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女不如儿   “啊!”女子尖利的叫声像是发生了什么惨案,一直传出去使得周围的人家都能听见。这一带都是一进两进的院子居多,要说一家人住也是够住了,但论隔音的话,显然是不能指望,不过女人生孩子这事儿,他们就是心里头觉得吵闹有意见,也不敢上门来说的,更别说如今生孩子的,还是贺家的母老虎。
  
  门口简简单单,挂着贺宅两个字的二进院子里头,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娘急匆匆的跑出来,连声喊道:“热水呢,烧好了没有,有鸡汤的话也端点上来,贺娘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生小少爷呢。”
  
  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婆娘,却是这一代很有名望的接生婆,因为她一连串的话,原本两个有些无措的小丫头顿时忙碌起来,倒是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这时候从前头院子走来一个女子,脸色带着几分苍白,眉目间却都是急切,见状连声问道:“大娘,我家夫人现在如何了?”
  
  那接生婆一看是她,心中倒是吃了一惊,暗道这对主仆的感情倒是好的,虽然是贴身婢女,但谁家舍得在奴婢难缠的时候拿出老人参来吊命,如果不是贺家娘子大方,这个女子恐怕是迈不过那一道坎儿,当下便说道:“贺娘子身体好,胎位也正,但是第一胎,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呢。小娘子,你刚生产不到三天,快回去躺着吧,不然有了病根子还得了。”
  
  那女子却并不走开,反倒是有些踉跄的往产房里头走:“不行,我得看着夫人,不然我放心不下。”
  接生婆劝说了几句,见她执意要进去也就不再拦着,实际上,当人家奴婢的哪有主人精贵,要是一般的人家,奴婢生完之后,直接就得干活也是有的,这位能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是主人家的赏赐。
  
  女子走进产房的门便闻道一股血腥味,一想到自己三天前难产的情况,心中更是担心,若不是自己不经心早产了,小姐也不至于临了还得担心自己。等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女人虽然痛得满头冷汗,但精神头看着还成,女人才微微安心,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说道:“夫人,小姐,小姐,你使点劲,小少爷马上就出来了。”
  
  床上的女人一看是她,心中也微微吃惊,又是暗怪她不会照顾自己,又是欣慰自己身边还有个得力的人在,想要说几句安抚的话让她快些回去,却又是一阵阵痛上来,哪里还顾得住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痛呼起来。
  
  不仅主仆俩急得很,就是下人们也吓得心惊胆战,贺家夫人虽然为人泼辣了一些,对待下人却并不十分严苛,多有宽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如今贺家已经没了男主人,再没有了女主人的话,等待他们这些奴婢的命运,恐怕都不怎么美妙。
  
  原来贺家的男主人六个月前因意外过世了,幸好当时贺夫人李氏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就是这般,贺家族里头也几次欺上门来,若不是李氏颇有手段,恐怕连这点家财都守不住。
  贺家说起来也是显赫家族,上头有一个忠勇伯府顶着,只可惜贺家的男主人已经是忠勇伯府的旁支末系,八竿子打不着的那一种,一直以来也没有沾上多少光。
  
  贺家男主人贺钟明,原本是武举出生,靠着自己努力混了一个忠武校尉的缺儿,虽然是从六品,但好歹也是实职,只要肯干早晚都能往上升一升。又娶了自家顶头上司的女儿,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谁知道显示老爹死了,每两年老娘也去了,因为守孝硬生生的将好机会给荒废了。
  
  等贺钟明终于守完了孝,准备找老丈人疏通疏通关系,补缺的同时能够往上升一升自然是更好,谁知道李家得罪了上头不得了的人物,让人直接扫出了京城,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老家去,原本还算得力的李家,一下子就没落下去,自然也帮不得他什么忙,没有牵累了贺家已经是幸运。
  
  种种打击之下,贺钟明也有些心灰意冷,贺家那边他爹妈活着的时候都说不上话,更别说现在已经死了,最后还是靠着曾经的好友找了事儿来做,如今天下太平,武人不比文人好补缺了。
  
  幸好贺家老一辈虽然死了,倒是留下一栋两进的宅子,虽不大,但在寸金寸土的京城在已经算不错的地方,李氏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两个主子几口下人,日子还算过得去。等李氏有了身孕,贺钟明也就罢出人头地的事情暂且放下,心心念念着养育一个儿子,谁知道一次出门跟同僚跑马,直接把自己的性命给送掉了。
  
  贺钟明倒是死了一个干净,可怜留下来的李氏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儿。从贺家的行径来看就知道,这个家族挺不讲究,这边贺钟明还尸骨未寒呢,那头就有人打这栋宅子的主意,虽然地方不大,比起忠勇伯的伯爵府来说是弹丸之地,但位置够好,没个千百两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李氏出生武将之家,也不是柔弱性子好拿捏的,捧着肚子靠在门口就闹了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上门来的几个族人脸面丢尽,一时半会儿不敢上门来。但李氏毕竟只是贺家的媳妇,按照朝廷的律例,除了家里头的嫁妆,这些东西都还是贺家的。
  
  所以这次生产,对于贺家上下的意义非凡,若是个小少爷,贺家的一切好歹都能保住,至于贺家宗族那边,以前也没见他们照应过,撕破脸皮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若是个女儿身的话,贺家恐怕是大祸临头,按照朝廷的律法,只要宗族答应,他们就能收回贺家的东西,只留给小娘子一副嫁妆罢了,嫁妆这东西,给多给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里里外外都心焦的很,却说李氏痛得满头大汗,却忽然一把拽住贴身丫鬟的手,两只眼睛冒着冷光说道:“我有点饿了,大娘,烦您帮我端碗鸡汤过来。”
  接生婆见她这般说,还以为她怕自己有所不测有遗言要交代,也就乖乖的走了出去,心想贺家娘子也想多了,至少现在看不出任何难缠的迹象。
  
  等接生婆走了出去,绿荷才满脸焦急的叫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床上的李氏却看着她说道:“绿荷,我这肚子里,怕是个丫头。”
  绿荷脸色一变,自然也知道若真的是个女孩的话,对自家小姐来说是多可怕的事情,娘家远在天边靠不住,夫家那边却都是豺狼。
  
  李氏向来主意正,否则的话,当年也不能让她老父亲扛着继母的压力,将她嫁给了得意属下,只可惜人到底是欠缺了一些运气,临了临了贺钟明却抛下他们母子去了。
  这会儿绿荷急得团团转,喊着眼泪说道:“小姐,孩子还未出生,哪里知道男女,一切等生下来再说。”
  
  李氏却摇了摇头说道:“生下来就晚了,绿荷,咱们情同姐妹,你一定要帮我。”
  绿荷是李氏生母还在的时候,精心帮她挑选的丫头,为人虽然没有多少聪慧,但胜在一个忠心耿耿,在她眼中,恐怕李氏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当下哪有不答应的:“小姐,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就是赴汤蹈火,绿荷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李氏却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也是满眼含泪:“我知道你昨日生了男儿,是不是?”
  绿荷心念一动,自然明白过来,只是忍不住说道:“这,这怎么可以?”
  李氏却道:“为什么不行,若我生下儿子,自然不用这般,若是个女儿,难道要看着贺家糟蹋我们母女!”
  
  绿荷向来是个没主意的,见李氏坚决,虽然心中彷徨,还是立刻出门,避开几个小丫头将儿子抱了过来,幸好当初李氏心疼她,她的房间就在旁边,躲开几个小丫头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她抱着孩子进来,却见李氏脸色蓦地扭曲起来,却咬着牙不叫出声音,一个婴儿却落地了,绿荷差点没把自己的儿子摔了,连忙走过去一看那婴儿,却是满脸失望。
  倒是李氏早有准备,硬撑着身体说道:“怎么不哭?”
  
  绿荷这才想到这事儿,抱起婴儿一看,因为李氏是足月产,平时也调养的不错,这孩子倒是比她自己早产的儿子还要胖一些。
  那边李氏已经转过万千心思,连声说道:“你先把孩子抱过去,再看看她为何不哭。”
  
  绿荷只能含泪点了点头,却是将自己儿子剥光了染上血污,这才抱着孩子走了。等她刚刚回到房间,怀中的女婴才放声大哭起来。
  那头的接生婆连忙跑回来,一看李氏居然已经用棉布包好了大半个孩子,当下暗怪自己居然被两个小丫头拖住了,要是耽误了贺家娘子生孩子怎么得了。
  
  原来李氏早有安排,私下吩咐两个小丫头,要是接生婆出去端鸡汤的话,务必多拖着一会儿,两个小丫头一向听话,只按着主母的话来做。接生婆伸手去看孩子,李氏却抱着孩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上天保佑,总算没让夫君绝了后。”
   正文 守宅之战   接生婆到底没有亲手接了孩子出来,心中略有些怀疑,贺家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莫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用女子代做男子。
  不过眼看贺家娘子哭得提泪横流的架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吩咐了几句,确定贺家娘子身子没有问题,便拿着赏银离开了。
  
  却说那接生婆离开贺家,刚刚回到自家中,一进门便看见两个陌生的身影,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脑子里转过万千心思,却只带着笑容进门说道:“莫不是哪家娘子要生了?这两位是?”
  
  接生婆的媳妇儿子都在旁边,见状连忙给她使眼色:“娘,这两位是贺家的老爷,来问问贺家娘子的事情。”
  接生婆脸色微微一变,虽然戏文里头常有女扮男装,以女换男的事情,但实际上,要骗过这么多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今天她确实是没来得及确认那孩子是男是女,心中颇为纳闷。
  
  那两个贺家的老爷也不兜圈子,直接扔了一锭银子过来,冷声问道:“那李氏生了,是男是女?”
  接生婆眼见自己眼皮子十分浅的媳妇,一把把银子抓了藏起来,心中更是气得上火,他们家难道还缺这么点银子不成,听了这话便只是说道:“是个男孩。”
  
  两个贺老爷听了脸色却十分难看,一点儿没因为自家兄弟堂侄有后而感性,李氏是个泼辣的,如今让她生了儿子,以后那宅子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贺家支系多,忠勇伯那一脉自然不差这么点钱,但其他的支系却并不都是好过的,故而才有人把主意打在了这个上头。
  
  其中一个贺老爷有些愤愤的一拍桌子,他旁边的那人却皱了皱眉,看了接生婆说道:“你确定?”
  接生婆微微一犹豫,那老爷顿时看出不对劲来,暗道莫非李氏买通了接生婆,硬说是个男孩,当下露出几分喜色,恩威并重的威胁起来。
  
  贺家有一个忠勇伯扯大旗,接生婆到底不敢狠狠得罪了他们,她跟贺家娘子也并没有什么交情,便把事实说了一遍,暗道自己只是说了事实,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两位贺老爷一听却是高兴起来,李氏故意将接生婆支开,回来孩子都生出来了,硬说是个男孩,谁也没真的见过,这还不证明其中有问题。
  
