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重逢 第一章 重重宫阙,阴云密布。 宫中一隅,搭起了高高的擂台,旗帜插满了台边,高高的观望台绕着擂台搭了一圈,人声鼎沸,锣鼓阵阵。 士兵们中气十足,每胜一人便大声叫好,锣鼓响彻天际。 正对着擂台前的观望台上,一把金制的椅子格外瞩目,一条栩栩生辉的龙盘旋在上,扶手上正是龙爪。 那椅子上的人也如龙般威严正气,一身通体漆黑但有暗纹的长袍,腰间垂下一串玉佩,那玉佩也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他虽是笑着与旁人交谈,却仍是带着威压的,他坐在那里,就是通身的帝王之气。 白帝看着擂台上打得胶着的两人,时不时与身侧的骠骑大将军交谈,单手搭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点着,食指上的玉扳指与金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长乐宫,给宫中的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平日里搭的都是戏台,今日在此举行武试,决出青年一代中最强的武者。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试采取车轮战的方式,谁能卫冕到最后,谁就是状元。这样所选出的强者,必是运气与实力的集合体。 白帝旁边,一名少女在一众男子中分外抢眼,她一身红袍,风华绝代,艳丽无双,如此艳俗的颜色,她偏偏穿得如此高贵。 “父皇,此二人的功力都不及我。” 少女一双雁眸絮满了轻视与不在乎。 白墨昀慈爱的看了看这个最宠爱的女儿,任她自夸,毕竟她也是有轻视的资本的。白阅颜是皇后与他结婚三年才诞下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嫡系。 皇后出身将军世家,武功高强,白帝武功也是一绝,白阅颜接受了良好的遗传,从小习武,天赋异禀,今年才及笄的她已从塞北历练归来,参加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 说话间,两人已决出了胜负,下一位挑战者登上擂台,白阅颜悠悠的瞟了一眼,却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人,不是那个与她一同去塞北的燕泽公子吗?他也来参加武试? 紫尧也倒吸一口凉气,附到她耳畔,“公主,今日属下看名册时,并未见到燕泽的名字。” 紫尧是白阅颜最亲近的侍者,与她一同前去塞北,燕泽,她自然也是认识的。 场上那人执一柄比武时用的未开刃的剑,动作果断有力,几招几式下来,行云流水,打的对手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白阅颜一看便知,此人武功,在她之上,两年前他们初遇,便是他救了她,过了两年,他仍是强过她。 不过,关于名字问题…… 她盯了几眼擂台,终是没忍住,“父皇,这人看着倒是不错。” 白墨昀愣了一下,转而大笑出声,“这便是那韩泽承。” 这回白阅颜愣了。 原来他叫韩泽承,原来他就是母后口中的天之骄子。 正文 第二章 比武 母后与韩祯将军一同长大,情意深重,都将对方视为至亲。慢慢长大后,两人都遇上了自己生命的另一半,双双成亲生子。后来韩祯被派往塞北戍守边疆,不料被那木鲁其派来的刺客所杀,命绝塞北。 只留下了不过八岁的韩泽承。 皇后想把他接到宫中照顾,他却毅然拒绝,言他想替父亲守在塞北,于是他被封为承王,从小长在塞北。 那一年,她出生。 她虽从未见过韩祯将军,也未见过韩泽承,但在旁人的描述中,她也窥见了韩祯的英勇善战,韩泽承的聪慧过人,更明了了韩祯对于她母后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母后没有谬赞他。”白阅颜啧啧一声,不过两句话的时间,他已打下去两名挑战者,第三位挑战者正要登台。 “且慢!” 白阅颜大叫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脚尖轻点,翻过护栏,越过一众人,稳稳的落在韩泽承面前。 众人只看到一抹红色从空中略过,再一看,她已在擂台中央,清风略过,吹起一袭摇曳的红裙,她眼角带笑,红唇轻勾,“你我二人打一场如何?” 白阅颜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果不其然,他看着她的脸,一脸愕然。这两人对身份的隐瞒,都是半斤八两。 台下一阵惊呼,公主等字眼此起彼伏,韩泽承细细一想,便晓得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白阅颜,皇后的女儿。 他看着她,已从一开始的讶异中恢复了平静,她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比起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她锐气外露,全然不加收敛。 