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刑罚 元淳十四年冬,帝京,诏狱。 “您仔细着脚下,现在您的身子金贵着呢。”內监扶着身穿华服的盛宁琪缓缓走进门,阴冷腐朽的气息让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在看到门内被吊起来的女子的时候,便松开了。 她慢慢走近那个女子,女子平日里保养得宜的指甲已经被悉数拔去,一双眸子也已经被毒瞎,雾蒙蒙的一片再也不见当年流光艳敛的光华,只有依稀之间,才能看出曾经这是曾经风华动帝京的云安郡主。 “姐姐,你就招了吧。”盛宁琪走到女子面前,俯在盛宁璎的耳边,轻身说道:“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你死心吧!” 说完,她站起身来招了招手,让人将女人从刑罚架上松了下来,柔声说道:“盛家五族被诛,盛伯言盛安玠起兵谋反,已经伏诛。我让人将父亲和哥哥的头颅带来了。” 盛宁琪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两个头颅扔到盛宁璎的边上,她冷眼看着自己从小金尊玉贵的姐姐如同最低贱的乞丐一般,瞎着一双眼睛在脏污的地上摸索着父兄的首级,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身为侯府庶女,她从小就被这个嫡姐压了一头,就连嫁人都只能作为侧室!她忍了这许多年,到今日才总算出了口恶气! 入狱之后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盛宁璎,摸索到父兄的头颅,哭嚎着怒骂道::“盛宁琪!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贱人!为了荣华富贵居然能构陷父兄谋反!你这个贱人!” “啪——!”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宁琪甩了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骂我!” “别气着肚子里的孩子。”刚刚进门的萧景悦见状,将盛宁琪搂在怀里,柔声道:“手疼不疼?你先回去吧,我怕等下脏了你的眼睛。” “琪儿不怕。”盛宁琪握住他的手:“我陪着你,只要姐姐不招,靖王就有借口重查此案,到时候……” 所以,他们一定要在靖王进京之前,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盛宁璎。”男人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温柔悦耳,一如当年初见,让她心如刀绞。 可是当年在她耳边温声细语说着情话,告诉她会护她一世安好的男人,如今却亲手构陷盛家谋反,抱着自己的庶妹浓情意蜜。 萧景悦见她望向自己,往日灵动的眸子一片灰暗:“在诏狱里,没有撬不开的口。”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爱了六年的男人,居然是如此一个厚颜无耻之辈! “你不是爱我吗?你招了,我就能坐稳太子之位了,琪儿也能当我名正言顺的妻子。”那声音温温柔柔,出自她最爱的男人。 “你不是说,最大心愿就是我开心吗?只要你承认盛家谋反,我就如愿了。” 盛宁璎愣愣地听着,觉得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萧景悦不但厚颜无耻,还蠢得让人意外! “你让人拔了我的指甲,毒瞎我的眼睛,毁了我的喉咙,现在你要我如你所愿?”盛宁璎尖利的笑声在响起:“盛宁琪没脑子,你萧景悦也失心疯了吗!?” “父兄惨死,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居然让我帮你?!”盛宁璎说着,吐出一口血:“靖王就要进京,没有我的口供,你拿什么跟他斗?!” “你的父兄已经死了,就算是靖王也回天乏术!”男人被她说中心事,冷笑道。 想起当年萧晨悦温柔地在她耳边诉说着最动人的情话,现在的他吐出的却是世间最残酷的话语。 “姐姐,你何必呢?”盛宁琪的声音响起,她走到盛宁璎身边,低声开口道:“悦哥哥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我。但是我身份低微,他只能娶你!” “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你就能享受尊荣,而我只能在你的阴影里活着?” 她的话音刚落,盛宁璎便觉得一根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眼睛,接着便是萧景悦的声音:“我就是太纵着着你了!你才会这样嘴硬!看来弄瞎它还不够……” 男人的话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反正你也看不见了,我们就把它挖出来吧。先是眼睛,然后是手指,接着是耳朵……” “你只有有舌头能说话就够了。” “只要你招了,我就停下……” 话音刚落,左眼突然传来锐利的疼痛,如同一把尖刀将盛宁璎成两半,她忍不住尖声痛呼:“啊——!” “疼吗?”萧景悦的声音居然带着些许的笑意,他将匕首上的血水甩干净,轻声问道:“要招吗?” “你……做梦!”