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缓缓而至。 “世子,前面有一个小丫头跪在慕容家门口。”车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里面那两个闭目养神的世子爷,一脸谄媚的说。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看背影,是个美人儿——” 燕南非蓦地睁开眼睛,惊喜地探出头看向车夫所指的方向—— “果然是个很标致的美人儿!阿福,给本世子撑伞!”燕南非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高兴地说:“今儿本世子要是能得到美人儿,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世子!”车夫奴颜婢膝的拿了一把伞,撑着伞陪同燕南非一块儿往美人儿的方向而去。 在马车里那阵阵撩人的香薰中,燕青鸿缓缓睁开一双凤眸,深邃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他下了马车,斜倚着微微湿润的马车,朝燕南非走去的方向看去。 连绵的雨幕中,一个小小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跪在一座高大的院落前。雨水从她乌黑的青丝上滴落,与地上的污水混为一体。苍白的脸上,一滴滴水珠滑落到下巴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求求你们开开门,救救我娘!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孱弱的身体颤抖着,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她不停地俯首磕头,额头碰到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同时,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大块紫红色的痕迹。 大门被人轻轻开启了一条小缝,有几个丫头同情的从门缝里看着她。再这么磕下去,额头都会被磕破。 见到那几个丫头之后,跪在地上的女孩膝行上前,完全不顾膝盖在青石地面上咯得有多痛,央求道:“求求你们告诉爹,我娘已经不行了,她快病死了!他娶了桃姨娘忘了我娘,还把我们母女二人赶去那个破旧的小院子不管不顾,这些我都不怪他!可是我娘现在都已经快要死了,只求他施舍点钱给我娘看病抓药……” 在女孩即将靠近大门的时候,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里面的人无情的走开了。老爷都不管她们母女了,这些做下人的能有什么办法? “哎哟小丫头,怎么淋得这么狼狈?”燕南非笑眯眯的站在女子身边,从阿福手中拿了伞,半举在女孩头顶。他弯腰,将女孩娇美的容颜尽收眼底。 果然是个天姿国色的丫头。 女孩听到声音后,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他。见他眸中那让人作呕的猥琐,她惊怕得连连后退,“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自重!” “别怕,我是好心帮你来着。你瞅瞅,这寒冬腊月的,雨又下得这么大,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怎么能抵挡这严寒呢?不如上本公子马车上暂避风雨如何?”燕南非屈膝靠近女子,笑得十分明媚。 女孩依然恐慌的后退,“不、不必了……” “可是你要是淋生病了,我会心疼的。乖,跟我上马车——” “不,我不去!” 女孩越发惊慌,害怕得站起来拔腿就跑。阿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说:“我们家世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乖乖跟了我家世子,保证你下半辈子穿金戴银,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救你娘的命更不在话下。” “我不稀罕,放开我!”女孩急得快要掉眼泪了,慌乱的试图掰开阿福抓住她的手。 “你不稀罕我的金银,可是我却稀罕你的美色,稀罕得很呢!”燕南非不再好言相劝,直接看向阿福,说:“将她给本世子带到马车上!” “是!” 女孩还来不及喊救命,阿福已经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向马车。燕南非噙着猥琐的笑意,慢慢跟在后面。 “等等。”一直置身事外的燕青鸿凤眸一横,抬手拦住了阿福的去路。 阿福为难的看向燕南非,等着世子的命令。 “燕青鸿,我的事你少插手,不然没你好果子吃!”燕南非狠狠瞪了一眼燕青鸿,“滚远点!” “大哥,你强抢民女的事儿干得还少吗?倘若父王知道了,你觉得是谁落不了好?”燕青鸿说完便一掌击向阿福,将他震到一丈外,自己将孱弱的女孩揽入怀中。 女孩豆大的泪珠伴着雨水滑落脸颊,一张面无人色的俏颜惹人心疼。 “燕青鸿,你要是敢向父王告密,我一定不会饶了你!”燕南非瞅了一眼那美人儿,冷笑道:“燕青鸿你可别忘了,虽然你在父王跟前很风光,可是你娘却是王府中最下贱的女人,只要我娘一个不乐意,你娘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燕南非十指握紧,瞳孔紧缩,抬头望着燕南非轻笑:“所以我才容忍你这么多年了不是吗?可是今天不行,这个人,你不能动——” “你!” “她是慕容青云的嫡女,太师之子叶锦曦钟情于她。换句话说,她迟早是太师府的人。你今日动了她,明日,咱们王府就得为你的所作所为陪葬。” 燕青鸿冷笑着说完,然后松开了女孩。 女孩感激的看了一眼他,然后惊慌绕过燕南非,匆匆离去。 燕南非还在为燕青鸿的话所震撼,眸子一直落在女孩的背影上,冷笑一声:“太师当年落魄于此,叶锦曦钟情于她,现在他贵为太师之子,还能记得她?如果真钟情于她,怎肯让她屈居于此,受这样的罪?” “你若不信,想要她?你尽管去,到时候就算是你娘的妹妹皇后娘娘,她也保不了你的命。”燕青鸿扫了一眼燕南非,径直离开马车,向前边走去。 燕南非脸色很不好看,总是有些顾忌,叶锦曦虽不至于娶她回府,但若听说有人动了他的人,难免记恨,同为男人,他怎会不懂男人的心?身边的女人可以随意丢掉,却不可随意被人捡去。 他略一思索,恨恨的盯着燕青鸿的背影,骂道:“该死的,我惹不起太师,至少还能对付你!我一定会让皇后姨娘好好惩治你!” “奉陪到底——” 燕青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燕南非也愤怒的坐上马车,离开了寂静的街市。 雨幕中,慕容府前又恢复了安静,方才的一幕像是一场闹剧落在千羽眼中,在这里站了很久的她总算是认清了事实,她居然穿越到了古代? 太师,皇后,世子,还有这闪烁着威严的高门…… 她侧眸看着躲在墙角的女孩,身上衣服已全部湿透,悲伤的眼里露出一抹渴盼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红色袄子、雍容华贵的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走过来。 水珠从碧绿色的纸伞上滑落到地面,溅起来的时候打湿了跪在地上那女子的脸。 “装什么可怜,你爹他出门做生意去了,要两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华贵女人白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女子,不耐烦的冷笑道。 女孩从墙角小跑过来,跪在那女人跟前,抹了一把之后抬头央求道:“桃姨娘,求求你,救救我娘……” 原来她就是歹毒狠辣的桃姨娘。 “你这贱人,老爷好歹给了你们一个地方栖身,你可倒好,现在一字一句都是在指责老爷的不对!”桃姨娘冷笑一声,一脚踢在女孩身上,看着女孩倒在污水中的狼狈模样不由得掩唇轻笑,“不识抬举的东西,跟你那下贱的娘一个德行。好了,本姨娘乏了,回去躺会儿。如果你能跪到天黑,我就施舍你几钱银子去给你短命的娘治病。” 桃姨娘和两个丫头趾高气扬的笑着转身进了院子,大门再一次关上。 站在一旁的千羽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这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没人看见?自己为了救爱人雷霄,在黑道枪战中受伤,莫非自己不是穿越了,而是魂魄来了古代? 她后知后觉的掐了一把自己,果然感觉不到疼痛! “操,劳资死了想穿越一回也不行!”慕容千羽咒骂了一句,正想走的时候忽然将目光落在污水中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绝望的目光也正好投过来,冰冷的看着她。 她心头猛的一震,竟有些胆怯:“你……” 那女孩瘫坐在地上,似是浑身都没了力气,但那双眼却格外的清亮:“这一世,我活得太痛苦了,现在我娘病了,我连我娘的命都救不了。我也快支撑不住了,如果我现在马上死了,我娘也一定会死。既然你的魂魄能飘到这里来,你的意志力一定比我强,所以,我情愿把我的身子让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救我娘的命,好好的保护她。” 她居然能看到自己的魂魄,千羽的心瞬间揪了揪,这女孩儿怕是活不了了,可她这副受苦受难的模样,真的要附在她身上吗? 那女孩儿见她犹豫,笑了笑:“再不附体,你的魂魄就要被吹散了。” 千羽登时打个寒颤,错过一次生机,绝对不行,雷霄的话还在耳边,不许她死,他不许她死,既然有这一次机会,那她就要好好活着,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返回现代去。 当即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那女孩儿面上露出一抹轻松来,轻声道:“谢谢你肯救我娘的命。” 她缓缓的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朱红大门,低声道:“记住,我叫慕容千羽,这里头住着的老爷,是我亲生的爹。” 一缕淡淡的青烟从女子身体里飘出,慕容千羽瞅准机会附身上去。因为互换了灵魂,身体吃不消,于是慕容千羽昏厥过去—— 大门再次打开,看着倒在前面的女子,管家心下一惊,忙让人撑着伞过去查看。那人蹑手蹑脚的走近慕容千羽,怯怯的伸手去触她的鼻息—— “管家,她……没气了!”那人吓得扔了伞踉踉跄跄的跑回大门那儿,一脸惨白的看着管家,“她死了!” 管家脸色大变,沉吟良久才说:“算了,拿几两银子给她娘送去吧。顺便将她的尸体也送回去。可怜的孩子,怎么一场雨就让她去了呢!” 正文 第二章 工于心计 慕容千羽是在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头顶是破旧的椽木,一眼看去好像摇摇欲坠的样子。她试图坐起来,可是浑身僵硬,并且冰冷,怎么也动不了。扭头看去,一个穿着破旧的女人正背对着自己嚎啕大哭。 这个人莫非就是那女子的娘亲? “这是哪儿?”慕容千羽揉着僵硬的胳膊,冷冷看向床边那个正在痛哭的女人。一身素白的女人背脊蓦地僵硬,慢慢回头看着慕容千羽—— 她惨白的脸映入慕容千羽眼中,能感觉到她的嘴唇在颤抖,瞳孔也瞬间放大了好多倍……根据慕容千羽的经验,这个女人的这种反应是受到了惊吓。 “喂,我问你这是哪儿!”慕容千羽掀开被子,朝那女人走去。 “啊——”床边的女人尖叫着,大声喊道:“羽儿,娘知道你走得不甘心,可是既然已经走了就好好地去吧,别回来吓娘……娘没有对不起你啊!虽然你是为了给娘求药才淋雨病死的,可是娘没有虐待过你啊女儿……” 果然是那丫头的娘亲。 “跟她女儿一个德行,软弱。”慕容千羽重新坐下,仔仔细细的将这个狭窄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见到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她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淡漠的说:“我没死,刚刚只是淋病了,身体发冷而已。” 女人半信不信的看着慕容千羽,许久才说:“羽儿,你真的不是鬼?”慕容千羽点点头,说:“不是。” 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穿越了,还能怎么办呢?她自认为能在关键时刻找到一具可以依附的身体,这已经是万幸的了。 女人听见慕容千羽这么说,这才扑到床边来,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羽儿啊,你吓死娘了!你知不知道管家来说你出事的时候,娘都恨不得陪你一起去死……” 慕容千羽任由这个女人抱着自己,一时怔怔无语。她从小是孤儿,从来没有经历过母女在一起的这些画面,现在突然被一个自称母亲的女人搂着哭,还真是有些手足无措——或许是原主体内的情愫太多,她顿觉胸口涌上一层悲伤,眼里也泛了泪花。 “屋子里的纸钱味儿太浓,我出去透透气。”慕容千羽深吸口气,轻轻拨开女人,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女人怔怔望着她,说:“羽儿啊,你身体还没好,外面还在下雨呢!” “没事。” 慕容千羽站在连绵的雨幕中,感受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终于告别魂魄的那种虚无感觉了。 不过这身体比自己以前那一副差劲多了,走两步路就感觉到浑身乏力。她咬牙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向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走近,眸色渐冷,那女孩儿临死前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 稍稍沉思,她就想明白了慕容府上发生的事,不过是个小妾耍点小手段欺负正房夫人,逼死正房大小姐,而此时慕容老爷恰恰不在家。 这桃姨娘算计的可真好,只可惜,此时的慕容千羽已不再是原来那个软弱无骨的小女孩。 雷霄说过:“要想生存下来,只在一些谋生技巧里沾沾自喜是很危险的,最可靠的就是要让自己变的强大,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巨人,而让自己变的强大的第一步就是不再委曲求全软弱无能。” 她嘴角微动,眼里溢出一丝笑意,望向天空,雷霄,即便真的回不去,我也一样不会给你丢脸。 她低了头,再度抬起,眸光一闪,冒出丝丝寒气。 她用力推开大门,冷漠的走进去。刚刚观察了四周,她猜想这个大门应该没有人看守。直到推开门才发现,岂止是没人看守,就连门闩都没有插上—— 刚刚走了几步,迎头碰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那丫头见她进来了,慌忙上前拦住她,说:“大小姐,……哦不,您不是死了吗?” 慕容千羽狠狠的瞪她一眼,冷笑一声:“你很希望我死吗?或许现在是我的鬼魂要来报仇呢?” 她面色冰冷,声音清亮,那丫头吓得打个寒颤,她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大小姐,定然是魂魄了。 那丫头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求您饶命啊,都是桃姨娘吩咐的,我们也没办法。” “桃姨娘?呵,她算什么东西?这宅子里只有一个夫人,那就是我娘。现在的桃姨娘不过是个偷了人家丈夫的贼罢了。”慕容千羽冷笑一声,又冷冷的问道,“桃姨娘的房间在哪个方向?” 小丫头吓得几乎说不话来,可是她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站在跟前的小姐,颤抖着回道,“东……东南面,最漂亮的那个房间就是她的,门口种着一颗银杏树……” “不准将我进来的事告诉任何人。”慕容千羽低低警告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小丫头,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看一眼高大的银杏树,慕容千羽小小的身影在门前停下,抬手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绕过屏风,一屋子奢华的装饰在眼前一一呈现。她径直朝大床边走去,手法狠厉的扼住了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的脖子。 脖子上的疼痛感袭来,正在熟睡中的女人蓦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浑身是水的女子。睡眼惺忪的她一时没认清,还以为是什么孤魂野鬼,吓得花容失色,扯开喉咙尖叫起来—— “啊——”桃姨娘刚刚发出声音就被强烈的窒息感弄得戛然而止。她认清了这个女子是慕容千羽,忙惊慌的看着她说:“你……你不要乱来!我是你爹最心爱的女人,你要是敢惹我,你爹会杀了你!” “闭嘴,再出声我先杀了你!”慕容千羽眼中闪过丝丝狠厉,冷笑道:“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再死一次吗?如果有你这身娇肉贵的桃姨娘陪着我一块儿下地狱,我也不亏了。” “你……你死过一次?难道你不是鬼,是人……”桃姨娘害怕得脸色煞白,惊愕的盯着慕容千羽,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慕容千羽没吭声,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从她发上拔下一支金钗,看了眼锋利的尖端,捂住桃姨娘的嘴,快速在她脸上划过—— 金钗划过的地方,一道长长的口子赫然出现。桃姨娘被捂住了嘴,剧痛袭来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嘤嘤痛哭。从脸上灼烧的痛楚桃姨娘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已经毁了。 “哭也没用,这就是你为人歹毒刻薄的报应。”慕容千羽看着嫣红的血从桃姨娘脸上滑落,打湿了蚕丝枕头。 雷霄可是黑道老大,作为他的女人,又岂会心软到宽恕一个歹毒的妇人?她杀过的人不少,不在意这一张脸—— “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慕容千羽看了一眼嘤嘤啜泣的桃姨娘,又说:“你的脸已经不是普通药物能治的了。但是我娘有祖传的药方,专治身体上的疤痕。如果你不救我娘,那么你这张脸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的脸毁了,我爹还会要你这丑女人么?如果没有了我爹的宠爱,你觉得你的下场会不会比我们母女二人更惨?哼,至少我娘替他生了个孩子,而你至今无所出。我爹那么狠心的男人,会让你一个丑妇留在府中浪费粮食吗?” “我答应救你娘,我答应!”桃姨娘慌忙点头,抬手摸了一把血,那可是十成十的“血和泪”啊!如果脸毁了,老爷就会将她休掉,到时候自己或许比这母女二人的下场还惨! 慕容千羽露出丝丝嘲讽的笑,又说:“不止如此,今日的事不准告诉别人是我做的,更不准难为我。我会每天给你一点药膏,如果你对我动手了,我保证你的脸再无药可治。所以,为了你的容貌,你最好是好好对我们母女——” “我明白。”桃姨娘后怕的看着慕容千羽,从不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心狠手辣,而且工于心计! “今日你脸受伤的事,你应该懂得怎么说才对你没有一丝坏处。”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让人去请大夫!”桃姨娘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慕容千羽满意的点点头,站起来往外走。刚走两步,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娘亲住在哪儿,又回头说:“让一个丫头陪我去伺候我娘。等我娘病好了,再让她回来——” “好,你出门叫一个就是。”见慕容千羽满意的离开了,桃姨娘才从瞠目结舌的状态回过神来…… 慕容千羽这丫头太有心计,不像她那个娘一样软弱。这宅子,留不得这样的人。等我脸上的伤好了以后,定要除掉她—— 正文 第三章 皇后计谋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呛鼻子的霉味。 慕容千羽坐在床沿上,冷漠的看着躺在床上呻吟的瘦弱女人。刚刚以为她死了,这女人还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为她烧纸钱,可是见到她醒了,这女人立马就倒下了。是亲情的力量让她支撑着身体为女儿烧纸钱的吧? 听丫头说,这女人叫宛心。这些大富人家的女子都是空有一个好名字,却都是些药罐子。比如林黛玉—— “羽儿,听说你刚刚去前院找桃姨娘了。”床上的宛心睁开眼睛看着慕容千羽,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 她点点头说:“嗯,你病得这么重,我去求她救你。” 宛心枯瘦如柴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握着慕容千羽的手,摇头叹气道:“跟你说过了,不要去前院。要是招惹了那个女人,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娘,这宅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凭什么他们住前院,我们得住破烂的后院?”慕容千羽冷漠的抽出自己的手,说:“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不公平,只有自己去争取了才有想要的结果。如果等着上天的安排,只有任人欺凌,死路一条。” 宛心惊讶的看着女儿,以前那个懦弱胆小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冷漠的眼神,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有些担心,女儿这样的性子在这个宅子里迟早会吃亏,于是语重心长的说:“羽儿啊,不管争取不争取,我们母女二人都只有这样的结果。