他悠悠的收起摆好的架势,双手一恭,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而兵器无眼,臣唯恐伤了公主。” “擂台上,生死不计,手段不计,本公主自当接受一切结果。” 白墨昀坐在台上,沉默不语,由着白阅颜胡闹。骠骑大将军偏头与皇帝耳语,“皇上,公主殿下巾帼不让须眉,臣佩服。” 白墨昀哈哈大笑,心下十分开心,面上却还是谦虚,“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罢了。” 擂台上,一旁侯着的卫士赶忙拿了一把比武用的剑递到红衣少女手上,韩泽承却还在推脱,白阅颜拿了剑,低头看看了剑,再一抬眸,尽是凌人的盛气,她在给韩泽承施压,“尔敢抗旨?” 韩泽承看着眼前女子代表着尊贵的凤眸,默默无言许久,终于松口,“臣冒犯了。” 开战的鼓声一起,白阅颜便带着凌厉的剑风冲了过去,用了十成十的力往韩泽承身上劈去,她杀气毕露,韩泽承却不动声色,右手一转,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这一剑。 白阅颜见状迅速调转了剑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他刺入,丝毫不留一点情面,韩泽承轻轻往后一闪,再缓缓抬手,又抵掉一剑。 该死。 白阅颜暗骂,她开始使出快招,一剑接着一剑,都是角度刁钻且招招致命的招式,没想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下来,韩泽承全身而退。 她更努力的进攻,他却平静的抵挡,她攻他守,两抹身影在擂台上翻飞。 打了片刻,白阅颜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看着韩泽承,“进攻啊!” 这一整场,全是她在尽力的进攻,而他站在那里,寥寥几步,便把她的招数化解,她心里明了,她不敌他,但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分不出胜负。 正文 第三章 宣示主权 韩泽承微微一笑,宛若石头破冰,他不语,也不动,只等白阅颜进攻。白阅颜气极,顺着旗帜爬上空中,脚尖一点,借着重力向韩泽承刺去。 这时,突然一道惊雷。 白阅颜被吓了一跳,在空中的平衡受到波动,空中又无着力点,心想着她大抵要在台上摔个狗吃屎了吧,真够狼狈的。她听见他们的惊呼,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然而她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他淡淡的香味,很是舒服,她靠在他胸口,心脏咚咚的跳。她想抬手回抱住他,他却已退开,恭敬的站在一旁,“臣逾距。” 他接住了她。 画面跨过时间重叠。 她还年幼时,一只箭矢划破空气向她直面而来,韩泽承一身白袍,温文儒雅,他一跃而起,搂住她在空中转了一圈,轻轻松松的避开了。 那时他的怀中,也有着这同一种香气,她不过只到他胸口,却是难得的,心颤了一下。 白阅颜怔愣的怀念着他的温暖,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答话,转身冲着观望台上行礼,“父皇,承王殿下武功高强,儿臣自愧不如,愿得承王指点一二。若能跟着承王学习,儿臣更是三生有幸。” 众人又是一阵的窃窃私语。 公主这是要拜承王为师? 韩泽承也诧异的看着她。 良久,台上才传来白墨昀中气十足的声音,“那泽承便来教导阅颜吧。皇后近日也念你得紧,得空了你也多进宫来看看她。” “是。”韩泽承看了那红衣少女一眼,只得低头应允。白阅颜看着他,满意的勾唇,眼中星光璀璨。 燕泽哥哥,不管你究竟姓甚名谁,我都想呆在你身边。 …… 本来皇子公主并不需要执行民间拜师的那一套,何况韩泽承身为一介臣子。而白阅颜却不肯,执意要办一场拜师宴,虽说不走完拜师的流程,但也要闹的天下皆知。 这天,繁星闪烁,点亮天空,地上宫阙三千,也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借着翊清宫的潺潺流水,一场巨大的宴会拉开了帷幕。这正是白阅颜公主的拜师宴。 据说这是公主殿下亲自操办的,宴请了朝堂上下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与其亲属,宴会奢华淫靡,歌舞升平,倒不像是拜师。 翊清宫的溪水从假山上流下,承载起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一杯杯醇香的美酒,好一个曲觞流水。 溪水的最上游,男子一身极素的白袍,身旁一名红衣女子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说个不停,他却淡漠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食物顺流而下,不悲不喜,时而轻应一声。 