  两位贺老爷对视一眼,当下决定回去找人商量事情,等他们走出门,接生婆却气从中来,一巴掌打在自己媳妇脸上,恨恨说道:“不管香的丑的都敢放进来,你们不要命了也别拖累了我。”
  
  不说这边接生婆的媳妇多么委屈,那边族中果然很快逼上门来,上门来的这两人,一个是族长的弟弟,一个是族长的亲侄子,比起贺钟明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自然亲近许多。只是这两人都是混账,当年分家得到的东西不少,如今家里头却有些入不敷出,上门来逼迫孤儿寡母,也不嫌寒颤。
  
  不过这两人摆明了不要脸,要是让他们占理的话,李氏还真的无可奈何。却说贺钟明过世之后,李氏一个寡妇,虽然怀着孕,但也怕瓜田李下说不清楚,所以将仅有的两个小厮都打发走了,家里头唯一一个男人就是看门的王老头,已经五十多岁,原本是跟着贺钟明他老爹的,对贺家也是忠心耿耿。
  
  这会儿见族中几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王老头是又恨又怕,却挺着老身板挡在门口,冷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贺家老二一把将王老头推开,冷笑一声说道:“听说李氏生了,我们倒是要上门来看看,生的是男是女。”
  
  王老头一大把年纪,哪里抵得过还是壮年人的二老爷,当下一个踉跄撞到门上,如果不是后头的小丫头机灵的扶了一把,恐怕直接得摔出一个好歹来:“你们,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家夫人生的是个儿子,你们休想拿走贺家的东西。”
  
  “呸,贺家,贺家的东西才不能便宜了别人。”二老爷冷笑一声,完全不把王老头放在心上,直接闯了进去。
  王老头怒极攻心,差点没有撅了过去,又想到夫人的吩咐,这才咬了咬牙,让小丫头扶着自己往外头走。
  
  却说族中气势汹汹的上门,李氏在里头早早的便知道了,她生产完才一天,原本是起不得床的,这会儿却也不能顾,让好歹比她早生了一些的绿荷帮她收拾好衣裳,抱着孩子走到前头,总不可能让那些人一窝蜂的闯进了产房,那样的话,即使孩子的事情能够糊弄过去,她的名声也毁了。
  
  两方人马在门口那儿当头撞上,李氏先发制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族里头的人这般热心,我家老爷去世的时候,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如今我生了孩子,这等不到洗三就都上门了。”
  
  贺老二是个沉不住气的,他又是族长的亲弟弟,以前就算是欺负了人,自然有族长帮他收拾,当下冷笑着说道:“李氏,你也别再花言巧语,先让我们看看,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才是正经儿,贺家的东西,可万万不能便宜了外人。”
  
  李氏却扫了一眼到场的人,暗骂贺家早晚败落,族里头都是这样的人物,真真让人心寒,还一天到晚的标榜自己是世家,呸,这样的人家哪里配称得上世家。“我生了什么,难道接生婆还没告诉你吗?”
  
  贺老二却不依不饶的说道:“那接生婆可没有亲眼看见,都是你一口咬定是个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家财,故意谎报的。”
  李氏的眼睛跟钉子似的扎在贺老二身上,看得他十分不自在,居然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才强撑着看着她。
  
  李氏对这些人的人品心中有数,知道他们今天要是不弄一个究竟的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不能将这件事情完全解决,以后也有的麻烦。当下看了看来人,冷声说道:“你们要看,这便让你们看,不过你们都睁大了眼睛,今后若再因为这件事闹上门来,我李氏虽然是个妇人,也知道府衙的大门朝哪儿开。”
  
  正说话的时候,王老头却带着几个捕快模样的人走进来,李氏一看来人就松了口气,原来这其中就有跟她死去的丈夫一起跑马,最后弄得贺钟明失足死亡的那位,他对贺家十分愧疚,一直想着有所补偿,但李氏偏就不接受。这个人却不是捕快,身上有着公职,比一般的捕快可要好许多。
  
  贺老二看见来人却冷笑一声,冷冷说道:“李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贺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插手。”
  李氏却淡淡说道:“若是贺家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外人插手,但若是有人心肠歹毒,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世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贺家的事情闹到现在,周围知道的人不少,世人都是偏向弱者的多,这会儿贺家族人凶神恶煞,李氏脸色苍白,生了孩子不到一天就得下地,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跟着,自然暗暗的谴责贺家为人不地道,只是碍于贺家的威名不敢说出口罢了,当然,这一切都不妨碍他们看热闹的心情。
  
  李氏款款向着几位官差,以及看热闹的众人做了个福,这才说道:“先夫去世不满一年,贺家族里便几次三番欺上门来,幸而如今有了麟儿,先夫后继有人,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贺老二却是个沉不住气的,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喝道:“是男是女,那就让大家看看明白,谁知道你是不是贪图贺家的家财,把女儿混充男儿养。”
  
  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惊诧,看向李氏怀中婴儿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李氏却上前一步,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休要污蔑,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看看我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说完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儿直接掀开了襁褓,也幸好这时候天气暖和,否则的话即使是别人的孩子,李氏也不敢这般做的。
  
  男儿女儿自然是一目了然,众人看了之后,对贺家几人更加不满,暗道想要谋夺别人的家财,这是指鹿为马都出来了。
  一看见那□□之物,贺老二脸色也是一变,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贺老七却忽然站了出来,冷笑着说道:“听说四日之前,你的贴身丫鬟也临产,生下了一个儿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将两个孩子替换了,拿着贺家的钱财,给别人养野种。”
  
  这指控是越来越严重,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不赞同来,觉得贺家未免不依不饶,几个胆大的便要说几句公道话,当然,也有几人觉得这般做倒是也有可能,毕竟真要生了个女子的话,李氏以后注定凄凉。
  
  贺老七却拱手说道:“既然几位官差也到了,那就让人在屋子里头搜一搜,若那丫鬟身边的还是个儿子,我们贺家自然无话可说,若那边藏着的是个女儿,其中定有古怪。”
  官差后头的孟辉正要为李氏说几句话,却见李氏冷笑一声,让开位置说道:“你们要搜就搜,今日便将这事情做一个了断,日后若有人再拿这件事作筏子,还请在场的各位给我这个苦命人当个证明人。”
  
  这时候那孟辉终于忍不住出声,他对贺家原本心有愧疚,如今看着好友的孤儿寡母受人欺凌,自然要为了他们出头:“嫂子,这事情我们都看在眼中,有了结果,以后若有人不服,让他们尽管来找我。等这事完毕,我定会上报府尹大人,让他做个备案,以防有人暗中做鬼。”
  
  原来这个孟辉虽然职位低,居然跟京城府尹有所交情,贺家几人听了脸色更是难看,要是忠勇伯出手,别说是府尹,再高几级他们都不放在心上,但问题是,忠勇伯若是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第一个被收拾的估计就是他们,那家里头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对此他们只能期盼着,那边找出来的是个丫头。
  
  事实却让他们失望了,几个捕快很快就出来了,怀中也确实是抱着一个孩儿,看起来脸色倒是比李氏怀中的好看许多,再一想这孩子早出生几天,倒是也说得通,掀开包裹,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也是个儿子,一切真相大白,贺家几人只能落荒而逃。
  
   正文 抉择   贺家的事情暂时解决,有了这么多人的见证,以后贺家族里头还想再闹,也得看看情势,李氏大不了豁出去真的告官,那贺家可是会把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别说官府,就是忠勇伯那边出手也能让他们吃一壶的。李氏对贺家那些人恨之入骨,更加不可能再上门去,等于是跟贺家断了关系。
  
  那边孟辉有心跟李氏说两句,又想到自己是个大男人,虽然是大庭广众,未免麻烦,只是遥遥拱了拱手,带着一群手下离开了,临走前只跟王老头说了几句,李氏要是再遇到麻烦的话,他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氏对孟辉感触复杂,一来贺钟明是因为跟他一起跑马才出了事儿,否则的话他们孤儿寡母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但孟辉确实是个好人,贺钟明去世之后,对她们多有照顾,若不是有他在,李氏恐怕还撑不到生产的这一天。
  
  李氏收获了不少人的同情,等周围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她却一下子软到下来,毕竟是刚生产的妇人,之前虽然调养的不错,但又是经历丧夫之痛,又是遭受家族的打压,心态再好也比不上正常人,这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两个小丫头连忙把她扶了进去,到了床上李氏便满头大汗,幸好家里头早有准备,端了药碗来给她喝下,一会儿功夫才慢慢好了一些。李氏捏了捏眉心,对着小丫头说道:“快把孩子给绿荷抱过去吧,她该着急了。”
  
  小丫头也并不知道里头的事情,只以为自家夫人和绿荷姐姐生的都是男孩,她们用不着担心以后,自然也是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走了,李氏却看着怀中的男孩,心中感叹了一声幸好。
  
  原来在接生婆走了之后,李氏越想越觉得不保险,绿荷当初也是这个接生婆接的生,都知道是个儿子,万一贺家想到了这一点,要求看看绿荷儿子,一看是个女儿的话恐怕一下子被戳穿了。
  
  贺家实在是无人可用,李氏只好拉着王老头痛哭了一场,幸好王老头是个忠心耿耿的,偷偷的出门从乡下找了一个孩子,背着人带了进来,这才好险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李氏想着自己若是慢了半步,如今恐怕已经被扫地出门,心中暗叫好险。
  
  等事情一了,她却担心起自家亲生女儿来,虽然不是个儿子,却是她跟老爷唯一的骨肉,若不是事情紧急,断断不肯让她吃苦的。想当初她刚刚怀上,老爷也只说不管是男是女都喜欢,谁知道如今……
  
  却说绿荷那边也是心惊胆战,暗道幸好夫人想的周全,否则的话今天怕是大事不好,等丫头将孩子抱了回来,她才松了口气,只说道:“我这边没事,你快去伺候夫人吧。”
  小丫头笑嘻嘻的应了,等她走远了,绿荷才松了口气,掀开自己的被子来,却见里头藏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李氏身体好,又是足月产,虽然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生下来的孩子却比绿荷早产的那个还要好看一些,过了一天便露出几分白嫩来,眉眼间尤能看出几分李氏和贺钟明的影子来,这孩子无处可藏,绿荷一着急就把婴儿塞进了被子,也幸好这孩子一直睡着,没有哭闹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绿荷越看越觉得可怜,那男婴是王老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估计还得还回去,她家大小姐却要怎么办。
  正想着,那女婴撅了撅嘴巴,扯开嗓子哭起来,绿荷连忙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吃自己的乳汁。
  
  女婴虽然小,力气倒是很大,吃奶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吞咽,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见状绿荷心中松了口气,虽然是个女孩,但好歹是夫人唯一的骨肉,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的话,夫人可不得伤心死。
  
  因为怕贺家杀一个回马枪,这段时间李氏硬是不敢将孩子立刻换回来,那借来的男婴却当晚就让王老头还回去了,据说是个乞丐胡乱生的,借来的时候只说借一点生男孩的福气,这种习惯在乡下自来有之,给点银子,那乞丐没有不应的,估计存着卖孩子的心思,王老头把孩子还回去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
  