你不要逞一时痛快招惹前院那些人,日后少不了苦头吃……” “娘,我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慕容千羽知道宛心是个在封建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女人,跟她压根说不通,于是找了个理由就走了。 站在破旧的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她伸手接住屋檐上落下的水珠。刚刚从丫头口中得知,这是大辰国,是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架空朝代。而慕容家是这个倾荷郡的贵族世家。她本来是慕容老爷的亲生女儿,因为母亲被桃姨娘陷害偷人,所以慕容青云一怒之下将她们母女赶到了这个偏远破旧的小院落生活。 “曾经你懦弱任人欺负跟我无关,从今天开始,我要彻底改头换面。我慕容千羽,不会再让人欺凌!” “一个人站在这儿嘀咕什么呢!” 慕容千羽后脑勺一痛,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这女人比男人还壮,难怪一巴掌拍得自己脑袋都痛了。她一脸凶相的冲慕容千羽吼道:“不干活愣在这儿做什么!还想不想领工钱给你娘看病了?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偷懒了……” 慕容千羽看着那个壮女人,忍着没出声。这副身子缺乏锻炼,她的功夫只能施展一两层,对付桃姨娘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行,可要是跟这样的女人打起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那女人将一堆脏衣裳扔在一旁的木盆旁边,然后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她刚刚准备蹲下来洗衣服,前边又来了一个人。那女人冷眼看了看她,说:“别以为今天下雨了就不用打扫院子了!赶紧来打扫院子,慢一点当心我要你好看!”说着,扔了一把扫帚在慕容千羽身边之后就走了。 慕容千羽扶额,看着这一堆脏衣服,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扫帚。难道以前那个慕容千羽就是被她们当成骡子一样使唤的吗?哪哪儿都要她去,完全不当她是人—— 慕容千羽站在一座陌生的庭院中,手中拿着笤帚。宛心说,以前她就是每天很早起来打扫庭院,然后跟前院的丫头们一块儿洗衣裳,劈柴烧火……什么杂事都做,这样能换来更多的铜钱度日。 扫庭院啊。慕容千羽扶额,昔日道上心狠手辣的大姐大,黑老大雷霄的女人,竟然沦落成了一个懦弱苦命的丫头。真是造化弄人。 说起来都怪那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好好的一个嫡女,竟然沦落到了连丫头都不如的地步。 若说是庶出的,被人这么糟践还说得过去,毕竟古代嫡庶观念很吓人嘛,可是堂堂一个嫡女,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了?何况据说太师的儿子也钟情于她……既然有太师府撑腰,为什么慕容青云会不顾太师的颜面,将她和宛心赶到这儿了? “哎,你们瞧,那就是性情大变的慕容千羽!” “啧啧,当时我去触她的鼻息的时候,她确实是死了的!可是她竟然又醒了,真是吓人,都没有鼻息了,她没道理会复活啊!” 几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怯怯的望着慕容千羽,小声议论。又有一个人说:“你看她走路扫地的样子,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不会是借尸还魂闹鬼吧?” “有可能,以前的慕容千羽对谁都是一脸微笑,哪像现在这个,一张脸冷若冰霜,好像谁都欠了她一样!” “还是赶紧走吧,以后少和她来往……” 几个人害怕的一哄而散,慕容千羽握紧手中的笤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没过多久,她便拿着笤帚练起功夫来。这副身体这么虚弱,从今天开始,自己一定要好好锻炼才行。那个桃姨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燕王府。 燕王燕云鹤将一封书信缓缓展开,眉头紧蹙。这封信是六百里加急从京城送来的,而且是皇后娘娘亲笔书写。 燕青鸿远远望着那封信,瞳孔紧缩。 “父王,您找我有什么事?” “坐。”燕云鹤对燕青鸿露出慈祥的微笑,然后将信函放在桌子上,“青鸿啊,皇后娘娘来信了,说是她膝下无子,想让你去京城侍奉她。” 燕青鸿垂在身侧的手蓦然间收紧。侍奉是假,替她姐姐燕王妃修理他才是真吧。到了京城,皇后她想怎么折磨他就能怎么折磨,甚至找个机会杀了他也是很有可能的,不是么? “父王,入京需得皇上召见,否则是杀头之罪——” “皇后娘娘已经跟皇上提过了,皇上也同意。毕竟算起来你也是皇上的侄子,是那些皇子的兄弟啊!”燕云鹤微笑道。 “父王,大哥和三弟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他们二人比我更合适——” “青鸿,你向来心思缜密,这点事儿难道还看不透吗?正因为你大哥和三弟跟皇后娘娘关系匪浅,所以皇上绝对不会让外戚进入京城,在他眼皮子底下出入。外戚干政,历来是朝廷的大忌。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会让皇后将自己的亲人都带进京城?” “可是我也算是皇后名义上的外甥,我去了京城,何尝不是给了皇上一个针对我们王府的借口?”燕青鸿望着燕云鹤,缓缓说道:“父王,你可知道我这一去京城,前途将会有多凶险?成为皇后的人,各位皇子定会视我为敌,而皇上也不会任由我在京城中有丝毫势力,免得危及他儿子的江山……” “青鸿,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皇后娘娘已经送来了亲笔书函,如果你不去,就是抗旨。”燕云鹤叹了口气,见燕青鸿不答话,他又说:“青鸿,放心去吧,虽然京城风云莫测,是个危险的地方,对你,也是磨练。” 燕青鸿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阵阵凉意涌上心头,他对自己果然已没有几分父子之情:“父王,孩儿身体不适,在家中住上些时日再去京城不迟。” “也好,反正这事儿不急。”燕云鹤将信函递给燕青鸿,说:“回房休息吧,我一会儿让大夫给你瞧瞧。” “谢父王。至于大夫,还是请胡大夫吧,我对他的医术最放心。” “好。” 燕青鸿接过信函,对燕云鹤行了一个礼,从房里退出来。 正文 第四章酒楼巧遇 经过长长的回廊时,燕青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燕南非。 “哟,二弟,听说你被皇后娘娘看中了,让你进京去侍奉她老人家?啧啧,大哥可是嫉妒得很哪,这种好事别人万辈子也修不来呢!”燕南非微笑道。 “大娘这一招真是高明。既能让我离开燕王府,给你们一个欺负我娘的机会,又能将我送入龙潭虎穴,到时候被吃得渣都不剩。”燕青鸿握紧了手中的信函,不动声色的对燕南非冷淡一笑。 “你怎么知道是你嫂子的主意……”燕南非问完了才一脸怒气,低吼道:“燕青鸿,你这是看不起我!” 燕青鸿冷冷一笑,说:“凭你也能想出这样的计谋?呵,大哥,没人会信。” “我现在就给你想一个更阴毒的计谋,燕青鸿!”燕南非趾高气扬的看着燕青鸿,说:“你不是说那个慕容千羽是太师儿子叶锦曦看中的人吗?很好,我现在就求父王替你去慕容府求亲。我倒要看看,等你娶了慕容千羽,抢走了叶锦曦的心上人之后,你到了京城太师会怎么对付你——” 燕青鸿眸色渐深,看着趾高气扬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燕南非,握紧了手指。燕南非既然生了这样的心,便一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燕青鸿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与慕容家联姻,或许是一件有利的事,那慕容家的钱财可不是一点半星。 而慕容青云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慕容千羽极不受宠,而最受宠的则是二女儿慕容若。 桃姨娘对外声称自己脸上有了痘印,不便见人,所以天天在房间里没出来。慕容千羽每天都会定时配一些药物送过去。其实不是什么治疗伤疤的,只是消炎的而已。桃姨娘脸上的伤口那么深,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怕是也挽回不了她的容颜了。 因为桃姨娘不出门,慕容青云也不在,所以慕容千羽就常来慕容家的云记酒楼打打下手,这个可比在慕容府做杂活强多了。 午后,正是日头最毒辣的光景。商旅们都在客栈里乘凉,达官贵人们也在自家院子里喝冰镇酸梅汤解暑。忙了一上午的云记酒楼也终于清静下来。起早就忙得跟陀螺一样的小厮们撂下手头的活儿,如往常一样围在二楼靠窗的桌子边上听二小姐慕容若侃侃而谈。 慕容若是慕容青云的三夫人所生,但是三夫人在生下慕容若不久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去世了。因此慕容若虽然是庶出,但是却格外的得到慕容青云的宠爱。加上慕容若和桃姨娘关系十分好,处处有桃姨娘撑腰,自然过得十分逍遥。 慕容千羽远远坐着,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慕容若虽然得宠,好在她善良,而且大大咧咧的十分看得开,所以尽管慕容千羽是嫡女,她也从来不难为慕容千羽半分。 “方才我和紫鹃路过府衙,看见一位年迈的老人家击鼓鸣冤,说是燕王家的世子强抢了他孙女儿——” “光天化日竟还有这种事儿。” 人堆里,一唇红齿白的年少公子眉眼一紧,不自觉的合上手里的紫檀香骨扇。旁边穿着素白缎衫的慕容若白了他一眼,似是责怪他打断了自个儿的话。安甯一脸微笑,甩开折扇继续替她祛暑。 “更过分的是,那老人家说,燕王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还偏袒他,愣是纵容他儿子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给抢去做了第七房妾室!”慕容若说得口干舌燥,接了旁边的安甯递来的茶水一仰而尽。 安甯一边替她扇着,一边笑问:“县太爷一定又没接这桩官司,是不是?” “可不是!县太爷真算不得男人。好歹是百姓父母官,拿着俸银不办事儿,只知道一味的讨好燕王那一家子人,你们说是不是?”一双凤眸在各人脸上扫了一遍。大家异口同声说:“二小姐说得对!县太爷真不是个人!” 慕容若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燕云鹤也忒不是东西,好歹是皇上亲封的二品燕王,这么护短,将皇家的颜面丢尽了。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抬头望天,避开二小姐灼灼的目光,装作没听见。骂骂县太爷还成,这要是骂了燕王,那可是辱骂皇室的罪过,要蹲大狱的—— 慕容若没得到大家的认同,遂把目光落到安甯脸上。安甯悠哉的拎着青花茶壶往自个儿杯子里续茶水,但笑不语。即便他是府尹的儿子,也担不起这辱骂皇家的罪名。 “是,燕王忒不是东西。”左边,一泠泠之音落入慕容若耳中,说不出的清越,温和。