这便是这场宴会的主人翁,承王韩泽承。 说来是拜师宴,其实不过是寻个借口开宴会罢了。既不需要行礼也不需要受戒,他到众人面前走了一遭,接了白阅颜盛上的茶水便算做礼成。 “泽哥哥,这个兰花糕特别好吃,松滑爽口,你尝尝?”说着,白阅颜便拎了一块,递到了韩泽承嘴边,韩泽承抬手想拿过,却被她躲开。 韩泽承侧目看她,只见她也笑吟吟的看着他,他还是不语,却低头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那块糕点,舌头有意的扫过她的指尖,看着她愣神的样子韩泽承微微蹙眉。 好像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不过说来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两年前是,现在自然也是。这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别太看重他了。 正文 第四章 神助攻 白阅颜突然抿嘴笑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跑开。 韩泽承:“……” 他好像不应该如此试探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韩泽承的耳边清净了一会儿,白阅颜拎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花环跑回来了,一看就是做的人急急忙忙,连枝都裁剪不齐,她笑的开怀,动手给韩泽承戴上,“你戴了我做的花环,你就是我的人了!” 韩泽承终于忍不住笑了。 一时间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他想起,两年前那跟他闹脾气的小女孩。他不过在路上顺手救了一位快要掉下山崖的采茶女,这破孩子就因他带着那花女落地后未立刻松开与他闹了好大的脾气。他煞费苦心的哄了许久,似是要耗尽一生的耐心。后来好不容易哄好,她便是腻在他的怀里,伸长了手搂住他,愈发收紧,道,“抱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时光荏苒,她还是如此,仿佛一切都没变,只是,身份不同,立场也不一定相同。 他们二人,终究不会有结果。再来是她的孩子心性,新鲜感一过想来他也和其余人并无不同。 就不如,快刀斩乱麻罢。 韩泽承渐渐敛了笑容,却也温温和和,不卑不亢,抬手将花环拿下来,放到白阅颜头上。 她一身艳丽的红袍,配上五彩斑斓的花环,黑色的长发一泻如瀑,其中穿插着名贵的饰品,可谓惊艳。 “臣是天下的人。” 白阅颜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挑了挑眉,眉目间尽是笑意,“哥哥心系天下苍生,是阅颜思虑不周了。阅颜没有哥哥这么大的抱负,那阅颜是哥哥的好了。” 韩泽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觉与她废话无益,横竖不过一句话,便也懒得理她。看在白阅颜眼里,却成了默认。她心满意足的带着花环坐下来,仿佛一个小侍女似的呆在他身边,给他介绍美食。 一群人正嬉闹着,就听见宫人远远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白阅颜刚咽下一口肉,闻言,不慌不忙的抬手喝了杯酒后才悠悠的站起来。 宫墙尽头,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款款而来,身后随着一众宫女,个个绫罗绸缎,众人躬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晴在众人的礼数中,踱步到主位,宽袖一挥,尽是皇后的气度,“平身。本宫不过过来凑个热闹,诸位不必拘礼,望诸位玩的开心。” 众人应是,继续玩乐,不过却是比刚才有些拘谨。张晴一双风情艳艳的桃花眼一扫而过,曲觞流水,舞姬歌女,好不奢靡。 “颜儿,你这是拜师的阵势?我看倒是你享乐的阵势。”张晴气不打一处来。白阅颜在宫中从小就被宠坏,凡事我行我素,不拘礼节,她本以为送她出去历练几年情况会好些,结果不过是混了一身戾气回来。 白阅颜不置可否,她这拜师宴本就是为了宣告天下,她对承王有兴趣,望那些不知好歹的女人少来招惹他,这宴会自是越奢华越好。 越奢华就被人提起得越多,提的多了,知晓的人也就多了,想必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要来与她抢人。 