时间竟不相上下,胜负难分。 “凌儿快住手!”闻声赶来的唐子青忙出言喝止欧阳诗凌。欧阳诗凌正打得认真,被这一声喝令分了神,向前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成个狗吃屎的模样,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将她拉进,却落在敌人的怀里。欧阳诗凌心下懊恼又要出招,被唐子青制止:“凌儿别闹了,廉公子是我们的朋友。” 在小雅居里坐定,欧阳诗凌不情愿地嘟着嘴。唐子青替他们倒了茶,柔声道:“凌儿不懂事,还请廉公子见谅!” “我还以为是新来的下人呢,如此没有规矩!”廉公子悠然地喝着茶,却出言讽刺,欧阳诗凌恼道:“下人怎么了,我看你的下人也霸气得很呢。再说了,既然是朋友来访,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鬼鬼祟祟地走小门,被人当成贼也是自找的。” “君越为人洒脱,却有个刁蛮的妹妹,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做,跑到后院去当护院,真乃奇女子也。”廉公子说时故意将“奇”字着重说了,脸上一抹轻蔑的笑意。 欧阳诗凌平日里爱对家里人撒娇,对别人都是谦恭有礼,绝对跟“刁蛮”二字扯不上关系,听到他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懊恼极了,怒目瞪圆道:“刚见面就妄下断言,廉公子未免太武断了。我哥哥一向结交的都是英雄豪杰,在你身上我看不出来你有任何一点跟这个有关的气质。”说时她认真打量着廉公子,他梳着中规中矩的官家发髻,一袭花色绸缎圆领衫,皮肤白净,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几分俊逸,眼中的骄傲显出几分霸气。 “我家公子可不屑当什么英雄豪杰,我家公子乃是人中之龙!”说话的是廉公子的仆人元宝,长得贼眉鼠目,一双眼睛总是贼溜溜地转,只是方才打斗时他只敢躲在一旁逞口舌之快,是个无胆之人。 “英雄豪杰者,有英勇豪迈气质者也。人中之龙?或许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其实是龙是蛇还不一定呢!”欧阳诗凌的语气带着分明的嘲弄,惹得廉公子和元宝横眉瞪眼,唐子青见状忙当起和事老,道:“廉公子一表人才,才貌出众,英雄气节自然不会少。凌儿率真可爱,并非刁蛮,大家都是朋友,第一次见面彼此不熟悉才会造成误会,就请消消气,都莫伤了和气吧。” “谁跟他是朋友!”欧阳诗凌和廉公子同时不服地哼道,唐子青一番好意全然白费了。正好这时欧阳君越回来了,他已在进门前听到二人的争吵,嘴角一抹清爽的笑意。 “哈哈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欧阳君越走进小雅居,见欧阳诗凌和廉公子气鼓鼓地对坐着,见了他也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唐子青笑着朝他使了个眼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两个这样的见面方式倒是不错。”欧阳君越笑得云淡风轻,道:“让我来正式介绍,这位是白予廉,我多年的好兄弟,他从后门走不过是图个清静来见见老朋友,并非凌儿以为的盗贼。”他说完又看了看欧阳诗凌,道:“这位是我的妹妹凌儿,虽然有时候爱任性,可也算是温柔可人的女子。这几日情绪不好,才会……”他这话是指着欧阳诗凌为罗安而心事重重说的,欧阳诗凌被说中了心事,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正文 8 欧阳君越与白予廉在小雅居叙旧,欧阳诗凌自觉无趣便在酒楼晃荡。杜康阁门户洞开,大窗户前有几名商人打扮的年轻男人,他们喝着酒,肆无忌惮地谈笑,仔细一听,他们说的是君越酒楼最有名的舞姬——墨阳。 “瞧瞧,墨阳这曼妙的身姿,任何花魁都比不上,要是她能在我面前为我一展婀娜的身材,要我立刻死了我也愿意啊!” “我李三家财万贯,要是墨阳愿意,我散尽全副身家又何妨?哪怕用千金换得美人一笑,那也当真是值得!” “墨阳可是京城第一美女,这欧阳公子从不允许别人靠近墨阳,依我看,墨阳早就是他的人了,不然干嘛把舞姬当宝贝?”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论权势论家财,我们哪个及得上欧阳公子。美人在前,咱们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咯! “谁说的?他欧阳公子能吃得,我就吃不得?不就是一个舞姬吗,你们瞧好了!”