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品相关 天永二十四年。羽熙国,太子府最破烂不堪的一间废弃柴房。 一个清瘦单薄却眸光烔亮的女人,身着粗布灰裳蹲在柴房门口,手握一根手指粗的木棒,在门口的石块上不停地磨着。透骨的寒意一阵阵地袭来,她的一双眼睛,却依然泛着坚毅的光芒。她那双原本细皮嫩肉的双手,已经磨出数个厚而硬的老茧,她仍然不停地磨着木棒。 她的腿,蹲得麻了,她咬咬牙,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地捶几下,继续用双手握紧木棒用力地在石块上磨着。 她的唇瓣冻得发白,干得裂开来,渗出细细的血丝。她的手心,是厚厚的老茧,她的手背,是红红的冻疮。 历时两个月二十四天,她已经将十八根手腕粗的干柴磨成毛衣针一般细的木针。 她日夜不眠不休。只在眼皮无法睁开的情况下靠在草垛子里打个盹。她的脑子里,回荡着那个男人狠心将她打入柴房之时所说的话:伍灵儿,你若能在三个月内将二十根木棒磨成锈花针,本太子便特许你离开柴房,给你自由。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自由。她要的,只是那一口气。柴房磨杵,只是为了将曾经他为她磨杵的经历还回去。可是,宇文戬,你曾经的付出我能还回去。而,我最美的年华与为了你而手染的洗不净的鲜血,你能为我洗净否? 她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咬牙,低声呢喃:“孩子,娘亲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你,本是世间最尊贵的皇长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娘亲寸土也不会让!”说完,她的一双眼睛,便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天,这是要下雪了……也该下雪了,这片天,太黑了,这片天,太冷了,这片天,太脏了……来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遮掩住人世间的丑恶,大雪过去以后,太阳会出来,人,会再暖起来罢? 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宇文戬就算不再爱了,至少,曾经他是爱过的。至少,他没有下令将她处死。她极力地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安慰着自己。然而,她的内心,却在一点点地动摇。 她努力地回忆着曾经他们在书院相爱的日子。努力地回忆着他在大雪的天气,为了感动她,为她磨杵的日子。他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他说,只要用情深,寒冰也升温。 她的眼角,滑下的是清泪。她伸手,触到的是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眼泪。她的唇角扬了起来,冷笑。她对自己说:伍灵儿,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件事情是你在乎的,便是你腹中那尚未成形的稚子。 正在她一边流泪一边磨杵间,两个穿着碎花小棉袄的丫环走了过来,一个丫环弯身,如同喂猫喂狗一般将一个装着冰冷稀粥的碗往地上一磕,冷声道:“殿下让我问你一句话,太子正妃之位,你是让还是不让?” 另一个丫环厌恶地看她一眼,骂咧咧道:“磨磨磨,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愚笨至极,守不住的东西,不如早些放手的好。” 她继续磨杵,冷声嗤笑:“他可还记得五年前的离安之战?” 啪啪两声响,她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个丫环的两个耳光,丫环瞪她,恶狠狠道:“闭嘴,殿下说了,太子府不论是谁,提离安二字,杀无赦!” 另一个丫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话里有话道:“兰若,帽子便是旧的,也要戴在头上,鞋子便是新的,也只能穿在脚下。太子妃娘娘如今虽因失宠入了柴房,但只要她寸步不让,她就还是太子妃娘娘,哪怕是死了,也是以太子妃娘娘的名义下入殓。岂容你我这样的小小丫环亵渎?” 名叫兰若的丫环瞪一眼如今落迫的太子妃伍灵儿,蹙眉,冷声道:“知道了吗?太子妃娘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到了那个时候,不让也得让了!” 伍灵儿捂着被丫环兰若抽打的脸,唇角,渗出血来。她笑了,笑容冰冷,她笑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可笑。她发现自己被关进柴房以后,变聪明了,突然看清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人。 这世上,迷惑人的,有太多的表象。 譬如每日对你体贴有加,看似掏心掏肺的,未必真心待你。而有些对你大呼小叫,看似颐指气使的,又未必真如她所表现的那样不尽人情,未必如她所表现的那样落井下石。 譬如她的嫡出姐姐伍丹儿为了用她作试验品,找到那个真正的天子继承人,曾对她关怀备至,体贴有加,不过是为了夺走太子妃位,夺走接下来的羽熙国皇后之位。 譬如现在不惜以下犯上扇她耳光的丫环兰若,她抽她,吼她,不准她磨杵,不准她提离安之战,警告她该让的时候要让,不让以后也守不住。皆是为了她好,是希望她不要意气用事,至少,要留住命。 她感激地看一眼兰若,随后撇开了眼睛,眼睛里,复又蒙上了一层冷意。她在赌,赌宇文戬能够言而有信。赌自己能够在三个月内磨完二十根木杵。 七日后。 还是羽熙国,镇宁郡,太子府。 府前张灯结灯,燃起火树银花,万丈光芒照亮整座太子府邸。热情洋溢的气氛让整座太子府如沐浴在春风之中。 白雪皑皑处,火树银花前。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戴着高贵的珠钗偎在宇文戬的怀里,眨着无害而天真的眼睛,柔声开口:“殿下,臣妾恭喜殿下!” “同喜同贺,明日,你便是朕的皇后了!”宇文戬说完往柴房方向看了一眼。伍灵儿,你个不识好歹的贱人,朕念你那点细沫功劳,只要你恭恭敬敬地让出太子正妃之位,安心做个侧妃,日后朕一高兴了,也能封你个嫔位,哼,就凭你那军帐前当众跳舞出卖色相的行为,也配待在朕的后宫么? 是了,他自称朕。明日,登基大典过后,他便是羽熙国的天子了。 有太监急急来报:“禀殿……皇上,太子妃在,在柴房里大声嚷嚷,说皇上,说皇上无才无德,若非她八年相扶……皇上,皇上便战死沙场了,哪有,哪有明日的辉煌……她还说,还说,说皇上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她为皇上当众跳舞,迷惑军心,皇上才,才获大捷……”说完,他以头触地。 宇文戬骨节咯咯作响,紧咬牙根,冷眼看着跪在地上之人,质问:“她还在磨么?”磨杵,跳舞,贱人! “回皇上,她一刻不停地磨着。她说,她说,她要让皇上记得,八年前,皇上示爱之时是如何磨杵,而这八年来,又是谁陪在皇上身边研墨,是谁陪在皇上身边跳舞……” 宇文戬咬牙切齿,声音冷得刺骨:“贱人,该死的贱人!”磨杵,跳舞,又是磨杵和跳舞!贱人不死,他此生不安。磨杵与跳舞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每每回忆,便觉自己身份低贱无比。古往今来,哪有皇帝为女人磨杵?古往今来,哪有皇帝的女人在军中跳舞?昨日三月期满,听那叫兰若的丫环来报,贱人已经磨完了二十根木杵。他原想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不眠不休。可是,那个武阶被废、单薄如纸的贱人竟然完成了。他心想自己就要成为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既然说了要给她自由,便待明日登基大典以后将她驱逐出太子府邸…… 可是现在,他改主意了。他是宇文家最高贵的太子,明日过后,他便是羽熙国的新皇。整个羽熙国的人,都是他的子民,都得在他的脚边伏地称臣,高呼‘皇上万岁’。贱人竟敢在丫环面前口无遮拦,贱人竟敢在柴房忤逆他,贱人既然毫无思过之心,如茅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他何需再留着贱人的狗命? 又见太监以头触地,颤颤兢兢道:“奴才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欺瞒皇上,求皇上明鉴!” 伍丹儿偎在宇文戬的怀里,眼睛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狠厉,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伍灵儿,别怪姐姐心狠,你是太子正妃,虽入柴房三月,却在太子府上有一群顽固不化的支持者,入柴房而不落锁,只怕你伍灵儿是世间第一人吧。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后位,只能是我伍丹儿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一惯的温柔,伸手抚过宇文戬的前胸,娇嗔道:“皇上,妹妹爱跳舞,这是羽熙国上下皆知的事情,如今,妹妹一个在柴房里孤苦,皇上便随她去吧!” 宇文戬面色越加冷冽。跳舞跳舞,又是跳舞。如今,弄得举国皆知太子正妃是一个酷爱跳舞的舞娘。这是打他宇文戬的脸啊。前几日,就在太子府门前,他便听到一曲童谣:太子正妃,丞相庶女,舞姬所生,尽得真传,军营阵前一舞,迷倒将士无数……明褒暗讽,他宇文戬颜面尽失,如何登基为帝? 