  等了几天,确定贺家不会再有动静,绿荷才抱着孩子去了正房,一进门李氏便忍不住想要下床,绿荷连忙上前几步,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夫人你看,小姐模样长得真是俊俏,以后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听了这话,李氏却是悲从中来,是个女儿,以后要是被贺家发现了,她们母女俩哪有好日子过。只是看了看绿荷,抹掉眼泪说道:“辛苦你了,月子里头调养不好,怕是要落下病根。”
  
  绿荷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会早产,却是听说身为商人的丈夫出去跑商,死在了盗匪的手中,连具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绿荷当初嫁给李氏铺子的掌柜当了老板娘,多少人羡慕,谁知道临了却跟李氏一样命苦。
  
  两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惺惺相惜,倒是比以前还要更好一些。床上的女婴吃饱喝足,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秀气的用手掩住嘴角,说不出的可爱,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李氏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亲,眼中却带着几分黯然:“一时半会儿瞒了过去,到时候要是让族里头发现是个女儿,恐怕连付嫁妆都不肯给。”
  
  绿荷也是心急,李氏家里头早已不在京城,就是在的话,那家里也只有一个老爷会为了女儿着想,继母继弟都是靠不住的。当初李氏的嫁妆原本不多,进了门之后接二连三的办丧事都是花销,早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不然的话,她丈夫也不会想要另谋生就,出去跑商结果送了性命。
  
  李氏嫁妆已经存下不多,要把孩子养育成人已经很难,更别说将来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若贺家是靠得住的,她哪里会想要跟家族闹崩了,只可惜贺家都是吃人的豺狼,她不得不为了自己和女儿打算。
  
  绿荷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满脸慈爱的抱着孩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要不然我们将那乞丐的儿子直接买来,到时候当做儿子养大,想必他也会孝顺。把小姐放到信得过的人家养大了,将来取回来当媳妇,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李氏听了微微一惊,她心中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比起将女儿留在家中,其实这样的办法才是最稳妥的,只是这会儿低头看怀中的女儿,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己,虽然知道这般大小的婴儿并看不见人,她却觉得,这孩子或许知道母亲的为难,所以才一直这么乖巧,落地之后也不曾哭几声。
  
  绿荷心中忐忑,半晌见李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成,这好歹是我的亲生骨肉,怎么舍得她去过苦日子,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万一靠不上,岂不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李氏之前甚至想过,将自己跟绿荷的孩子换着养大,这样一来两个孩子都在她眼前,将来两个孩子有情义的话,就成亲,没有情义的话,她收下一个义女,照样能把女儿嫁出去,只是贺家走了那一步,这个办法确实不可行了。
  
  绿荷叹了口气,只是说道:“至少也能瞒着个十年八年,到时候真的不成的话,咱们直接搬到其他地方去,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到时候贺家也管不了。”
  话说的容易,寡妇带着孩子搬地方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即使没有贺家,到时候也有他们麻烦的。
  
  只是这时候也只能这般想,李氏到底是舍不得将女儿送给别人养,若是只抱一个男孩进来的话,又太过于招人眼。只能跟绿荷一起先瞒着别人,能瞒得过一时就是一时。
  李氏贴了贴孩子的脸颊,怅然说道:“虽你不是男子,但如今却只能用了男儿的名字,当初你父亲早早的取好了名,便叫你文麒吧。”
  
  怀中的女婴却像是能听明白似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咧开嘴笑起来。李氏心疼不已,自此之后对贺文麒自然是亲力亲为,没有她在的时候,也非得是交给绿荷才放心,两个小丫头只以为李氏心疼孩子,却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个缘故。
  
  若说起来,最为痛苦的不是李氏,而是那女婴,任由谁从功成名就的大律师,一朝变身成了小婴儿,还是个招家人嫌弃不是儿子的小女婴,心中都会憋屈。刚开始的换子风波,女婴还以为自己铁定要演出一场梅花烙,幸好这个母亲却是心疼亲生骨肉的,最后还是冒着风险将她留了下来。确定自己不会被偷偷的送走,小女婴才终于抵不住生理需求,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女婴却不知道,自己嘴角微微勾起的白胖模样,却让李氏更加的心疼,却是把另一个念头狠狠的打压下去。若是养别人的孩子,就算是保住家财又能怎么样,她如今费尽心思,为的难道不是唯一的骨肉吗,真要是那么做了,倒是本末倒置了。
  
   正文 贺文麒   贺家原本就人口简单,在贺钟明过世之后,李氏又将一些用不着的人打发出去,免得白养着人还要嚼舌头,如今剩下来的几个人里头,除了门房的王老头是跟着贺家好几代的,厨房老王家的,就是王老头的媳妇儿,其余两个小丫头却是李氏进门之后才买的,而绿荷是她的陪嫁丫鬟,情分自然不同。
  
  人员简单,管理起来自然也容易,李氏原本就是个有心计的,对付这么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当下除了女儿的事情不假人手,其余的都一一吩咐下去,固然使唤的人少了,但同时照顾两个月子里的妇人,倒还是显得井井有条。
  
  两个小丫头见如此也不怀疑,只因为她们两个自己都是未长大的孩子,自然没有照顾婴儿的本事,见李氏一点儿不让她们碰,也只以为李氏心疼唯一的儿子,她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要是李氏被扫地出门的话,她们也是得不了好的,自然兢兢业业。
  
  因为这次的危机,贺家上下倒是齐心协力,只关上门来过日子,倒是比前段时间吵吵闹闹的好上许多。
  李氏一开始担心贺家族中那边贼心不死,要是他们私下里对他们孤儿寡母动手,恐怕也是防不胜防,一段时间过去,却一直不见贺家那边有动静,便渐渐心安下来。
  
  李氏却不知道,这一切还是托了孟辉的福。原来孟辉离开之后,左思右想觉得贺家不会就这样死心,即使嫂夫人生了个儿子,按道理贺钟明留下的东西,都该是传给这个儿子的,但挡不住贺家那些人的心思多。想到最后,孟辉直接带着人去找了贺家族长,三老爷七老爷满心眼都是银子,但贺族长却不同,他更看重的是贺家的面子。
  
  如果那两人私下里已经将宅子霸占了,贺家族长肯定也是站在亲弟弟和亲侄子这边,但现在不但没有到手,还把人招惹上门,以后那母子俩要是出了什么事请,贺家哪里脱得开干系,心中自然狠狠将两个不成器的骂了一顿,又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说贺家族长如何收拾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反正李氏的日子却还不错,前段时间族里头居然派人送了礼过来,说是贺喜他家儿子满月,更是让李氏安了心,明白族长这是表态了,以后其他人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也得掂量掂量。
  
  因为还在贺钟明的孝期,孩子的满月也没有大半,李氏虽然心疼,也知道即使她现在想要办酒,估计也没有人会上门来,故而索性叫上两个小丫头,连带着王老头和王老婆子,只是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权当是过了满月。
  
  绿荷比李氏还早几天出月子,只是她又是早产,之前又惊又怕,一直还担心着自己小姐,养的并不太好,这会儿看起来也是脸色苍白,比不得逼着自己好好将养,如今已经脸色红润的李氏。但这一日也是开开心心,抱着自己的儿子走进李氏的房间,看见李氏含笑逗弄着小小姐,心中暗道当初没把小姐送走果然是对的,不然的话,她家夫人如今哪有这般的高兴。
  
  李氏见是她进来,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该来了,快把小山带过来,也好给文麒做个伴。”
  绿荷笑着将儿子放到榻上,她这个儿子虽然是早产,但生下来之后倒是能吃能睡的,这会儿已经白白嫩嫩,并且似乎十分喜欢旁边的小小姐,一放下就朝着那边咿咿呀呀起来。
  
  李氏看着又是一笑,拉着绿荷靠着自己坐下,见她脸色还是苍白,带着几分娇弱之态,便知道肯定是这次生产里头亏了的,带着几分愧疚说道:“辛苦你了。”
  绿荷却带着笑容说道:“这辈子能遇上小姐,已经是奴婢最大的福气了。”
  
  绿荷出生不好,是被家中的后妈卖了,自然有许多不能说的辛酸苦楚,跟了李氏之后才有了几天好日子,谁知道他们主仆俩都是命苦的人,前后几个月都死了丈夫。
  李氏也含着泪水,哽咽起来。
  
  绿荷见状忙说道:“夫人可别哭,如今才刚出了月子呢,对眼睛不好,不说别的,您可要为小小姐着想,要是没有母亲护着,小小姐以后可如何是好。”
  李氏原本就是个刚强的,方才只是情绪一块儿上来了,如今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叹了口气说道:“以后可不能叫小小姐,要叫小少爷。”
  
  绿荷微微一愣,李氏却冷笑一声说道:“那贺家都是吃人的豺狼,如今虽然碍于情面不敢如何我们母女,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只能先把文麒当男儿养大,等他再大一些再想办法,到时候要做什么,也比现在便宜。”
  
  绿荷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一直以来都是听李氏的,这时候见她主意已定,虽然心底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好看向床上的小婴儿,带着几分温柔说道:“小……小少爷长得可真好,这几天眼看着就水灵起来了。”
  
  听到她的真心夸赞,李氏也是有些高兴,两个人一起看着床上两个小婴儿,别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但一个月过去,便能看出几分好歹来,绿荷的儿子长得像她去世的丈夫,看着有几分憨实,而他旁边的女婴,一身白嫩的肌肤,搭配着一双大眼睛小嘴巴,看着别说多可爱。
  
  李氏原本就长得不错,贺钟明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如今这孩子却尽挑他们长得好的地方了。李氏又是欣慰又是惆怅,要是良人还在的话,即使是个女儿,肯定也高兴的不成样子了,如今却。
  
  绿荷见她露出几分伤心的模样,连忙说道:“我说小少爷是个会疼人的,这么小不点的时候,就知道疼自家娘亲了,我家这小子但凡有一点不好,就大哭大闹,惹得人每个安生,但看小少爷,哪里让夫人您操心过。”
  
  这话倒是不虚,这个小婴儿从落地到现在也没有哭过几次,每次饿了,拉了才会呜呜几声,说不出的乖巧可爱。李氏听了这话却有些心疼,如果不是一出生就遇到了这样子的糟心事儿,哪有孩子会这般乖巧的:“别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儿,其实啊,他们比谁都知道好歹,知道我这个当娘的日子不容易呢。”
  
  绿荷感叹了一声:“那长大以后也是个孝顺的。”
  李氏倒是笑了起来,抱起小女婴亲了一口,呐呐说道:“我也只希望,她以后能够顺顺当当的。”这话说的简单,但就是李氏自己也明白,这孩子以后恐怕不容易。
  