转身望过去,见一人正慢悠悠的自楼梯处走上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不仅燕王不是东西,他一家子人都不是好货。尤其是燕王妃,凶残成性,苛待奴仆,可不就是一夜叉么——”他嘴角带着一抹清浅无痕的笑,倚在雕花木廊上,细长的凤眸望向人堆。他就那么随便一站,优雅高贵的气质便从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慕容千羽望过去,脸上有些许惊讶。这不是那天在府门口遇见的那个替慕容千羽解围的公子么—— 慕容若见此人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大有相识恨晚之感。起身一边走向那人一边说:“没错,那就是一对混蛋——” “小姐说得极是。” “你是谁?” 他扬眉,笑意更加迷人,“我就是那混蛋的儿子,燕青鸿。” 正文 第五章 府尹公子 偌大的云记酒楼,第一次如此安静。慕容若看着两丈距离外那翩翩佳公子,恨不得将十四年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只求老天爷能让她把方才那一席话吞进肚子里去。 小厮们一个接一个悄然无声的撤退了,就连跟了慕容若八年的丫头紫鹃也悄悄溜了,临溜走之前,自然还是暗自祈祷了一句:老天爷保佑小姐不要死得太惨。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偌大的酒楼里,就只剩下三个人,慕容千羽,慕容若,燕青鸿。而慕容千羽坐在靠窗的阴影里,几乎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任你再看,我脸上也开不出一朵花儿来。”燕青鸿抬手微微抚了抚额前的青丝,眉眼里依然是明媚的微笑。不浓不淡,正好。 “不知王爷公子驾到,民女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世子海涵。”慕容若回过神,赶忙欠身行礼。心里苦的跟黄连一样,这回可真的撞刀口上了—— 安甯走到燕青鸿跟前,拱手笑道:“我爹刚来倾荷郡上任,尚未来得及去燕王府拜访。不知公子是燕王第几子?” 燕青鸿看一眼安甯,淡淡一笑,说:“方才见府尹大人差人四处寻公子,指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儿。公子还是回去瞅瞅吧,省得他老人家等得着急上火——” 安甯眉头轻皱,看看慕容若,说:“我先回府了,赶明儿再来看你。”他知道爹爹向来不是个干涉他自由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寻他,定是有不寻常的事儿。 眼看着安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上,慕容若最后一丝信念也顷刻间化作云烟。她扭头看向慕容千羽的地方,哪知道慕容千羽却静静望着窗外,俨然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一样。 “姐姐……”慕容若低低唤了一声,慕容千羽回过头瞥了一眼她,没说话,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见她这样,慕容若放弃了求她救命的希望—— 燕青鸿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想起那天在慕容府门口燕南非欺负她的时候她那种六神无主,淡笑了一声。这丫头自己尚且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妹妹而与世子做对呢? 看着慕容若的惊怕,慕容千羽的淡漠,燕青鸿忽然起了玩儿心。如果自己闹上一闹,不知道那丫头会不会为了保护妹妹而挺身而出?他看一眼身边的小厮,“四儿,你去给我挑一条上好的马鞭。” 四儿弓着身子诺了一声。 马鞭,慕容若一颗小小的水晶心已经濒临破碎。 燕青鸿随意一瞥,见慕容若略显惊怕的模样,又对走下楼的四儿加了一句,“记住,要好用的,耐用的——即使抽在人身上也会让人觉着舒服的。” “公子,小的办事儿您放心!”四儿麻利儿的回了一声,人影已然消失在酒楼。 慕容千羽背脊微微一僵,这个世子要马鞭做什么?慕容若则是恨不能一头撞墙上。四儿,你办事能不能不叫人放心?你家世子放心了,我揪心了,一会儿还得痛心,死心了…… 燕青鸿朝窗边走去,低头看了一眼对他视若无睹的慕容千羽,负手站在窗边欣赏外面的大好风景。一直听闻云记酒楼位于倾菏湖侧,在二楼雅间临床而坐,微风送爽,就那么随便往外一瞥,入眼的都是大好春光,甚是惬意。今日亲临其地,果然名不虚传。 他微微侧眸看一眼僵站在远处的慕容若,道:“人都走了。” 慕容若嘴角一抽,是,人都走了,该算的帐也该算了—— 燕青鸿转过身来,背倚着窗棂,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云淡风轻的看着慕容若。“这里的风景当真是不错。不过燕王府的风光也是十分独特的。不知小姐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去走一遭?” 这就是传说中的强抢民女?原来抢人之前都是这么温润如玉的。慕容若抱着宁死不屈的信念,往后退了半步:“不去。去了您该拿我做第八房了。”信真,念笃。 燕青鸿挑眉:“既然你恨燕王一家恨到了骨子里,不去见识见识那些传说中的混蛋,不是太亏了么?” 慕容若再是后退半步,脸色已经有了点点惨白。这张破嘴啊,迟早会害了自己。“公子您宽宏大量,别跟我一介小小女子计较成么?”她以手扶额做摇摇欲坠状,“大夫说我最近有点神志不清,老是大白天的说胡话——看在民女已经如此凄惨的份儿上,看在观世音菩萨的份儿上,您就不能饶了我?”人家只是随口说说,您非得这么当真? “正好燕王府有两位自太医院辞官归田的名医,没准一下子就能瞧出你这病的端倪了。”燕青鸿凤眸微扬,笑得如此温和。 “我可以选择不治而亡么,世子?”慕容若面上是一副叫苦不迭的模样。 “燕王府恶名昭彰,是到了做好事的时候了。你这病,本公子非得瞧好不可。”燕青鸿慢条斯理道。 听着燕青鸿存心逗慕容若的言语,慕容千羽觉得无趣,站起来便准备走。在21世纪,这样的登徒浪子随处可见,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那天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今天变得这么轻浮了? “公子,您要的马鞭来了——”四儿一头大汗跑上楼来,恭恭敬敬将手里拇指粗细的上好马鞭递给燕青鸿。黑色镶金,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慕容若作垂死状:“你能给我留个全尸吗?” 见到四儿的马鞭,慕容千羽脚下一顿,站在原处没走。燕青鸿瞥了一眼她,勾起一丝轻笑,他轻握马鞭收于身后,饶有趣味的看着慕容若。每一分,每一秒,对慕容若而言都是莫大的煎熬。 一身天青色的烟云锦缎衫,外披一件冰色缎裳,上用金丝绣蟠龙图案,衬得肤色如玉。三千青丝以浅色玉簪束起,留了少许,此刻湖风清爽,吹得他柔软的青丝摇曳拂面。修眉,凤眸,肌肤白皙,唇色殷红,天生勾人魂魄的主儿—— 如果不是在此生死存亡的时刻,慕容若定是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约莫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只听得燕青鸿扬起手中马鞭,轻嗤一声:“你莫不是以为,本公子这马鞭是用来对你的吧?” “难道不是?”慕容若嘴快的接了一句,瞅见燕青鸿越发明朗的笑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忽悠了好久。不过,心也总算是安定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燕青鸿慵懒一笑,道:“马鞭用坏了,所以让四儿换一条。小姐若是喜欢,送你便是——” “不用不用——”慕容若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咦,会骑马?那你不是这两天强抢民女的那个?”听说那个强抢民女的世子是不会骑马的—— “那是燕南非,你口中所说的‘那混蛋’。本世子还没无聊到自个儿骂自个儿的份儿上。”燕青鸿将试了试马鞭,满意的颔首,然后递给四儿。 慕容若很想翻一个白眼给他,你骂你爹娘就不是骂自个儿了? 燕青鸿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然后迈开轻盈的步子往这边走。到了慕容千羽身边,他停下,浅笑道:“对了小姐,这大好春光,什么心该动了?” 慕容千羽抬头望着他,眸色渐深,却不答话。而慕容若想也不想,顺口接道:“大好春光春心动……” 春心二字让她幡然醒悟,猛地停住!感情这人是想调戏姐姐啊!她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姐姐,只想将燕青鸿这个存心拿她姐姐开涮的家伙人道毁灭,不让他继续为祸人间—— “你敢调戏我姐,你会不得好死!” “我要是死了你姐也会因罪一起死,到时候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殉情。”他那一双澄澈的凤眸似乎看穿了慕容若脑子里所有念头,只一句淡若无痕的言语,让她当场石化—— 慕容千羽抬头看着他,冷笑道:“世子,即便我慕容千羽是不受宠的丫头,可好歹也是慕容家的嫡女,慕容家也是富甲一方,岂是谁都能欺负的!何况你贵为皇亲国戚,调戏一个女子,这事儿传扬出去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这丫头的眼神跟那天完全不一样了!燕青鸿略显诧异,盯着她,琢磨着她与那天截然不同的原因—— “要是成了一家人,就没什么调戏不调戏了吧?”燕青鸿凤眸一挑,慕容千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他又说:“四儿,回府。过两天咱去看看慕容老爷——记得,聘礼一定要最好的。” “是,公子。” 这二位一唱一和的下了楼,剩下慕容若当场石化,怔住。老天爷,她没听错吧?聘礼,这个王爷公子是要娶姐姐了?可是姐姐喜欢的人是太师的儿子,叶锦曦啊! 慕容千羽望着楼梯口那道渐渐消失的身影,薄唇紧抿。 正文 第六章 暗算 桃姨娘正在房间中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一遍一遍抚摸着脸上的伤疤,掉下眼泪来。她这段日子也找过大夫为自己瞧过,都说她的脸已经不能复原了,不管怎么治疗都会留下伤疤。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她现在也只有指望慕容千羽的药膏了—— 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弃。可是老爷就快回来了,要是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疤痕,到时候自己就只有滚出慕容府的下场了。她握紧面纱,恨恨地低低自语:“该死的慕容千羽,如果你害我被老爷赶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慕容千羽拿着一瓶药进来,冷漠的说。桃姨娘惊愕的回头看着她,这丫头走路竟然都没有声音的! 慕容千羽将药膏放在桌子上,冷冷嘲讽道:“想杀我,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张脸。