疼痛让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杂音,却还是低笑道:“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疼痛让她的神志清醒了起来,不再昏沉:“我不会招的……不会!” “很好,不愧为盛家的女儿。”萧晨悦听着她的话,将匕首插进她另一只眼睛,说道:“那我们就一点一点来试吧,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心狠。” 论心狠,自己自然是比不过这个男人! 否则的话,当年自己怎么会不顾父兄的反对依然嫁给他?又怎么会纵容他将盛宁琪迎进府中?最后落得这样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身体极度虚弱,怒火攻心之下,盛宁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抬起头,如同索命的厉鬼:“靖王贵为先帝嫡子,手握幽州铁骑,同我父兄交好,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他斗!” 尖锐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她的手指被活生生削掉了! 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诏狱中响起,到了后面,连见惯了生死和刑法的狱卒们都白了脸,可是盛家那个千宠万娇着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郡主,却一个字都没有招认! “萧晨悦,盛宁琪……” 一夜之后,被挖了双眼,割了双耳,废了四肢的盛宁璎趴在污秽的地上,经过一夜的虐待,她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是一字一句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一片白色在她的眼前慢慢铺开,她听到自己低声说,如同跗骨的诅咒:“靖王就要回来了。” “他马上就回来了……” “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2章 破茧成蝶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盛宁璎站在廊下吹风,她已经重生回来一个月了,诏狱里那些黑暗腐烂的气息已经渐渐远去,然而上一辈子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却越来越清晰。 在心里默数着日子,她知道,萧景悦上门提亲的日子快到了。 “姐姐,您找我?”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盛宁璎心中一动,转头便看见盛宁琪拿着披风朝自己走过来。 盛宁璎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任由盛宁琪给自己披上披风,开口问道:“这几日,你可曾见了三皇子?” 盛家嫡母早逝,只留下一双儿女,便是世子盛安玠和郡主盛宁璎,盛宁琪是母亲走后父亲一夜醉酒留下的,她生母虽然入府做了侍妾,却也难产而死。 盛宁璎比盛宁琪大两岁,向来疼爱她,自然也没有人来磋磨盛宁琪。也是因此,盛宁璎才更恨盛宁琪!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盛家到底哪里亏欠了她盛宁琪,竟让她做出那般猪狗不如的事情! “三……三皇子?”听着她的话,盛宁琪心中一跳,随后立即否认道:“没有,我没见过,他不是去了京郊禁军营吗?” 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嫡姐自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像变了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疼爱,就连之前天天挂在嘴边的三皇子,也在她这里得不到笑脸。 想起前几日三皇子皱着眉头对自己说暂时不要见面的样子,盛宁琪心中的不甘更甚。 明明都是盛家的血脉,凭什么她盛宁璎一及笄变得封郡主,而她及笄时却什么都没有! 不过没有关系,盛宁璎心心念念的三皇子亲口对自己说过,他心中属意的人是自己,甚至将一颗东珠送给了自己做信物。 纵然得封郡主又如何?自己到底是赢过了她一次! 这一次,便是一辈子! 盛宁璎闻言勾起嘴角,看了一眼满院的仆役,人都齐了,好戏便可开场了,漫不经心地开口:“是么?妹妹好像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啊,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被盛宁璎这么一问,盛宁琪瞬间语塞,她知道是因为三天之前,萧景悦来府中见盛宁璎,临走的时候告诉她的。 “怎么?不说?”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盛宁璎轻笑一声:“你不说,我来帮你说。” 盛宁璎说着,将一枚系着东珠的璎珞扔到她的面前,冷声道:“东珠珍贵,向来便是宫中娘娘才有的珍宝,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得了宫中这般珍奇的赏赐!” 