又听伍丹儿替伍灵儿求情道:“皇上,怎么说柴房里关着的也是太子妃娘娘,明日皇上便登基了。不如将太子妃娘娘请出柴房,换上凤服,明日与皇上一起行叩拜大礼。”说到这里,她眼神暗了暗,声音又细了几分,更显楚楚可怜,“皇上若立臣妾为后,终归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皇上对臣妾的爱意,臣妾心领了。皇上若真爱臣妾,便请皇上在后宫为臣妾留个妃位,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服侍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 宇文戬扫一眼伍丹儿,看她羽睫轻扇,一副欲梨花带雨之势,好不可怜。心头一阵悸动,伸手,将其揽入怀中。同样是丞相之女,为何区别就这么大呢?是了,庶女便是庶女,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哪有嫡女来得深明大义?哪有嫡女出身高贵?自己已为一国之君,想要立谁为后,还要看人脸色行事不成?区区一个相府庶女,也配为后么? 语气一凝,宇文戬大手一挥,作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来人,太子妃身患顽疾,医治三月无效,不幸西去,本殿下深感哀痛,将为太子妃娘娘举行最隆重的葬礼!” 柴房。 三个太监凶神恶煞如同索命恶鬼一般急步奔来。一个太监手里托着酒瓶酒盅,另一个太监手臂处搭着白绫。 伍灵儿手执木杵,站起身来,眼神瞬间不再烔亮,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三十根木杵,已经磨好,可是,她赌输了,那个心狠的男人,食言而肥了。让她磨杵,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是刁难,可她还是做了。因为,他曾经为她磨过的杵,她想要还给他。 正文 第一章 苍天有眼,灵儿重生 天永十六年。羽熙国。南鼓书院。 伍灵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熟悉的床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还在发紧。试着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微微蹙了蹙眉,喉咙好干,好痛。 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便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男装。她记得,多年前,在书院之时,她便是这样一身装扮。 正在脑海里搜索着回忆,便听到一把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传来:“灵儿,你醒了吗?我正要准备给爹爹飞鸽传书,让爹爹派人把你领回家去呢。这书院日子确实是苦了些,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不愿呆在书院了,我还是让人送你回去好了!” 果然是书院。伍灵儿继续蹙眉,她伸手,往自己的大腿部用力地掐了一把,痛,好痛! 猛地想到什么,她抬眼看向姐姐伍丹儿,发现她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看上去英俊潇洒,俨然便是八年前在书院生活时的装扮。 有泪,自她的眼角滑落,红着眼眶,她感激上苍!这是上苍看她可怜,又让她活过来了么? 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伍丹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灵儿,你这是怎么了?只是染了风寒,这不是好了么?你看看你,咱们来书院都已经三月有余了,每日一身男装打扮,你怎么就学不会独立和坚强呢?”说完,她已经动手替伍灵儿抹泪。 是了,就是这样,那一世,就是这样!虚仁假义,装腔作势。直到入柴房一个月后,她仍相信,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会为她求情。她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呆若木鸡,一串串地流着泪。 “别哭了,那么漂亮的眼睛,哭坏了,多可惜!姐姐还准备给你许个好人家呢!”伍丹儿开起了玩笑。 “噗……”伍灵儿蓦地喷出笑来,轻轻推了推她这个虚伪的姐姐,道,“我没事了,今日是几月几日?”这一世,她定会做好一个戏子。与这个蛇蝎女人斗智斗勇,让这个女人身败名裂,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你看看你,这病了两日,便呆傻了,这不是六月十日么。”伍丹儿又继续宠溺地笑着,一副十分爱妹妹的神情。说完话,她便转头去揉了一条热毛巾,再一脸笑容地转脸过来,道,“我给你擦擦。” 伍灵儿点了点头,心思却已经飘远,六月十日,是个好日子啊!那一世,她死的时候,是在冬天,寒风刺骨冰冻三尺雪花漫天的冬天。任她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守在柴房磨细二十根木杵,却依然唤不回曾经的那份情。他食言而肥了,呵呵。他告诉她,他不稀罕她腹中的贱种。他说他自己的孩子是贱种,呵呵……他做这一切,只为了登基之时让这个蛇蝎女人登上后位,与他共享荣华!呵呵……那一世,在柴房里的最后一个月,她明白了好多事,只是太硬气。在她明白太刚易折之时,已经晚了。她明白丫环兰若之所以瞪她,吼她,横眉竖眼,皆是为了她好。非亲非故的丫环尚能如此,自己的嫡出姐姐却连一条生存的夹缝都不给她留,多么戏剧,多么可笑! 此刻,她伍灵儿应该庆幸,她活过来了,是炎炎夏日。上苍一定是在告诉她,她的这辈子,一定要如火如荼!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自己的路,若只够一个人走时,绝不能为人让路,那样,只会自绝生路。 下意识的,她伸手抚摸小腹。那里,曾经有一条生命,是她的孩子。曾经,欠过她的,她将要在今生一一讨回! 伍丹儿见伍灵儿抚着肚子,紧张地问询:“怎么了?肚子又难受了么?” 伍灵儿笑着轻轻摇头:“没事,大概是我不爱习武,身子骨难免弱了些!” 伍丹儿又笑道:“你也是,人家的兽宠都是凶兽,你倒好,从小便养了几只兔子!” “呵呵……”伍灵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伍丹儿立即走出房间去了,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道,“灵儿,你再上床去歇会,我去书院的膳房给你买些吃的,不管有胃口没胃口,饿了这两日,总是要吃些的。” “谢谢姐姐!”伍灵儿乖巧地笑了笑,白晳的脸上,便稍稍有了一些血色。 待伍丹儿走后,伍灵儿迅速地下了床,熟悉地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面铜镜来。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是八年前的样子。放下铜镜,她又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向外张望。她记得,在书院的时候,她与伍丹儿住在一个房间里,她们所居之地的后院,有一个凉亭,凉亭后,有一个人工湖。如今,映入眼帘的,果然如八年前的一样。 将自己的头发用一根灰色的发带束好,她推门而出,往后院而去。 凉亭里,她坐于石桌前,这里,曾是她与宇文戬常常聊人生聊理想的地方……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曾经,在这里有多少爱,如今,在这里便有多少怨。 八年前,在这里,她,和他第一次相遇。他们相互问好,相互介绍自己。他说他叫宇文戬,她眨巴着眼睛笑问是不是羽熙国只有皇室的人才能姓宇文?然后她说她叫伍灵儿。他笑说他记得前些年去伍丞相家时只见过丞相家的两个小千金,没想到丞相竟然有儿子。只是伍灵儿这名字着实太像女子名…… 后来,他们渐渐熟识起来。 再后来,他知道她是女子。 后来的后来,便是越走越近,宇文戬为了感动她,每日嚼文习武后来此后院为她磨杵。他说,她不接受他的爱,他便要一直磨下去,一天,一月,一年,一辈子。 她终于被他感动,与他私下往来。紧接着,便是相互生出爱慕之意。顺理成章的,他上伍家提亲,求娶伍家庶女伍灵儿。而伍丞相伍天都,自是一百个愿意,丞相庶女,嫁给皇子,实在是高攀了。虽然,那个时候伍天都并不看好宇文戬。不过,反正求娶的不是伍家嫡女,他乐见其成。 勾唇。伍灵儿笑得满脸是泪。上一世,她实实在在活得太糊涂,死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卒,拼着命地往前拱,让自己顶着卒子的身子却耗尽心力做着一颗车才能做到的事情。亡命将对方的将帅赶出老巢之时,她尚没有醒悟,尚没有意识到,拱到底的卒早已无法改变弃子的命运。 原来他早知道她拥有一项秘技,能以黄裙舞步迷惑人心。 难怪,出征前一夜,他送了她一条鹅黄色的长裙,难怪出征那日他让她换上,与他同行…… 什么怕亲征以后战死沙场再也不能见她一面,什么舍她不下只愿生死相依,她不过是他最后的弃子。她如今,方想明白,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卒子,才最容易接近敌营老巢,让敌营士相尽失。 石桌,还是那张石桌,凉亭,还是那个凉亭。那几棵玉兰树,满树的玉兰绽放在枝头上,透着圣洁的白……八年前,她竟然天真地以为姐姐宠她,以为这个男人爱她…… 正文 第二章 蹴鞠赛 伍灵儿站起身来,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身着白色的书院服,爽朗地唤她的名字:“灵儿……” “……”她的身体随着他的声音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把声音,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她的心头,剧烈地抽痛着。