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骄横重生   “咿呀”   偌大的水帘长袖如水仙花瓣一般的层层散开,铺洒的如层层浪涛,身上的锦衣玉石徐徐随身姿跃动,繁目琉璃,翠翠的声声念念。   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缓缓走到了前院的土墙前面,看着那里站着的腰身挺直的小姑娘,孤直的背影,顿时心里暗叹了一声,走上前去,温声道:“大姑娘,快回去歇着吧,今天想必是不能来人差遣干活了。”   小姑娘缓缓的转过头,眉眼如画,如芙蓉初上,如幽兰轻敛,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目光阴冷,却掩饰的很好,完全就是不符合年纪的苍凉。   她的脸色仔细看有些蜡黄,目光沉冷,冷静,微微弯起了嘴角,带着一丝冷冽,声音里带着女儿的娇俏,“是啊,今儿母亲邀请诸位贵胄夫人赏花的日子,怎么会让我出去干活呢,岂不是坏了她雍容大度的好名声?”   妇人眉头微皱,似乎是听出了一丝的不屑,又捕捉不到的阴冷,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往常大姑娘是不会说这些话的,逆来顺受还差不多。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看了看那边吹吹打打的热闹繁荣,转身进了自己的草堂,干脆果决。   她才是沐王府的嫡出的女儿,如今却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度日,每日除了来客,便要接受继母和妹妹的讥讽和欺负。   过得叫做什么日子?   是了,她是不是沐王府的女儿都难说,也难怪她那个爹不待见,自己的娘本来就是勾栏女子,勾引了还是世子的沐王爷。   当年的一段风流佳话,如今也成了话本子上的一段话,可惜结局不怎么样。   爹爹为了继承王位,放弃了结发妻子,带着儿子回到了王府,迎娶了庞大的殷氏的女儿殷阑珊,娇妻美妾,才是让人称道。   而大半年之后,却在殷阑珊刚刚得到怀孕的消息之时,门口送来了一个襁褓里的女婴,身上的荷包里写着一个名字,沐轻蔓。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   想必那个娘也不怎么喜欢她,否则谁会把自己的女儿比作是野草呢?   沐轻蔓住的地方是最偏僻的地方,是之前死了几个姨娘之后,草草收拾出来的,名曰“草堂”。   大哥哥沐轻衍不在,这几天的日子更不好过,沐轻衍在的时候,继母和妹妹暗中欺负还能有些顾虑,可是这些时间,仿佛要除掉她一样。   沐轻蔓勾了勾嘴角,眼里带着一丝的阴冷,死了一次,还能再死一次吗?   从她意外出现在这个年代,告别了21世纪的都市繁华,想着当年继母和妹妹做的事情,因为欠债把她卖到那种地方。   巧的是,这个沐轻蔓跟她遭遇竟然也差不多,可惜是个怨世嫉俗的,前世继母和妹妹偷偷找人杀了她,就是这个时候她替她继续活了下来,这不是天意吗?   可是这一次,死的人却该不是她了吧。   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女孩子从屋里面走出来,脸上同样是蜡黄枯瘦,看着沐轻蔓眼里一亮,连忙走上去,“大姑娘,外面上下我都打点好了,今儿来唱戏的是咱们的人。”   沐轻蔓微微颔首,眼里露出一丝狡黠,“我要给母亲送一份大礼。”   叫做雪莲的丫头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她的,性子沉稳,之前给她挡了不少灾祸,也替她受了不少苦难,看着自己家的姑娘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尽管不适应,可是更多的却是高兴。   再也不用过那种晚上睡觉还要担心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日子了。   阳光抚在人的脸上,像是情人说的低喃的话语,温暖如春。   前面走着的女人窈窕曼妙,衣服粗制,脸色无光,可是五官的精致掩盖不了她的光芒,微挑的凤眼迷离,里面像是蕴藏了五彩霞光,夺目晕眩。   前面的动静还在敲敲打打,婉转悠扬的曲调低低扬扬,戏子的声音尖锐婉转,好像琵琶声一样明仄转换,毫不费力。   沐轻蔓和雪莲一前一后的走着,雪莲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制的小布包递给了沐轻蔓,“大姑娘,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沐轻蔓点头,看着一个干黄包子和一指甲盖的黄粉儿,当即用小指甲挖了一些,眼里闪烁着狡黠,“你说,今天母亲要是当众失态了,还会不会整天说她自己出身高贵,修养卓然。”   雪莲轻哼了一声,“出身咱们管不着,可是这人有三急,那是谁都免不了的。” 正文 第二章 小计得逞   难得看着她露出一抹得意,沐轻蔓的心里也轻松了一些,看着那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雪莲点头,“姑娘,你可得小心,咱们不能得罪她们王妃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想捏死我也得找到证据啊。”沐轻蔓轻笑。   她皱眉,没穿成一个身娇肉贵的公主郡主,反而成了吃糠咽菜的弃女,这都是什么命啊,人比人气死人啊。   “放心,咱们很快就会熬出头了。”她看着这些明争暗斗的内宅女人,就像看着好笑的舞台剧,凭她的本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沐轻蔓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手里捏着一个小包子,不知道是哪天剩下的,还有些馊味儿。   她得摸摸这些人的底儿,不能打没准备的仗啊。   她轻轻咬了一口,干干脆脆的吐出来,这种包子不知道吃过多少了,吃起来还是那个味儿,馊成这样了,狗都不吃。可见这个继母平时对她刻薄至极,收拾起来绝不留情。   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她翘首站在一个明显却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上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凌清堂前面的陈设,巨大的丝质屏风,挡住了一些视线,可是不碍着看见不远处那个高高架起的戏台子上,装扮精致夸张的两个戏子挥卷云水袖,细声唱着卿卿艾艾。   