如果你失去了我爹的疼爱,到时候还有谁会替你卖命,替你杀人?好好保着你这张狐媚男人的皮囊才是上上之策。至于想杀我,最好早点打消了这念头。如果你不怕失去荣华富贵,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一起下地狱——” 桃姨娘吓得站起来连忙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的说:“不,我、我只是看着脸上的伤疤一时愤怒才脱口而出,羽儿,你别放在心上——” “那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别再让我听见一句不该说的话。” “是是,我不敢了!”桃姨娘见慕容千羽并没有真的动怒,于是心怀忐忑的慢慢靠近她,好言好语的说:“羽儿啊,我好歹也是你姨娘,你就别跟我做对了,咱们和平相处不是很好吗?就像我和你妹妹若儿那样,多好……” 慕容千羽冷淡的打断了桃姨娘的话,“她是没了娘亲,所以才会跟你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在一起。但是我不一样,我有自己的娘亲,我没必要巴结你奉承你——” “可是你跟我好好相处,我会给你很多好处的……” “我现在不跟你好好相处,我要的好处你还能不给我吗?”慕容千羽冷笑,摊开自己洁白的掌心,“给我一百两,我需要银子买点衣裳和胭脂。”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发给府中所有仆人两个月的工钱了。桃姨娘本来就是个惜钱如命的女人,现在怎么舍得将银子拱手送人? “羽儿,你要买衣裳和胭脂,十两银子就够了……” “少废话,不给算了,从今以后你也别指望我会将药膏给你。” “慕容千羽,你别这么嚣张!你的药膏我抹上了,可是伤疤一点也没见消,你是在骗我是不是!” “我吃饱了撑的,骗你?我说过了,这个药膏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最初的只是让你的伤口防止恶化,最具疗效的是最后一天的药膏,抹上之后立即见效。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随便你。” 慕容千羽说完就拿上药膏,准备转身离开。 看到慕容千羽生气了,拿上药膏准备走人,桃姨娘慌了神,连忙打开梳妆盒捧出一堆银两和首塞给她,道歉道:“羽儿,是姨娘错了,我再也不怀疑你了!来,这些钱你拿去,买几身漂亮的衣服,顺便给你娘买点补品。等你爹回来了,我让他将你们母女从后院接回来,你放心吧!” 哼,说得好听。慕容千羽冷嗤一声,接过那些银两和首饰,说:“明天我会准时送药过来。记好了,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伤了你的事儿。否则咱俩就一块儿下地狱——” “你放心,姨娘没那么傻!”桃姨娘笑容可掬的目送慕容千羽离去,眼神渐渐变得狠毒起来。她纤细的手指狠狠捏着药瓶,恨不得将这丫头碎尸万段! 晚上。慕容千羽在宛心睡熟了之后到梳妆台前面,用胭脂在脸上点了许多的小点点,看起来就像脸上长了麻子一样。对着镜子看了一遍,她才满意的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然后朝下人房走去—— 这两天慕容千羽从宛心口中得知,当年桃姨娘和宋姨娘两个人合伙算计她,找了一个叫做王福的下人来诬陷她偷人。后来她被慕容青云赶到了后院,而王福也被重打了几十大板。可是因为他是桃姨娘的老乡,所以慕容青云看在桃姨娘的面子上没有辞退他。 慕容千羽白天已经打听到王福住的房间,轻车熟路的就摸到了房间外面。她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人嗓音,“谁啊?” “是我,桃姨娘让我来的。”慕容千羽压低嗓音回答。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大概是王福穿衣起来了。主子们的事儿,下人们向来尽心尽力。 王福打开门,借着月色看见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四下张望着。他警惕的望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你是桃姨娘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慕容千羽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是宋姨娘的丫鬟,新来的,所以你不认识我。” “那你怎么又说是桃姨娘的人?” “王福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桃姨娘在各位姨娘身边都安排了眼线吗?我是桃姨娘安排在宋姨娘身边的人。”慕容千羽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玉簪,说:“你瞧,这是桃姨娘的簪子,你该认识吧?桃姨娘之所以不让她的人来找你,是因为最近老爷开始防着她了,她不能让自己的人被抓住,否则就全完了。所以她才让我来找你——” “我知道,所以最近我都不敢去找她。把簪子给我看看。”王福接过簪子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这的确是桃姨娘的簪子。说吧,这大半夜的桃姨娘找我有什么事儿?” 见王福已经不怀疑她的身份了,慕容千羽才小声说:“王福大哥,是这样,桃姨娘前几天在屋子里睡觉,但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刺客,将桃姨娘的脸毁了……” “什么!”王福震惊的看着慕容千羽,十分的惊愕。他只是听说桃姨娘这几天生了痘印,所以才不出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脸被人毁了! “桃姨娘让你赶紧修书一封,让老爷快马加鞭赶回来。如果老爷回来晚了,没准就只能为桃姨娘收尸了!”慕容千羽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着说。 “好,我马上就去。”王福听后也是一脑门的汗,赶紧往屋里走,准备拿笔墨纸砚写信。慕容千羽抓住他的袖子,又小声说:“等等,桃姨娘还有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王福回过头来问道。 慕容千羽谨慎的看了眼四周,然后附过去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桃姨娘让你在老爷回来的时候,潜入宋姨娘房中。至于要你做什么,你明白吧?” 王福目瞪口呆的望着慕容千羽,半晌才说:“难道是陷害宋姨娘偷人?不可能,桃姨娘和宋姨娘关系那么好,怎么会……” “两个女人共同侍奉一个男人,你以为她们感情能有多好?平素里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慕容千羽冷笑道,“我在宋姨娘身边,可没少见宋姨娘暗地里做那些对桃姨娘不利的勾当。这次的行刺事件,我看八成都是宋姨娘干的。” “这……” “这宅子里除了宋姨娘,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行刺桃姨娘?再说了,桃姨娘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你陷害宋姨娘,一定是桃姨娘发现那个刺客是宋姨娘的人。” 听慕容千羽这么说来,王福也渐渐相信桃姨娘被行刺的事儿一定是宋姨娘在背后操控的。 “这些是桃姨娘给你的,好好办事,桃姨娘说事成之后给你三倍的报酬。”慕容千羽又掏出桃姨娘给她的那些银两首饰,全都塞给了王福—— 看见这么多银两,王福本来还犹豫着的心立马安定下来,拍着胸脯说:“告诉桃姨娘,让她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 “你办事桃姨娘向来放心。对了,老爷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现在飞鸽传书,最晚明天傍晚能到家。” “好,辛苦你了,王福大哥。” 慕容千羽说完就沿着原来的路离开了。看见她走远了,王福才将银两收起来,关上门写信函。 正文 第七章揭发 第二天中午时分,慕容千羽还在打扫前院的时候听到仆人们说慕容青云已经到街口了,不用一刻钟就会到家。 慕容千羽放下扫帚,露出一丝得意的轻笑,然后匆匆朝桃姨娘的房间走去。桃姨娘听说慕容青云要回来,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差人到处找慕容千羽。 “姨娘,大小姐来了。”丫头紫灵兴冲冲的跑进房间,对桃姨娘说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桃姨娘将丝巾蒙上脸颊,抬手掩着脸上的伤疤,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张望。看到慕容千羽进来,她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紧紧抓住慕容千羽的手问道:“药膏呢?药膏给我!” 慕容千羽冷漠的看着桃姨娘紧张而激动的神情,唇角勾起一丝嘲讽,说:“桃姨娘,很抱歉,你要的药膏我没有。你的脸,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桃姨娘错愕的望着慕容千羽,怔怔的,半晌才缓过神来。她一巴掌扇到慕容千羽脸上,愤怒的咆哮:“贱丫头,你毁了我的脸,还骗了我这么久,你该下地狱!” 耳光挥过来的时候,慕容千羽纹丝不动,昂着脸接受了那重重的一巴掌。她不卑不亢的看着桃姨娘,说:“我不知道桃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天是你自己想杀我,我出于本能才抬手去挡。可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到地上,手中的簪子划伤了自己的脸,现在却反过来诬赖我,你以为慕容家容得你一个人信口雌黄吗?” 丫鬟们怔怔望着大小姐和桃姨娘,不知道这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可是大家心里清楚,桃姨娘是出了名的刻薄阴险,而大小姐却一直天性善良。 “慕容千羽,你说谎!”桃姨娘被反咬一口于是恼羞成怒,再次扬起巴掌重重落在慕容千羽脸上。慕容千羽依然不躲不闪,任由这重重的耳光抽打得自己脸颊浮肿。嘴角有丝丝腥甜的味道,应该是流血了、 “说谎?呵,天底下还有谁能有桃姨娘你这么会说谎呢?”慕容千羽缓缓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眸光映着桃姨娘盛怒之下的俏颜,她一脸悲伤的说:“当初陷害我娘偷人,让我爹将我娘赶去后院住,这不正是桃姨娘你一口编造的谎言吗?” “贱人,闭嘴!”桃姨娘愤怒极了,再次抬手准备一耳光甩下去。哪知道门口伫立了许久的慕容青云忿然而入,一把捉住桃姨娘准备行凶的手,说:“够了!我的女儿我能打能骂,别人绝对不能动她分毫!” 说完,慕容青云一耳光落在桃姨娘脸上,挥落了她脸上的丝巾,她左边脸颊上那道堪比蜈蚣一般惊心动魄的伤疤蓦地映入慕容青云眼中。 “你的脸!”