那璎珞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盛宁琪的脚下,而她在看见这东西的一瞬间,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前些日子弄丢的东西会出现在盛宁璎的手里。她这个姐姐,身份尊贵,从来不屑于内宅的这些算计争斗,因此也从来不管事。 这样要紧的东西,她向来都是贴身收藏,唯一一次拿出来,是在上次和萧景悦幽会的时候,因此在发现丢了之后,便想着是不是落在了他那里。 却不曾想…… 众人皆被这变故弄得一惊!看向盛宁琪的目光也变了味道! 暗通款曲!勾引的还是嫡姐的未婚夫!二小姐平日里柔弱的样子都是装的吗!?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会拿到这个?”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盛宁璎冷笑一声说道:“你那日从外面回来,我想找你说说话,便等在院中,谁知你心里高兴,没注意看路,碰到了明珠,这东西便从你身上掉了出来。” “明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自然是见过东珠的,她以为是你贪玩,拿了库房的东珠打璎珞玩,便将东西拾了禀报给我。” 盛宁璎的话音刚落,盛宁琪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是!是我贪玩!我上次看见姐姐房里的东珠,心里羡慕,就……姐姐!我不敢了!我不该嫉妒长姐,求长姐责罚!” 听着她的话,盛宁璎不但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勾起了嘴角,她早就知道,盛宁琪不会这么容易松口的,和萧景悦有染的事情一旦坐实,不但父亲和哥哥不会放过她,就连萧景悦都会受到连累。 “是吗?可是府中的东珠上,都没有刻字啊……”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目光落在那颗东珠上,之间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悦”字。 这下,便是坐实了盛宁琪和萧景悦有私情的事! 盛宁琪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东珠,冷汗爬满了后背,她明明记得,这东珠上是没有字的! 她日日贴身收藏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她怎么会不清楚!不管是从收到这颗珠子开始,还是到丢了这颗珠子以后,这上面从来都是光滑无暇的!怎么可能刻字呢!? “姐姐,我是冤枉的……我……”盛宁琪哭嚎着跪行几步,一把抓住盛宁璎的裙摆,想要辩解,却看见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一瞬间,盛宁琪突然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错觉,仿佛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这双眼睛! 不!盛宁璎不可能知道! 盛宁琪在心中安慰自己,面上却做出委屈万分的样子。 “这璎珞是你的,你认了。现在又说有人冤枉你……” 盛宁璎露出难过的神情,低下头对着盛宁琪说道:“母亲去得早,侯府没有主母,但从小到大我有的你都有,你若是喜欢三皇子,直说便是。我是你的嫡姐,也是府中长姐,这事我不会不允,你何必如此?” 众人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失望和难过,却只有盛宁琪一人,看见了她眼中的森然的恨意! 那恨意从她眼中透出,让盛宁琪生生打了个寒颤! “今日之事,我会禀明父兄,这些日子你就闭门思过吧!”本以为盛宁璎会借此发挥,却不想她只是淡淡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带着仆从离开。 一直到整个廊下只剩下她一人,盛宁琪才回过神来。 回到自己的院中,盛宁璎屏退左右,只留下两个贴身的大丫鬟,明珠和如意。 这两人上辈子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为了保护自己惨死,这辈子自然也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明珠,辛苦了。”盛宁璎喝着茶,嘴角勾起笑容,有了今日这一场戏,她要退婚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就像盛宁琪所辩解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下的。 重活一世的她,既然知道了两人私通的事情,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几乎是在重生的第二天,她就开始让明珠和如意注意盛宁琪的行踪了。 这颗东珠璎珞,她上辈子便知晓。耐心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萧景悦送出东珠的这一天,于是便让明珠故意在盛宁琪回家的路上撞上去,将东西偷来,又在上面刻了字。 这样的物证,任谁也说不出半个错字。 就算盛宁琪回过神来猜出真相又如何?