心里,是熊熊燃烧的恨意。她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灵儿,你怎么了?”宇文戬缓缓走近,关切地问着。 “……”她的眼里,要迸出火来,却极力压下去,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复仇,复仇,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生不如死!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伍灵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忍,伍灵儿,听到了吗?忍,你要忍,忍!!! “灵儿!”宇文戬又唤了一声。 “嗯。”她点了点头,用力地扯起了唇角,笑得极其僵硬。 “听说你病了,我便赶过来了!”宇文戬眼神关切。 “谢谢!”她违心地道谢。手捏成拳,在宽大的衣袖中将手心掐得滴血。一如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都是好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既然你已经好了,一会儿要去给我加油的吧?”宇文戬又道。语气越加爽朗了起来。 加油?是八年前的那场蹴鞠?想到此,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她会去的! 见她点头,宇文戬脸上的笑意便更浓郁了。又客气了几去,便道别去做赛前准备去了。 伍灵儿吃罢伍丹儿去书院的膳房里为她买来的南瓜粥,便与伍丹儿一起前往书院的蹴鞠场地。她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着两个字:复仇,复仇,复仇! 到达蹴鞠场之时,场地已经人山人海,清一色的书院服饰,清一色的男子。 偶尔,也会见到一两个长得过于白净的男扮女装的学子。每每见到白净学子,伍灵儿便转过头来勾起笑容与伍丹儿对视。八年前,便是如此。只是,她的眼神,不论怎么装也不会像八年前那般纯净了。经历,会让人的眼神沉淀,而不再是纯净。 蹴鞠赛,在西院与东院之间展开。 南鼓书院,分为东西两个院落。东院主修文,西院主修武。每一年的文武状元毫无悬念都会在这两个院里产生。 表面上看来,东院与西院是没有可比性的。历来有文弱书生之说,修文之人与习武之人比试蹴鞠,不是自打嘴巴么?然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却并非人们固有思维下所想像的那样。东院虽主修文,但大多数学子会在修文以后习武。西院亦是如此。这是皇家书院,能入得了书院的,绝非泛泛之辈。便是皇子皇孙,入书院前,也需要进行院考。对经史子集毫不熟悉,未曾读破四书五经者,绝无可能进入东院。对十八般武艺毫不熟悉,不能精通三件兵器者,绝无可能进入西院。 南鼓书院的学子,可谓个个是人中之龙。他们的接受能力、领悟能力都要超出常人许多。加上家世极好,自幼接受夫子的良好教训,底子极好。是以,除了少数几个文人不能武,除了少数几个武夫不能文以外。书院的大部分学子,是能文擅武,蹴鞠,自然更不在话下。 此刻,蹴鞠场上。两队人已经分散开来。西院的人身着黑色与夜行衣有些类似的服饰。东院的人身着白色的贴身服饰。黑白分明,极易辨别。 看台上,早已经坐满了人。前排的位置,除了学院的夫子以外,便是一些朝中重臣的儿子,当然了,为了表示对这场蹴鞠赛的重视,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亦携同夫人或家眷一道前来观赛。 伍丹儿拉着伍灵儿的手,往前排挤去。 身后,便有议论之声传来:“快看快看,那两个,和五皇子关系极好!好像是姓伍的,说是与伍丞相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也是了,听说,伍丞相家只有两个千金……” 南鼓书院。是皇室倾资督办的书院。主要供朝中重臣的儿子读书习武。如此做,一方面是为了让臣子们安心辅佐皇帝打理朝政,另一方面,亦是为了培养人才。书院里的一切开销,一律由皇室赋税来支付。夫子亦是皇室重金聘请。 书院人才选拔,并不排斥寒门学子。但,寒门学子,一方面没有条件购买笔墨纸砚及书籍,另一方面还要承担家中的粗活重活,能抽出来的读书时间甚是有限。便是有头悬梁,锥刺骨的决心,也架不住贵族子弟的得天独厚,相比之下,便难免逊色。唯有天资聪颖之人,能在众寒门学子中脱颖而出。 所以,书院里的学子大多非富即贵,提及皇子,亦不甚稀奇。因为,此书院乃羽熙国的书院之首,所有皇子,到了适学年龄,一律通过考试,进入书院,文武兼修。 如今,同时在书院里修文习武的皇子便有五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四位皇子。至于那些天资愚钝,入不了书院的皇子,便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便是后宫如龙潭虎穴,每日都有妃嫔流产,皇帝的子嗣仍是人丁兴旺。后宫的女人,到底是有一些聪明的,能保下自己的孩子来。比如,以上四位皇子的娘亲们,便是个个精明。 伍灵儿与伍丹儿坐定以后,伍灵儿便用眼神在蹴鞠队里搜索了起来,扫着蹴鞠场地上的每一个男子。很快,便在白衣组里面找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李卿。 天永二十二年的那一场战,便是李卿对宇文戬。李卿如今的身份是镇宁首富李家的长子,而他真正的身份,却是前朝清昱国的太子。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前一世,她为了宇文戬用一支黄裙舞,惑乱了前朝清昱国的军心。李卿也死于那场战役,从此,世上再无清昱国遗孤,再无清昱国乱臣贼子。这一世,她会偿还她上一世欠他的。她会努力让他活得久一点! 蹴鞠赛很快便开始了。场上,只见黑影白影不停地晃动着。伍灵儿随之皱了皱眉,竟然与上一世不一样。上一世,为免伤着显贵,蹴鞠中是不得使用玄力的。这一世,却是人影翻飞,玄气四射。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双腿夹着鞠飞身而起,鞠便在他的脚间飞速地旋转起来。紧接着,便见他周身的紫色玄气暴涨,低阶武者,根本不敢近身。他的身体又一个翻转,双足夹着鞠一翻,一条腿用力一踢。鞠便带着紫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玄气往对方的球门飞去。 伍灵儿不由地捂紧了双眼,不敢直视。却听砰的一声巨响。她再睁开眼时,便见宇文戬与李卿站在球门前,两个人的身体里,皆泛出最纯正的紫色玄气。很显然,是他们两个阻挡了刚才飞奔而来的鞠。 伍灵儿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眼伍丹儿此刻正泛着花痴的脸,便唤了一只兔子兽宠出来,将兔子抱在怀中,轻轻地用手梳理着兔子的纯净白毛。她会每时每刻提醒自己,要做好一个戏子,要复仇!要忍! 伍丹儿的眼神,轻轻地扫过伍灵儿怀中的兔子,撇了撇嘴。 伍灵儿目不斜视,一副对蹴鞠赛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在规划着接下来要走的路。修炼玄阶之事,她需要秘密进行,去西院拜师,显然是不行的。 她记得,数十年前,江湖之上出现了一位魔姬,能用琴音控制人的心智,惑乱人心。要是能拜在她的门下,定能将舞技与魔音结合起来,辅以玄阶修炼,复仇,指日可待! 正文 第三章 你是谁? 蹴鞠赛场上,两队人打得火热。白色的身影与黑色的身影不时地在场地上窜着、飞着,火焰鞠不时地在场上飞来飞去。看台上的女眷们便以丝帕捂嘴尖叫着。 伍灵儿一会儿捋捋兔毛,一会儿遮眼,装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一会儿又笑着对伍丹儿道:“这蹴鞠是真的很好看呢!” 多么的有口无心,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明白。看着伍丹儿坐在她的身侧,她需要用多大的毅力来制止自己一刀子捅了伍丹儿的冲动,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苦涩的泪,她只能往心里咽。杀子之仇,她只能强压着。 伍丹儿端坐在看台上,身着白色的书院服饰,发髻用一根象牙白玉束好,腰亦被一根腰带绑得如拂风杨柳,她的身侧,搁着的是她常用的长剑。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赛场上,偶尔发出叫好之声,虽着男装,却依然不失妩媚,谁能想到,她,便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入柴房的前一个月,她伍灵儿也是没有想到的。呵呵,那个时候的自己多蠢,蠢到对她说会求宇文戬放她出去的话信以为真。 蹴鞠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伍灵儿完全没有在意。她一边机械地顺着兔毛,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前世的记忆。 魔姬应是隐居在镇宁郡外三十里处的虎跳山。前一世,魔姬是在李卿与宇文戬交战的前一个月才出现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魔姬原来便是李卿的亲姑姑,前朝清昱国的南梨公主。 虎跳山地势险要,在前世,几乎没有人踏入虎跳山。就因为这样,魔姬秘密为李卿培养了数名高手。