慕容青云由刚才的愤怒瞬间转变成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桃姨娘。慕容千羽捧着自己浮肿的脸,侧眸望着这二人。可以看出来,慕容青云惊愕得双手已经在颤抖…… “老爷,都是这小贱人干的,是她毁了我的容!”桃姨娘见自己的伤疤暴露了,而慕容青云俨然是一副憎恶的表情,她顿时慌了神,一把揪住慕容千羽的衣裳,哭哭啼啼的朝慕容青云解释—— 慕容千羽抬头看着慕容青云,摇摇头,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说:“爹,不是我……是桃姨娘想杀我,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置我于死地。哪知道自己不小心,结果划花了自己的脸……” “贱人你……” “住口!”慕容青云一巴掌挥过去吗,力道大得将桃姨娘整个身子都挥到了地上。她流着眼泪望着慕容青云,然后狠狠的蹬向慕容千羽。 “羽儿,你继续说!”慕容青云拂袖,看着脸已经肿起来的慕容千羽。 “我为了自保,于是告诉桃姨娘,我娘亲那儿有一张祖传秘方,可以恢复桃姨娘的容貌。她为了自己的容貌,这才放过了我,没有对我下杀心。哪知道今天爹爹你回来,她向我索要药膏,我没有,于是她就恼羞成怒狠狠扇我耳光。”慕容千羽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桃姨娘,脸上仍然有丝丝害怕的神色。 慕容青云瞳孔紧缩,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桃姨娘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慕容千羽欲言又止,又是两滴晶莹的泪珠滑落,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慕容青云跟前,哭着说:“爹爹为女儿作主,您不在的时候,桃姨娘处处欺负我娘,导致我娘风寒病重……我为了替娘求药,跪在府门口一天,桃姨娘却不肯给我分文,最后我当场昏厥,管家看我可怜才给了我银两。可是桃姨娘一口咬定我当时昏厥是死了,说我后来的苏醒是借尸还魂,说我是煞星,所以将我唤去她房里,准备杀了我,还说是替民除害——” “竟有这等事!”饶是慕容青云这么冷血的男人,听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这么欺负,心中也不由大痛!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桃姨娘,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桃姨娘吓得慌了神,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辩解道:“老爷,你别相信她满口胡言,不是这样的,老爷,不是这样……” 慕容千羽打断桃姨娘的话,说:“爹爹,您若是不信,可以问旁边这些丫头们。她们都是看见我在府门口跪着的,也都知道我昏厥了——” 慕容青云的目光在丫鬟们身上一一扫过,丫鬟们点点头,嗫嚅道:“老爷,的确是桃姨娘在大夫人洗衣服的时候往她身上泼了好几盆冷水,还不准大夫人换衣裳,这才导致大夫人感染风寒,病重不起——” “小姐从凌晨一直跪在府门口求桃姨娘救救大夫人,可是桃姨娘不准我们任何人搭理小姐,后来还在府门口对小姐拳打脚踢。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的大冷天,淋了一天的雨,跪了一天,还被踹了几脚,怎么能不晕倒呢!” 听到这里,慕容青云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的女儿怎么能让人这么糟蹋!在他一步步走向桃姨娘的时候,慕容千羽又说:“爹爹,若是您不信,您可以将她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和她脸上的伤口比较一下——” 桃姨娘慌了神,忙拔下发上的金钗藏在手里。慕容千羽那贱人本来就是拿我的钗划伤了我,现在要是再被老爷发现我的伤口跟钗吻合,一定会彻底相信那贱人的一派胡言…… 看见桃姨娘这模样,慕容青云已经不用再去比较伤口了,他彻底相信,桃姨娘手中的钗就是划伤自己的凶器—— “来人,将这贱人赶出府,我永远不想再看见她!”慕容青云后退了几步,捂着额头悲怆的低喊。 桃姨娘慌了,不顾一切的扑到慕容青云跟前,抱住他的腿哀求:“老爷不要啊,求求您了,我不要被赶出府,这都是慕容千羽这贱人陷害我的!” “混账!”慕容青云恼羞成怒,一脚踹开了桃姨娘,愤怒骂道:“我的女儿是贱人,你又是什么东西?贱货,竟然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女儿,你是活腻了!” “爹爹,桃姨娘不止做了这些事,就连我娘亲的事也是她一手安排的。”慕容千羽跪在地上,说:“爹,我娘是清白的,都是桃姨娘陷害我娘,我娘她没有偷人——” “不是的,老爷,不是这样……”桃姨娘喃喃念着,背脊一僵,心中越发慌乱,“当时是宋姨娘跟我一起看见大夫人偷人的,这件事宋姨娘可以作证,真的与我无关啊,老爷!” “好,现在就将宋姨娘带过来,当面对质!”慕容青云恶狠狠的盯着桃姨娘,弯腰一把扼住她下巴,“你最好跟那件事没关系,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桃姨娘怔怔望着从来没有暴戾过的慕容青云,心中一紧。 大约过了一刻钟,派去宋姨娘那儿的丫鬟匆匆忙忙跑回来,一脸的错愕,另一个丫头则是面如白纸。看见慕容青云,她们俩跪下道:“老爷……宋姨娘她……她……” “怎么了?”慕容青云腾地站起来,看着两个丫鬟。 “宋姨娘跟王福……她们在房间里……”丫鬟吞吞吐吐的没有说下去,可是慕容青云已经猜到了那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在做些什么了。他愤怒的将身边一个花瓶狠狠砸碎,刚刚准备去宋姨娘那儿的时候,已经看见宋姨娘衣衫不整的哭着跑进来—— “老爷给我做主啊,老爷!”宋姨娘扑通一声跪下,狠狠磕着头,语无伦次的说:“桃姨娘要害我……都是她干的……当初她也是用了这法子害了大夫人,现在又想害我……” 从这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慕容青云已经猜出来,当年那件事果然是桃姨娘犯下的。桃姨娘听见宋姨娘已经说出真相,彻底傻眼了—— “老爷,是她让我找大夫人一块儿去祠堂,然后用迷烟将大夫人迷晕,她再找了王福去祠堂里,然后我们一起出现,当场捉奸……其实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大夫人是清白的……还有我今天,我在屋子里午睡,王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轻薄我……老爷,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老爷!” 慕容青云当即让人去王福房中搜查,果然从他房里搜出来一堆首饰,都是桃姨娘的。这件事便成了定局,无论桃姨娘如何否认,也改变不了了。 最后,桃姨娘被狠狠扇了五十个耳光之后赶出府,王福被送官查办,宋姨娘也被重罚。 正文 第八章前来下聘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慕容千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些丫鬟鱼贯而入,捧着上好的丝绸、瓷器、金银珠宝等等东西,有人装饰房间,有人等着替她量腰身裁剪衣服—— “都下去吧。”慕容千羽淡淡的瞥了一眼忙碌的丫鬟们,然后侧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场戏,几个耳光,两次下跪,换来了这一屋子的金银,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个封建的年代里,女人想要过得好,不都是男人一句话吗? 宛心曾经因为慕容青云一句话而沦落到丫鬟都不如的地步。如今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一句话,她再次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大夫人,而桃姨娘和宋姨娘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可是,她慕容千羽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她不会让自己的一生都被一个男人所掌控。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男人的话,那这个男人一定是雷霄。 “大小姐,这是二小姐送来的衣裳,都是裁缝们做好了她还没穿过的。”丫鬟紫鹃捧着一叠华美的衣裳走进来,笑着说:“二小姐说,现在让裁缝们赶着替大小姐您缝制衣裳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就先拿几套过来,让您将下人的衣裳换下来——” 慕容千羽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梦收起来,“替我谢谢若儿。” “大小姐您客气了,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紫鹃笑吟吟的走了,如梦捧着衣裳,艳羡的对慕容千羽说:“大小姐,您现在要换吗?这身下人的衣裳穿在您身上可不好呢,奴婢这就给您准备香汤沐浴——” “好。”慕容千羽点头,任由如梦忙去了。 沐浴过后,如梦替慕容千羽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将熏过香的披风取过来披在她身上,陪着她一块儿出门四下走走。慕容府很大,走了很久都没有逛完。慕容千羽坐在花园中,望着远处的山麓发呆。前几日忙着倒不觉得什么,现在闲下来了,顿时觉得在这个孤单的地方好落寞。 没有熟悉的人,没有可以做的事,曾经习惯的东西在她穿越的一霎那已经完全变了。从二十一世纪,到这个架空的年代,忽的有些无所适从。 隐隐约约,听见花丛后面传来人声—— “一整天不见若儿,以她的性子怎么会乖乖待在房里?莫不是哪儿不舒服?”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慕容千羽耳中,她回眸望过去,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丫头紫鹃的搀扶下担心的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那是谁。”慕容千羽抬头问如梦。如梦略显惊讶,然后才说:“小姐您不记得了?这是沈姨娘啊,对您和二小姐都是极好的。她是所有姨娘中最好说话的,最善良的了。自从二小姐的娘亲去世之后,她是对二小姐最好的——” 慕容千羽点点头,然后看着那边。这么说来,那个房间也该是慕容若的吧?沈姨娘是来这里找她的。 房间里,慕容若正在嗑瓜子,听见沈姨娘担心的言语后赶紧一溜烟跑到床上装睡。刚刚紫鹃从姐姐那里回来的时候听仆人说,燕青鸿正在前厅和爹爹商量什么事。如果燕青鸿将她在酒楼骂燕王的事告诉爹爹了,她就死定了!所以还是装病的好…… 慕容若背朝外面,拿锦缎薄被蒙住脑袋。