那字是她照着盛宁琪的字迹刻的,她便是喊冤也不会有人信,就连萧景悦都不会信! 可是……这些还不够! 第3章 不轨之情 家破人亡的仇恨,三百多条人命,哪里是今日这么一闹就能了结的? 想到这里,盛宁璎开口道:“从今天起,二小姐禁足倚梅园,断了她和三皇子的往来。” “把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我要京中,人尽皆知!” 我要断了萧景悦上位的路! 我要让他们两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是夜,盛宁璎在睡梦之中仿佛又回到了诏狱,那些黑暗和尖叫在她耳边铺陈,一道一道仿若催命的符咒。 她蓦然惊醒,只着一身亵衣翻身下床,想要倒些安神茶喝。 只是手还没碰到杯子,便听得窗口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然后自己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 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接着一只手边捂上了她的嘴巴。 “别出声。”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喘息。 这人受了伤! 盛宁璎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点了点头,以示配合。 华安侯府世袭三代,在京中的宅子虽然不如封地那般华贵,但却守卫森严,加之盛家是将门,护院的守卫们身手自然不差。 然而这个男人却在受伤的情况下,都没有惊动守卫,还摸到了自己的闺阁之内,不是高手便是对府中地形了若指掌。 盛宁璎眸光微动,开始猜测男人的身份。 萧煜明看着怀中女孩儿如玉一样白皙细嫩的脖颈和耳后那一点如朱砂一样的红痣,眉头微微皱起,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里?” 听他这么一问,盛宁璎心中讶异,想要出声回答,才想起自己被男人捂住了嘴巴,于是伸出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了一个“盛”字。 最后一笔刚刚落下,盛宁璎便觉得腰上一紧,随后只听一声脆响,眼前便落下了一块翡翠玉佩,上面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一个“玠”字。 这玉佩是哥哥贴身的东西! “这是安玠给本……我的信物。”男人说完,松开了收,退后一步道:“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 得了自由,盛宁璎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去拿那块玉佩,在确定了玉佩的确是哥哥身上的那一块之后,便迅速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随后惊叫一声:“靖王!” 萧煜明剑眉一挑,有些吃惊,此时他已经猜出眼前的女孩不是旁人,正是华安侯府的嫡女盛宁璎。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两人并没有见过面,那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云安郡主。”萧煜明按下心中的疑惑,勾起嘴角:“本王进京续职,遭遇截杀受了伤,需要找个地方养一养。”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是想要借她的闺阁躲一躲,至于躲什么,盛宁璎并不清楚。 但是想起上辈子,盛家被萧景悦和盛宁琪联手诬陷,满朝文武,只有他坚定地站在盛家这一边,坚称盛家没有谋反,甚至不惜违抗圣命,从幽州千里夜奔回京,只为给盛家讨一个公道! 这样的恩情,她不能忘。 况且,靖王势大,如果自己要将萧景悦拉下马,以后少不得他的帮助。 于是盛宁璎点了点头,收起桌上的玉佩道:“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殿下吩咐便是。” 说着,又补充道:“再过两日,哥哥便能入京了,殿下若是闲来无事,便可多来侯府坐坐,与哥哥叙旧。” 这是告诉他,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可以和哥哥商议。 盛宁璎前世便知道,哥哥和靖王交好,只是顾忌着萧景悦,才在某些事上疏远。可是这一世,她既然决心不会嫁给萧景悦,便更要抱紧靖王这条大船。 萧煜明这样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只是想起传言云安郡主心悦三皇子萧景悦,便有些讶异,她的言行,可一点都不像是心悦萧景悦的样子。 男人看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些端倪,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郡主!三皇子来了!” 说话的人是如意,她语气急切:“三皇子带着禁卫包围了侯府,说是要搜查刺客!奴婢拦不住他……” 盛宁璎立刻意识到三皇子来搜的恐怕不是什么刺客,而是现下在自己闺房之中的靖王殿下! 她顾不得许多,抓起男人的手便往床上一推,低声道:“进去躲好!” 说完,便朝着门口道:“如意!