她微微抿起唇,眼里带着一丝的柔和和羡慕,阳光喑哑的洒在她的面庞上,带着轻盈的水雾花一般轻轻笼罩,在不远处的人看来,却是美貌而羞怯的小姑娘,含着几分青梅酸涩的味儿。   一个花衣锦绣的妇人看见了她,一瞬间失神,那双眼睛真是勾人,她不禁捂嘴笑了一声,笑声引来了不少的注意。   来的人身份都是非富且贵的,这个妇人本就是大理寺卿的夫人,姓张。   传闻中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母老虎,一是和那丈夫感情好,二是见不得那些会勾搭人的玩意儿在眼前转悠。   她这么一笑,顿时惹了不少人询问,继母殷氏原本正被戏文深深吸引,听她一笑,便顺着问她,“这戏文还没到趣事儿呢,一会儿那丫头偷荷包被抓的时候,才更好笑。”   张氏摆摆手,这么多人她的身份也是十足十的贵重,她当然不需要去讨好殷氏。   “我笑的不是戏文,只是你们府上的那个小丫头,可真是好看,长得水灵不说,仔细看看,差点让我晃了神,比戏台上的好看多了。”她顺手一指,就到了沐轻蔓所在的方向。   沐轻蔓站在那里就是为了引起这个张氏的注意,她知道她坐在那里,一定会“无意间”见到自己,便也做足了一个期待上前却不敢的样子。   殷氏看过去,原本笑着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目光也寒了寒,坐在殷氏旁边的二姑娘沐轻玥也看到了,不屑的轻嗤了一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沐轻玥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宽水袖广烟叠漳蝴蝶裙,一层层像水波纹一样的铺开,好看极了,在场的人哪个不嫉妒这么个天仙儿似的女儿,可是都不说出来。   “哪里的丫头,真是无礼,还不快退下去?”殷氏只是扫了一眼,便怒斥道。   她可不想让沐轻蔓进来,张氏明着夸她水灵好看,要是进来了,岂不是让别人知道这个正经的大姑娘?   且,她又不傻,这小蹄子打的什么主意,回头定要把她的脖子拧了去。   可是这个小蹄子却不是她想的那样退下去,而是惶恐的跑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下面,连连磕了几个头,声音颤抖的说,“母……母亲,对不起,蔓儿……蔓儿不是有意的。”   殷氏的脸当即就阴了下来,仿佛骤雨即将到来一般。   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捏了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干硬的包子,颤抖着肩膀,委屈又可怜。   那个大理寺卿张氏一听这个称呼,当即就挑了挑眉,“沐王妃,不想这个也是你的女儿啊?”   众人目光撇过去,都看到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沐轻蔓,瘦小的可怜,只是一瞬间大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摇摇头过去了。   殷氏脸部抽了抽,还是抬起脸来微微一笑,声音和蔼,“呦,原来是蔓儿啊,我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丫头在那里藏着呢,快,到娘这里来……”   沐轻玥一听,微微蹙眉,很不情愿,“她来做什么?”   殷氏的脸色一沉,大理寺夫人张氏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想还能搅上一搅,她道,“这个姑娘是……”   她的称呼已经从丫头到了姑娘,可见看出了她的身份高低。 正文 第三章 戏里戏外   殷氏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是解释道:“这个是咱们府里的大女儿,叫蔓儿,平日里羞怯,不好意思见人,便养在闺房里,蔓儿,还不给诸位夫人见礼?”   她一面提了她的身份,一面等着她出丑,毕竟沐王府的大女儿,一提起来,那可是有的说,是不是亲生的不说,就是这两年为了不让她嫁个好人家,也在外面传了不少她的谣言。   什么纨绔大姑娘,把下面的人当成猪狗折磨,早不知道名声脏成了什么样子。   殷氏当然不怕沐轻蔓暴露身份,那是她自找苦吃。   沐轻蔓怯生生的站起来,一副弱风扶柳的样子,眉间带着隐隐的抑郁,对着两边各行了个礼,轻声道:“蔓儿见过各位夫人,各位夫人安好。”   虽然没有勃勃英姿的洒脱,也没有沐轻玥的大家闺范,可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是让人心头上一软,再加上那副营养不良的身子和脸色,还有那身破旧的洗掉了颜色的衣服。   啧啧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什么大姑娘,过得可是什么日子,这样的人也能和外面传的那个纨绔姑娘对上人?   恐怕连个拿鞭子的力气都没有吧。   她的声音怯懦柔软,像是带着几分敬意和羞怯,不胜青涩,若不是那张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漂亮的脸,恐怕也就是个受气包的命。   沐轻蔓料定了这些人的态度,她早就把这些人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殷氏在这个圈子里没了面子而已。   众人的心里一软,那个大理寺夫人更是点了点头,忍不住欣赏道:“都说江南好烟色,我看了大姑娘一眼,都觉得胜过好风景了。”   沐轻蔓心里知道这是她故意的一句话,可没有夸她的意思,毕竟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也没有能和整个江南烟色比拟的本事。   她微微颔首,装作羞怯低头。   殷氏却是有些不满,之前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的玥儿身上,难能被一个丫头比了去?   她拍了拍沐轻玥的肩膀,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请你大姐姐过来坐?你到那边去。”   沐轻玥轻哼了一声,“这种地方也是她能来的?柴房里的活都做完了?”   殷氏脸色一白,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她顿时心里有些着急。   