正文 第五章 心心念念越快越好 见白阅颜不说话,韩泽承以为她是心虚,便帮她说话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第一次拜师,很多事都不懂,只知道要给臣最好的拜师宴,一时间没把握好度,这不怪她,怪臣没能及时提醒公主殿下。” “你呀,和她父皇一样,就晓得护着她,”张晴换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转向白阅颜时却又是一瞪,“你还不好好和泽承学,罚你抄书。” 白阅颜嘀嘀咕咕,“我走之前就天天威胁我要抄书,回来了还这样,一点新鲜的都没有。” “你说什么?”张晴有些听不清楚,白阅颜赶忙摇头,张晴也懒得理她,面对着韩泽承又换了一副和蔼的样子,“泽承啊,你跟阅颜从小没有见过面,她回来时你又在西边巡查,结果这才刚一回来,便在擂台上相见。以前啊,我和你父亲也最喜欢上擂台比试了。你教她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她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不好的,随意罚,她要是敢不尊你,我来收拾她。” “皇后娘娘言重了,我想,公主殿下主动要求我来教导她,一定是有学习的决心的。况且我和公主殿下交手时,公主功底深厚,想必学起来也毫不费力。”韩泽承从善如流。 对于这个,他父亲最好的朋友,他倒是熟悉的,皇后看着他长到八岁,把他当亲生儿子宠,他八岁随父去往塞北时,皇后还送他一块开过光的暖玉,佑他平安,想来他能在全家被刺杀时活下来,也多少有玉的功劳吧。 白阅颜实在听不下去自家母后在韩泽承面前贬低她,不禁意见满满,“哎呀母后!你有完没完啊?不是说好这次拜师宴你和父皇都不来的吗?你瞧瞧,你一来我的舞姬连舞的跳不利索了!” “你个死丫头,我还不是为你而来。我和你父皇商量过了,为了你能好好的学习,放你到承王府去,让泽承压着你。省的你有恃无恐,把宫里搅得鸡飞狗跳的。泽承,你看如何?” “臣一定担当重任,好好教导公主殿下,不让她胡作非为。”韩泽承看了白阅颜一眼,发现此人正努力的憋笑,忍不住蹙眉,这小女孩,似乎真的长大了,开始怀了一颗动荡的心。 白阅颜弯了一双雁眸,笑吟吟的凝着韩泽承,“何时可搬?” “臣都可,由公主定夺。” “今日如何?”白阅颜眨巴着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韩泽承那张俊美的脸庞。 韩泽承还未来得及说话,皇后便笑道,“你现在倒是勤奋了,不错,出去两年还算有点用处。那泽承啊,她便交于你了,我先走了,省的她嫌烦。”说罢,抬脚便走。 众人送走了皇后,便放肆起来,一有要大闹宫中的气氛。 白阅颜凑到他面前,盯着他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那今日……” 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一般,“若你愿,便来吧。只是还没腾出客房,只得委屈你在我房里过一夜了。” 正文 第六章 睡到蒙圈 “我住你房里?那你呢?” “我在房外的软塌上过一夜便好。我看书时,也经常睡在那里。我已许久没有沾过床了。” “那好呀,我不委屈的,客房可以慢慢收拾,我不想去住客房,我想和你住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白阅颜眯着好看的雁眸,笑嘻嘻的看着韩泽承,一个毛茸茸的头将要凑到韩泽承面前。 韩泽承轻轻的推开她的头,不言不语,低头默默地吃着,半响,他抬头望天,转而低头有些无奈的盯着在他膝头安稳睡着的女孩,招手唤来了他带来的侍卫李睿和紫尧,低声吩咐,“李睿,去备车,紫尧,你去收拾一下公主殿下的换洗衣物,带来承王府。” 两人应是,不一会儿,车便备好,韩泽承抱着白阅颜悄然离开了宴会,众人也识相的没过来打扰。 承王府地处僻静,靠近城郊,离皇宫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李睿亲自驾车,一众侍卫骑着马,浩浩荡荡的跟在车子附近。 车帐中,女孩双眸紧闭,无意识的用手搂住少年的腰,少年低垂着眼,注视着怀中的女孩。 他的轮廓在飘进车中的光线下忽明忽暗,薄唇轻抿,狭长的凤眸宛若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一双英气的剑眉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原来,这白阅颜睡得极熟,竟开始流口水起来。 “你这丫头……”半响,他哑然失笑,认命一般的触了触自己已全然湿透的衣物。 这白阅颜当真是困极,一路的颠簸也没有醒,韩泽承便把她抗到了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又拿来了手帕,给她擦了嘴角的口水,想了想,韩泽承便把手帕垫在了她嘴旁,防止她的口水流到枕头上。 他独自躺上了与白阅颜一室之隔的软塌上,暗暗思忖,当年他偷偷潜入京城,在返回塞北时遇上了白阅颜,她现在沉浸在小小的少女心中,还没能想到这一点,但她又不蠢,一定会想起来的,他可得想个好理由才行。 …… 次日,白阅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遭,眼睛将睁未睁,唤了好几声紫尧,却没人应她,她狐疑的睁开了眼睛,突然呆愣住了。 这里不是她的寝宫。 怎么回事? 她被绑架了?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扯开嗓子叫几声救命之时,韩泽承拎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他将茶放好,款款欠身,“参见公主。” “免礼。”他一进来,白阅颜就想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尴尬的咳了几声,欲盖弥彰。 “公主殿下可是需要人伺候更衣?我这里女仆少,灵儿又告假还乡,请公主体谅。” 白阅颜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给我倒杯茶吧。” “好,”韩泽承倒了茶递给她,白玉的茶杯雕刻着细致典雅的花纹,低调的彰显着富贵,“公主殿下,我已让人收拾出了东南方的一座院子,一会儿你过去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白阅颜抿了一口茶,不答他的话,反而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宛若一只偷腥的猫,“庐山云雾茶?” 正文 第七章 心事 龙井大红袍固然是名茶代表,而庐山云雾茶口感醇香甘润,色泽清而澈,具有色香幽细比兰花之盛名,也是白阅颜最喜欢的口味。 “正是,臣听闻公主殿下喜爱,特意准备的。” 白阅颜满意点头,翻身下床,身着白色的单衣在屋里乱晃,细细打量。 承王身为白朝唯一的一名外姓王爷,也是极尊贵的存在,整个房间庞大而精致,处处摆放着名贵的饰品。 原来这就是他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两年前他们一行人到了塞北,她进入军队投奔舅舅张修远,他也回了家,偶尔见面倒也心满意足,但突然有一天他说他要进京,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同去,她却拒绝了,但她承诺等到她回京城时一定要去找他。可等她回来,京城中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燕泽这个人。是时,他正在西边巡查。 她倒也没想到燕泽就是韩泽承。 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还是有迹可循的,燕姓是韩泽承母亲的姓,泽又是他的单字,她该有些联想才是。 “咳咳,”韩泽承唤了两声公主白阅颜都没反应,只得咳了几声,“公主殿下?” “啊?啊,怎么了?”白阅颜猛然被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臣先告退,你先穿衣服,早膳马上就上来。”韩泽承低着头,不敢多窥白阅颜一眼,恨不得马上从房间里冲出去。 薄薄的单衣根本遮不住白阅颜姣好的身形,她还浑然不知,大大方方的在他房里走动。 白阅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哎不是,泽哥哥你以前可不在意这些的。” “你长大了,总归是要注意些,不然,影响不好。” “昨日你带我回府,我又在你房里过夜,想必这个时辰早就流言四起了吧。”白阅颜不甚在意,却还是摆了摆手,允了他的告退。 韩泽承逃似的出了门,头疼的摁了摁眉心,是了,今日早朝时便有一群老官,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心仪之人。更有甚者,直问他白阅颜如何。 就连皇帝看他的眼神也精彩了许多。 呵。 皇帝。 想来他也是不愿让白阅颜靠近他的吧。 若那公主不是白阅颜,他倒可以来气气他,只是那人是白阅颜,他不舍得如此利用她。 韩泽承敛了敛心神,又亲自去催了小厮上膳。 韩泽承虽然贵为承王,但在用人这一方面十分节俭,仆人不多,常用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侍女就更少,平时也还不在他寝室附近活动。且那人是白阅颜,他得亲力亲为。初见不识身份时就体会到了她的挑剔,这会儿若是怠慢,还不一定怎么折腾呢。 少女一身素净的纯白色裙子,浅蓝色的流苏顺着乌黑的头发一泻而下,她眨巴着明亮的黑眼睛,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李睿奉韩泽承的命令在门外等候白阅颜差遣,却不想白阅颜直接推开了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惊得后退一步,顺势跪下,“参见公主殿下。” 正文 第八章 毫无架子 白阅颜也被吓到,抬手抚了抚胸口,就将李睿扶了起来,她笑得和蔼亲切,没半分架子,“哎你怎么也这么说话,可别跟你主子学啊。