若非她一支黄裙舞,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罢! 这一世,宇文戬和伍丹儿欠她的,她会一一讨回。而她欠李卿的,她也会尽力弥补!她要在这一世将一切作一个了断。而后,她会青灯长伴佛前,为她那尚未成形的孩子祈福,祈祷他们可以重缝。 蹴鞠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伍丹儿早已经站起身来,冲着球场上的人幽雅地挥动着手帕。 伍灵儿便顺着伍丹儿的眼神望过去。冷笑的唇角,不自禁地扬起。伍丹儿,这一世,你还是如此,身着男装,却依然招蜂引蝶。 伍灵儿方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便见两白一黑的三个人走了过来。此三人,正是前朝太子李卿、五皇子宇文戬及二皇子宇文吉。老熟人啊!伍灵儿在心里暗叹。 “伍兄!”宇文戬首先打了招呼,朝着伍灵儿拱了拱手,又调侃道,“不曾想伍兄原来是女子心性。” 伍灵儿呵呵干笑了一声,抱着兔子站起身来,一边道:“前几日见此兔受了小伤,我便收做了兽宠,漏断人静之时,亦能解小弟之寂寞!” “哈哈哈……”李卿与那二皇子宇文吉便哈哈大笑起来。 伍灵儿亦陪着哈哈干笑了几声,余光处,却是看到宇文戬投来暧昧的眸光。 前世的那些过往,那些点点滴滴,现在细细再来回已,方发现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伍丹儿的眼神,常在宇文戬与宇文吉之间游离,乃因为宇文戬与宇文吉如今同为皇子。伍灵儿勾起了唇角,在心里冷笑,伍丹儿,若你知道后来,宇文戬当了太子,你便无需像现在这般装腔作势了吧? 伍灵儿更明白了一点:前世,宇文戬迎娶的是她而非伍丹儿,是因为那支黄裙舞。她一直以为宇文戬最过老谋深算。现在想来,前世的一切,皆是伍丹儿所谋。 生病前的那次书院夏游,她伍丹儿突然要学跳舞,跳舞便跳舞,还非得让她换上黄色的裙子,说是穿上裙子跳舞才有感觉。 想必那一次,宇文吉与宇文戬定是在暗处吧。要不然,宇文戬看她的眼神何以就那般暧昧呢?伍丹儿,你一定不知道你想用我的舞步来透露我们女子的身份,让皇子围在你我的身边,你好从中择优,却被他们发现我体至至阴玄气的秘密吧? 冷笑过后,伍灵儿心里便是一阵发酸。自己的前一世,何其的糊涂,竟然是在离安之战以后才知道,自己的黄裙舞步,有着那般强大到可以摧毁一支军队的力量。 离歌之战,那支黄裙舞之前,说,想看她最后为他跳一支舞,为他送行,也为羽熙国的勇士们送行。她傻傻地站在高处,默默地用心狂舞。 她因为伤别离,催动了体内的至尊阴玄之气,那支黄裙舞,迷惑了所有将士的魂魄。宇文戬随后带了不足千人,杀入李卿阵营,将对方尽数歼灭。 这一世,她会好好地,若为棋子,这棋,定是自己来弈。非到生死相搏之时,她绝不会再穿黄裙。 她抱着兔子故意打了个哈欠,抱歉道:“坐久了,便有些乏,我想先回房休息!” 伍丹儿立即装出一副好姐姐的仁慈模样,扶着伍灵儿,道:“灵儿初愈,我先扶她回去休息!” 伍灵儿笑了笑,微微欠了欠身,抱着兔子与伍丹儿离去。 伍灵儿任伍丹儿扶着往房间的方向走,便听到伍丹儿与他们三人告辞之时,又对李卿说道:“李兄,我妹妹身体娇弱,就烦请你多费心照顾了!” 伍灵儿轻轻蹙眉。这样的场景,多么可笑!先是让她以黄裙舞步迷惑宇文兄弟,是为了让他们常来相邀,她伍丹儿好从中择优。又把她推给李卿,自是为了李卿那身后的财富。镇宁首富李朱公之子,若有朝一日倾其家财相助,不论是助宇文戬还是宇文吉,断然是可以将你伍丹儿推上后位吧?伍丹儿,你可知道,李卿乃前朝太子么? 既然自己女子的身份已经被伍丹儿公布得如此露骨,伍灵儿索性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来,一手抱着怀中白兔,一手抚额,低声道:“姐姐,我有些头疼!” “死丫头,这是烧糊涂了么?哥哥姐姐亦分不清楚了么?”伍丹儿语气里透着责怪,唇角却是带着得逞的笑容。 伍灵儿立即会意,原来她这是要借自己的嘴公布她也是女子的身份啊!多么可笑! 众人皆是一愣神。 便听伍丹儿道:“天气尚早,不如,我们将灵儿送回去休息,我们去放纸鸢如何?” 宇文戬便哈哈大笑起来,又眼神奇怪地看一眼伍灵儿。 伍灵儿轻蹙蛾眉,迅速地思考着宇文戬此一眼的深意。随后在心里冷笑,一个个的,都是演戏的高手!伍灵儿,你前世的死,真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你就是被自己的愚昧无知害死的! 一路上,她不再说话,微靠在伍丹儿的身上,极力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来。 回了房间,伍丹儿将她扶到床上,替她掩好被角,又是一番交代:“灵儿,姐姐只出去玩一会儿,你一定要听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见伍灵儿点头,伍丹儿又道:“那,姐姐便走了!” 伍灵儿又点了点头。一副十分想睡觉,眼皮都抬不起来的虚弱样子。 伍丹儿即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准备离开。眼神扫一眼门口身着白色书院服的男子,便对着李卿呶了呶嘴。 李卿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方走入房间。 伍丹儿便与宇文戬、宇文吉三人离开了房间。伍丹儿离开之时,还不忘十分‘体贴’地掩上了门。 “坐!”伍灵儿从床上坐起来,眸光已经不是刚才的那种柔弱,而是透着灵动与精光。 “你装病?”李卿诧异。 “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一个当朝五皇子, 一个当朝二皇子,一个前朝太子,面对这样的一群人,若不装病,灵儿恐怕活不了几日了!”伍灵儿冷笑起来,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坐于桌前,替李卿倒上了茶,再替自己倒上,便极幽雅地喝起茶来。 她是丞相庶女,虽嫡庶有别,她从前或许不如伍丹儿高贵大气,但经过前世那太子府的八年磨砺,早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度。 李卿闻伍灵儿言,心头便是一跳,他的手,紧握住茶盖碗,双眸冷冽地看着伍灵儿,从齿缝里吐出五个字来:“你究竟是谁?” 正文 第四章 一缕亡灵 “一缕亡灵!”伍灵儿依然冷笑,眸光一片清明,没有半丝害怕。 “你?”李卿看紧伍灵儿的双眸,从她的双眸里,看到了冰冷的死亡气息。 又听伍灵儿道:“我欠你的,我会还!” “你究竟是何人?”李卿越发不解,剑眉紧蹙。见伍灵儿不说话,他伸出手去,抚上伍灵儿的前额,感觉她没有发烧后,立即抽回手,便有一枚铜钱自他的手里飞快地飞向伍灵儿。 铜钱点穴,是他最为擅长的武功。也是最有效的制敌办法。 伍灵儿的唇角,依然勾着冷笑,道:“你还是没有变!” “你究竟是何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李卿的语气越发冰冷。 见伍灵儿不语,他从他腰间的储物佩里抽出长剑来。 伍灵儿感受着剑的冰冷,却没有半丝害怕之意,她只是缓缓启唇,道:“我的命,是欠你的!你若今日要取,只管取走便是!” “伍灵儿,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玩弄于我?是,我是喜欢你姐姐伍丹儿,她长得漂亮,心思玲珑,气质高雅,又是丞相嫡女。男儿自是心向往之!”李卿的神情,便显得十分不耐烦,甚至,看伍灵儿的眼神,也变得鄙夷。 他手上的剑,擦过伍灵儿的脖子,伍灵儿便感觉到脖子处传来了痛感。他在赌,赌伍灵儿说出幕后的主使。他的身份,到底是如何被人发现的? 伍灵儿又冷笑了一声,道:“魔姬于虎跳山练兵,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助太子光复前朝,不曾想,太子如今却是留恋美色!不知道南梨公主魔姬知道以后,将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李卿的手又是一紧,伍灵儿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自脖子处滑下来。她却仍然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如今还看不明白谁是敌,谁是友么?” “说出你幕后的主使,饶你不死!”李卿的手再度收紧。 伍灵儿的语速蓦地加快了,道:“魔姬练兵,太子蛰伏,光复前朝,原本有望。只可惜啊……” 后面的话,伍灵儿没有再说,而是唤出自己七只兔子兽宠中的三只,她意念一动,便见三只兔子用头部击向她的身体,紧接着,她便拨开脖子上架着的剑,站起身来。 刚才,她是让兔子解穴?好玲珑的心思!李卿暗叹。 又听伍灵儿道:“殿下只顾着练兵增加自身实力,却忘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李卿收剑入储物佩内,双眸紧盯着伍灵儿。她的那双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清冷? 伍灵儿又道:“瓦解对手!” 李卿的心头便是一跳。这一招,他也曾与姑姑魔姬提出来,姑姑怪他性子太急,让他好好蛰伏,至于瓦解一事,日后姑姑自有安排。于是,他便不得不像现在这般,做一个纨绔的富家子弟,玩玩铜钱点穴,或出得书院去勾搭一下富家千金,偶尔也写写状纸,替富家子状告平民。到如今,他已纳了三房守空房的小妾。 又听伍灵儿道:“我要见你姑姑南梨公主!” 李卿冷笑:“姑姑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告诉她,镇宁有女,一支黄裙舞,能惑军心,她自会见我!”伍灵儿不再说话,而是走到另一个梨花木柜前,拉开柜门,从里内取出一个盒子来,取了一些药物涂于脖子上,再用纱布将自己的脖子裹好。 裹伤口的动作,极为娴熟。倒像是常受伤的样子。