着侍卫们看好内院,所有人等不得随处走动,你带三皇子殿下去偏殿,好生招待,我即刻就来。” 交代完这些,她转头正想再对靖王交代两句,便对上一双饶有兴味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生得俊美异常,黑红色的血液从他腰间渗出,落在锦被上,红得刺目。而他的表情却甚为轻松,唇角甚至带着些许的笑意,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台上的一出戏,外面咄咄逼人的萧景悦,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 按下心头的异样,盛宁璎开口道:“靖王殿下,三皇子来者不善,我须得将他打发了,否则今日的事情,便不能善了。” 她这一句话,便是表明了立场,站在了靖王这边。 萧煜明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突然开口说道:“我听闻,云安郡主爱慕三皇子已久,不日便要议亲了。” 盛宁璎闻言心头一跳,她光想着对付萧景悦,却忘记了在旁人的眼里,自己爱慕萧景悦许久,此时应该坚定的站在他那一边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对着萧煜明盈盈一拜:“我是华安侯府的云安郡主,更是盛家的女儿,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说完,盛宁璎起身从床头的小柜里拿出一个瓷瓶:“这是哥哥留在我房中的伤药,您先止血。” “多谢郡主。” 萧煜明接了伤药,撕开腰间的衣物露出精壮的腰身,盛宁璎红着脸转过头,快步走出了寝房。 在她身后,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郡主。”等在外间的明珠见她出现,开口行礼。 盛宁璎一边伸手上明珠为自己更衣,一边吩咐着明珠在她走后焚香开窗,散去屋中的血腥味,又让她回头将房中的锦被等一干物品换了,若有人问起就说她来了月信。 “我房中的人,是哥哥的至交。” 单单这句话,便足以让明珠守口如瓶。 安排好这些之后,盛宁璎便快步去了隔壁正厅。 虽然她暂时不想看见萧景悦,却无论如何,要保全靖王! 第4章 逼婚 “三皇子,郡主今日身子不大爽利,起身慢些,您稍等片刻。”还没进门,便听到如意在低声解释。 “璎儿不舒服?”温柔的嗓音带着担忧,萧景悦急切的声音响起:“可让大夫看过了?明日一早,我便进宫请旨,让太医过来看看。“ 盛宁璎听着他的话,在心中冷笑一声,知道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便调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装出换乱的样子,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门。 “悦哥哥……” “璎儿。”见她过来,萧景悦速起身走到她身边,关切道:“你怎么了?听如意说你不舒服?我明日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他生得俊美,虽然单轮容貌不及靖王,但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尤其是当他放下身段温柔关切的时候,这样的深情温柔的样子,没有女人能够拒绝。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盛宁璎更是万分清楚,她前一世便是在这样虚假的深情中一再沉沦,终于万劫不复! 萧景悦一靠近盛宁璎,目光便瞬间阴沉下来! 从盛宁璎的身上,他闻到了一股香粉味,中间夹杂着几乎为不可查的血腥味,而盛宁璎向来是不用香粉的! 今夜他手上精锐尽出,在京郊埋伏靖王,本以为能够一击得手,却不想重伤的靖王被死士护着竟然杀出重围,进了京城! 他一路追着靖王到了附近,却见那人蹿进盛府,瞬间便失了踪迹! 受了伤的靖王和身上带着血腥味的盛宁璎,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一直注意着他的盛宁璎,见他脸色有异,心中一跳,开口道:“不用太医,我……我肚子疼。” 她红着脸,捂着手中的汤婆子,一脸羞涩的看着萧景悦,低声说道。 “肚子疼?”乍然听她这么一说,萧景悦还有些疑惑,在看到她手上捂着的汤婆子和她脸上的红云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来了月信? 贵女们来月信时,多半是不见客的,即使要见,也会用香粉盖住身上的血腥味。 萧景悦到之前如意同自己说话时的表情,神情柔软了不少:“那你还起来作甚?我去你房中隔着屏风看看你就好。” “我……我记挂你。”盛宁璎看着他,目光灼灼,眼睛里仿佛有漫天星光:“我听说你遇刺,不亲眼见一见你,确定你平安,我怎么可能安心?” 再说,我若不来见你,你便定然会来见我,到时候,房中那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藏得住? “我没事,你莫忧心。”这些日子,萧景悦在盛宁璎这里受了不少冷遇,对她现在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安抚道。 “我院中守卫森严,没有旁人进来,倒是琪儿那边……”盛宁璎说着,犹豫道:“要不然,你带着人在内宅看一圈?