她为了在这些人中博个好名声,还把妾生的女儿养到自己的膝下,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教养,带出去做客从没有半点偏薄,唯独这个沐轻蔓,却是自己不能忍受的。   若不是她,嫡长女的身份便是沐轻玥的,若不是她,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就应该冠盖京华。   沐轻蔓微微垂首,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站起来微微一福,“二姑娘,都做完了,今天母亲说放半天假,不用出来伺候人了,我听到前院热闹,才赶来瞧瞧的。”   她微微抿着唇,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明明是个嫡长女,虽然母亲没有王妃的名分,可是也是沐王爷当年正经的妻子,如今却叫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嫡女的妹妹“二姑娘”,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只是殷氏却在一旁寒了脸,沐轻蔓的话明显把她也扯进来了,她放的半天假?岂不是说她让她天天干活,出来伺候人,可见是她里外不一。   大理寺卿夫人顿时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沐王妃,什么虚假的玩意儿,只知道把自己的女儿拿出来显摆,自己后院那档子事捂得还真是严实。   得亏了她没让什么人进过自己的后门,那些肮脏事儿,听了都嫌脏了耳朵。   殷氏原本还想着沐轻蔓不善言辞,被自己糊弄过去,还能博个好名声,没成想轻轻几句话,就把自己多年积累起来的名声给摧毁了。   她看着那个张氏的脸色,就知道她什么都看出来了,顿时脸上有些沉不住气。   “蔓儿,你闹脾气也得分个时候,娘现在还有客人,可没时间哄你,你妹妹跟你开句玩笑,怎么还当真了?不如让诸位夫人误会,还说娘偏心呢,快坐下来看戏吧。”殷氏无奈的一笑,过去拉着她的手到了自己的另一边,丝毫没有责怪沐轻玥的意思。   沐轻蔓的几句话就那么被殷氏轻轻的掀了过去,还顺便告诉别人,这是沐轻蔓闹脾气呢,她这个继母可是宠得很,要是搁平常,那还得哄一哄。   只是她一拉她的手,一个包子顺着袖子掉了出来,到了大家的眼前。   殷氏寒了寒,还是轻嗔道:“真是个贪吃的丫头。”   沐轻蔓被拉到了旁边,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也没有反驳的样子。 正文 第四章 装腔作势   张氏轻哼了一声,真是看不惯这个做戏的玩意儿,演的比戏台子上的戏子还像,“沐王府的大姑娘,竟然贪吃一个馊了的包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沐王妃把一个姑娘当成下人使唤,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她可不害怕这种女人,虽然人家是沐王妃身份尊贵,可是就是沐王爷亲自在这里,也得给她面子。   这京城的一池浑水,哪个王公贵族没有掺和一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理寺卿在那里门清儿,谁不给他几分面子,要是一个不乐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去告御状,也得让你扒一层皮下来。   所以甭管什么王妃贵胄,把柄都在自家男人那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殷氏目光沉了沉,拉着沐轻蔓的手紧了紧,像是要把指甲抠进去。   沐轻蔓轻轻的啊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见,她连忙的抽回手,让破旧的袖子挡住红了的地方,却意外的露出胳膊上被打的痕迹。   众人眼里一怔,啧啧啧,可真是狠啊……往后谁还敢说这个沐王妃性情高雅?   殷氏瞪了沐轻蔓一眼,却是笑着对张氏解释,“蔓儿自小就调皮,我不是她亲娘,可是也舍不得管,可是谁知道今天能做了这么一出戏,我们府里的下人都不吃的馊包子,又怎么会给一个姑娘吃?   怕不是偌大的府里都找不出一个馊包子了,还不知道从哪个婆子那里学来的下作手段,夫人你一人当家,当得是你一个人的家,且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心里的苦。”   沐轻蔓默不作声的暗骂了一声,这个殷氏果然狡猾,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沐轻玥在一旁狠狠地瞪了一眼沐轻蔓,“就是,我娘疼我大姐姐可比疼我多了,我有时候还怪她偏心呢。”   偏心?偏你娘的心,你娘的心才偏呢。   殷氏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果然还是有慧根的,马上就从讥讽变成了奉承。   沐轻蔓惶恐的低下头,怯生生的说,“是是是,母亲不曾欺负我,二姑娘十分爱护我,是蔓儿口不择言,请母亲责罚。”   她跪在一边,弱不禁风的让人心疼。   “这个包子,是我打算拿去喂狗的,不想让诸位夫人看见误会了。”她轻轻走下去,拿起包子,放在自己的袖子里。   张氏一听,且,谁信啊,一看就是个被欺负惯了的主儿,连承认都不干了,不过也是挺心疼的,继母当家,哪有她的地位?   沐轻蔓拿起殷氏面前的一杯澄清的茶水,怯生生的道:“请母亲原谅。”   殷氏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看着她的手平时揉的是狗食,收拾的是狗屎,刚刚还拿过那个馊包子,真是不愿意拿起来喝。   可是不喝,岂不是说自己小心眼?   她正踟蹰着,沐轻玥一手托着她的碗底拿了过来,愤愤道:“就不劳大姐姐了,看大姐姐的样子,想必也累了,不如回去歇息着吧,回头我在去给大姐姐请安。”   她的最后两个字咬的尤其紧,任谁都能听出不对。   沐轻蔓眼里带着惶恐,可是脸上依然面若青花,让人看了不禁怜惜,又赞叹这个沐轻蔓的举止,没有当众给这个妹妹难堪,谁还相信殷氏的无辜啊?   她微微一颤,道了一声“是”就弯腰退了下去,目光看着殷氏端着杯子轻轻饮了一口,就朝着戏台子上扫了一眼。   大家看似继续的风平浪静,可是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个沐王妃是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了,因此目光也变得有些轻视。   