说完冲出杜康阁,往楼下舞台走去,同桌的其他人也都跟了下去,个个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狡黠地笑着。 一曲舞毕,墨阳盈盈作揖正要退场,一醉醺醺的男人冲上台去,二话不说就拉起墨阳的手,墨阳一脸惊愕,奋力往后缩,四周的看客发出低低的惊诧声,很快转为低声的议论。 一袭长绸赫然从杜康阁的窗内发出,毫无疑问地落在墨阳面前,狠狠地甩在拉着墨阳的男人脸上,只听“啪啪”几声,那男人被长绸甩得晕头转向,众人拍手叫好。循着长绸的方向,杜康阁上站着一个带着白色面纱的女子,她盈盈而立,舞动长绸的手只轻摇了几下,长绸的另一端就如一只大掌,众人无不唏嘘,轻声讨论这位戴面纱的女子,不正是那日教训杨半山的人吗。 那几名商人落荒而逃。 看客一阵叫好,长绸打人的场面远比歌舞节目来得精彩,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认出戴面纱的女子就是上回教训杨半山的女子,大家都道她是女中豪杰,也有人议论她面纱下的真面目…… 欧阳诗凌正打算收回长绸,却被一股大力阻挠。噪杂人群中传来一声怒骂,杨半山站出来,一手拽着长绸,怒目瞪着欧阳诗凌。与往日不同,今日他只身一人,身后并无爪牙,怒气跋扈的脸看上去有些落魄。 “臭丫头你终于出现了,老子等你很久了,有种给我下来,我跟你好好算算账!”杨半山仰着头叫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等欧阳诗凌有所回应,便一个大力将长绸往别处拽,意图借力对付长绸另一端的欧阳诗凌。 欧阳诗凌如山稳立,站在原处,轻摇几下,轻松地掌握长绸的主动权。不一会儿,杨半山的双手被长绸紧紧捆住,动弹不得。虽未看明白长绸是如何将杨半山的手捆住的,但大家为这个结果感到惊诧,纷纷拍手叫好。 “放开我!臭丫头片子,你放开我!”杨半山又羞又恼,恨恨地骂道。 “咚”一声,杨半山屁股朝下重重地落在地上,长绸顺势从他手中滑开,收入欧阳诗凌手中。 “杨半山,如妃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你还敢在这里嚣张,胆儿真大啊!”众人纷纷发出哄笑、讥诮的声音,所有的面孔都写着“讽刺”两个字。杨半山的头越埋越低,羞恼地冲出人群。 杨半山出了君越酒楼,仍感到四周围的人在对他指责、谩骂,仿佛所有人都在围攻他。他感到害怕、恐惧,在大街上胡穿乱撞,终于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他坐在地上,仰头看天,星月全无,只剩下黑暗。 他虽穿着绫罗绸缎,却是又黑又脏,袖口破了一块,丝线外露。他的头发不似先前那般光亮地梳成时兴的发髻,只是随意用皮筋扎着,因刚才的打斗有些散乱。他的手无力地撑在地面,头深深埋在胸前…… 欧阳诗凌走近他,他抬起头,一颗豆大的眼泪豁然滚落,看清来人是谁,他一骨碌地站起来,靠着墙角,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你来干什么?”欧阳诗凌脱去了面纱,他不认识她。 欧阳诗凌把杨半山带回君越酒楼,引起众人的不满。 “大小姐,杨半山作恶多端,欺凌良善,不知害了多少清白女子。老天终于开眼,他姐姐被打入冷宫,他也无法再仗势欺人。他还不知悔改在酒楼闹事,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是啊,大小姐,你人好心善,可这样的人不值得帮。留他在这里只是个祸害!” “要我说,皇上也太仁慈了,只把如妃打入了冷宫,对杨半山却没有定罪。被他害了的那些人,当真是无处伸冤了。” “看到他猥琐的样子我就来气,他是男人的耻辱,我巴不得狠狠揍他一顿,为那些受欺负的女子出一口恶气。” 听着众人的数落,杨半山想起自己过往的嚣张跋扈,悔不当初。如今,靠山已经倒了,万贯家财被全数没收,平日里的酒肉朋友都跟他撇清关系,天下之大,他如今却是孤身一人。 欧阳诗凌见他落魄的样子,心动恻隐,示意大家停止数落,道:“虽然他从前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不过以他的能力也没得着大便宜。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唯一的亲人也被关在皇宫的冷宫中,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惩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宽容一点,以德报怨,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众人听后,一阵沉默,不再出言指责,脸上依然对杨半山报以鄙夷的神色。 “这样吧,他留在这里当奴隶打杂,任由你们使唤,就当给大家出口恶气,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我们就留下他,要是他敢胡作非为,我们一定告诉少爷,让少爷来收拾他。” 众人散去,杨半山也被带下去,欧阳诗凌松了口气,才发现欧阳君越和廉公子淡淡地看着她,一旁的墨阳正对她笑。 “凌姑娘,谢谢你多次相助。”墨阳冲欧阳诗凌福身作揖,见她疑惑不解的样子,笑道:“你我都是女儿身,我自然知道戴面纱的神秘女子就是你。” 欧阳诗凌局促地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与墨阳面面相对,不得不惊叹她确实配得上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细弯的柳叶眉下一双妩媚的眼睛,长睫毛一眨一动,扑闪扑闪的,高挺的鼻梁犹如泥塑品,肤如凝脂,弹指可破。一身轻纱罗裙显出她曼妙的身材,盈盈而立,如一朵淡雅的玉兰,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凌儿,我再三叮嘱你闲事莫理,怎么还是任性了呢?”欧阳君越言语中虽有责怪,却掩不住他对欧阳诗凌的宠溺。 欧阳诗凌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我没想那么多,一时忍不住就出手了嘛。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嘛,这点小问题我可以处理的,你要相信我。” “这还是小问题啊,戴面纱的神秘女子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我相信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元宝夸张地说道:“杨半山人神共愤,你公然把他带回来,真不知你是做恶还是行善。”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墨阳柔声道。 欧阳诗凌想了想,道:“其实他的身世很可怜。从小就失去母亲,跟他的同母姐姐相依为命,虽然不愁吃穿,毕竟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后来她姐姐有幸入宫成为如妃,他姐姐的溺爱才造成杨半山仗势欺人的性子。 虽然在大家眼中,杨半山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其实,那都是表面上的样子。以杨半山草包的个性,每次欺负弱小都无法成功,反而常常被别人欺负。大家只是害怕他的权势,不敢正面冲撞,暗地里报复的存在不少。就算将杨半山开堂审问,也不会有所谓的受害者出来指证,因为没有人真的受到了伤害。 当今皇上不是昏君,他之所以不将杨半山收监,我想就是因为他查到了这些真相。”欧阳诗凌的一席话说得元宝目瞪口呆,墨阳恍然地点头同意。欧阳君越投来赞赏的目光,廉公子面无表情,却难掩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来得有些怪异,欧阳诗凌也没有多想。 夜,渐深。 说也奇怪,洛珞回到君越酒楼以后,她的仇人没有再出现,每一日都风平浪静。或许是仇人以为洛珞已死,不再派人追杀,大家这样猜想。洛珞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关于报仇的事,也想开了许多,不再心心念念,反而有些享受当下的生活。 正文 9 墨阳是个很优秀的女子,不仅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有着淡雅的气质,温柔的性格,擅长歌舞,精通音律。她是君越酒楼的首席歌姬,每日只在舞台上献一支舞,许多人为了她这一支舞慕名而来。 欧阳诗凌和墨阳相见恨晚,两人很快成为好朋友。欧阳诗凌欣赏墨阳温柔大方,随时表现出的如兰气质,她对音律的精通和曼妙的舞姿都让她惊叹。墨阳欣赏欧阳诗凌的率真,欣赏她的善良。墨阳曾感叹,作为一名年轻的女子,欧阳诗凌不仅拥有一身好武艺,同时能擅长琴棋书画,如此文武双全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花。 欧阳诗凌到湖边寻墨阳,远远地看见墨阳的北影,便快步走过去。墨阳正跟一位男子谈话,欧阳诗凌怀着好奇心走近,他穿着湛青色长袍,身材高挑,从站姿上看颇有儒雅之气。 眼神触到她腰间的玉笛,惊诧瞬间爬上来,果不其然,是罗安!他微微笑着,与墨阳谈笑风生…… 细嫩的柳条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偶有蜻蜓划过。