沈姨娘坐到床头,温柔掀开薄被,“若儿,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姨娘让管家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一瞧就露馅了。慕容若作有气无力的模样,依然背对着沈姨娘说:“我只是昨夜踢被子,染了风寒。方才紫鹃已经替我煎了药,我喝了之后也觉得好多了。姨娘,您就别担心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若儿,眼下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燕王家的二公子带了聘礼,正跟你爹爹说婚期的事儿。你要是有个差错,让你爹爹怎么跟燕王府的人交待……” 聘礼?婚期?他还真敢! 不对,他不是要娶姐姐的吗?怎么现在成了娶她了?“姨娘,你说什么?燕青鸿来给我下聘礼了?” 沈姨娘还以为她高兴坏了,抿了抿嘴,“瞧你小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慕容若却不管,蹭的从床上爬起来。 “若儿,你怎么起来了……唉你这是要上哪儿去?”沈姨娘见慕容若忽然掀了被子下床就往外走,吓得不轻。莫不是烧糊涂了? “若儿,你……”好歹也挽个发髻再出去啊!沈姨娘摇头,对这个素来倔强又一根筋的二小姐深表无奈。 慕容千羽看着冲出门的慕容若,她无视了她,闷着头往前走。见她那样,慕容千羽有些好奇,于是也跟了上去—— 前厅。 慕容若一路风风火火的来,经过厅外的院子时,一不小心,膝盖碰到了曲径处半人高的青花瓷大鱼缸上,吓得里面的几尾凤尾鱼绕着鱼缸四下逃窜。 “该死的鱼缸,总有一天砸了你!”慕容若低低咒骂一句,揉了揉膝盖,痛得龇牙咧嘴。一抬头,前方三丈远的台阶上站着一袭白衣翩翩的少年—— 他正握着折扇轻轻扇着,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的云淡风轻。这货可不就是燕青鸿。即便换上了白衣,你也是个黑心肝的货。 在慕容若撑着半人高的鱼缸勉强站稳时,听得燕青鸿淡淡问道:“慕容小姐,是否需要在下搀你一把?” 慕容若嘴角一抽,心里的火气更盛。看人家站不稳时,你站在那儿看好戏。人家已经站稳了,你来假惺惺。于是她极不温柔的甩给他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安什么好心——” 这话偏偏就被从厅里走出来的慕容青云听了去。他面色一沉,冷声道:“若儿,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这么跟二公子说话!还不给二公子赔礼——” 慕容若别过头看鱼缸里的凤尾鱼,手指伸入水里调戏鱼儿,不搭理慕容青云。 这个时候,慕容千羽也到了庭院外。她静静站在墙边,并没有靠近这里。但是她不知道,燕青鸿这个功夫极好的男子早已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她—— 燕青鸿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温柔合上手里的折扇,微微侧眸对慕容青云笑道:“慕容老爷,无妨。都快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见外。” 一家人…… 慕容若甩给燕青鸿一个白眼,狠狠道:“姓燕的,谁跟你一家人?你少在这儿胡说!”扭头看向惊诧的父亲,继续道:“爹,我不管人家给了你多少好处,总之这亲事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女儿宁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嫁给黑心肝的人!我不管,你把亲事退了,不然女儿就削发为尼,死给你看……” 长廊尽头是一颗玉兰树,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香飘十里,站在树下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中。 听说十几个姨娘都去嫣然苑看慕容若了,就连病重的大夫人也去了,慕容千羽想不通,攀上燕王府里的人真的就那么值得高兴吗?如果是被皇上看中了,这倒还值得庆贺一番。 燕青鸿站在长廊里,折扇轻拍着手掌,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个在木兰花下静静站着的女子。一袭耀眼的火红色披风,乌黑的长发,绰约的腰身,光是看背影都叫人着迷,也难怪那天燕南非会动心。 “较之之前,慕容小姐可真是脱胎换骨了。”燕青鸿朝木兰花走去,站在慕容千羽身后。淡淡的香风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慕容千羽回头看见是他,先是稍稍诧异,然后屈膝行了一个礼,“民女拜见二公子。”他怎么会来这儿? “免了。”燕青鸿微笑着让她起身,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二公子?” 慕容千羽抬头看了一眼他,然后望着头顶摇曳的木兰花,“燕南非是你大哥,而你和燕南非不和,不是二公子还能是谁呢?听说三公子和四公子跟燕南非关系都不错——” “何以见得我和燕南非不和?”燕青鸿负手而立,侧眸望着她。这慕容千羽梳妆打扮一番之后倒真是国色天香,比起那日跪在府门口前不知美艳了多少倍。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身上仿佛发生了巨大变化,眉宇间的冷淡气质透着丝丝神秘。 慕容千羽但笑不语,许久后才再次屈膝行了一个礼,说:“多谢世子当日救命之恩。” “还记着呢,以为你吓成那样了,早就忘记了这事儿。”燕青鸿微微一笑,免了她的礼。同时,也对这聪慧却不露锋芒的女子越发有好感。她一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就已经是告诉了他,她记得当日的事,也将他和燕南非的争执不和都看在眼里。 “世子来府中是为了与若儿的婚事?”慕容千羽侧眸问道。 “都知道了,不是么?”燕青鸿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玉兰花,那雪白的颜色,有些灼了他的眼睛。造化弄人,如果不是燕南非,他怎至于强娶慕容若—— “那你可知道,若儿并不想嫁你。”慕容千羽瞳孔微缩,淡淡的说。虽然对这个皇亲国戚说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可是她偏就看不惯这样的事。不愿嫁,娶了又如何? 燕青鸿许久不回答,然后望着她,淡然问道:“倘若我不娶你妹妹,也许明天,我父王便会向你爹提起我和你的婚事。那你,又可愿意?” 慕容千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人静静的,没有谁打破这沉默。许久以后,远处传来丫鬟如梦的声音—— “大小姐,老爷让您去陪陪二小姐。” 慕容千羽看过去,点头。然后她看向燕青鸿,说:“民女告退。” 等她走了两步,听燕青鸿平静的说了一句,“好好劝你妹妹。比起娶你,我更愿意娶她。”慕容千羽,你藏得太深,太让人捉摸不透。这样的女人很有诱惑力,同时却又是相当的危险,而此时的他还不到冒险的时候。 慕容千羽脚步一顿,心里微微有些抵触。毕竟她是个女人,不能做到淡然面对一个男人直白的拒绝—— “公子放心,我也希望若儿幸福。”慕容千羽回答了一句便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燕青鸿。木兰花的香风依然缭绕,燕青鸿望着那道清丽的背影,瞳孔紧缩。 正文 第九章 月下相逢 慕容若恹恹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燕王府来人说燕王已经找人看过慕容若的庚帖,和燕青鸿乃天作之合—— 正巧,慕容青云遣去问庚的人也回来了,一样的回答,小姐与二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于是,双方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定为婚期—— 七月廿三。宜婚嫁,宜上梁,难得的好日子。今日,已是七月初一。 七月六和七月七,是女子乞巧的好日子。大夫人一早就吩咐下来,今儿是一年一度难得的七夕佳节,今晚各房的丫头都不必伺候夫人们。 紫鹃邀请了各房的丫头一同来嫣然苑乞巧,所以早早的就准备了瓜果,针线,只等着天一黑就开始乞巧。 往年,慕容若对这些也是相当有兴致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有半个月就要嫁做人妇,哪儿有心思弄这些小玩意儿。重要的是,要嫁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可恶的他—— “紫鹃,你跟她们玩儿去吧,我出去走走。”慕容若揣上一沓银票,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嫣然苑。 身后,众多丫头们羡慕的望着慕容若的背影。小姐真是好福气,就要嫁入王府了呢!一般商人家的女儿嫁入皇家,顶多也就是个侧室,封个如夫人就罢。小姐这一嫁,不仅是正室,听说二公子还允诺三年内不会另娶旁人—— 另一个院子,慕容千羽披着黑色的披风,不近不远的跟在慕容若身后。如梦惊讶的看着慕容千羽,“大小姐,你……” 慕容千羽回头看了一眼跟来的如梦,说:“回去吧,不会有事。” 见慕容千羽执意要出去,如梦只好回了院子。 绸缎庄。 慕容若漫不经心的抽了一匹绸缎,葱尖儿一样的指尖轻轻滑过缎面,柔软丝滑的质感让心里的郁结也疏散了些。 爹爹说得不错,燕王家又岂是慕容家惹得起的?他们客客气气的下聘迎娶,她不嫁,到时候怕就是用权势压人,逼婚了。这样风风光光嫁过去,慕容家不会失了颜面,以后她在燕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安甯站在慕容若身后,一脸颓废。绸缎庄老板准备叫慕容若,安甯抬手止住了他。慕容若兀自挑选着绸缎,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老板,这,这,这,还有那个,全都给我送到慕容府。”慕容若随便指了几匹绸缎,掏出银票递给笑吟吟的老板,转身,就看见了深情凝视着她的安甯。 安甯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哪儿有你这么挑选东西的?这一匹,鹅黄,你曾说太稚嫩,不喜欢。”又指着另一匹,“这碎花,你说太单调,不好看。”然后指着另一匹,“这月白,你说太素了,显得人清瘦。” 慕容若看着他上前抽出一匹银红色的牡丹锦缎,只见他低头,神色微微一痛,而后做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笑道:“这颜色和绣样,都是你极喜欢的。”顿了顿,又微笑道:“何况你就要嫁人了,这样色也喜庆。” “可是我不爱他。如果真要嫁人不可,我倒希望是你。”慕容若恹恹的叹了口气,刚刚消散的那股子郁结又重新浮上心头。 这句话,安甯听在耳里,是悲伤多于欣喜的:“可他是皇后的外甥,是燕王的儿子,你身不由己,我无能为力。” 权势,总是叫人不得不低头。 “我们一起走走吧。”慕容若拿过他手里的锦缎递给老板,示意一起送去慕容府,然后与安甯一同走出绸缎庄。 燕青鸿和四儿自里面走出,望着二人消失于夜幕的背影。方才的对话,萦绕在燕青鸿脑海。