戏台子上的小生水袖一甩,如流云飞雾,盈盈顿住,声音细腻委婉,高声喝道,“大胆奴才,偷了你家姑娘的荷包还不承认,莫不是让人来打你三十大板……”   接下来的内容,应是那小丫头噗通跪在地上,倒不是语言多巧妙,而是那一跪有些花样。   比如要跪在桌子旁边,顺便打翻了上面的茶盏,顺便弄脏了自己的妆容,以此博得笑声,可是不想小丫头还没跪下,就听着上面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小丫头眨了眨眼,轻声细语的道:“哎,师哥,是谁替我跪了呢?”   大家纷纷目光看向上面的殷氏,只见她面目复杂,极度的隐忍,脸色有些涨红,而刚刚的声音,恰巧就是出自她的身上,大家想笑又不敢笑,因为那一声巨响,正是她放了一个屁。   小丫头的话,无异于是雪上加霜,那小生眉目清秀,敛衽为礼,盈盈下拜,“多谢王妃。”   这一记催化剂,才是让大家笑的有些肚子疼,张氏也不含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王妃是吃坏了东西了吧,莫不是那半个包子你也偷吃了?” 正文 第五章 粉墨登场   殷氏刚刚想糊弄过去,现在明显有些下不来台,从小学的礼仪闺秀,此时竟然当众放了屁,还被这么多人听见了,回头自己的名声可不就传的一个比一个响了?   她本来还想去作弄沐轻蔓的心放了下来,原还以为是沐轻蔓在茶水里动的手脚,不过自己目前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放了一个屁,当时还真是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怎么的。   还未来得及解释,就看着上面的戏台子忽然一颤,台柱子一抖,就向着众人的面儿倒了下来。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躲避,殷氏也要起来,沐轻蔓却慌慌张张的大叫着救命,一边扑向殷氏,“母亲小心啊……”   她扑在殷氏的身上,殷氏动弹不得,尖细的台柱子忽然倒向这个方向,像是早有目的似的,原本稳稳当当在殷氏身上的沐轻蔓忽然一个打滚,滚到了一旁,竹竿立刻砸到了殷氏的身上。   那椅子也跟着倒了,整个人轱辘到地上,发簪掉了一地,面色灰白惊慌,“这是怎么回事?”   唱戏的人早就从台子上跳下来,“贵府上的台子太不结实了,砸到了王妃,王妃没事吧?”   本来就是自己府上的人办事不力,当然不能责怪唱戏的,更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得装大度。   “没什么,戏唱不了,就散了吧。”她挥手,语气也不太好,沐轻玥在一旁搀扶着殷氏,殷氏实在是狼狈,众人魂定下来,看着殷氏又觉得好笑。   “王妃的大女儿真是可心,刚刚危急的时候,第一个扑上去挡住王妃,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没这么体贴,真是可喜可贺啊。”张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蔓儿的确贴心,回头我定会好好谢她,王爷前些日子寻来一些夜来香,诸位夫人不急着走,不如等到晚上共赏吧。”   她这么一说,就是有意要收买人心了。   补救应该是来不及了,只是别让人出去胡说就好。   张氏也不拒绝,这件事情可是转了几个弯弯绕绕,想着怎么回去当趣事儿说呢。   沐轻玥却不痛快,刚刚她亲眼看到沐轻蔓在关键时候离开,不然,那根台柱子一定会打在沐轻蔓的身上。   沐轻蔓回去的路上还有些轻松,笑容一直挂在嘴角,那些粉末可不是巴豆,经过了自己的手让殷氏吃坏了肚子,不是怀疑自己吗?   她只不过要了一些通气的药而已,当然,接下来她还会接连不断的出丑,可惜是看不到了,不过那两个戏子可是自己的人,自然会说出去的。   雪莲等在门口,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看着她没事才放下了心,连忙迎上去,“姑娘,事情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了,王妃素来不想让我出面,如今怕是不能够了,明日过后,恐怕全京城都会知道沐王妃虐待非亲嫡长女。”   奶娘依然在后门处等着,看着两个人安全的回来才放心,“姑娘下次莫要去冒险了,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沐轻蔓知道奶娘一直不同意她做的事情,可是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不就是任人宰割了吗?   “奶娘安心,我们一定会回来,再说了,什么地方能有这王府可怕?”   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奶娘噤了声,“听说王妃带着那些夫人赏了花又回去,好像肚子一直不舒服,刚刚把那些人打发走。”   沐轻蔓微微一笑,“王妃想要挽回白天的颜面,所以留下那些人赏花,可是不想更是逮到机会让别人笑话,现在恐怕府里都知道王妃举止粗野,德行有亏,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了。”   雪莲兴致很高,“那是,我亲自配的药,就算是大夫来了,也查不出什么的。”   雪莲本来就是个医女,被卖进了王府当丫头,被大哥沐轻衍看上要过来伺候沐轻蔓的。   三个人回到了“草堂”的花厅,奶娘在前面点上了蜡烛,微微有些光亮,她眼睑下一片灰青,沐轻蔓顿了顿,“奶娘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让雪莲点上安神香。”   奶娘微微颔首,“也好,明日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牵累姑娘,若是……若是……到时候姑娘尽管往我身上推。”   沐轻蔓微微一震,纵使知道了奶娘对她的情深意重,也绝对没有想到如此。   她心里一软,过去拉着奶娘的手,“奶娘别想那么多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这种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奶娘尽管好好保重自己,别想那些坏的。” 正文 第六章 遭受处罚   奶娘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回头嘱咐雪莲,“雪莲,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姑娘。”   