前一世,她虽不常受伤,宇文戬的每一次受伤,却都是她用心地替他包扎。 李卿不再说话。伍灵儿的每一句话却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样的感觉,糟透了。 或许,只有两种方式来解决目前的问题,第一种,便是一刀结果了伍灵儿,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第二种,便是将她送到姑姑那里去,把她禁锢于虎跳山,用时间来考验她是否真的可以为盟友? 伍灵儿包扎好伤口,便看到李卿皱眉发着呆。她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主动示好道:“纨绔富家子弟李卿,未娶先纳妾,三房美娇娘,个个如花似玉。镇宁人皆知,李家公子好色,不如便称了世人之意,称了伍丹儿之意,亦称了李公子之意,娶灵儿为正妻,如何?” 既然不放心,娶回家去,难道还不能放心么?而她伍灵儿此生想要的,不过是还上世欠下的债与讨回上一世结下的仇!这一切,将无关乎情爱,她要的,是为她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李卿愣神地看着伍灵儿,见她眼神清澈,眸光冰冷。半分钟后,他重重地点下了头,复又笑了,道:“李家公子生性好色,却不曾见着有丞相之女主动投怀送抱的,今日,李某倒是开了眼了!” 伍灵儿亦是笑笑,抬杯喝茶。 待听到屋外传来动静,伍灵儿立即放下茶杯,窜到李卿的怀里,坐于他的腿上,双手自然环住他的脖颈,衣袖自然地滑过手腕上去,一双藕白的手便呈现在李卿的眼前。 伍灵儿竖起双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她听到伍丹儿的声音,她立即将头靠近李卿的胸膛,声音娇滴滴地唤道:“李郎……” 李卿周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待伍丹儿推开门,从她所站的那个角度看过来,便看到伍灵儿正与李卿卿卿我我,她的俏脸就是一红。 伍灵儿假装听到了动静,猛地从李卿的怀里跳下来,手足无措地结巴道:“姐……姐姐……我……” “灵儿,你在做什么?”伍丹儿的面色就是一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也不想想,是谁让李卿留下来照顾的,而她那句话里的‘照顾’二字,便没有别的意思么? 伍灵儿又往后退了半步,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极不自在,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嚅动着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卿站起身来,先开了口,他依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唇角勾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对伍丹儿道:“我与灵儿一见钟情,已私订终身,过几日,我便让我爹派人去府上提亲!”说得云淡风轻,纨绔之气十足,倒像是娶丞相家的女儿还是给了丞相天大的面子一般。这倒极像是商人的作派。 伍丹儿拿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卿,这才缓缓移步走近伍灵儿,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灵儿,姐姐真是不能惯着你了,难道你不知道男女大防么?你虽中意李公子,但如今这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你便与李公子私相授受,你说……唉,要是爹爹知道此事,还不将你剥了皮去!” “姐姐,我错了,求你,不要告诉爹爹!”伍灵儿当即曲膝一跪,抱住伍丹儿的大腿,扮出可怜之相,一边哭诉一边摇晃着,“姐姐,灵儿错了,灵儿绝不会再犯,姐姐……” “好了好了!姐姐就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妹妹,还能让你被爹爹剥了皮去,快起来吧,你这身体,才刚刚好,就少折腾了!”话里话外,伍丹儿皆是一副无比关心伍灵儿的样子。 伍灵儿被伍丹儿扶起来,眸光里,快速滑过一抹冷意。是了,前世,便是如此,若非这样,她也不会被蒙骗了二十几年。 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的宇文戬与宇文吉二人。一个脸上滑过失落与嫉妒之色,另一个则是看戏一般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始终是温润的笑意。 正文 第五章 幽会么? 次日。 伍灵儿早早地便起来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伍丹儿洗漱完毕,便端坐于铜镜前束发,伍灵儿便凑到了她的身后,一边替她束发,一边娇羞地说着:“姐姐,今日,那李卿邀我前往西街……”说到此处,伍灵儿又娇羞地拿着篦子低下头去,不好意思低声道,“他说,去选一件定情信物!” “你啊你……”伍丹儿唇角带笑,散着一头乌发转过头来,拿手指戳伍灵儿的额头,道,“你看看你,这未出阁的姑娘,便一点也不知矜持,他可是许了你正妻之位么?” “嗯。”伍灵儿又低下头去,咬了咬唇。 “那还差不多,日后,嫁为人妇,你那柔弱的性子便得改改了,正妻,便得有正妻的样子,你要时刻记着,你是丞相家的千金。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便欺负得了的。他李家便是再财大气粗,日后的家业,也得你说了算!”伍丹儿又是一番交代,倒像是伍灵儿立即便要出阁了一般。 伍灵儿柔柔弱弱地点着头,应道:“姐姐,灵儿记下了!”心里,却是一番冷笑,伍丹儿,今世,如此,你便将我卖了么?卖给富贵的李家,日后有了银子,再辅佐你的夫君登基为帝,你倒是聪明得紧! 伍灵儿复又拿起篦子替伍丹儿束发,一边轻蹙眉头,随即,想起一件事情来。前一世,就是她生这一场病的前几天,宇文戬知道了她能用黄裙舞惑人心智之事,难怪这几日看她的眼神便与往常不一样。看这样子,这一场病,便是前世今生的真正分水岭了。 人,大概是需要活两世,才能活得明白的。 伍灵儿一边替伍丹儿束发,一边道:“姐姐,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让爹爹知道!” “行了行了,还未出阁的姑娘,便如此嘴碎!”伍丹儿笑着调侃起来。伍灵儿的脸便是一红。 “快点吧,今日,我得去西院练剑,你真的不与我同去么?”伍丹儿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 伍灵儿浅笑着摇头,收好篦子,咬了咬唇,才道:“姐姐,我与李卿今日……今日……” “行了行了,姐姐知道了,你啊!不过啊,我可提醒你,如今,是一个尚武的时代。便是女子,也得学个三招五式防身,他虽许你正妻之位,但他终是妻妾成群,你若不好好习武,日后难免被人欺负了去。”伍丹儿一边笑着,又戳了戳伍灵儿的头,看上去倒是对这个妹妹宠极的样子,一脸坏笑道,“嗳,你倒是说说看,你与那李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啊?”伍灵儿说话间声音便小了下去,头也埋了下去,一脸潮红之色,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对那李卿有意的?”伍丹儿一边拴着书院服的腰带,一边检查自己的佩剑。 “我……”伍灵儿支支吾吾,脸更红了。 伍丹儿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了好了,姐姐不逗你了。记着,现在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尚未有媒妁之言,与那李卿出去,要么穿书院服,要么便着男装,走在街上,要谨言慎行,我去西院习武了!”说完以后,伍丹儿便离去了。 伍灵儿那双似水的温柔眸子里,立即透出冷意来,她的手,在身侧紧攥成拳,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的眸光,看向窗外,伍丹儿的身影,正往西院而去,她的眸光收回之际,便危险地半眯起来。与李卿今日之约,是前往虎眺山。想到此,她快速地换好了男装,便疾步往书院南面的侧门而去。 南鼓书院乃皇家书院,管理极严格。书院的一切皆由皇家提供。为皇家培养最优秀的学子,便是书院至高无上的责任。平日里,书院的学子一律不得旷课。不论是东院还是西院的学子,一旦旷课,便会被体罚。由于书院明面上没有女子,体罚之时,夫子极狠,扎马步、伸直双臂拎水、夏日脱光衣服在太阳底下爆晒,这些是最为常见不过的体罚了。 为了便于书院对学子的统一管理,皇家特意颁布了法令。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入书院就读者,一律除去身份地位,在书院里,只是学子,必须服从书院的一切规程章法。书院也自有一套院规,若触了书院的院规,严重者,会被书院除名处理,而这除名制,针对的是书院的每一位学子。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真正公平的话,便是这南鼓书院。 书院的学子请假,一律走书院的审批流程,并且,书院会有专人来核实学子请假的真实性。若为生病,定要由书院的医正出具的生病证明。若为事假,一律由书院之人核实事由。 这南院的侧门,与其说是伍丹儿发现的,不如说是她弄出来的。说是侧门,其实是侧门院墙七八米处的一个小洞。这洞是姐妹二人某日要出去买女人用品,又嫌书院请假太过麻烦,偷偷挖出来的,小洞不大,又极其隐蔽,掩在一片竹林后。 伍灵儿麻利地闪身到了竹林后,弯身小心翼翼地爬出了书院。往西街急奔而去。 