李睿哥哥快来坐。” 这李睿是韩泽承的左右手之一,一行人同去塞北,他平日里嬉皮打闹,十分对白阅颜的胃口,她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 李睿如坐针毡的坐在门外院子的亭子里,僵直的挺起了背,浑身肌肉紧绷,李睿觉得他遇上劲敌时也没有这样的状态。 这阅颜小公主,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泽哥哥有没有心仪之人?” 白阅颜突然发问,李睿却是一愣,骇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不会真的,喜欢……吧?” 这两人其实倒也般配,可是那件事横在他们两个之间,他们怕是难以善终。 白阅颜对自己的心意倒也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全然不觉得有何处不妥,直接的像是开玩笑一般,“不可以吗?” “这倒不是,”李睿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回答她的问题,“承王殿下没有喜欢的人,但平日里与宰相家的千金来往甚多,那位千金对承王殿下也是万般喜爱。承王曾说,若是遇不上合适的,娶了她也无妨。” “行,明个儿我就做块匾,写上我的名字,我看谁还敢。”白阅颜开玩笑道,李睿也听出来了,免不得被她逗笑,“你啊,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真看不出来她就是那个活在市井传闻中的魔王公主。 白阅颜又详细的问了他们几人近两年的生活,李睿也放松了许多,插科打诨,逗得白阅颜哈哈大笑。 两人正欢闹着,一身尊贵黑衣的少年领着一众小厮端着一盘盘早膳进来,他眉眼低垂,温和的看着白阅颜,她正背对着他坐在凉亭中,笑魇如花。 韩泽承心中暗叹,他们终归是无缘无分啊。 等小厮把菜都安置好退下,他才款款上前,又是规矩的行礼,绝不逾越半分。 白阅颜睨了他一眼,没出声,李睿瞅见形式不对,连忙找借口遁了。 白阅颜拎起筷子吃早膳,任他一直低头弯腰,也不理不睬。 韩泽承蹙眉。 这丫头的性格还是这般阴晴不定的。 白阅颜用好了膳,拎着金丝手帕抹了抹嘴,才悠悠的看向韩泽承,“我不喜你叫我公主,更不喜你将你我二人放到不同的阶层上。” 韩泽承抬头,挺直了腰杆看她,乌黑的眼眸波澜不惊,不急不恼。 “往后见我,不必行礼,”白阅颜突然站起来搂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脏,嗅他身上的清香,她喃喃道,“韩泽承,不论我叫什么,是何身份,我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 韩泽承手未动,只留一声闻不可闻的叹息。白阅颜没说是什么话,韩泽承却明了。 当年,塞北。 是夜。 披着貂裘的少年与少女在沙漠中穿行,两人爬上了一座沙丘,仰望天空中闪耀的星河。 传说,沙漠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正文 第九章 往事美好 他那时接到了从京城来的圣旨,召他回京,还附上了一封皇后写的信,言辞恳切,催人泪下。 他也要去京城着手准备那些事情了,他不得不去。可白阅颜与紫尧两个人,孤苦穷困,他实在不放心。 那时她说她叫张颜,是江南富商的女儿,失了母亲,继母逼迫她嫁给一位年迈的官员,她不愿,便逃了出来,投奔她军中的士兵舅舅。 他承认,那时的他对她是有了爱护的心理,他只觉得把她带在身边才能好好的照顾她。他甚至想过若以后没人能照顾好她,他们成亲也可以。 他便问她,“颜儿,我即日便要赴京,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去?” 白阅颜怔愣,有些不知所措。她迷晕了本要护送她去江南的士兵,便是为了来塞北见识真正的杀戮,了解民生,体验一把将士男儿的精忠报国心,如今才呆了几日,他又要她一同回京? 说实话,她心里,是不想的。 但,与他在一起的话,似乎在哪里都可以啊。 白阅颜纠结了。 “可,我若回去,我那继母仍要我嫁给那老官如何?” “有我。”他沉沉的道。 “其实,塞北也很好,你不必入京也可有一番作为。” 那便是拒绝了。 “颜儿,你独自一人,我不放心。” “颜儿不是一个人,颜儿有紫尧,还有舅舅。舅舅在军中报国杀敌,颜儿最怕的,就是有一天舅舅马革裹尸的从战场上下来,趁现在,我想多陪陪他。舅舅一生不娶,无子无女,只剩我这么一个至亲了。” 白阅颜再次发挥了她说瞎话的高超能力,一通话下来行云流水,纠不出一丝错处。她在心中默默忏悔,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咒家人们的。 韩泽承盯着她,最终还是松了口,抬手把白阅颜搂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她的头发。 “我会去找你的。两年,我就及笄了,你等我。