雪莲郑重的点头,“放心吧,奶娘,就算是真出了事,我一个人就认了,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对了,过几日老夫人就要回来了,王妃正收拾慧园,或许往后的日子她就不敢这么荒唐了。”奶娘说。   “王妃主持中馈,老夫人在与不在有何差别,更何况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咱们姑娘。”雪莲哀怨道。   沐轻蔓笑了笑,“老夫人一向自视清高,就算心里偏颇,可是面上也不会让人看出来的,往常是我隐忍,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若是我不忍了呢?”   奶娘微微轻叹,转身,雪莲就扶着她出去了。   沐轻蔓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房子,轻笑了一声,这种日子,真的不会过多久了。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露刚刚跃上树梢,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为首的还是那个昨天没来得及发作的“沐轻玥”。   沐轻蔓一直都是和衣而睡的,所以她推门进来,也没看到什么乱糟糟的迹象。   沐轻玥长得光华亮丽,跟她的母亲很像,微微丰腴的下巴,显得很可爱,她一张甜嘴,在她们的爹那里,这叫任性的天真,偏偏这个人成了王府的掌上明珠。   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叫沐轻环,是妾室魏姨娘所生,不过养在王妃的膝下,都比她这个大姑娘得宠的多。   沐轻环为人老实谨慎,做什么事情都留有后路,谁也不得罪,有些跟沐轻玥一样的脾气,也只敢跟下人发作。   沐轻玥进来时,眼睛微微眯了眯,嚣张的走过去,“你还有脸在这里睡觉?昨天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让娘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一把掀开沐轻蔓的被子,扔在地下,雪莲在旁边休息,自然也听到了声音,迫不及待的跑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连忙走过去护着沐轻蔓。   “二姑娘,你这要做什么?”   沐轻玥闻言,横眉竖目,“二姑娘?这府上的大姑娘是谁你都没弄清楚,贱婢……”说着,一巴掌就甩在了雪莲的脸上。   雪莲被打在一边,脸上清晰的一个巴掌印,沐轻蔓脸上一沉,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二姑娘,若不然你将我打死,就能做嫡长女了?”   “你以为我不敢?”沐轻玥冷眼看着她,面色沉沉,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她本来就生气,想来一早教训教训她,没成想她竟然还敢反抗?   “你若是敢,就不会留我到现在,大哥哥还没回来,走之前可是让你好好照顾我呢……”   沐轻蔓挑眉,毫不退让,沐轻玥微微蹙眉,的确,沐轻衍身为长子,又是世子,深得王爷的喜爱,而殷阑珊膝下无子,对沐轻衍视如己出。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殷阑珊可谓是费劲了心机去拉拢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才让沐轻衍对她如亲母一般,怎么会杀了沐轻蔓生疑呢?   沐轻玥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装作好欺负的样子,无非是想博得别人的同情,现在忍不住了,就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二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难不成我以前处处忍让,还是错了?”   沐轻玥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娘的事情,是你做的吧?喝了你的茶,她就开始不舒服,还有那些戏子。”   “哦?王妃哪里不舒服了?我不曾记得王妃喝过我的茶,如果说昨天的敬茶,我记得那杯茶,也是二姑娘递到王妃的手上去的,至于戏子,可是王妃亲自请的。”   沐轻玥脸色一变,紧紧地咬着牙关,“你还敢犟嘴?来人,给我抓起来,关到柴房里思过,等我爹回来,再把你赶出去。”   雪莲连忙上去阻止,却被沐轻蔓捏了捏手背,摇了摇头,才没有继续上前,任由两个婆子,毫不留情的拖着走了出去。   柴房里面,也不仅仅是面壁那么简单,要做的活有很多,在里面洗衣服,刷马桶,砍柴烧水,就是让她不停歇。   她等的就是她爹回来。   沐王去上朝,深得皇帝信赖,因此议事到下午时分,才回到府里。   可是没想到还有贵客临门,府里上下都忙脱了身,谁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姑娘。   管家一直在上上下下指挥着,不时地擦着头上的汗水,“快快快,别耽误了贵客,把刚泡好的茶送上去,点心要最好的,别拖沓,麻利点……” 正文 第七章 贵客来访   “王妃说了,要是敢出什么事,就决不轻饶,还不快上去,吩咐厨房,准备新鲜的瓜果……”   沐轻蔓端着刚刚洗好的衣裳站在那里,什么贵客能这么大的排场?   侧眼见着沐轻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缓缓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莫名的喜悦,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她轻轻一侧身,便掩藏了起来,返回了后院。   王府大堂,沐晋严年过半百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坐在上位,丝毫没有失了气度。   沐王是异性封王,深受皇恩,世代传家,因此皇帝从不怀疑沐王府的忠诚,他也没有篡权夺位的因由。   这也是偌大的京城里,只有这沐王一个王爷的原因,深受器重,其余的几个皇族王爷,都被派遣到了各国当质子去了。   下方分别坐了三个年轻人,一个穿着锦绣华裳,头带着五珠翠玉繁龙玉冠,通身的华贵气派,那是太子公玉焱。   还有一个是玉面素衫,白衣胜雪,不染凡尘,只是谈吐之间,便是高不可攀,那是四皇子公玉玦。   坐在最上面的那个,紫衣入寐,蹁跹独立,如层层波环铺垫而开,便是举手投足,都是贵不可言,面如冠玉,精致的不可方物,如书上飘下来的恍若丰神玉朗般的人物。   