  一直被抱在怀中的小女婴却瘪了瘪嘴巴,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一个奔四的成熟女性,在呼啸法庭的时候猝死也就罢了,死了就死了吧,让她投胎就投胎吧,临了还没给一碗孟婆汤,别以为谁都喜欢穿越,你倒是经历一次大小便失禁的滋味看,那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又是一盆狗血淋头,爹死了,各种叔叔伯伯要霸占家产,自己不是个儿子保不住一切,幸好她娘还会狸猫换太子,暂时把事情掩饰过去。她还以为自己要演出梅花烙,可惜娘亲不是个狠心的,于是剧情直转,直接变成了男扮女装。
  
  这一个月的时间,屋子里头就出现过两个小丫头和一个绿荷,也知道如今的家里头不是大门户,亲戚朋友一个没出现,估计都断绝关系了,当初闹出的那一场,他还记忆犹新。
  在这样的家庭里头重生,日子可实在是不容易,她倒是宁愿自己一下子变成男的,毕竟在古代,男人比女人容易许多。
  
  可怜她上辈子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就等着享受就直接挂了,如今倒是好,看样子又得是奋斗三十年才有享受的份儿。
  小婴儿又叹了口气,到底是舍不得直接把自己憋死,谁知道这次死后还能不能活过来,要是不行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婴儿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李氏不是跟绿荷一起作作秀活儿,料理家务,就是逗弄身为婴儿的她,偏偏她还不能弃之不理,只能勉强应付应付,幸好作为婴儿,她还有睡觉的权利,一天能够连续睡个十八小时,大大的把被折腾的时间减少了。
  
  前景堪忧,作为未雨绸缪的人,小女婴觉得自己应该为了以后打算,只可惜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咿咿呀呀,除了隔壁那个黑胖子,谁也听不懂,只好扼腕一番。
  这一静下来,她倒是想起上辈子学过的养生功,那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好,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工作让她的身体出现了状况,那时候也是花了大力气调养,养生功便是一次在寺庙里头求来的,据说常年修炼的话,能够身体健康延年益寿,只可惜上辈子她没来得及试试看,就一命呜呼。
  
  如今婴儿生活多的是时间,她倒是想起了这件事,抱着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的心情慢慢修炼起来,不指望能够成为武林高手,至少也得身体健康不是,要知道在古代,小婴儿夭折的几率可是非常高的。
  
   正文 吾家有儿   不知道是那套养生功有了作用,还是李氏对唯一的女儿视作珍宝,无一不细致的照顾着,反正贺文麒眼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婴儿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眨眼的功夫原本小小的一个,就会翻身了,哪天一个错眼,就会爬了。
  
  比起身体健壮的贺文麒,倒是绿荷的儿子崔景山三天俩头的生病,大概是早产外加头几天的时候又被折腾了一番,身体一直不大好,李氏对绿荷颇为愧疚,自然吩咐人好好请大夫,细心养了一段时间,孩子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李氏只是关上门来守孝,对外只说要让刚出生的孩子守孝三年,全了父子之情,知道的人没有不说李氏贤惠的,殊不知以小婴儿的状态,就是有肉也吃不下,再说了,贺家大门紧闭,想要知道里头的情况也不容易。
  
  对于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贺文麒自然没多少感情,但对于一把屎一把尿,从不假手于人的李氏,她心中却充满了感激,上辈子她早早的被人扔在孤儿院,脑子里头对父母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旧旧的小书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等后来有能力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寻找那对抛弃自己的人。
  
  而现在,失而复得的母爱,让贺文麒觉得十分的温暖,在李氏的眼中,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这辈子最宠爱的人,片刻都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其中固然有担心女儿的身份暴露,但更多的却是拳拳母爱。
  
  要说李氏一天天更疼女儿,也是因为这孩子十分的乖巧懂事,自小就是个懂得心疼母亲的。贺家虽然没有多少事情,经过一系列的打击,生计却也成了问题,虽说家里头几个人都是死契,按道理不需要给任何月钱,但李氏心中明白,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们发一些。
  
  即使家里人口少,但毕竟也要吃喝,这么大的宅子也需要时时维护,不然放着几年就破落了,外加上还有一个小女儿在,她自己可以缩衣节食,但总不能让女儿也一起吃苦。
  李氏出嫁的时候嫁妆并不多,这些年多多少少用掉了一些,唯一一个嫁妆铺子生意却不好,早早的租给了别人。
  
  如今贺家全家上下的收入,只有一个铺子的租子,外加郊区的一个庄子的十几亩良田罢了,要养活他们虽然不愁,但要保持一定的生活品质却是难了。这里可是京城,物价顶顶高的地方。
  李氏虽然厉害,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不可能出去抛头露面,家里头连个壮年男子都没有,也幸好这里是京城,至少鸡鸣狗盗之辈,是不敢在这里闹腾的。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临到年底的时候,李氏原本为了自家快九个月的女儿,居然已经能靠着自己站起来而欣喜的时候,却收到了庄子送来的账本,比去年的守城整整少了三层,今年原本风调雨顺,哪里会发生产量减收的事情,定是那个庄头因为他家没有了当家的,故意截留罢了。
  
  看见夫人难看的脸色,绿荷连忙给她拍着后背,含泪说道:“那个庄头原本看着老实,谁知道老爷才去了没多久,居然就……”
  李氏却冷笑一声,这些年贺家这一脉没落下来,等到贺钟明的时候,家财只有往外头去的,唯一留下来这个庄子,也是因为上面都是良田祖产,实在是舍不得卖了。
  
  那个庄头在庄子上多年,恐怕已经根深蒂固,如今见她们连个男人都没有,自然是要奴大欺主的。
  绿荷见李氏喘过气来,才注意到她家小小姐伸着肥嘟嘟的小手,学着她的模样给李氏捶背,当下笑着说道:“夫人,你看小少爷,真是个会心疼人的。”
  
  李氏见状也是一笑,方才的恼怒倒是去了大半,随即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如今才一年,他们便敢如此,以后恐怕会变本加厉,到麒儿长大,那庄子都不知成了谁的。”
  绿荷微微一惊,皱眉说道:“这个倒是不至于吧,毕竟那庄头的卖身契,庄子的地契,可都在夫人手中,谁也抵赖不了。”
  
  李氏却冷笑着说道:“有贺家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不说别的,只把庄子的地弄成贫的,到时候就是官府也无话可说。”
  绿荷一听顿时没了主意,连声问道:“夫人,这可怎么办,不如,不如奴婢去庄子上住着,他们也会收敛一二。”
  
  李氏拍了拍绿荷的手背,无奈的说道:“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欺负。”
  绿荷暗怪自己没有用,又想到已经去世的丈夫,若是那人还在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连门都出不去。
  
  李氏虽然能干,但亏在是个女儿身,如今又是寡妇,断断不敢经常出门去,否则的话让人拿捏到把柄,直接定她一个罪名,那可是有嘴说不清,如今朝廷对守寡的女子多有照顾,但对改嫁失贞的却十分严厉,李氏定然不肯失去自己的优势。
  
  贺文麒在旁边听着,自然也知道贺家遇到的危机,心中暗暗想着办法,一家子的女人老人,没有一点威慑性,想让那庄头跟以前似的听话恐怕是不能,那庄头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本身也不是个好的,遑论背后很可能还有贺家那几个老头子在撑腰。
  
  贺文麒越想越觉得悲催,恨不得一夕之间长大,倒是可以提家里头解决困局。只可惜她如今是个连舌头都控制不了的小婴儿,别说解决家里头的困境,就是说话都是个大门槛儿,怎么都跨不过去,事实证明,即使心理成熟,身体不成熟也无可奈何。
  
  李氏倒是注意到女儿怪模怪样的架势,见她拧着眉头倒是好笑,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说道:“我们家文麒这是愁什么呢?”
  绿荷见状也笑着打岔道:“约莫是见夫人难过,所以也跟着一起难过呢,要我说,世界上在没有比小少爷更加贴心的娃娃了。”
  
  李氏也有几分欢喜,搂着孩子又是一番心肝宝贝的叫,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戾,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她不义,若是由着这群硕鼠留在庄子里头,等将来文麒长大了,除了这栋宅子,恐怕也是什么都拿不到手。
  
  想到这里,李氏终于将那丝情面都抛开,冷笑了一声说道:“绿荷,待会儿你亲自去找牙婆,就说我要卖人。”
  绿荷微微一惊。旁边两个小丫头也露出几分恐惧来,如今家里头会被卖走的,只有他们两个,顿时齐齐跪下来求饶。
  
  李氏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别担心,你们一直好好做事,我怎么会卖了你们。”
  话虽然这般说,两个小丫头却还是担心,一直守在旁边,等牙婆到了之后脸色更是苍白,生怕又被专卖出去,要知道她们年纪略大起来,要是被人转卖的话,很可能就会直接进了楼子,那可真是求死不能了。
  
  李氏却没让他们担心许久,看着那牙婆说道:“大姐消息灵通,恐怕也知道妇人家里的情况,原本想着,都是几辈子的老奴才,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出大错就算了。谁知道便有那么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想要我们孤儿寡母活活饿死。”
  
  别人还不知道李氏要做什么,贺文麒却猜到了,顿时扯着嗓子嚎哭起来,李氏被她一哭,倒是多了几分悲意,忍着眼泪的样子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便将庄子上那些人截留收成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这才说道:“原本那李四就是签了死契的人,一家子的契都在这儿,我也不要钱,大姐只管远远的卖了去,别管做什么都成。”
  
  那牙婆原以为是个棘手事情,谁知道却是白送自己几个人,别的她不知道,那个庄头家里面可是还有几个小妾女儿,要是一起卖出去,能值不少钱。再看了一眼李氏,也知道她这是发了狠,哪有庄头比主人家的日子还过得好的,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还真以为跟过老太爷,人家就不敢拿他如何。
  
  只要李氏不要了里子面子,愿意让别人知道庄头做出来的好事,到底是几个签了死契的奴才,难道还能翻了天去。那牙婆也不说别的,签了文书,接过那卖身契笑吟吟的走了,这样的好事儿可不是天天有的。
  
  等她走出门,绿荷才苦着脸说道:“夫人,这样倒是能解了燃眉之急,但庄头那边谁能帮忙看着,再说了,要是人家知道夫人卖了老太爷留下的奴才,可不得说你……”
  “说我什么?”李氏却冷笑一声说道,“难道我还怕人说了,我一个寡妇,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被这些奴才踩到了脸上,他们就是笑话也笑话不到哪里去,以前老爷就是太看重脸面,这才纵的他们。”
  
  原来李氏对那个庄头忍耐已久,这次爆发绝对不是偶然,她却是想的明明白白,这样做主人虽然丢了脸面,但如今的贺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可以丢,再说了,她在乎的不过是一个文麒,如今文麒才一岁,谁也说不到他身上,等将来文麒长大了,谁家还记得这种劳什子小事儿。
  
   正文 关门过日子   卖掉家里头几代的家生子,放出去自然不是多么好听的话,事实上,许多家族里头,为了脸面这样的家生子,即使是打死也不会卖掉的,一来是这样的人知道太多家族秘辛,放出去反倒是会被人利用,二来也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家对待下人不够仁慈,这时候的人分外的看重名声。
  