我有些怕。” 萧景悦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过来,就是想要搜府,现在盛宁璎自己开口,他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又虚情假意地安抚一番,才转身带着禁卫搜府。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盛宁璎才转身对着如意吩咐道:“传话去倚梅园,就说解了二小姐的禁足。你让明珠带人去院外守着,从解禁的那一刻起,进出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是。”如意得了令,快步走了出去。 盛宁璎拿起一旁的茶盏,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被自己撞破奸情,还被无故陷害,盛宁琪定然心慌,只要她一慌,便必然会向萧景悦求助。而现在自己借着萧景悦遇刺搜府的机会,解了倚梅园的禁足,便是给她向外递消息的机会,以盛宁琪的性格,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才能给她这个机会,又不让人起疑,现在倒好,萧景悦亲手将借口送给了自己。 所谓作茧自缚,咎由自取,便是如此! 至于萧景悦,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会在自己的床上!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一无所获的萧景悦黑着脸回来了。见他强颜欢笑的样子,盛宁璎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万分担忧。 两人各怀心思地寒暄一番,盛宁璎便亲自将人送出府,而后转身回了寝房。 明珠和如意在院中守着,她可以安心和男人谈一桩生意。 已经处理好伤口的萧煜明正趟在床上,手上拿着一块玉佩把玩,见她进来,便将玉佩递了过去:“大恩不言谢,这玉佩赠与你做信物,来日若有用得到本王的地方,差人来信便可。” 靖王身为先帝嫡子,手握幽州铁骑,权势滔天,他的许诺自然十分贵重。 可是…… “我不要这玉佩,但是有一事求你帮忙。”盛宁璎说着,走至床边,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求你娶我。” 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要求,萧煜明有些吃惊,想起那些传言和今天自己亲眼所见的云安郡主,心中一动,勾起一抹笑容。 “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嫁给萧景悦。”盛宁璎说着深吸一口气:“他和我的庶妹有染。” 不管外间如何传言云安郡主爱慕三皇子萧景悦,今天她却当着萧煜明的面,破除了一部分传言。 萧景悦打着追捕刺客的名号半夜搜府,盛宁璎但凡对他有一丝一毫的钦慕,都会全力配合,而不是冒着清誉受损的风险,将他藏在闺房中。 听了盛宁璎的理由,萧煜明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但是想起好友盛安玠口中的嫡妹,心下又了然了些许。 如同盛宁璎这般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儿,性子自然是骄傲的,忍受不了未来的夫婿和庶妹有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 萧景悦会沉不住气,甚至还被盛宁璎发现端倪吗? “你倒是警醒。”萧煜明笑着说道。 这句话,像是称赞,却是试探。 萧景悦做事,必然会收拾干净首尾,而盛宁璎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女,又是如何知道到的呢? “若想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盛宁璎状似无意地说道:“皇上最近沉迷长生之术,朝政之事大多交由二皇子和三皇子打理,二皇子母家式微,将来……” “我不想因为我,让侯府卷入其中。”盛宁璎说着,朝着萧煜明盈盈一拜:“殿下,我父亲年事已高,北狄王年老,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有新王登基,若到时候北狄来攻,若是盛家腾不出手……” “华安和幽州唇亡齿寒,一损俱损,还请殿吓体恤两州将士。” 若之前,萧煜明还存着试探怀疑的心思,这下就是真的惊讶了! 第5章 木已成舟 他万万没想到,盛宁璎居然能拿天下大势来胁迫自己!作为自小就生长在权势中心的萧煜明哪里能听不出来,这女孩儿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根本!就是在逼着自己娶她! 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萧煜明笑着说道:“王妃言重了,有你这样的王妃,是幽州将士的福分。” 他这句话,等于认同了盛宁璎的建议。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盛宁璎一心想要嫁给自己,但是一个有能力又目的不明的人,与其放她回到对手的身边,显然把她禁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让人放心。