他侧着坐在那里,凝神的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丝毫没把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这个人的身份是贵不可言,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厮,也昏昏欲睡的倚靠在紫衣男子的椅子上,与大厅里其他人十分突兀。   太子眼里露出一丝不屑,他们在认真的讨论迎佛骨的盛事,这个国师竟然丝毫不放在眼里。   倒是四皇子谦逊得体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的听,侧过脸看看紫衣华贵的公玉瑾归,眼里眯了眯,又恢复了谦逊温和。   王妃面色雍容的缓缓带着女儿和几个丫头走进来,缓缓下拜,“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国师大人,王爷,妾身命人做了一点甜汤,诸位先休息一下吧。”   沐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这个王妃倒是贴心的很,本来看着国师就有恹恹之色,太子兴致倒好,可是这个盛事毕竟跟太子没啥关系啊……   他连忙招手,“快送进来,让国师和两位殿下尝尝……”   太子也微微点了点头,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沐轻玥脸色羞怯的看了上面的人几眼,打着胆子轻轻福了福,接过丫鬟手中的甜汤一一送上去,“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四皇子殿下。”   她走到紫衣男子面前,娓娓下拜,声音窈窕纤美,端着彩色琉璃盏,“见过国师大人……”   只是一抬头,目光惊颤,脸上微微一愣,随后就不由自主的红了。   公玉瑾归看着她的样子,微微蹙眉,后面的红衣小厮立刻上去把琉璃盏接过来,“辛苦姑娘了,这等粗活还是让下人来做吧。”   他既没有把甜汤交给公玉瑾归,也没有自己喝,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沐轻玥脸上带着莫名的羞怯,只感觉自己的脸烫的灼人,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微微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失礼了,大人。”   匆匆的转过身去,竟是再也不好意思看一眼,可是刚刚的惊鸿一瞥,已经挥之不去。   太子在那边有些不乐意,凭什么沐轻玥独独对公玉瑾归那么特别,他岂能看不出来?   四皇子面色淡淡的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没有再动,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岂会真的对这个葛玉甜汤上心?   无非是王妃想带着自己的女儿进来看看这些贵人,看得上眼的,说不定还真的能促成一段好事。   王妃端着琉璃盏到了王爷的身边,亲自送上去,雍容的一笑,“王爷辛苦了。”   沐晋严欣慰的接过来,看看得体的王妃,再看看娇美的女儿,真是心满意足。   王妃看着沐轻玥偷偷瞄着公玉瑾归的神色,她岂能看不出来?不过身份上,倒也般配,可是公玉瑾归不是谁的账都不买吗?会看上自己的女儿吗?   太子尝了一口,微微蹙眉,后面的小厮连忙招呼道:“快拿痰盂上来……”   王爷和王妃立刻看过去,只见太子隐隐有些难受,王妃脸色一变,要是太子在这里吃坏了东西,她可耽搁不起啊……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王爷,沐晋严也是微微蹙眉,早就有人下去拿痰盂了,小厮在一旁解释,“兴许是汤里有些酸梅,这本是寻常物事,没什么的,可是太子殿下最近胃不好,不能吃酸的,让王爷王妃受惊了。” 正文 第八章 真真假假   小厮一边轻轻拍打着太子的后背,一般安慰着沐晋严夫妇,可见是个长袖善舞的,一边伸长了脖子大叫,“痰盂呢?”   沐晋严夫妇微微心安,四皇子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公玉瑾归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换了个座位,和四皇子坐在一边,竟也毫不掩饰。   沐轻玥看着公玉瑾归的动作,也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就连身边那个红衣小厮都微微蹙眉,一副嫌弃的不得了的样子。   痰盂很快被拿了上来,可是拿上来的人,却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一副陈旧的衣衫,双手捧着一个黄铜的痰盂,细腻温婉的脸上并无半点色彩,却掩饰不住慑人的光芒。   偏偏脸上带着一丝的凄楚和委屈,和昨夜的光彩神丽截然不同。   她走过去,跪倒沐王爷的旁边,双手举起痰盂,声音怯怯的说,“爹,痰盂来了……”   众人一震。   众人的目光被这个小小的,怯懦的声音夺了去,只见这个穿着青衣白布衫长长素色罗裙的女孩子跪在地上,肌肤消瘦,眉目间却难掩风流。   沐晋严没想到来人能是自己的女儿,跪在那里实在有失体统,他沐王府的女儿再不济也不会给别人端痰盂啊。   他微微蹙眉,略微严谨的脸上有些不满,定是以为这个女儿要出些幺蛾子,“蔓儿,你……”   沐轻玥认出了沐轻蔓,脸上有明显的得意之色,看看这身份卑微的大姑娘,一个光彩照人,一个灰败如土,竟还捧着痰盂上来了。   早先若不是殷氏千叮万嘱过不许当着外人的面为难沐轻蔓,沐轻玥早就忍不住上去踹几脚了。   “哎呦,还不快过来,殿下还等着呢。”太子后面的小厮连忙说道。   沐轻蔓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双手稳稳的捧着痰盂,太子俯首把嘴里的污垢之物尽数吐到痰盂里,又拿着小厮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才罢手。   殷阑珊脸色阴沉,蓦然的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还不快下去,这里也是你能来的?”   沐晋严也觉得殷氏所说很有道理,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让沐轻蔓继续呆在这里。   