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成全你们。不过,你们有你们的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燕王府,我何尝不想永远离开? 抬头无奈的一瞥,忽然看见了那一抹融于夜色的身影。他眸光微沉,朝人影走过去。慕容千羽躲在暗处,见慕容若和安甯一起走了,她便放心了。正要往回走,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地方。 她抬头,见是燕青鸿。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慕容千羽错愕的看着他,忙看向慕容若与安甯离开的地方,担心安甯和慕容若刚刚的话被燕青鸿听见了。 “闲得无聊,出来走走。”燕青鸿微笑,然后说:“慕容小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一起走走?” “好。”慕容千羽没有拒绝,反正她正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来了这么久,整日就是在酒楼与慕容府中来回,还没有领略过这个地方的景致。 “一直以为慕容小姐是个心地善良,如同白纸一样的女子,可是现在发现,我看错了。”燕青鸿侧眸看着一身黑衣的慕容千羽,淡笑道。 “民女不知公子所言何意。”慕容千羽停下脚步,侧眸望着他。 “我前两天出来游玩,正好碰见了昔日慕容府风光的桃姨娘。看见她沦落成乞丐的模样,还真是有些让人心酸。” 听了燕青鸿这句话,慕容千羽背脊蓦地一僵。她瞳孔微缩,猜想到一定是桃姨娘那贱人对燕青鸿说了什么,所以燕青鸿今天才会提起这件事。 “自作孽,不可活。”慕容千羽冷漠的回答了六个字,并不多做解释。跟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解释再多的话也是多余。说得多,错得也多。倒不如保持缄默。 燕青鸿侧眸看了一眼淡漠的慕容千羽,莞尔一笑,轻声问道:“桃姨娘虽然为人跋扈,可是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姨娘。我很想知道,那个当日在府门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城府,而且心狠手辣——” “看不惯的人,何必留着她在身边碍眼?反正,作恶多端的人迟早会有报应,与其等着老天爷收拾她,倒不如自己动手。最起码,还有那么点成就感。二公子,难道甘心居于人之下被欺么?”慕容千羽笑得温柔,但那一番话却是冷漠得入骨。这样的女子,在这漆黑的夜幕中,忽的有一些旁人及不上的气质。 那一刻,燕青鸿恍然有一种错觉,这个女人或许能助他成就大事…… “心狠手辣可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应该有的。”燕青鸿跟上她的步子,说道,“像你这样的性子,将来嫁入太师府一定会吃苦头。” 慕容千羽抬头望着他:“谁说我要嫁给叶锦曦?他可以娶,我也可以不嫁。这是我的自由和权利。” “慕容小姐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还能如何,顶多逼急了送他一具尸体。若我喜欢,即便天下人与那人为敌,我也非他不嫁。若我不喜欢,即便他拥有天下,也绝对得不到我的人和心。” 慕容千羽看得十分淡然,可是这话却直直落入燕青鸿心口,微微的荡起一抹烫热,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你不是很喜欢叶锦曦吗?” “喜不喜欢,我自己的心最清楚。” 看着这个倔强而坚强的女子,燕青鸿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很长的一段路,两人只是静静的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后来到了慕容府门口,慕容千羽才说了一声“多谢”。 两个人于是就此别过—— 正文 第十章 蹊跷的失踪 七月七。听闻,若是七月七的晚上,坐在葡萄架下,就可以听见牛郎织女的悄悄话。若是七月七的晚上下了雨,就是牛郎织女的泪。 慕容千羽一个人寻了一处农家的葡萄架,静静坐着,守着,等着。等了半宿,一句话没听见,倒是被蚊蝇叮咬得体无完肤,脸上、手上到处是红红的疙瘩。一会儿回去又少不了被爹娘骂了。 “一个人在这儿也不怕有蛇?”葡萄架上,一泠泠之音透过碧油油的葡萄叶传入慕容千羽耳里。深更半夜的,自然有几分吓人—— “谁!?”慕容若抬头张望,可惜葡萄叶太茂盛,挡住了那人的脸颊。 “狐仙,来找你饮酒的。”燕青鸿戏谑了一声,翩然落下,钻进葡萄架和慕容千羽并肩而坐。慕容千羽看了一眼他,自然知道今晚不是偶遇那么巧。不过,他跟踪自己那么久,怎么一点没察觉? 燕青鸿抬头望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蒙蒙弯月,递上自己的酒葫芦,戏谑道:“愁云蔽月将欲雨,美人可饮一杯无?” 慕容千羽淡淡微笑,推开他的手,“我不会喝酒。” “独自饮酒,这多无趣。”他无奈的叹了一声,侧眸望一眼她。 “你也可以举杯邀明月啊,这不就有趣了?”慕容千羽见这里地方偏僻,而且他又喝酒了,于是有点担心发生状况,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在后面喊道:“就快下雨了,你不怕淋湿?” “这葡萄架又不能避雨,待在这里等着变落汤鸡呢!”慕容千羽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只想距离这个喝了酒的世子远一点。 “你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伞,嗯?”燕青鸿跟上来,顺手拿起四儿备下的纸伞。 慕容千羽没搭理他,加快了脚步。燕青鸿倒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见慕容千羽对他印象不是很好,于是跟在她后边,不说话,也不刻意靠近,始终保持着约莫一丈的距离。 走出不远,忽然就下起了雨。慕容千羽瞧着离家尚远,即使跑回去也还是会淋湿,倒不如这样慢悠悠走回去。 一缕淡淡的芙蓉香自左边传来,钻入鼻尖。上方,一柄白色纸伞阻断了雨丝的坠落。 慕容千羽瞅一眼燕青鸿,走出伞外,“男女授受不亲。”能避他一点就多避一点,这夜深人静的要是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毕竟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妹夫。 “染了风寒,遭罪的可是你自个儿。”燕青鸿向她走近一步,浅笑依然。 “民女身份卑微,即使染了风寒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子你是万金之躯,别因为民女而感染风寒。民女担不起这罪过——”慕容千羽推开他举在她头顶的伞,提着裙摆大步往前跑。雨丝越来越密,慕容千羽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这世子怎么阴魂不散呢,明明都是已经要娶她妹妹的人了,还跟她走得这么近,也不怕人说闲话吗? “夜色这么暗,别摔了。”燕青鸿紧跟两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纸伞横在她头顶。 慕容千羽想起他在酒楼上的调戏,想起燕南非的轻薄,忽的用力推开他。这个看似正经的燕青鸿,流着跟燕南非一样的血,莫非他也是个花花大少?只是伪装得比燕南非好些? 燕青鸿没有准备,所以被慕容千羽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四目相对,他默然无语。慕容千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看着慕容千羽被雨水打湿了的容颜,燕青鸿沉默着,没说话。 慕容千羽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好好利用慕容家的财力达成你的心愿就好,没必要对我这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惺惺作态。记好了,你娶的是慕容若,是慕容家的钱财,我跟你毫无关系。所以,请你带着你的伞,消失——” 燕青鸿静静看了她片刻,弯起嘴角露出醉人的微笑,说:“虽然我和你没关系,但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全的。至少在旁人眼里,我燕青鸿是你的妹夫。你是我妻子的姐姐。这把伞,你就当做给外人看的又如何?” 将伞塞到她手里,燕青鸿折身走出伞下,“好了,你回吧,看你平安进了慕容府我自然会回去。” 慕容千羽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太过火,怔了半晌才低低的说,“抱歉,我刚刚只是……你不爱若儿,却偏要娶她。她不想嫁你,你还是不肯成全。我真的无法对你有好感。”说完,她捏紧纸伞大步往前跑去。 燕青鸿跟在后边,任雨丝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七月七的雨,又叫做相思雨。 七月廿三日。 一夜无眠,一大早喜娘就捧着一件喜服进房里来替慕容若沐浴,换喜服,梳妆。日前,燕王府差人送来了这件在倾菏郡堪称华美无双的喜服。上好的缎面,加上十几个蕙质兰心的绣娘夜以继日的赶工,以金丝在缎面绣上了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然后又用各色丝线绣花蕊,碧叶儿,难得的是那一对戏水的鸳鸯,双眸情深,光是看着就格外喜庆。 可是进了房间才发现,慕容若竟然不在房里!喜娘大惊失色,又不敢声张,慌慌忙忙朝慕容青云的房间跑去。 慕容青云听说后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人将整个慕容府反过来也没有发现慕容若的踪影。 “该死的丫头,竟敢在大婚之日逃跑,让我怎么跟燕王交待!”慕容青云气得一口血涌上喉头,腥甜的感觉溢满了口腔。 宛心也慌了神,燕王府办婚事,这可是整个郡都知道的大事儿啊,现在新娘子逃走了,岂不是会让燕王府颜面尽失吗? “快去通知二公子,让他来慕容府一趟!”慕容青云稳住心脉,愤怒的朝仆人吩咐倒。宛心大惊失色,忙说:“这件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二公子?万一二公子发怒,这可不是咱们能担待的啊!” “还能怎么办?就算是找个丫鬟冒充嫁过去,到时候一样会被发现!现在没拜堂还好,要是拜堂了,燕王会治我们一个欺骗皇亲国戚之罪,这更是我们所不能担待得起的!” 宛心一听,顿时六神无主。招惹了皇亲国戚,怕是要满门抄斩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慕容千羽心头一紧,匆匆赶到大厅。果然,慕容家所有人都在那儿候着,恭候二公子驾临,等着请罪—— 对于慕容若的逃婚,慕容千羽有些疑惑。那天晚上她明明和安甯一块儿,如果真的想逃婚,早就逃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在大婚当日才逃走? 这件事……隐约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