我去京城寻你。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你别笑,我真的喜欢你。” 韩泽承扬起唇角,忍不住的笑意,将她搂的更紧,“我没有不信你。” 那时候,他是真的做好了要娶她的准备,哪怕她是富商之女,身份低微,他也愿求一求皇后。可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她竟然是白墨昀的女儿。 那,便不论动了多大的心思,都要斩断了。白阅颜也好,他也罢,那些心思,都留不得。从在擂台上猜出她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要断了从前的一切,那些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最终,韩泽承还是干净利落的推开她,他声音低沉,“年幼的话做不得数,公主殿下美艳动人,气质脱俗,惊才绝绝,定会遇上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少女拧紧了眉心,冷哼一声便扭头就走,走到花园门口却迎面撞上正在进门的两人。 李睿领着一名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身白衣牡丹,头上满是珠宝,却不艳俗,气质绝佳,温婉大气。 正文 第十章 初遇情敌 再一想到李睿的话,白阅颜便起了兴趣,主动迎了上去。 李睿见白阅颜出来,连忙冲白阅颜行礼,他身后的女子也跟着行礼,低眉顺眼的跟在他后面,白阅颜咦了一声,绕着他二人走了一圈,又盯着那女子的脸看了又看,直到确定那人的确没她好看才停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位是?” “回公主殿下,这位是……祁宰相家的女儿,祁温宁。” “噢!祁小姐啊!久仰大名,”白阅颜夸张的叫着,又转头向韩泽承跑去边跑边喊,“泽哥哥,祁小姐来了!” 她跑回韩泽承身边,和煦的笑着,如一抹暖阳,全然没了刚才负气出走的样子,她挽上了韩泽承的臂弯,一副主人的模样,她笑吟吟的看着祁温宁,“祁小姐来的可真早,真不巧啊,刚用完膳,不能邀请你一起吃了。” 韩泽承揉了揉她的头,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对着白阅颜,语气就忍不住软了下来,“我和她谈完事过来找你。” 白阅颜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而又对着祁温宁嫣然一笑,“那祁小姐劳烦你陪我们家泽哥哥了。” 祁温宁一愣,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标志的笑容,她捏紧了袖子下的手,她今日来,便是听闻新回朝的公主白阅颜也盯上了韩泽承,还搬进了承王府,特意过来刺探敌情的,没想到她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将了一军。 “没关系的,我常常来承王府,每次心中都满载而归,倒不如说是承王殿下爱护我。”她一句话说的娇羞,最后还犹抱琵琶似的遮了半张脸。 韩泽承眉头一皱,不满祁温宁如此。他与祁温宁交好,不过是因为她姓祁而已。 韩泽承余光瞧见白阅颜拧紧了拳头,脸上还笑得灿烂,深知她脾气的韩泽承伸手揉了揉白阅颜的头,亲昵宠爱,顺势也压制住了白阅颜徒然暴涨的怒气。 白阅颜不是一个能忍的人。于是听到祁温宁一席话之后就忍不住咬紧了牙齿,差点想冲上去拽着她问,她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可韩泽承一手揉下来,她胸腔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就好像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下来,他的指尖轻柔,带着温热,缠绵悱恻。 白阅颜朝韩泽承笑了一下,明眸皓齿,刺痛了祁温宁的眼,白阅颜眨了眨闪烁的大眼睛,施施然的像一朵云彩一样飘走了。 祁温宁咬紧了唇,怒不可揭的瞪着白阅颜雪白的背影,想着刚才白阅颜与韩泽承二人亲密的举动,一向大方宽容的祁温宁也无法忍受。 明明她才是与韩泽承相识最久的人,韩泽承都从未对她如此亲昵过,凭什么白阅颜一来就能与他如此亲厚? 韩泽承嘴角带笑的看着白阅颜走远,转眼视线落在祁温宁身上,语气无甚差异,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祁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祁温宁愣了愣,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强行调笑道:“承王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