沐轻蔓脸色淡淡,抿了抿唇,眉间有些委屈的意味一闪而过,还是点了点头,“是。”   没有多说什么,刚要退下去,西侧一个玩味的声音轻柔的传过来,“等等,要是刚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个姑娘叫王爷什么?”   沐晋严一阵尴尬,殷阑珊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太子本来就没注意这些,四皇子倒是挑了挑眉,可是没说话。   不过紫色锦缎后面的红衣小厮却迫不及待的说,“叫爹啊,公子,她叫的是爹。”   公玉瑾归白了他一眼,语气稍有责备,眼里划过赞赏之色,“沐王会说,多什么嘴?”   沐晋严见太子也露出不解神色,只能俯首说道:“殿下,国师大人,这个的确是……小女。”   太子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回过头去细细打量着沐轻蔓,只见着眼里一亮,眼里流露出一些异样,还是不动声色的按住了。   殷阑珊愤恨的走过去挡着太子的目光,却是笑语晏晏的说道:“这个大丫头蔓儿,自小就调皮,这次听说三位贵人前来,便想方设法的过来一睹天颜,才闹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三位见笑了。”   沐晋严没有作声,心里却是暗暗地相信了。   沐轻蔓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说话,太子虽然不满殷阑珊把他们皇子和公玉瑾归一处提起,可是殷阑珊往死里吹捧他,听得也是不计较那么多了。   沐轻蔓长得好颜色,那是随了她娘的面貌,有江南的软糯的眉,也有江北高挺的鼻梁,也是这么一张脸,让殷阑珊厌恶的牙根痒痒。   太子眉目间多了几分打量,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哦?原来是这才是府上的大姑娘,我还以为轻玥姑娘是呢。”   比起沐轻玥,沐轻蔓长得和殷阑珊一点也不像,可是太子更加青睐后者,看上去也没有殷阑珊那样盛气凌人的手段,将来也是个娇妻美眷。   沐轻玥脸色一变,偷瞄了一眼公玉瑾归,却看着后者不动声色,才微微安心。   沐轻蔓端正的行了个礼,“给三位贵人请安。”   沐晋严点了点头,挥了挥衣袖,“你先下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沐轻蔓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沐晋严皱眉,殷阑珊沉声说道:“你没听到王爷的话吗?还不快下去?”   旁边一句吊儿郎当的声音清澈如露水铮铮般响起,“呵,一个大姑娘为了看贵人一眼,宁愿屈尊端着痰盂,不知道这事情还应该是庶女做的呢。” 正文 第九章 嫡庶之别   沐轻玥的脸色微微一变,红衣小厮本来无心的一句话,却把她牵扯了进来,反倒是明朝暗讽沐轻蔓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她这个庶女做的。   公玉瑾归面露轻慢,并未责怪自己人口不择言,眼睛凝视着沐轻蔓和沐轻玥两个人。   可是她才不是庶女,她也是嫡女,要不是沐轻蔓在先,她怎么会永远都有这个烙印。   说到底,沐晋严娶盈盈姑娘在先,沐轻蔓那是嫡长女没错,殷阑珊作为继室,孩子虽然占了“嫡”字,却不如沐轻蔓那样的名正言顺。   更何况哥哥沐轻衍的名字死活不愿意记在殷阑珊的名下,沐晋严为了不让沐轻衍委屈,自然不会不承认他是嫡长子。   如此一来,沐轻玥的身份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沐晋严刚刚想开口训斥沐轻蔓两句,却听着一直没说话的沐轻蔓就在这个时候张了嘴。   “父亲明鉴,女儿不敢妄言,并非是女儿有意在三位贵人面前失礼,的确是后面的人忙不过来,没有人愿意来捧痰盂,便把这个活儿给了我,女儿被罚心甘情愿,可是不像是母亲所说,为了见贵人面才来的。”   如同一块石头轻轻扔在了湖面上,泛起了阵阵的涟漪,殷阑珊忽然脸上一白,心头上堵得慌,仿佛明白了,这个被打从不敢反抗的沐轻蔓,她的反抗开始了。   沐晋严微微蹙眉,额头上被拧紧了三道纹路,显得有些严肃。   太子一听沐轻蔓的话,顿时也明白了什么,这就好比受宠的皇子能当上太子,不受宠的嫡长子却只能是个四皇子一样,谁都能明白几分。   他侧眼轻轻瞄了几眼淡若云烟的四皇子,没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真是可惜,不过他拍了拍大腿,痛快的说道:“本宫说不该是大姑娘进来伺候,原来是误会了,可是不知大姑娘犯了什么错,要罚做这些下的活儿?”   殷阑珊面色初变,连忙抢先说道:“这些家事怎么能劳动殿下费心,殿下和王爷必定是有正事要商议,若是耽误了反而不好,妾身这就带着孩子们下去。”   太子有些不满,可是也不好继续勉强。   她刚微微得意,却看着沐轻蔓一下子跪了下去,看着沐王爷面带委屈,“爹爹,请容女儿说完,若是母亲因为那件事情继续误会女儿,回去就会要了女儿的命,女儿虽然命如草芥,可是也舍不得不看大哥哥一眼,大哥哥回来定是误会母亲的。”   殷阑珊面上青紫,额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双手依然掺入袖中,的确,她一意识到沐轻蔓的反抗,就有意斩草除根,速战速决,可是却不想被她看破了。   太子一想,也是,这么个美人要是没命了也真是可惜,便点了点头,“王爷,不如让大姑娘说说也好。”   沐晋严面有难色,却听得四皇子清淡的语气开口,“还是请大姑娘起来说话吧,这么一直跪着不成体统。”   殷阑珊脸色略有难看,哀求的看向沐晋严,沐晋严却挥挥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蔓儿起来说话吧。”   “女儿谢过父亲,自从昨日赏花大会上女儿不小心出现惹了母亲不痛快,便随后回答了房间反省,可是今日一早就听二妹妹说母亲身体不适,当众……”   她偷偷看了一眼殷阑珊难看的神色,接着说道:“当众出了洋相,二妹妹说是女儿所为,打发女儿去了后面干活,莫说脏和累,女儿都已经习惯了,可是母亲误会女儿了,女儿并未碰触到母亲的任何吃食,就连端杯茶都是二妹妹接过去的,怎么母亲出了事情,却要赖在女儿的头上,就因为女儿的亲生母亲早逝,母亲眼里就这样容不得人?”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小声的啜泣了起来,她一边用袖子小心的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面色诚恳,眸子诚挚,眼泪流的恰到好处,没有半分的做作,像是单纯的恐惧和委屈,让人不得不心疼这个瘦弱的,不受宠多年的小姑娘。   