  李氏却丝毫不顾这一点,说名声的话,人家到时候也只会说是贺家,她家虽然也姓贺氏,但李氏心中已经将自家从贺家掰开来。再有一个,其他的惩治办法,她又没钱又没人的,拿这个庄头还真的没办法。
  
  那牙婆也是个有办法的,家里头甚至还有几个当官的亲戚,白白送上门的银子自然不会放过,当晚就谴人直接把人绑了,连夜带出城去卖了,不说那个已经年老的庄头,只说他暗地里找来的几个小媳妇,外加那几个儿女,肯定是卖出一个好价格的。
  
  李氏不管这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了那庄头之后,庄子却还是要有人看着,不然的话如今的收成也拿不回来,李氏琢磨了半天,却让绿荷去找了以前铺子里头的掌柜,那人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十分憨厚老实,做生意没啥本事,却不会弄虚作假,当初铺子的生意不好,只好连带着掌柜活计都打发走了,如今那人倒是能用得上。
  
  却说绿荷找到那掌柜的,见他如今不过是给人打工,家里头十分不容易,知道原本的主子还惦记着自己,自然是感激涕零。看庄子这事情他不懂,但挡不住这个人对李氏一片忠心,去了之后果然勤勤恳恳,收成居然比贺钟明在的时候还好一些。
  
  庄子那边收成好了,李氏自然也安了心,至少家中不会入不敷出,光吃存粮了。如今他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家里头的事情自然有两个小丫头收拾,李氏跟绿荷就在一起做秀活儿,李氏的手艺是她去世的娘亲亲手教的,看起来十分的鲜活,如今家里头人少,有时候做出来倒是多了,让小丫头瞒着拿出去卖了,也有一些零花。
  
  却说贺文麒却眼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等她学会了摸爬滚打,马上就琢磨着走路,扶着床沿也能迈出一两步。李氏跟绿荷笑她是个心急的,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不过孩子看着机灵,做母亲的心中也开心。
  
  等年节来临的时候,贺文麒终于突破了自己身为婴儿的极限,开始能张嘴说几句话了,虽然因为硬件问题还是有些含含糊糊的,但李氏也高兴的很,倒是将第一年没有丈夫在的年节带来的抑郁散了大半,只搂着小女儿心肝宝贝的叫着。
  
  在突破了第一个障碍之后,贺文麒对自己如今的身体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养生功的功效初步显现,作为一个婴儿,她也比其他的婴儿灵活,身体强壮几乎不生病,即使有时候着凉了,喝点姜汤就自己好了,到现在居然一次苦药都没有吃过,让李氏倒是省心不少。
  
  只是这个省心到贺文麒开始会走就结束了,贺文麒急切的想要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李氏是个目不识丁的,看得懂账本还是后来学会的,绿荷那就更别指望了,屋子里头自然是什么书籍都没有,作为小婴儿的贺文麒只好向外发展,在李氏和绿荷的眼皮子底下好几次突破重围,硬生生到了外头。
  
  这可把李氏吓着了,满院子的找孩子,幸好贺家两进的院子并不大,很快就找到还在寻找人生路上的小屁孩,李氏连忙抱起孩子,见他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小脸也成了小花猫,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好笑,捏了捏小孩的鼻尖儿说道:“麒儿这是找什么呢?”
  
  绿荷见找到小少爷也是松了口气,暗道明明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玩,一转眼怎么就剩下了自家的那个。见贺文麒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悠,说不出的机灵,倒是好笑的说道:“小少爷长大了,想着出门玩儿了,恐怕不耐烦一直待在屋子里头了。”
  
  李氏微微一愣,倒是觉得有可能,小孩子都是好动的,自己跟绿荷两个大人做秀活儿不注意时间,却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却无趣的很,恐怕就是这样,这孩子才会爬出来。只是想到自己如今一个寡妇,却是不好带着孩子出门的,只好说道:“也罢,以后把活计放到门口来做吧,就让他在院子里头玩儿。”
  
  贺家的院子并不大,景致却还不错,四个大鼎养着荷花,周围还有一些月季,看着倒是新鲜的很,只是地上铺着圆石头,摔一下倒是会疼。李氏只让一个小丫头跟着孩子,别磕着碰着就好了。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在院子里头玩儿,听着小丫头说外头的事情倒是也聊胜于无,贺文麒却不知道,他家老爹,老祖父,甚至祖父的老爹都是走的武举的路子,祖上又是农家出生,向来不注重学识,到了贺钟明这一辈,倒是跟着族里头读过几天书,但实在不是那块料,早早就放下了。
  
  这般的家世,如今贺家里头哪里找得到贺文麒想要看的书,能有几本四书五经,恐怕还是贺钟明小时候遗留下来的,别的本子却是一个没有。贺文麒指望通过书籍判断如今年代的念头,却是不可能实现了,至少短期之内不可能。
  
  李氏收了针,看了看已经完成的帕子似乎挺满意,将帕子仔仔细细的放好,虽然当家主母做秀活儿赚钱有些丢人,但李氏却不看重脸面,她只知道,一文钱难倒好汉,家里头那些银子,在办贺钟明丧事的时候就花了一个七七八八,加上她自己生产,幸好赶着过年,庄子里的银钱送来才不至于青黄不接,如今多一点是一点。
  
  绿荷的手艺不如李氏,但胜在做得快也仔细,见状说道:“夫人歇一会儿吧,别因为这个糟蹋了眼睛。”
  李氏也觉得有些累,便靠在榻上笑着说道:“哪有这么精贵,如今这日子,比在家的时候其实还要好许多。”
  
  绿荷知道她是说还在娘家的时候,李氏是原配的女儿,后进门的继母自然看她不顺眼,虽然老爷还是护着这个女儿一些,但内宅的事情,男人又怎么懂,即使李氏是个厉害的,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其中就有一样,那女人整天让李氏做秀活儿,只说给家里人用,其实都是偷偷买了换银钱,李氏却没有分到一星半点儿,这门手艺倒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李氏心中也是感叹,再看一直乖乖坐在两人身边,憨憨厚厚的崔景山,这孩子大概是有些先天不足,远远没有自家女儿机灵,到了现在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李氏叹了口气,生怕这孩子是个傻的,那样的话绿荷可真的命苦。
  
  正想着,却见自家女儿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大概是玩的久了,这时候满头大汗,一股脑儿趴在她身上,甜甜叫道:“娘娘。”
  李氏一颗心都化了,细细的给女儿擦了擦汗,有些嗔怪的说道:“怎么又跑的这么急,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贺文麒却笑呵呵的说道:“不怕。”
  后头的小丫头见状也笑起来,在旁边说道:“夫人可不知道,方才少爷跑的太快啦,差点没摔着,奴婢吓得半死,谁知道少爷一点儿也不怕,自己爬起来又接着爬,人家说虎父无犬子,少爷以后怕是要当大将军呢。”
  
  李氏听了这话却有些不痛快,若是个儿子自然好的,但偏偏是个闺女,如今这般的淘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绿荷是知道这孩子底细的,连忙打岔说道:“孩子胆大有福气,别像我家小山似的,跟闷葫芦一样连话都懒怠说。”
  
  旁边的崔景山却像是跟他娘作对似的,伸手朝着贺文麒说道:“哥哥,抱抱。”
  贺文麒对于这个小屁孩没啥兴趣,却装模作样的走过去靠了靠他胖乎乎的手臂,崔景山立刻就笑了起来,李氏和绿荷也被逗乐了。
  
  李氏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搂着自家女儿亲了亲,又说道:“你个调皮孩子,景山比你还要大三天,怎么让他叫你哥哥。”
  贺文麒却鼓着脸颊不答应,暗道自己才不能叫一个小屁孩哥哥,当别人哥哥倒是可以勉为其难。
  
  李氏见孩子出了汗,怕待会儿凉下来反倒是会生病,便抱着孩子进去洗澡,照旧是不让两个小丫头动手,两个小丫头倒是习惯了,只去烧水不提。
  绿荷却守在外头,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袋,对着他懵懂无知的眼神叹了口气,这孩子眼看着不机灵,长大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里头的李氏何尝不担心,看着女儿胖乎乎红彤彤的脸颊十分爱怜,这孩子长得好,虽然年纪小也看出几分精致来,只是眉宇间倒是带着几分英气,看着倒像是她那一进门就过世的公公,作为女子略显锐利,若是男子的话,倒是足够好看。
  
   正文 问前路   眼看着贺文麒就到了两岁,就是为了死去的老爹守孝三年也该到了,这两年多以来,贺家倒是真的没有找上门,除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族里头过来问一声,平时倒像是把他家给完全忘记了。
  
  李氏自然是乐得轻松,只是三年的孝期过去,她总不能一直不出门吧,就算她不用出门交际,贺文麒也是需要的,不论男女,一直养在庭院里头不见见世面,多少得养的小家子气了。
  
  幸好贺家不把李氏看在眼中,李氏未出门的时候,倒是有几个手帕交,即使后来李氏过得不好,倒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这几年年礼也有往来,倒是比族里头更加亲近一些,这时节庭院里头的月季花开得好,李氏便有了请她们过来热闹热闹的心思,一来是联络感情,二来也是去去晦气,告诉旁人自家已经除孝了。
  
  想做就做,这几天李氏一边让人去下帖子,一边琢磨着拿什么东西来宴客,总不能寒酸让人看清了自家,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她还想让自家女儿找好夫婿,私下定下来,将来直接嫁过去,贺家也无话可说。
  
  李氏想的多,贺文麒却只以为是宴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大事。等到月季花开的最好的那一日,果然有人陆陆续续的上门来,李氏送出去的帖子不少,有些人觉得贺家没落了懒得上门,但还是不少乐意给一个面子。
  
  不管贺家觉得李氏多么彪悍,多么不贤惠,反正在旁人的眼中,李氏除了性子刚烈了一些,为人却是顶顶好的,夫人小姐都乐意跟她结交。贺文麒旁边看着便知道,自家母亲虽然彪悍的时候十分惊人,但却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舒心。
  
  因为贺文麒的满月周岁都是含糊办过,在场的人倒是多数没见过他的,见一个小小的娃娃有模有样的行礼,一时间觉得可爱异常,纷纷拿出自己的见面礼来,都要让他喊上一声姨姨,捏一捏胖乎乎的脸蛋这才舍得放过他。
  
  贺文麒装小孩装得心肝疼,不过收获良多,自己的小荷包都装得满满的,只是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当然,这一日李氏甩出去的小荷包也不少,礼尚往来,她自然不会在这个上头小气了。
  
  几个夫人都是闺中好友,难得重聚倒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只有两个是带着小儿子来的,剩余的都没有带孩子,李氏照旧把该给的都给了,让贺文麒带着几个小屁孩出去玩。
  几个孩子里头,贺文麒倒是最小的,只是带着几人到了院子里头,让小丫头看着他们玩耍,这边花草不少,几个孩子却兴致缺缺,贺文麒只好带着他们回去房间,拿了自己的玩具出来,这些东西他不喜欢,倒是讨了这些孩子的欢喜。
  
  夫人们都在旁边看着呢,见贺文麒大方的拿出自己的玩具,倒是捂着嘴笑起来,其中一个穿深红衣裳的妇人笑得尤其开心,指着那头说道:“你家小子倒是个心宽的,不像我家这个,忒是小气,自己的东西,就是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碰一下。”
  
  小孩子大多如此,几个妇人听了都笑起来,才两周岁多的孩子,看着倒是真的机灵,只可惜贺家这样的情况,以后造化也未可知。
  贺文麒不耐烦陪着小孩儿玩儿,只让小丫头碧云看着他们,自己溜到李氏旁边靠着,听着夫人们说话,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
  
  李氏见状也不推开他,只是笑着半搂着孩子,暗道果然还是女孩子爱娇,在场的孩子里头,也只有那边一个小妞妞一直黏在夫人身边。
  只是不满三岁的孩子,在场的夫人也并不避讳,该讲的也不吞下去。
  
  李氏关门守孝三年,外头的消息也不灵通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多知道一些,几个夫人也知道这个,挑着重要的事情一点点讲,女人原本就是八卦的动物,这会儿更是讲得开心。朝堂的事情不好议论,但后宅的事情她们可肆无忌惮,其中最让李氏吃惊的,却是那醇亲王妃的事情。
  
  听到醇亲王妃被宠妾气得活活流产的事情,李氏也是倒抽了一口气,皱眉说道:“这个不应该吧,当年醇亲王迎娶王妃的时候,不是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少人羡慕,还发誓说绝对不要第二人,为此老王妃生了多少气,这才多少年,怎么会?”
  