因着与李卿约好在西街会面,李卿早就请了事假备了案,早早地便离开了书院,在西街一个首饰铺子前一手拿着一个小锦盒,一边勾着笑容轻摇着手里的折扇。十足的财大气粗纨绔相。 见伍灵儿到来,他的唇角便扬得高了些,双眼也泛出好色的光芒,主动走近伍灵儿,自然牵起她的手。 伍灵儿斜了他一眼,凑近,压低声音警告:“成亲前,咱们还得约法三章!” “成,现在先得让你姐姐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动了情!”李卿的声音极小,透着玩世不恭,而那玩世不恭里,又有着深意。 伍灵儿本想挣脱的手僵了一下。她蹲下身去,侧着脸,仰头笑着对李卿娇嗔道:“别牵着啦,人家鞋上沾了泥!”随即,眸子里却是闪过一抹仇恨的冷意。伍丹儿,没想到,你比前一世,更聪明。 正文 第六章 前世今生 意识到伍丹儿的身影出现了,伍灵儿用树叶擦了擦鞋便起身与李卿牵着手往前走,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大有卿卿我我之势。 “我姐姐说了,我嫁入你们李家,李家的帐便要交给我来打理。姐姐还说了,我是丞相千金,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丞相亲生的闺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你的那些妾室能比的!”伍灵儿抬起头来,嘟起嘴,眨巴着眼睛,一副天真呆傻的神情。奉姐姐的话若圣旨。 身后的某棵树后,伍丹儿听到伍灵儿的话,眉宇便是一皱。蠢货,真是世上最蠢的蠢货。也罢,男人大多喜欢蠢货,只要她那张脸还在,又有丞相千金这样的身份,日后拿到李家的财权,一切,便都好办了。横竖,她要的,不过是李家的钱财。 思及此,伍丹儿的身影快速一闪,离开了西街。 伍灵儿与李卿相看一眼。伍灵儿的一双眸子里,皆是冷笑,李卿的眼里,则是玩味。他一直在心里猜度,伍家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皆不是善类,却又要装出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的样子。着实有些让人无法捉摸。 二人穿过西街,拐过几条小巷,李卿立住,松开伍灵儿的手,收起玩味的笑容与纨绔之相,从腰间的储物佩中取出一条黑色的手帕来,压低声音道:“蒙上!” 伍灵儿的眼神扫一眼李卿手里的黑帕,唇角勾起冷笑,麻利地接过,蒙住自己的双眼,往自己的后脑勺处打了一个结。 “我输不起!”李卿又低低说了一声,算是解释。随后,牵起伍灵儿的手,往前走去。 伍灵儿一边跟着李卿的步子往前走,一边道:“我亦输不起!” “我不问你缘由,你亦不得问我的曾经!”李卿又道。 “你的曾经,我全知道,不需要再问!” 李卿的面色,便是一冷,身形亦是随之一滞。穿过这条小巷,再往前,便是去郊外的路了。出了镇宁郡,会越来越荒凉。若就此杀了伍家庶女?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当李卿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感觉到脊背好一阵发凉。他侧头看一眼伍灵儿,此刻的她,眼睛被黑帕蒙上,她的手,任由他牵着,是那样安静。而这样安静的背后,却是熟知他的一切。这,难道是真的? 不太确定伍灵儿到底知道一切什么,她嘴里所谓的‘知道他的一切’到底指的是哪些?李卿极力让自己镇定,笑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原名萧卿,前朝清昱国太子。前朝被灭那一日,你出生八个月零七天,是右丞相陶介与他的儿子陶海在那片火海里将你救出。陶海擅武,冲在最前头,最后葬身火海。陶介全身大面积烧伤,在那种情况下,若非有你,只怕他也难以逃出生天。” 伍灵儿面色依然一片平静,吐出来的每个字却让李卿震惊得难以消化:“因为怀中抱着襁褓中的你,他身上背负了责任与使命,他有了信念,抱着你,拼尽全力滚出了那片火海。幸得天佑,滚出以后,他虽昏迷不醒,却因滚到了一个小山丘后,避过了追兵。紧接着,便下了一场雨。听说,那是一场红雨……” 伍灵儿提到红雨二字,便忍不住心里一阵发酸。经过了前世今生,她越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前世相负,便许来生!她这一生,是苍天许给她的。 想到此,伍灵儿的眼眸便是一热。唇角的冷笑,更浓。是的,前世相负,来世也得还,逃不掉的! 李卿听着伍灵儿之言,心里便是一阵发怵。他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伍灵儿低叹了一声,继续道:“我说了,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其实,是关于前世的一切。她在心里又叹了一声,继续道:“那场红雨过后,便变了天了。那年,虎跳山的枫叶特别红,红得赤眼。陶海的尸体葬在了那片火海,陶介带着你在虎跳山上生活了三年。三年后,镇宁郡惊现富人李朱公。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世人只知,富人李朱公有陶朱公之贸才,他的生意,大至羽熙国皇室的金银首饰,细至贫民百姓家中的顶针线头。因李朱公的突然声名鹊起,镇宁有一段时间还流行过大红之色的服饰。又有传言道李朱公原名李辉腾,是羽熙国皇帝远嫁他国的姐姐的小叔子的宠妾的大姨的继子。虽然关系有点绕,但总算听起来身份不会让人质疑……” “你究竟是何人?”李卿打断了伍灵儿的话。不知道他何时已经掐住了伍灵儿的脖子,目露凶光。是的,这样的女人,如果是对手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如同未着片缕一般,在这个女人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秘密。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让人窒息。 “今生,我绝不害你!”伍灵儿仰起头来,她的一双眸子,在黑帕底下闪着坚毅的光芒。前世,伍丹儿和宇文戬欠她,而她,欠李卿! 李卿松开伍灵儿的脖子,背过身去,声音里夹杂着冰冷的因子:“我总要知道你到底是谁?” “伍天都之女伍灵儿!” “不,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缕孤魂。你只需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你!” 李卿冷笑:“嘴上说的,岂能当真?” 伍灵儿点了点头,道:“走吧,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李卿便牵着伍灵儿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条小巷,似乎特别幽长。大白天里,没有太多的阳光透进来,两边的院墙之上,是满墙满墙的爬山虎…… 伍灵儿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你是怎么知道前朝清昱国之事?” 伍灵儿的脑海里,便出现了前世的记忆。那一世,宇文戬在离安之战前,已经将李卿的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还一一告诉了她。该怎么说呢?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说道:“如果我说那片火海和那场红雨出现在我的梦里呢?”火海与红雨,是前朝的覆灭,然而,李卿却幸运地活下来了。离歌之战那支黄裙舞,妖艳而动人,李卿却因此而死。火树银花,歌舞升平,却是她的死期。 人生,旦夕祸福间。如梦似幻,谁又说得准呢? 正文 第七章 介意我现在把你办了吗? “你能梦到从前?”李卿狐疑。 “不止是从前,还有未来!”伍灵儿心头突然被撞击了一下,那种被掏空的感觉,让她觉得疼痛。 不是她能梦到未来,而是用前世的生命,换了一世惨痛的经历,她的孩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汪血水,流了一地。 如果,她没有听信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如果,她没有错信伍丹儿,她不会被废掉一身武阶,她体内至阴的玄气,足以让她护住那个孩子……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如噩梦一般过去了…… “你还梦到了什么?”李卿没有看到,伍灵儿的泪水被黑色的纱布吸去。 “关于你,关于宇文戬,关于伍丹儿!你与宇文戬,将在离安一战,而那一战的结局,梦里看不清楚!”李卿,今世,我希望能改变前世的一切!今生,我想要讨回前世的债,还清前世的孽,了断一切。然后,干干净净地,伴于佛前,为我前世那未成形的孩子祈福,愿他生生世世平安幸福! “呵呵,我记下了,我会远离离安,远离宇文戬。前朝太子与今朝五皇子血战,真真是太惊悚了,哈哈哈……”李卿又恢复了笑颜与玩世不恭,间有纨绔之相。 他的眉宇,看上去一脸的不靠谱,却又生着一张极易迷惑女人的俊脸。他的双眸,半眯起来,唇角上挑。显然,他刚才所说的,并不是真话。 伍灵儿也不在意,笑了笑,道,“走吧。时间是好东西,会见证一切!” 二人继续牵手往前走。 两旁院墙上的爬山虎渐渐地远去。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镇宁郡。出城之时,李卿一脸笑容,悄悄给守城之人塞了银子,道:“这是我弟弟,突然患了眼疾,爹爹不放心,非让我亲自带他出城去那百草堂瞧瞧……” 听李卿这么说,守城的兵士便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哈腰客气道:“李公子慢走,你弟弟长得可真俊,也不知道哪位姑娘有福气能嫁到你们李家……” “是啊是啊,真让人羡慕,怎么咱们就生不成女儿身!” “唉,命喽!” “咱们这些臭当兵的,就不要异想天开了吧!” 