殷阑珊的面色越来越清冷,沐轻玥却急了起来,过去说道:“不是这样的,就是她在茶水里动了手脚,母亲才身体不适,我怎么会去害自己的母亲?”   沐轻蔓抬头看着沐轻玥,抽泣了一声,声音软糯的问道:“二姑娘说我害了母亲,可是母亲如今安好的站在这里,我有没有下毒不是昭然若揭吗?   若是母亲自己吃错了东西也要赖到我的身上,我虽然知道是母亲与妹妹的眼中钉,可是也不想就这样没了命,爹爹到底也是我的爹爹,还请爹爹救我一命。” 正文 第十章 心思各异   她又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沐轻玥脸色着急败坏的站在那里,气的直跺脚,“爹,你别听这个贱人胡说。”   “放肆,谁教的你这么没有规矩,你姐姐也是你能教训的?”沐晋严冷了脸,呵斥道。   他虽然不常看见这个女儿,可是不代表心里没有,都说盈盈在他走后,与别的男人厮混,孩子是不是他的有待考究。   这些年的流言蜚语已经把他仅存的一点善念耗尽,反而看着殷阑珊尽心尽力的为他,有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沐轻蔓却提到了沐轻衍,他是知道沐轻衍疼爱这个妹妹的,却也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盈盈,眉目间总有些多愁善感流露出来。   沐轻蔓像极了盈盈,他看了既欢喜,又难过,更多的是愧疚,心想这么多年对她的冷淡也是委屈了她,可是她长得那么像盈盈,就算不是自己的女儿,也足以补偿对盈盈的愧疚。   沐晋严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过去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顿时眼里一酸。   殷阑珊眉目间蔼蔼的沉了下去,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却走到沐轻玥的面前“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没规矩,这话也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学那些不上流的小贱人告什么状,你爹说什么就听着,那是你姐姐,也是你能打骂的?”   沐轻玥被忽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虽然殷氏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头,父母的宠爱让她无法无天,可是没想到殷阑珊竟然为了沐轻蔓打她。   她愣在了那里,眼睛立刻红了,委屈的看着殷阑珊,“娘……”   殷阑珊轻叹了一口气,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道:“别跟我说,去跟你姐姐道歉去。”   太子和四皇子权当是没看见,坐在那里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明明能听出来殷阑珊是指桑骂槐,指责沐轻蔓告状,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女儿,明明就是在深宅内院浸染多年出来的经验,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沐轻玥咬着下唇,如飘零的荷叶一般走到沐轻蔓的面前,“大姐姐,都是我说的不对,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是心疼娘的身体,无意冒犯姐姐,爹,您替我跟姐姐说说,都是自家姐妹,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她转过头看着沐晋严,她自信沐晋严疼宠了她这么多年,不会因为沐轻蔓的几句话就重责。   沐晋严也确实不愿看到沐轻玥太难过,就转过头去问殷阑珊,“蔓儿说你身体不好,真的不好吗?”   殷阑珊一顿,脸色唰的变了,还是袅娜的走上前,“回王爷,只是有些许不适,兴趣是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玥儿见我难受,心里恨不得替我难受,这孩子自小就孝顺,难免有些过失,还请王爷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了。”   沐王爷点了点头,犹疑了片刻,看着沐轻蔓说道:“你母亲和妹妹都不是有意的,这件事情也跟你没关系,你就不要哭了。   后面的活儿也别做了,也不是你一个大姑娘该做的事情,凭的没了自己的体面,回头让你母亲给你置办几件衣裳去,等你哥哥回来,看着你一定高兴。”   “是,女儿都听爹爹的。”沐轻蔓乖乖的行了个礼,听话的站在那里。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今天的出现就是为了引起沐晋严心里的愧疚之心,如果不是她心里还有愧疚,殷阑珊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不过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以前只是吃些明亏,往后就要吃暗亏了。   殷阑珊喜笑颜开的过去拉着她的手,“说的也是,竟是我疏忽了,蔓儿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可不就喜欢漂亮衣裳?”   沐晋严看着妻子和女儿都这么和气,心里不禁也畅快了许多。   沐轻蔓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沐轻玥还拉着沐晋严说了许多话,逗得沐晋严十分的开心。   太子和四皇子相视了一眼,咳了一声,太子说道:“不知道大姑娘今年几何?”   在座的沐轻蔓和殷阑珊同时一顿,沐晋严咳了咳,笑着说道:“快十五了吧,还没到及荆的时候,应该是今年的年底。”   沐轻蔓微微颔首,难得他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只怕是因为那天比较清晰吧,每年的除夕,只是以往过生日的时候,记得只是哥哥和她一起过的。   太子眉上一喜,“之前父皇跟我说沐王爷忠君爱国,有意缔结两姓之好……”   “太子……”   “皇兄……”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