  那说话的女子却冷笑一声,以在场人的身份地位,其实是遇不到醇亲王王妃那样的人物,但也只怪醇亲王王妃不是个会做人的,当年仗着家世好,长得好得罪了不少人,看不惯她的女人更是多得是:“男人的话,也就傻子会信。醇亲王当年会如此,也是看在老丞相的面子上,只可惜老丞相早就走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李氏还是有些不相信,当年多少女子羡慕醇亲王王妃,她闭门守孝之前,也只听说两人恩爱,才短短三年何至于此。
  妇人却继续说道:“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可多了,醇亲王王妃家里头如今连京城也待不下去了,她自己偏偏还生不出儿子来,这倒也罢了,还不准别人生,醇亲王如今都快而立之年了,不说老王妃,他自己怎么能不心急。”
  
  醇亲王府的事情,大家自有评断,只是听着站在王妃那边的人倒是更少一些,贺文麒一边听着一边觉得心寒,如今这个朝代,女子嫁人之后,生儿育女不说,还得提丈夫处理内务,管理小妾,有些混的惨的,还得被小妾踩在脸上。宠妾灭妻虽然不好听,但人家里头的事情,真会来管的又有几人。
  
  因为到底是皇亲国戚的事情,几人讲了几句便搁下了,又开始唠叨起来,无非是哪家的太太十分厉害,家里头除了自己生的子女,其余的一个都留不下来,偏偏娘家厉害,夫家知道也无可奈何。又有哪家的夫人实在是窝囊,明明娘家不错,还被人拿捏的死死的,真让人觉得可怜可悲。
  
  贺文麒越听越觉得这年头女人难做,尤其是像她这般的,家里头连个老爹兄弟都没有,出门之后还不是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至于和离另过,别傻了,成功的几率还不如直接杀了老公当寡妇来的容易,这朝代对贞洁烈妇十分照顾,对于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子却十分严苛,除非有娘家不顾脸面愿意收留,否则下场十分凄凉。
  
  几人说着说着,一直坐在靠后头的一个妇人却忽然哭了起来,她脸色原本就憔悴的很,这会儿更是显得可怜,身上干干净净连个首饰都没有,这会儿擦着眼泪说道:“你们的苦哪里算是苦,像我这般,嫁进门之后一直没能生个孩子出来,如今还要拿自己的嫁妆,给别人养孩子。”
  
  李氏却是知道她的苦楚,在这群人中,李氏已经算是生育晚的,但那是因为他们接二连三的守孝,别人也无话可说,但这个妇人,原本也是家中娇养的闺女,仔细选了女婿嫁过去,谁知道千般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子嗣,一开始倒也罢了,越往后头夫家越是埋怨,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听着女人的哭诉,便有人说道:“我说你傻啊,当初那孩子生下来就该抱到身边养着,养大了难道还能不孝顺你,现在倒是好,那孩子都大了,记事了,哪里还养的熟。”
  
  李氏也是同样的念头,只是她心中明白,妇人当时是觉得自己还能有孩子,就不想要养别人的孩子,这时候也劝了一句:“如今却还不迟,那妾的卖身契在你手里头,直接把人卖了,把孩子抱过来养着,另外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等她也生了孩子,同样抱到身边,到时候这俩孩子谁对你好,你就把谁寄在名下,这样一来,就是你夫家也无话可说。”
  
  女人听了这话却犹豫起来,生怕卖了那妾惹得夫家不快,众人见她如此劝了几句,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也不肯再多说什么。
  只是因为这件事,在场的气氛都有些凝滞起来,这年头但凡家里头有几个钱的,谁家不是养着几个玩意儿,不过有手段的夫人,一般都把人拿捏死了,只当是半个佣人使唤罢了。
  
  有人看了一眼一直靠着李氏的小孩,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虽然苦了一些,等将来孩子长大了,也就熬出头了。”
  刚才哭诉的妇人也跟了一句:“就是,好歹是个儿子,若我有个儿子,哪里会让人欺负成这样。”
  
  李氏心中有苦自知,只是搂着孩子不说话,等众人离开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殊不知她怀中的贺文麒也深深的叹了口气,考虑起自己女扮男装一辈子的可能性来,让她嫁出门,跟着一个不知道好歹的男人,给人生养孩子孝顺父母管理小妾倒也罢了,最后还可能被嫌弃,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觉得可怕。
   正文 我为男儿   在意识到这个时代身为女人的悲哀之后,贺文麒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将女扮男装进行到底,其实古代女扮男装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艰难,一来是大家衣服穿得多,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小,这年头可没有汗背心这种红果果的东西。
  
  大家闺秀女扮男装会被一眼看穿,大部分原因还是自小养成的仪态男女截然不同,又有耳洞这个逆天的漏洞在,想要不发现也难了。但贺文麒自认为比起古代的女性,她估计还是靠向这个时代的男性更多一些。
  
  有了这个目标,贺文麒对书的渴求再一次浓郁起来,从在院子里头折腾换到在房间里头折腾,贺钟明并没有小妾,家里头也没有设书房,有这些东西的话,恐怕都是在主卧里头,贺文麒重点寻找的就是这块地方。
  
  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番努力之后,贺文麒终于从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盒子,可怜的盒子在那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估计从贺钟明放下书本开始,这盒子书册都在床底下安静的待着,盒子上头全部都是灰尘,幸好打开之后里头的书本倒是好好的。
  
  贺钟明读过几天书,但也只停留在启蒙的程度,没办法,他完全只遗传了贺家马上的天分,对读书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这个盒子里头,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之外,只有一本弟子规,论语之类的都没有出现,可见贺钟明当年的文化水平。
  
  看着上头的繁体字,虽然有些别扭,但大部分都能认得,贺文麒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当年研究不少繁体巨著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当年用来陶冶情操,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只是古文的排版实在是让她有些头疼,看着十分吃力。
  
  等李氏跟绿荷回过头来的时候,顿时哭笑不得,还想说这孩子这几天乖巧的很,也不爱出门玩儿了,不用小丫头看着,自己在房间里头乖乖的,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不但把自己弄成了泥巴娃娃,整一个要把自己塞进床底下了。
  
  李氏哭笑不得的走过去把孩子拉出来,谁知道贺文麒手中还捏着一本书,李氏一看倒是惊讶起来。给女儿擦干净脸颊,李氏才笑着将那盒子都拖了出来,看了看里头的东西,无奈的笑道:“你这孩子从哪里找到的,这东西你娘进门之后都没见过。”
  
  绿荷也走过来,将那盒子简单的擦干净,看了看里头的东西说道:“这是老爷的东西吧,怎么放到床底下了。”
  李氏忍不住笑道:“你还不知道老爷的脾气,哪里是读书的料子,估计塞进去就忘记拿出来了。”
  
  毕竟贺家如今不是大户人家,许多事情都不讲究,两个小丫头又要打扫房间又要照顾主人的,哪里顾得过来,所以能省去的活计李氏也不让她们做,没必要为了这个面子弄得下人累死累活的。他们婚床底下原本是没东西的,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塞进去,还塞到了最里头,轻易不容易发现。
  
  李氏一边给孩子擦灰尘,见他紧紧的拽着那书本,笑着说道:“麒儿,先把书放下,娘给你擦干净了再看好吗?”
  贺文麒确定他不是在骗自己,才将书本给了绿荷,后者自然要把几本书也收拾干净,才能拿来让小孩子玩儿。
  
  李氏跟绿荷对这几本书的重视程度显然不高,见贺文麒一会儿又开始找书,便将书本拿出来让他玩儿,李氏还笑着说道:“这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把书撕了,以前听婆婆倒是说起过,老爷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书本,可把家里人高兴着了,谁知道没一会儿就被他撕了个粉碎。”
  
  贺文麒心中撇了撇嘴,暗道自己才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三岁孩子其实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道,所以才会经常带着破坏性,贺文麒却小心翼翼的翻开书本来,虽然上头的字他认识大半,但也不能生而知之吧,想到这一点,小孩顿时苦了脸颊。
  
  李氏跟绿荷却看得热闹,见她板着脸认真看书的模样,绿荷忍不住叹道:“少爷看着倒是个爱书的。”
  李氏也是叹了口气,要是个儿子的话那该有多好,只是个女儿,即使会读书又有什么用。
  
  虽然大着胆子将女儿当做儿子养着,但李氏到底是妇道人家,从未有过让女儿假装一辈子男人,或者出去读书光耀门楣的心思,看着小孩认真的模样,李氏倒是考虑起来将来,琢磨着是不是等孩子能站住了,就赶紧脱离贺家的手眼,这才能好好把女儿养大成人。
  
  绿荷的心思倒是比李氏简单,见小少爷看得认真,便笑着说道:“夫人,您不是会这些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小少爷读书吧,我听说大户人家,即使是小姐,也从小要学会读书写字呢,这样嫁了人也不至于跟丈夫无话可说。”
  
  李氏一听倒是起了心思,原本自家女儿家世上头就弱了一些,如果其他的再没有好的,将来嫁人更是艰难,虽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实际上,哪个有才学的男人喜欢家里头老婆大字不识一个的。
  
  李氏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只是小时候娘亲教过我,除了账本,其他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绿荷笑着说道:“又不是要做才女,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李氏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行,毕竟她不可能出门请一个父子回来,女先生更加是不要想了,那不是将女儿的身份公布出去了吗。当天晚上,李氏就努力回想着小时候的记忆,幸好其他的她忘得一干二净,百家姓倒是记得不少。
  