他穿着湛青色长袍,昂然挺立,面色从容,眉宇间英气逼人,潇洒英俊;她穿着紫红色石榴裙,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将画面勾勒得完美无瑕。他们站在一起真美,欧阳诗凌暗自惊叹。 回到君越酒楼,欧阳诗凌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罗安和墨阳在柳树下谈笑风生的画面,心下有些懊恼,便骑着白马“宝儿”往鬼谷去。 宝儿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忽然停了下来,在原地踏步。欧阳诗凌缓过神,罗安等在前方,正笑着盯着她看。 想起他的不告而别,想起他来到君越酒楼找的人是墨阳而不是她,欧阳诗凌心里生气,扬起马鞭,驱马前进。宝儿在主人的指使下正要奋力往前,罗安却直挺挺地挡住了去路,惹得宝儿仰头长啸。 “你干什么?你以为宝儿会认得你吗?万一它不停下来你怎么办?”欧阳诗凌又气又恼,撇过头不看罗安。 “宝儿认得我,它不会伤害我。”罗安笑着说,全然不在乎欧阳诗凌的生气。 “你上次见它是什么时候呢?宝儿的记性可没那么好,早把你忘了。” “可它还是不忍心伤害,不是吗?”罗安对于欧阳诗凌的生气似乎颇有兴味,撇着头,嘴角一抹狡黠的笑。 欧阳诗凌无话可说,心里更恼了,只得拉过马头往另一条路去。罗安急忙拉住她,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他身手敏捷,速度之快让欧阳诗凌自己都没意识到是怎么从马背上下来的。 “你是在为上次我的不辞而别生气吗?”罗安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有些人不懂礼貌而已。” “我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的。” “能有什么不得已的事?匆忙得连招呼都不打,留一封信的时间也没有?鬼谷与外界不通,有人追杀你要逃命不成?” “我……”罗安语塞,道:“我现在无法解释。” “鬼谷不是你任意进出的地方。你离开以后,鬼谷的通道设了多重机关,即便你知道进鬼谷的路,也不会有活着进入鬼谷的机会。”欧阳诗凌说完狠狠地踢了宝儿一脚,驾着马儿头也不回地朝鬼谷奔去。 罗安离开鬼谷之后,欧阳羽在进入鬼谷通道前的空地上设了多重机关,有陷阱,有地雷,有暗器,如果不按照特定的路线走,是绝对走不到通道入口的。如果硬闯,必定会受伤,谁都无法活着通过这块空地,走到对面的鬼谷通道处。 欧阳诗凌按照秘密路线走过了空地,回头发现对面的罗安,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对视良久。 “凌儿,你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罗公子,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请回吧!”欧阳诗凌冷冷地说。 “你答应我不生气,不然我不走。” “这里设了重重机关,没有路线图你是走不过来的。” “我不怕。”罗安一脸坚定,说着一只脚已经踏入机关范围,欧阳诗凌眉头紧皱,盯着他,道:“不要再往里走了,很危险!” 罗安不顾欧阳诗凌说的话,另一只脚也踏入了空地,刚触到地面,一枚飞镖从暗处飞了出来,他惊讶之余快速弯腰躲过。 由于不知道路线,罗安只得往欧阳诗凌的方向走直线,每走一步都有不同的暗器飞过,速度之快,足以让看的人和受的人心惊胆战。欧阳诗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罗安,嘴里不停地叫他停下回去。 “凌儿,就算我死在这儿,我也一定会走到你身边去。” “你疯了吗!”欧阳诗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要落下的右脚,吼道:“快停下!” 罗安的右脚落在半空中,却微笑着面对欧阳诗凌。欧阳诗凌确认他的脚没有踩下去,大大舒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希望你听我解释。” “你说吧,我听着。” “我不是有意不辞而别。” “还有呢?” “请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 “朋友贵乎坦诚,是不是朋友不是几句话说的。” 017 君越酒楼高朋满座,人们都聚集在舞台四周。然而,今日没有歌舞表演,而是京城一年一度的“文斗会”。文斗会,最初是文人墨客以文会友活动,随着四方才子才女们慕名而至,文斗会已经演变成一场无硝烟的争斗,每一年在文斗会上总会出现一些令人惊喜的才子佳人,有许多人因此踏上光明的前途。