守城的士兵相互调侃着,笑着。李卿已经牵着伍灵儿走出了老远。 城墙之上,有一身着紫袍的男子,半眯着眼,盯紧李卿牵着伍灵儿的那只手,声音冷酷:“李卿,跟我争,你想好了么?” 随即,身影一晃,如幽灵一般消失在城墙之上。 李卿牵着伍灵儿往前走,不时地拐着弯,遇着上下坡或有凹凸不平的地面,他会细心地提醒:“小心!” 如此两三次以后,伍灵儿唇角扬起了笑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她讨厌沉闷的氛围,一如她前世被关在柴房的那些岁月。只有哧啦哧啦的磨杵声伴着她。 “和你一样,我只想好好地活着。活着,才会有机会!”李卿驻足,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每日装出一副懒散的纨绔子弟之相,很难受吧?”伍灵儿又笑问道。 “装久了,便会变成真的!”李卿唇角扬起了一抹自然的笑容,他不自禁地转头看一眼此刻正被蒙着双眼的伍灵儿。 在书院认识伍家‘兄弟’以来,他一直关注伍丹儿比较多。一个月前,他便怀疑她们的身份,私下派人去调查过。七日前,确认她们便是伍天都的一双女儿,他便有意无意地接近伍丹儿,不曾想,竟然会有今日如此好笑的一幕,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是啊,装久了,便会变成真的。”伍灵儿的唇角又往上扬了扬。 城墙之上,那紫色的身影已经不在。李卿扬起了唇角。这南鼓书院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他牵起伍灵儿的手,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道:“你想知道刚才城墙之上谁在看你吗?” “宇文戬?”伍灵儿冷笑。 “你知道?”李卿微愣。 “呵呵……”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情,爱,利用!”伍灵儿一字一顿。李卿能感觉到她指间传过去的僵硬和冷。 “你与伍丹儿之间,也是因为他?”不怪李卿八婆,实在是他们这关系太过微妙。他李卿能想到的可能,便只有这种了。 伍灵儿点头,呵呵冷笑。道:“你不是应该对你自己的事情更感兴趣吗?” “你欠了我什么?”李卿唇角含笑。对于伍氏姐妹,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调查得相当清楚。他曾经好奇嫡出与庶出竟然可以相亲相爱,没想到,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伍家姐妹也脱不了俗,摆脱不了命运的禁锢与魔咒。人世间,永恒不变的两大铁律:婆媳不和,嫡庶不亲。 他只是不知道,伍家姐妹与那太子宇文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问自己与这伍家姐妹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何以她就欠了自己了呢? 他的唇角含着笑,不咸不淡,等着伍灵儿的答案,没有太多的期待。他更愿意相信,伍灵儿想要利用他。利用李朱公儿媳的身份,利用李家的钱财,利用他的姑姑魔姬。至于利用的背后到底有何目的,且看一步走一步吧。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伍灵儿的眼睛被黑纱蒙着,李卿却能从她的指间感受到她的情绪,只听她沉重地说了一个字:“命!” “我曾救过你?”李卿皱眉。努力回忆。他的脑子里,便出现一些记忆并不深刻的画面。他曾经的确救过一些人,皆是路见不平。里面,大概有伍灵儿吧?原来如此!只是,若真如此的话,自己的那些从来不曾暴露的身世,怎么会被她熟知? 李卿的眉宇拧紧,双眸里透着精光。他牵着伍灵儿的手一路往前走。 伍灵儿如同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命里。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命,是你的。” “不管我做什么都可以?”李卿玩世不恭地笑。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讨厌被利用的感觉。 “是。”伍灵儿略思索,点头。 “那,你介不介意我现在就把你办了?”李卿仍然笑,笑得暧昧,笑得色迷,笑得嬉皮笑脸。 “……”伍灵儿无语,唇角却是冷笑。前朝太子,亦不过如此。随后,她的心绪归于平淡,今世,她的皮囊早已经不再重要。她要的,是让宇文戬及伍丹儿那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李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伍灵儿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尖叫高喊,也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周身僵硬,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解着她的衣服。 待她的书院服被解下来之时,她低低说了一句:“这里不会有人来么?” 李卿笑,手指离开她的肩头,调侃:“我以为你不介意被人看到。” “我说了,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用处处提防和试探。若不放心,你大可以一剑杀了我,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走!” 伍灵儿的话音才落,李卿已将她那被褪至手臂处的书院服重新挂回肩头,然后替她拴系好。 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后,紫衣男子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刚才紧捏的拳头。 正文 第八章 戏 似乎意识到某人并没有离去,李卿唇角上扬,停住了脚步,眼神迷离,双手搭上伍灵儿的肩头。 “你还是不放心?”伍灵儿冷哼。 “自然是不能放心的。你果真愿意下嫁?”伍灵儿看不到李卿脸上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树后的紫衣男,自然也是看不真切。 伍灵儿点头。 李卿倾身上前,麻利地解着伍灵儿的衣服。一边道:“美色当前,实难相拒,反正要娶,不如就此办了。”伴着他麻利的动作,还有夸张的粗喘之声。 “悉听尊便!”伍灵儿依然冷笑。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如此,未偿不是一个好主意。从此,便与李卿拴到一条绳上,既可以偿还上一世的夺命之孽,亦可以借助他前朝余党的力量复仇。 “哈哈哈哈,如此美色,李某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狂妄的笑声伴着邪笑。李卿快速褪下伍灵儿的书院服。随之,将她推倒。 被蒙着眼睛的伍灵儿看不到,这是一处风景秀美之地。青山绿水,靠近崖边,崖下是缭绕的云雾,崖上是漫山遍野、姹紫嫣红的山花。 此刻的伍灵儿,被推倒在一片青翠的草地里。她的手边,有尖尖的青草叶扎着她白嫩的手。她勾起了唇角,前一世,在柴房,她的手,就没有如此敏感的触觉。 “灵儿……灵儿……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李卿夸张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 伍灵儿身体一阵恶寒,在这炎热的六月,硬是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听到李卿解自己衣服的声音。她感觉到李卿解下衣服之后盖到了她的身上。她听到李卿急促的喘息声。她似乎还听到了兽类穿过附近丛林的声音…… “灵儿……”李卿那雄性的声音让伍灵儿的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卿看着伍灵儿手臂上鸡皮疙瘩在心里冷笑。他实在想不透这伍家姐妹与宇文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怨仇?而这一切,与自己,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虽决定留下伍灵儿的命,但并不表示他愿意信任她。光复前朝之事,绝不能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从小到大,姑姑与义父便教导他,对女人,要绝情绝爱。 对于这一条,他贯彻得很彻底,他会对女人嬉皮笑脸,会对女人笑得色迷迷,会毫不犹豫吃掉送上门来的女人,事后送金送银,送饰物,他会请女人陪他去听戏,会让女人坐在他的大腿上,扮出一副富家子弟纨绔之相,偶尔,还会出入妓院……但是,他绝不会对女人动情。 在各种各样的戏子、青楼女子、富家千金之间游离久了,他越来越发现姑姑和义父所言,太过有道理。女人,大多是驴粪蛋子面上光。如果,他没有长这样一张迷倒万千女子的脸,如果,他没有一个万贯家财的义父,这些女人,岂会在他的床上自行宽衣解带? 他走在街上之时,常看到那富家的千金小姐,被人调戏之时,一副受尽委屈的梨花带雨之相,那样的神情,不知道迷倒多少纯情公子,好在,他李卿见过太多投怀送抱的女人,对于女人常玩的欲擒故纵之戏,早已经看淡。 嗖—— 利刃的声音穿过。 李卿高呼一声:“谁?” 伍灵儿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坐起来,脊背挺直,她伸手摘下眼睛上的黑纱,抬头望去,便见对面的树上,一把飞刀正在颤动着,飞刀的尾部,是金色的绸缎。呵呵,难怪了,难怪李卿刚才的表现如此反常。 