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盛宁璎自重生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萧煜明在盛宁璎的寝房里躲了两日,第三日留下一张字条,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盛府。 在他离开的当天,华安侯盛伯言和世子盛安玠便进了京城。 两人一入京,便听到了华安侯府庶女和三皇子有染的暗通款曲的传言,心惊之下,回到府中一问,盛宁璎便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天的事情,府中众人皆是见证,盛宁琪抵赖不得,被盛怒之下的华安侯甩了一巴掌,囚于府内私牢,一夕之间便从侯府尊贵的二小姐,变成了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的阶下囚。 盛宁璎冷眼看着这一切,连半点求情的心思都没有,她只要一想到上辈子盛家那三百多条人命,便恨不得将盛宁琪千刀万剐!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盛宁琪于她,还有用处。 这一日的华安侯府书房内,华安侯盛伯言看着自己千宠万娇着长大的掌上明珠,开口道:“璎儿,你意下如何?” 今日,紫宸宫和靖王府先后上门,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求娶华安侯府的云安郡主。 不同的是,紫宸宫是为了三皇子,靖王府却是为了靖王。 说起这事,盛安玠便觉得蹊跷。 靖王向来对于女色不感兴趣,二十有四了,府中却连个侍妾都没有,莫说在皇家,便是在一般的世家公子里,也是独一份的。 这样一根木头,何时看上了璎儿,他竟一点都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牺牲璎儿的幸福,只要她开口,自己便去靖王府退婚,想来以靖王的气度以及自小伴读的情谊,定然不会追究。 谁知,盛宁璎却开口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女儿选靖王。” “璎儿,你可想好了?”良久之后,盛伯言开口道:“这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女儿想好了。”盛宁璎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靖王是先帝嫡子,身份贵重,又手握幽州铁骑,有他在,华安便可无忧。” 她一开始选靖王,除了看重他的人品之外,更是看重他的先帝嫡子的身份。只有这样贵重的身份,才能在她拒了萧景悦的婚事之后,护住华安侯府。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盛伯言一时之间有些感慨,他张了张嘴,说道:“靖王势大不假,可我华安侯的女儿无需为了这些俗事,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爹,我和靖王已经见过了。”盛宁璎知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和担忧,便将靖王躲藏在自己院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见他气度才情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嫁给他,女儿无怨。” 她的话打消了盛家父子的顾虑,于是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女儿还有一事相求。”盛宁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三皇子既然求娶盛家女,还请父亲去给琪儿求个恩典,让她嫁过去吧,也算我对他们的成全。” 这样以后她动起手来,便不会误伤他人。 盛伯言看着这个女儿,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半晌之后,才应道:“好。” 没过多久,华安侯府和靖王府议亲的事,便在京中传扬开了。 华安侯府只有两个女儿,靖王身份贵重,众人思来想去,未来的靖王妃都只可能是云安郡主盛宁璎。而之前一心想要求娶云安郡主的三皇子,便成了笑话。 此时的萧景悦坐在华安侯府的花厅里,望着门口,神情有些焦急。 他深知华安侯对于盛宁璎的疼爱,自然不会因为权势逼她嫁人,因此,和靖王府议亲,只可能是盛宁璎的意思! “三皇子殿下,久等了。” 不多时,屏风后走出一个身着绛色衣裙的少女,双瞳剪水,娉婷袅娜,端得是风华无双的绝世佳人。只不过,当初眼中只有自己的佳人,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冷若冰霜。 萧景悦心下一动,站起身来:“你向来便是唤我悦哥哥的。” 语气之中,三分伤心七分委屈,再配上他向来深情的眼眸,怪不得前世自己会被骗得那么惨! 盛宁璎退后半步,避开他的动作,淡漠地开口道:“殿下自重。” 萧景悦闻言神色一凛,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薄怒:“璎儿,靖王府的事情,你可有什么解释?” 