所以,文斗会,如今已经是声名大噪,轰动全国的活动。 平日用以歌舞表演的舞台,简单地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乐器。台下的人,有悠闲地坐着的,有不停议论的,有焦急张望的,有笑着看热闹的……自君越酒楼承办“文斗会”后,参加活动的人均一视同仁,没有因身份而差别对待,但从衣着服饰上仍能看到许多达官贵人,一些江湖中人也出现在人群中,俨然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可见,文斗会是一个天下皆知的盛会。 欧阳君越走上舞台,台下立时安静,纷纷把目光转向舞台,屏气凝神。 “各位乡亲,各位朋友,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文斗会,是天下学子们施展才华的好时机。与往日一样,今天来到文斗会的有全国各地的才子佳人,那么今日谁能在文斗会上成为最耀眼的冠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今日的考核官有吏部尚书张大人、翰林院院长乔大人,大学士陈大人。现在,我宣布,文斗会正式开始。 由各地推选出的参赛者已经准备就绪,让我们进入第一个环节——舞弄水墨。请参赛者在屏风上画一幅字画,要求有画亦有字。” 小斯们将屏风搬上台,丫鬟们准备好笔墨,参赛者们按照安排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背对观众,而在屏风上的一笔一画便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四君子梅兰竹菊在屏风上纷纷出现,相对应咏唱的诗句也陆续跃然纸上。这个环节主要比试的是作画和书法的能力,参赛者中大都只擅长其中一种,有的擅长水墨,化作线条流畅,形容分明,其字却平平无奇;有的画作普通,其字却颇有大家风范。作画与写字能力都好的只有两人,一男一女,男子画了一幅翠竹迎风图,将竹子的高风亮节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书法生动而有气势、风格洒脱,书法笔势雄健活泼,仅一个“竹”字就彰显了其书法的大气。女子画了一副淡淡的水莲花,技艺精湛,仿若微风荡起水中的涟漪,正缓缓荡漾,她的字完全承袭了王羲之的书法精髓,当真做到了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在看客们的啧啧称赞中,《清风翠竹》与《淡水莲花》成为考核官一致评定的最好的作品,两位参赛者章冼和玉若成为这一环节的获胜者。 “传说中的文斗会,真的是人才济济,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洛珞惊叹连连。 “这有什么,这样的文采跟我们家少爷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呢……”元宝脸上难掩骄傲和自豪,白予廉若无其事地扇扇子,眼角却是一抹自足的笑意,罗安没有表情变化,淡淡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二个环节是——以诗会友,顾名思义,作出诗句与诗友相对,能够始终对到最后的则为赢家。通常在这一环节中,对才学的造诣即可见分晓。 经过第一轮比赛后,进入“以诗会友”的参赛者只有五名,五人在诗词上都有很高的造诣,一时间难分高低,每吟出一首诗,台下即刻掌声响起。 半个时辰后,一人退出,剩下四人;一个时辰后,一人退出,剩下三人,其中包括章冼和玉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提杨柳醉春烟。”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玉若淡淡地笑着,神情怡然。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章冼摇头晃脑,仿佛脑中有用不完的诗句。 …… 直到三个时辰过后,这场对诗大战才落下帷幕。章冼和玉若再次拔得头筹。 “今年文斗会上的花魁非玉若姑娘莫属。”墨阳眼中充满赞赏,语气虽淡,却是饱满的情感。 “我想,墨阳姑娘的文采未必会比玉若姑娘差。”白予廉赞赏地对墨阳说,墨阳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瞥了一眼罗安,而罗安正淡淡地看着欧阳诗凌。 第三轮是个人才艺展示,无论文武,任意形式,只要能将最好的才能表现出来即可。 章冼耍了一套剑法,步法精准,招式唯美。