  贺文麒没料到绿荷三俩下就帮忙解决了识字的问题,顿时觉得这姑娘可爱起来,好吧,人家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了,平时也最是喜欢唠叨,比李氏更是细致。
  既然要教孩子念书,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李氏将绿荷的儿子当做半个儿子看待,所以也将他带着一起念书。
  
  这一开始念书,李氏倒是吃惊起来,自家麒儿虽然一贯看着机灵,到底只是三岁的孩子,居然记性这般好,李氏刚开始怕孩子记不住,只四个四个的教,毕竟姓氏这东西,可比现代的一二三四困难许多,谁知道隔了一天,这孩子就能一字一句的背出来,丝毫不差,而她旁边的崔景山,只能看着几人干瞪眼。
  
  “赵钱孙李周吴郑 王
  冯陈楮卫蒋 沈韩杨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
  孔曹严华 金魏陶姜
  戚谢邹喻 柏水窦章
  云苏潘葛奚 范 彭郎……丁 宣贲邓郁单杭洪。”
  贺文麒一字一句的背着,两只小手想要学着人家背到身后,谁知道现在人小手短,压根就碰不到一起,只好讪讪的放下了。
  
  上辈子是当律师的,贺文麒自问看人也有一手,自然明白李氏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是当做儿子养,估计自己心目中的女扮男装,跟李氏心中的打算还是有极大不同的,如今她只是个孩子,想要走自己那条路,首先需要的就是李氏的支持,否则的话一个三岁奶娃寸步难行。
  
  李氏凭着记忆一点点对着,有些段落她自己都忘记了,还是让老王头去外头问了强记着回来的,一一对比之后发现确实丝毫不差,看向女儿的眼神顿时又是惋惜又是骄傲。
  背完了已经教过的段落,贺文麒才笑嘻嘻的凑到李氏怀中,撅着嘴巴说道:“后面的娘还没有教。”
  
  虽然还是软软糯糯的声音,但背诵的内容却丝毫不差,李氏搂住爱娇的女儿,忍不住亲了她一口,笑着说道:“麒儿真厉害。”
  贺文麒只羞得老脸通红,没办法,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被这样子对待了。
  
  绿荷在旁边也看着高兴,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憨憨笑着的儿子,无奈的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着说道:“景山要是有少爷一星半点儿聪明,我这辈子也就不用担心了。”
  李氏也是无奈,明明是跟着一起学的,自家女儿能够原样背出来了,崔景山还停留在第一句,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过这孩子是个憨厚的,将来要是女儿婚姻困难,直接招赘也是个好办法。
  
  贺文麒可不知道李氏的打算,笑嘻嘻的说道:“娘,你继续教我后面的好不好?”
  李氏自己就是个半调子,只好强记硬背了又一些,贺文麒这才满意了,自己迈着小步子走到院子里头,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写写。
  
  李氏远远的看着,心中再一次感叹为什么文麒不是个儿子,不是说她不疼爱女儿,但若是个儿子的话,不仅仅自己,就是孩子自己也要轻松许多。
  绿荷见她满脸担心的模样,却劝着说道:“夫人,你就别担心了,我看着小少爷是个聪慧有福气的,将来肯定不用你操心。”
  
  李氏只好说道:“只希望真的如此吧。”说完又皱了皱眉头,回头问道:“那边送了帖子过来?”
  绿荷点了点头,将那烫金的帖子拿出来,心中却唾弃着,贺家族里头这般富贵,不说照顾孤儿寡母,反倒是欺凌上门,真是个不要脸的。
  
  李氏接过来一看,里头咬文嚼字的她也看不懂,但送帖子来的婆子却是说了,族长夫人邀大家去参加赏花宴,知道她已经出孝了,所以让带着孩子参加。李氏也知道,估计这两年有对贺家不利的传言,族长夫人想让她去露露脸,也让别人知道贺家没有欺负孤儿寡母罢了。
  
  绿荷有些犹豫的问道:“夫人,我们去吗?”
  李氏却冷笑了一声说道:“有好吃好喝的,干嘛不去,去,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见不得人呢。”
   正文 路要自己走   到了赏花宴那一日,李氏果然早早的带着贺文麒出门,随行还让绿荷跟一个小丫头碧云跟着,只留下一个碧水在家照看孩子。贺家族长住的院子距离这边不近,走路也得小半个时辰,所以李氏早早的让门房老王去弄了辆牛车过来,能载人就行,反正她也不指望拿着这个装面子。
  
  贺文麒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要知道他穿越三年,这还是第一次出家门,想想也实在是可怜。这时候就窝在李氏的怀中东看西瞧,李氏笑着捏了捏小孩的鼻尖儿,给他慢慢说哪里是哪里。
  
  这时候贺文麒倒是总算明白,贺家确实是大家族,至少以前是,这一带住的人家,多多少少跟贺家有关,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难得李氏居然记得门清。越是往里走,跟族里的关系越是紧密,贺家当年也是跟着□□皇帝打江山的人物,当时封王封侯的那几位都是画地而占,给子孙留下的地盘实在是不小。
  
  只是,这样的辉煌早就是过去了,即使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子孙还有不孝的时候,更别说这样暴发户出生的贺家了,一代代子孙不成器,渐渐的就成了空壳子,实权派人物一个没有,不过是吃老本罢了。如今贺家放到外头,让人忌惮一二的,估计也就是那个忠勇伯府。
  
  这些话李氏自然不会跟女儿说,让她记得一些贺家的事情,也是以防万一将来吃亏罢了。等到了贺家族长的门口,看着那两栋大大的青石狮子,贺文麒总算是明白人家为啥瞧不起他家了,实在是差距摆在那儿呢。
  
  看见李氏带着孩子和两个丫鬟从牛车上下来,周围同样来参加赏花宴的小姐太太脸色都有些怪异,门口一直守着的婆子脸色微微一变,暗骂这个李氏不是个省心的,明知道夫人这次请她来是为了辟谣,还硬生生的坐着牛车来,真是个豁得出脸面的。
  
  心中虽然对李氏十分看不上,但那婆子还是脸面走上前来,十分热情的拉着李氏的手说道:“瞧瞧,原来是咱们七太太来了,快往里头请,夫人早就等着了呢,因为太太一直守孝,夫人心中惦记,却也不好上门。”
  
  贺钟明在他那一代排行第七,说起来李氏也要成为七太太,只是这个称呼,贺钟明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让人叫几次。
  李氏却不扭捏,一手拉着贺文麒,一边慢慢的往里头走,口中只是说道:“倒是让嫂子惦记,那可真是我的不是。”
  
  等到了里头,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到了,贺家这样的地位,贵族圈子里头的可能请不来几位,但一般的人家,却还是乐意给一个面子,毕竟赏花宴这样的地方,也是看看儿女亲事最好的地方。
  
  瞧见婆子领着一个面生的妇人进来,坐在首座的妇人微微一愣,看见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这才想起来是谁。族长夫人张氏跟李氏也就是开祠堂的时候见过几次,这次又是几年不见,觉得面生也情有可原。能够稳坐族长夫人的位置,这个张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热热闹闹的说道:“弟妹可来了,让大家好等,这下可要罚你。”
  
  李氏暗暗唾了一声,不过却还是笑着说道:“认罚认罚,倒是让嫂子多等了。”
  李氏不愿意撕破脸皮,张氏也要顾着贺家的面子,免得谣言越穿越难听,贺家远远不如当年了,对于这些却更加看重,尤其是这次忠勇伯府那边传了话出来。
  
  张氏眼神一闪,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说要去接待其他人,李氏也不生气,只是带着孩子走到一边,看见几个相熟的夫人便过去坐下,上首那些跟张氏交好的夫人都有几分傲气,向来自己就是上赶着凑热闹,她们也不会搭理。
  
  不少夫人带了子女过来,不过男孩统一都在六岁以下,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句话可不是摆着说说的。不过女儿倒是没有这个忌讳,里头最大的看着应该十五六岁,脸颊红扑扑的紧靠着母亲坐着,周围也有一些夫人在相看。
  
  贺文麒才三岁,处于压根不用忌讳的年纪,又长得白白嫩嫩,五官原本就精致,外加李氏今天给他穿了一身大红的颜色,看起来就跟金童似的,倒是不少夫人看着喜欢,即使跟李氏没啥交情,也把孩子招过去看一看,对此贺文麒表示十分乐意,因为被看也不是白看的,夫人们都会给一个小红包当见面礼。
  
  贺文麒走路稳稳当当的,也不用人扶着,收完了红包自己就回到李氏的身边,靠着将红包递给他,看着那些小香囊小物件,李氏也笑着摸了摸他被掐的有些红的脸颊,暗道那些夫人也是不讲究的。
  
  李氏过来就是当壁花的,只要她出现,证明自己过得好好的,之前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所以张氏在她来了之后也并不十分关照,只让几个婆子注意一些,自己光顾着跟那些贵族夫人们打交道了,如今她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该结亲的时候,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正说话的时候,上头一个金光璀璨的夫人忽然开口问道:“贺夫人,不是说忠勇伯世子妃会过来吗,怎么现在也没瞧见?”
  张氏的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但只是一闪而逝,立刻就恢复了笑容:“世子妃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忠勇伯跟贺家虽然是同支,说起来贺家的族长还是她的夫君,但谁都知道,贺家整一个家族加在一起,都没有忠勇伯来的有分量。偏偏自家夫君不过叫忠勇伯一声叔叔,跟如今的世子是堂兄弟的关系,不管是备份还是身分,那边都不把夫君放在眼中。
  
  想到这里,张氏也不免抱怨自家公公婆婆走的太早,不然好歹辈分不会矮人一层,要是婆婆开口,世子妃怎么都是晚辈,哪里好意思推三阻四的。
  正想着,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人,看见那人出现张氏的脸色却是更加不好了。
  
  来人却是忠勇伯府的四夫人,忠勇伯府男丁多,但只有如今的世子是嫡出,其余都是庶出,这倒也罢了,偏偏如今的忠勇伯伯爵夫人出生大家,手段了得,任由忠勇伯多少庶出子女,在她手中都翻不出天去,一个个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个四夫人就是庶出四子的媳妇,进门六年连颗蛋都没下,十分的不受宠。
  
  四夫人赵氏虽然在家不受宠,但却并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否则的话长年无所出,哪里还坐得稳正房太太的位置,如今虽然不受宠爱,但正房娘子的体面却还是有的。扫了一下屋子,把某些人失望的眼神看在眼中,赵氏只是笑着说道:“都是我的错,来晚了来晚了。”
  
  张氏勉强笑了笑,到底不敢直接给她脸色看,只是笑着让人引着她坐下。在场的夫人都闪过一丝失望,要知道一些有身份的夫人,来参加张氏的赏花宴,看重的就是忠勇伯世子夫人的面子,要知道忠勇伯的儿女都成了家,但世子夫人两个儿子却正好谈婚论嫁。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却没有人会说出口,可惜偏有几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就比如方才那带着金灿灿收拾的夫人,见状居然直勾勾的问道:“四太太,怎么没见世子夫人跟你一起来?”
  张氏差点没让人把她赶出去,早知道就不该请这些下三流的武将夫人,自己不会说话倒也罢了,还牵累她丢人。
  