一抹紫色的身影从空中徐徐落下,他的手里,拿捏着另一支飞刀。 “宇文戬?”李卿抬头冷冷看向宇文戬,随后用自己的书院服将伍灵儿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再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后。一副十分怜香惜玉的口吻低声道,“灵儿,有我在,别怕!” “嗯嗯……”伍灵儿低着头应着,脚下连连往后退了两小步,她的脸,红得滴血,她的身体,还在轻颤着。将女子的害羞与害怕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卿与宇文戬如同两匹夺食恶狼一般对峙着。四只眼睛相撞,迸出火花来。 最终,宇文戬先移开眼睛,愤愤然地一飞刀甩向李卿,道:“本太子最痛恨别人一副自鸣得意的嘴脸。” “本公子也是。”李卿手里飞出的四枚铜钱将飞刀击落以后分别飞向四个方向。随后,他双手抱肩,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从来都是如此,从小到大,四处惹事,不管惹出多大的事情,他的爹爹都会洒出大把银子将事情摆平,因为他是出了名的李朱公之子。 “伍灵儿岂是你一个财主的儿子能配得上的。何况,你还有妾室。”宇文戬狠狠地咬牙,声音拔高,近乎咆哮的语气。 李卿双手一摊,笑道:“那怎么办呢?如今我与灵儿郎有情妾有意,刚才若非殿下莽撞,我与灵儿便情不自禁地生米煮成熟饭了,哈哈哈哈……” 李卿说完,啪地一声响,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起来。 “我莽撞?我……李卿,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当今太子殿下?你……你竟敢……”宇文戬被李卿气得语无伦次。 李卿却仍然唇角勾笑,挑眉道:“太子殿下,世人皆知,李朱公长子李卿生性风流,平生最痛恨之事便是有人破坏他行云雨之乐。三年前,那城东刘员外之子,便是撞了我的好事,被我用铜钱点了死穴而一命呜呼的。这荒郊野外的,太子殿下还是认清时势比较好!” “你,你竟敢目无王法。你可知道,你身后的是伍丞相伍天都的女儿么?你竟然敢私下拐跑朝廷重臣之女,本殿下现在就将你拿下,押解入京受审。”宇文戬气愤地瞪大了眼珠子。瞪完李卿又瞪伍灵儿,怨恨道,“伍灵儿,你身为丞相之女,竟然私下与这种污垢之人往来,你可知道,我羽熙国律法,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而私下与男子往来者,定性为私通,是要装入猪笼扔进海里喂鱼的。” “我……”伍灵儿低下头去。牵紧李卿的衣角,一副极度害怕的样子。 便听李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道:“皇上年迈,正在为继承人的事情犯愁,怎么,皇上对殿下不满不会是因为殿下好管闲事不务正业吧?” 正文 第九章 赌约 “你……”宇文戬气得喘息起来,手里的飞刀被捏紧,很想一飞刀便结果了李卿。但,他不能这么做。 李卿说得没错,如今,父皇对自己的确心有不满。如果这时候他惹上人命案,还是赫赫有名的李朱公之子,他的太子之位,只怕就要不保。 想到此,他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不满,笑道,“此事便不劳李公子费心了。灵儿,本殿下已经向伍丞相求亲了。父皇也已经同意指婚,三日后的早朝,父皇会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宣布你我婚事。” “可是,我已经是李公子的人了,一个月前,我们,我们就已经……”伍灵儿从李卿身后探出头来羞红着一张脸编着谎言。 “你……你们……”宇文戬信以为真,愤恨无比。然而,一想到自己所见识到的那支黄裙舞,她体内散发而出的那真真切切的至阴玄气,伍丹儿在一旁痴痴呆呆的神情,他就不愿意就此放弃伍灵儿。他一定要得到伍灵儿,让她再跳舞,他一定要好好地看清楚,伍灵儿的那舞步,到底有怎样的魔力。 想到此,宇文戬唇角勾笑,道:“不管如何,本殿下要娶之人,便是死了,也得由本殿下为她选择葬身之地。” 伍灵儿紧拽李卿的衣角,让他想对策。 李卿无语摇头,抱肩冷笑:“呵呵,太子殿下可真是霸道得紧。不过,我李卿看上的女人,也是从来不愿意相让的。太子殿下,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宇文戬拧紧双眉,瞟一眼伍灵儿。看伍灵儿瑟缩的样子,他唇角扬起不满的冷笑,这样的女人,他如何看得上眼?只是,她那一支舞,到底蕴含了怎样的力量? “怎么?太子殿下不敢赌?”李卿适时地挑衅扬眉。 “哼,本殿下有何不敢赌的,如何赌法?”宇文戬气愤。 李卿诡计得逞,笑得邪肆,他牵起伍灵儿的手,看向宇文戬,道:“自古美人爱英雄。我们以一月为期,一月以后,玄阶比武,胜出者抱得美人归,如何?太子殿下,慎重啊!不是非赌不可的!” “哈哈哈哈……本殿下莫非还怕你一个财主的儿子,哈哈哈哈……”宇文戬笑得周身如同触电了一般。 伍灵儿厌恶地别过头去。 李卿说一句‘如此,便一个月以后再见高下了’便牵起伍灵儿便往前走。这虎跳山,只怕暂时不能回了,还是带着伍灵儿在郊外多绕几座山,正好去百草堂取了义父的药,然后打道回府。 宇文戬的一双眸子,毒辣地看着李卿与伍灵儿离去的后背。直到再也看不到李卿与伍灵儿的身影。 李卿带着伍灵儿走过了一座独木桥,看到一户人家。李卿牵着伍灵儿的手往前走去。 伍灵儿看到那座草庐上面,悬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百草堂”三个大字,此刻,牌子正在风里晃动着。 “你比从前更小心谨慎了……”伍灵儿一语出,方意识到自己所说不妥,咳咳了两声。 李卿全然不在意,牵着伍灵儿入了百草堂。 李卿不问,伍灵儿反而不自在。转动着眼珠子,主动问道:“你不好奇我与宇文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关于你的那么多事吗?” “好奇!”李卿驻足,看着伍灵儿,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是,你为什么不问?” “我更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东西。”李卿说完,松开伍灵儿的手,入了‘百草堂’。 后院,有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还有一口枯井,那井绳,似乎长年都没有使用,上面爬满了蜘蛛网。 李卿站在院子里,高喊着:“郭老先生……郭老先生……” 伍灵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她知道,李卿不会就此信任她。李卿与别人不一样,他有着与众不同的使命。他背负着前朝的光复使命。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演好一个纨绔富家子弟的角色。 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的眼角,又不自禁地渗出泪来。随后,是重生以后习惯性的冷笑。 李卿最后也没有唤出郭老先生来。只得带着伍灵儿离去。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没有前往虎跳山,而是去了他在郊外的一座院子。 郊外的院子里,自然少不了住了几个女人。 看到伍灵儿衣服破破烂烂,又与李卿牵着手。女人们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恨不得拿眼刀子便将伍灵儿杀死。 “看到了吗?以后,你得学会自保!”李卿戏言。随后高声宣布,“你们要以伍灵儿为尊,谁要是敢惹灵儿不高兴,我立即休了谁!” 墙头之上,那抹阴魂不散的紫色,终于散去。李卿冷冷地看过去,翻了翻眼皮。 他从三岁开始,便被姑姑强行训练。每天有十个高手跟着他,他必须在森林里避过所有人,才能得到烤鸡。 三岁,便是穷苦的老百姓之家,也不会克扣三岁孩子的膳食。 他从三岁开始便知道,他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十二岁,他才离开虎跳山,离开文武夫子,与义父生活在一起。表面上享受着富家公子的奢华生活,背地里,却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与泪水。 在虎跳山生活的日子里,他每日需要摆脱十个高手的跟踪才能得到烤鸡。七岁以后,他必须每日用各种计谋击败其中的三名高手。十岁以后,姑姑不准他再用计策,只能用武阶或点穴之法击退高手。十二岁之时,他的武阶便入了橙玄三品。这是七色玄阶里的最后一道关卡。在羽熙国,便是天生习武奇才,最好的成绩也只保持在二十岁入紫玄之境。比起橙玄来,仍是低了一品,至于几阶,大概要比武以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所以,他如今虽只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才俊。心思之缜密,行动之谨慎,武阶之高,绝不是常人可以想像得出来的。单是他那一套铜钱点穴的武功,便足够他立足于险恶的江湖。 听到李卿的话,那些原本玩得兴起的女人们顿时垮下了脸,一个个仇深似海地瞪向伍灵儿,随后又如川剧变脸一般,一个个换上了娇柔的容颜,向伍灵儿欠了欠身子,齐声道:“灵儿姐姐,妹妹们给你见礼了。” 伍灵儿笑着欠身回礼:“灵儿见过各位妹妹,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那些女人们便各自散去了。 “他走了!”伍灵儿说。 “但愿是真的走了!” “宇文戬此人,疑心最重。不过,看起来似乎你更棋高一筹。” “夫人过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