若以剑法的标准来看,则太过柔弱,若以舞蹈的标准来看,则过于刚硬,即便如此,他的表演仍赢得阵阵赞赏。 玉若抚琴,曲调如高山流水,倾斜而至,君越酒楼内原本噪杂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都在认真地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 一曲完毕,顿了几秒后,掌声如雷,许多人站起身为玉若的精彩表演欢呼。欧阳诗凌也兴奋地跳起来拍掌叫好,墨阳静静地坐着,却是奋力鼓掌。白予廉和罗安均是一副赞赏的神色。 “区区女子怎能登大雅之堂,不过是抚琴唱歌,与歌姬无异,凭此也想成为文斗会的才女……”说这话的是章冼,他一脸冷峻,眼角不屑的神情正朝着玉若的方向。 “技不如人就出言中伤,非君子乃小人的行为!”欧阳诗凌恨恨地瞪眼。章冼回过头,冲欧阳诗凌哼道:“等着瞧好了,今日的才子一定是我!” “不过懂得一些诗词,舞几下剑法就如此目中无人。若才子只是这个水平,文斗会可就一点都不矜贵。”欧阳诗凌懊恼地说,罗安笑了笑,拉她坐下,“犯不着为这样的人生气,文斗会比的是真实的能力,他若肚子里没有墨水,也坐不上才子的宝座。” 由各个地方选拔出来最拔尖的参赛者经过三轮比赛之后,只剩下玉若和章冼。他们各自展示了个人才艺后,考核官一致裁定章冼获胜。当考核官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观众席发出一片欢呼,同样有一阵不服的声音。 “现在到了自由挑战的时间了。台下众人,无论是谁,只要敢站出来挑战章冼,赢者便可成为本次文斗会的冠军。”欧阳君越高声说道,声音难言高亢的情绪。 章冼站在台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挑战过他。 “敢问三位考核官,章冼凭什么获得冠军?”欧阳诗凌站起身,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众人屏气凝神,认真看着这个义气凛然的少女,又齐刷刷地看向考核官们。 “章冼在前两个环节中脱颖而出,其才识大家有目共睹。在最后一轮自由展示中,玉若姑娘的琴声虽然美妙,却平凡无奇,章冼的剑法精准,足以证明他文武双全,堪称才子。”考核官中最年老的翰林院院长乔大人站起身,颇有地回答欧阳诗凌的问题。 “所谓剑法的精准,不仅招式到位,更需要内力为助力。章冼的剑法只有招式,却无丝毫阳刚之气。虽名为舞剑,却如柔媚的舞蹈一般。若是按乔大人所说的标准,他的表演与玉若姑娘的表演并无不同。”欧阳诗凌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三位考核官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这也难怪。三位考核官,皆是文官,对于剑法的认识浅薄,无法准确辨识好坏,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作为考核官,应该客观评价,而不应有主观意念才是。” “这位姑娘,若是你不服可以上台与章冼一较高下,不应在此干涉考核官的评判标准。”陈大人一副鄙夷的神色。 “众所周知,文斗会最精彩的不是前三轮选拔赛,而是自由挑战赛。章冼获得几位大人的赏识,想必是有他过人之处。只是,若三位大人不能客观评判,对于接下来要挑战的人就太不公平了。”说话的是墨阳,她冲欧阳诗凌轻眨了眨眼,两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翰林院乔大人,状元出身,文学泰斗,门下学生遍布朝野;大学士陈大人,状元出身,其文采天下闻名,要拜师者数不清。老夫虽然没有两位大人的文采和学识,可也是当年的榜眼。我们是朝廷任命的文斗会考核官,你们两个下丫头凭什么质疑我们?”吏部尚书张大人勉强压制内心的愤怒,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轻蔑二字。 “三位大人的学识和才华晚辈不敢质疑。只是,文斗会拼的并非是纯粹的才识,只怕三位大人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影响了大人的判断。” “姑娘这话是说我们倚老卖老,不懂装懂吗?”吏部尚书张大人的脸已经气得通红,怒目瞪着墨阳。 墨阳微微一笑,俯身做了个揖,道:“晚辈不敢。既然众目睽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三位大人若不做出澄清,恐怕天下人都要误会了。” “你什么意思?” “晚辈不才,自知才学不及大人。晚辈愿做试验,还大人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