  赵氏倒像是没事人似的,笑着说道:“世子夫人身子不爽快,老夫人体谅她,便让我走这一趟,张姐姐可千万别嫌弃。”
  这话倒算是把话圆了回来,只是张氏心中明白,以世子妃的品性,恐怕压根没打算参加,如今四夫人过来,估计还是老太太的意思。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李氏也漠不关心,不管是族长还是忠勇伯,离她都是太远了,既然他们没有照顾一两分的心,自己上赶着贴上去,还以为是打秋风的呢。她只慢慢喂着孩子吃东西,暗道族长夫人倒是大方,端出来宴客的都是好东西。
  
  正说话呢,却见有小丫头往这边来,行李之后脆生生的说道:“夫人,老爷和几位官老爷在前头考校公子们学问呢,说让这边的几位少爷也过去。”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常有,几个男人说的高兴了,就拿儿子较劲。
  
  李氏原本并不觉得这事情跟自己有关,谁知道张氏眼睛一转,笑着说道:“七弟妹,不如让孩子也出去一趟,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恐怕还没有见过那些叔叔伯伯吧。”
  李氏微微一怔,她自然是不放心自家孩子出去,再说了,见外人那是儿子的事情,她这个可是女儿。
  
  只是张氏哪里给她拒绝的机会,早早的让丫头守在她身边,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往外头走一圈,旁人也该知道,他们贺家可没有亏待孤儿寡母的。李氏一时间骑虎难下,谁知道怀中的女儿却忽然上前一步,任由那小丫头抱着他,只是转头对李氏说道:“娘,你等着我一起回家呀。”
  
   正文 考校   贺文麒趴在小丫头的肩头往后看,依稀能够看到李氏担忧的眼神随着自己一起走出大厅,但即使这样,他也希望能够出去见见那些老爷少爷们,如果要继续女扮男装,他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家中,那样的话跟当女子又有何分别。
  
  等快到前厅,听见隐隐落落声响的时候,贺文麒笑着拽了拽小丫头的袖子,笑着说道:“姐姐,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因为其余的孩子都比贺文麒大,大部分都自己走在前头,他被小丫头抱着倒是在最后。
  
  小丫头原本不答应,但挨不住贺文麒哀求,又是挣扎,生怕把客人摔着了,只好把他放下来,但也死死的牵着他的手。
  贺文麒原本下地就是怕里头的老爷少爷们瞧见自己觉得娇气,但一想自己到底只是个三岁孩子,被人牵着倒是理所当然。
  
  等几个孩子进了前厅,果然看见一屋子的人,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之外,都是小厮和男丁,上首坐着的应该就是族长,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蓄着几缕胡须,看起来严厉而不失大家风度,倒是跟一脸慈祥满脸笑容的张氏截然不同。
  
  “各位老爷,小公子们到了。”自有婆子上前禀告,族长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看着都是机灵的。”
  坐在族长旁边的却是贺三爷,他在李氏面前是大恶人,但在族长面前倒是嘴甜会讨好人:“大哥这话说的,这里最机灵的,可不就是我大侄子。”
  
  族长的大儿子如今已经十七,原本早该成亲了,但因为张氏眼光高,偏偏贺家又有些没落了,忠勇伯府那边却明摆着不管,一时之间倒是找不到好的亲事,这次赏花宴,张氏也是抱着几分给儿子找媳妇的心思来做。
  
  族长听了这话心中高兴,但看了一眼周围的老爷们,却还是说道:“弟弟这话却不对,在我看来,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方才几位师侄的才学,让老夫实在是佩服,还是各位会□□子嗣,将来定有一番成就。”
  
  会来参加这从宴会的,说实话地位都不够高,毕竟贺家族长虽然担着族长的身份,人家看在忠勇伯的面子上也给几分脸色,但毕竟无职无权的,连学识也并不拿的出手,有点本事的人家,还真的不把他放在眼中。
  
  剩下一些攀附权贵,指望从族长这边勾搭到忠勇伯府的,自然是满口的夸赞大少爷,那大少爷倒是个脸皮厚的,考了两次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中,最后还是族长豁出脸皮求了忠勇伯府,才进了国子监,这会儿被众人夸着,倒是一副自得的模样。
  
  众位拍够了马屁,自然开始考校刚进来的几个孩子,因为年纪小,所以只问一些启蒙书罢了,看看说话的调理,谁家的机灵,谁家的愚笨,也是能看出一二来。贺文麒因为年纪小站在最后,等他露出来的时候,旁边几个老爷倒是惊讶的问道:“怎么把这个小娃娃也带来了,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贺族长却是知道的,摸着胡子笑着说道:“你们不认识也属正常,这却是我那堂弟钟明的遗腹子,他娘倒是个守规矩的,带着孩子守孝三年,如今也不过是刚出孝。”
  众人一听却是这个来历,顿时心中各有心思,也明白贺族长特意将这个孩子带出来的缘故,口中却只夸这孩子长得伶俐精致。
  
  别人对一个寡妇孩子没啥计较,那贺三老爷却恨得牙痒痒,当初那件事,他不但没有吃到手反倒是惹了一身腥,别的倒也罢了,连自己的亲兄长也把他叫去狠狠骂了一顿,随后还让他送礼道歉,贺三老爷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将李氏恨得要死,只是找不到机会报复回去,如今看着那小孩白白嫩嫩的模样,顿时更加不顺眼。
  
  考完了其他几个孩子,便有人笑着说道:“这孩子该是说话都不流利吧,便让他行个礼就回去吧。”
  贺族长要的就是自己宽厚待人,礼待孤儿寡母的名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谁知道他身边坐着一个猪队友,贺三老爷却是个沉不住气的。
  
  “这可不行,人既然来了,大家就看看聪明不聪明,要是个愚笨的,将来可不得将钟明留下的家业都送了人。”贺三老爷冷冷说道,场内顿时一静,他还挺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谁知道回头就看见族长要吃人的眼神。
  
  贺族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都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就能这么蠢,真要是跟李氏不对付的话,要对付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偏偏闹得众所周知,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现在倒是好,当着大家的面为难一个三岁孩子,到时候李氏再出事,恐怕自家也洗不脱嫌疑。
  
  贺族长恨得要死,心中懊悔怎么就心软答应这个弟弟进门,果然就跟张氏说的,这个弟弟就是天生来讨债的,早知道就该远远的把他打发走,免得丢人现眼。
  话既然已经说了,贺族长只好打着马虎眼说道:“弟弟何必担心,钟明虽然去了,但还有一家子的兄弟,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了孤儿寡母去。”
  
  说完这话,贺族长也不看脸色难看的贺三老爷,对着贺文麒招手说道:“侄儿过来,让伯伯好好看看。”
  贺钟明在贺家的辈分倒是不低,不过如果没有连续两次守孝,贺文麒的年纪也该跟旁边的大少爷相差无几才是。
  
  贺文麒有模有样的上前几步,学着方才几个小孩的模样行了礼,才起身说道:“族长伯伯好。”
  见他这般精乖贺族长倒是微微吃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吩咐人准备文房四宝送给第一次见面的侄儿,夸了几句才顺口问道:“在家读过书了吗?”
  
  贺文麒眼睛扫过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是阿谀奉承之辈,估计讨好了也毫无用处,但也有几个组长也给几分颜色的,自己给他们留下聪慧的印象总是好的,便点头说道:“娘亲有教我读百家姓。”
  
  贺族长倒是有些惊讶,大家里头,三岁启蒙倒是正常,许多世家子从落了地就开始被人带着念书,不过贺家那样的情况,倒是让大家惊奇了。
  贺三老爷方才被下了脸子正不痛快,这会儿听见这话倒是乐了,他儿子如今比大少爷还大一岁,文不成武不成的:“小小娃子就会骗人,都还没断奶吧,会什么百家姓。”
  
  这话十分不客气,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贺文麒虽然不知道贺三老爷是谁,但也知道贺家有人跟自家不对付,当下露出几分怯怯的模样,看了看周围的人才说道:“麒儿没有说谎,麒儿真的会背。”
  
  金童似的小孩一副害怕的模样,对着几个大人还是口齿清楚,在场的人也不免说一句,贺钟明留下的这个遗腹子倒是个聪明的。
  旁边一直坐着不说话的一位大老爷忽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背给大家听听。”
  
  贺文麒看了一眼那位大老爷,看起来似乎比族长还要大许多,须发尽白,看起来颇有威严,从他进门之后就没有笑过,说这话的时候也十分严肃,一副要吓哭小孩的架势。
  贺文麒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吓哭了,反倒是鼓着脸颊,一脸认真的背起来。
  
  等听着小孩口齿清晰的背诵,在场的人又是吃惊,虽然百家姓并不难,但这孩子毕竟只是三岁,可见那寡妇倒是用了心的,有些老爷忍不住感叹,人家遗腹子都这般的聪明,自家而子倒是好几个,偏偏没有一个用心读书的。
  
  背到最后,贺文麒才咽了咽口水,没办法,再不咽下去的话就要流出来了,小孩子的身体真不好控制:“后面的娘亲还没有教。”
  那白胡子大老爷听了倒是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是个稳当的,回去跟你娘说,要是有心的话,就送你来学堂念书。”
  
  贺文麒心中一跳,又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有心想要打探两句,碍于现在的年纪不好开口,只好由着小丫头给他带了回去。等到了李氏身边,李氏自然心肝宝贝的将他楼在怀中,见他并没有受惊的模样,才安心的笑了,却拉着他不放开。
  
  贺文麒却忽然开口说道:“娘,有一位大老爷说让我去学堂念书。”
  这话清清脆脆的,旁边的几位夫人也都听见了,李氏疑惑的正要问,那边张氏已经得了下人回报,笑着说道:“麒哥儿是个机灵的,怪不得十一叔看着喜欢。”
  
  李氏猛地想到,张氏口中是十一叔,却是贺家难得读书出头,当年考中了进士的,只可惜这个十一叔是个庶出的,即使考中了进士,也被家中嫡母打压的不成样子,最后索性没有去当官,反倒是去了学院当了讲师,即使后来嫡母过世,也再没有踏进官场。
  
  十一老爷秉性刚直,为人最为较真,这么多年来,偏偏手底下有好几个学生,在朝廷里头都是当着官的,虽然职位不高,但也足够赢得尊重。贺族长几次想让这位十一老爷回来叫道族学都被拒了,只说真要跟着他念书的话,就把孩子送到书院,贺家这样的地方,几个人舍得让孩子去书院吃苦。
  
  张氏想着好人做到底,倒是不介意最后一步,便笑着说道:“既然十一叔叔看重麒哥儿,那也不要驳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待会儿送几套文房四宝给麒哥儿,可别把孩子耽搁了。”
  这话一说,直接把李氏拒绝的词堵在了嘴里头,搂着贺文麒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