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盛宁璎一挑眉,冷笑一声:“解释?!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语气平淡,但是眼中的怒气却足以灼烧人眼,萧景悦见状,哑声道:“璎儿,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便是了,何必如此?你可知我听到你和靖王议亲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盛宁璎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是吗?我当真不知道,殿下您还有心?” 说完,不等男人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璎珞扔到了他的身上:“这便是你口中的心?!还要我解释,不如你先解释解释,这颗东珠为何会在盛宁琪手里?!” 结着东珠的璎珞滑在地上,萧景悦看着东珠刻着的“悦”字,认出了这是盛宁琪的字! 他抬起头,看着盛宁璎,神情痛苦:“璎儿你误会了!我对琪儿只是兄妹之情!这东珠的确是我所赠,但是却绝对不是存着什么龌龊的心思!这上面的字也并非出自我的手笔!你仔细对照便会知道!” 盛宁璎听着他的解释,垂目不发一言。 见她不说话,萧景悦心中大喜,立刻说道:“璎儿,你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是吗?”盛宁璎抬起头,冷笑一声,将一封书信甩在他的身上:“萧景悦!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送东珠是兄妹之情,那你们两互赠的情信也是兄妹之情吗!?” “这信是她事发之后着人送给你的。”盛宁璎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已经愣住的萧景悦开口说道:“那日正逢你遇刺,我以为是细作,便命人拿下,却不曾想……” 她苦笑一声:“我已经求了父亲进宫为琪儿请旨赐婚,就当是我成全你们,也成全宫中与侯府的颜面。” 说完,她看着刚刚放出来,姗姗来迟的盛宁琪,转身就走。 剩下的,便让两人狗咬狗去罢! 萧景悦多年苦心经营,皆毁于盛宁琪之手,以他的性格,定然对盛宁琪心生不满,而盛宁琪,纵然冤枉,却不会有人信她。 她倒要看看,心生嫌隙之下,这两人之间到底情深几许! 这一次,她会步步为营,看着两人互相折磨,自相残杀,最后再一网打尽! 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 第6章 定亲 萧景悦看着被她甩开的手,久久没有反应,一直到盛宁琪走进大堂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华安侯和世子都已经离开,整个大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盛宁琪心中忐忑,她打乱了萧景悦的计划,自然是少不了他的责备。 但是除此之外,又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她心心念念的萧景悦,当上她梦寐以求的三皇子妃。 能不用再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私牢,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用再看他人眼色了! 萧景悦双眸黑煞,不悦地看着神色变换踱步而来的盛宁琪,冷笑道:“盛宁琪,你好手段啊!如今可满意了?飞上枝头当皇子妃,感觉如何?” “不……不是的……悦哥哥,琪儿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盛宁琪被萧景悦强大的气场震慑,心中一跳,两眼立刻雾气萦绕,略带哭腔道。 萧景悦冷笑一声,气不打一处来,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就此毁于一旦:“听不懂!?这璎珞和书信是怎么到璎儿手上的,你不知道?这东珠是我给你不假,但是你居然会蠢到在上面刻字,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盛宁琪没想到,自己挨过了私牢和父兄的责骂,换来的却是萧景悦的质问,委屈一下子变冒了出来。 “悦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虽然你娶不了姐姐,但是我们终于不用偷偷摸摸了,你不高兴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在私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为了你我都忍了,你居然还……”说罢便低声啜泣了起来,眼睛埋怨地看着萧景悦。 “而且!那东珠上的字不是我刻的!我就算再傻也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除了你还有谁!?”萧景悦闻言冷笑一声,质问道:“这东西是你贴身收着的,除了你还有谁能在上面刻字!?” “我……我不知道……”盛宁琪虽然心中怀疑盛宁璎,但是却拿不出证据,只能哭泣着抓住萧景悦的袖子,一味的扮可怜。 萧景悦眉峰紧皱,方才被盛宁璎的淡漠搞得心烦意乱,一夜之间对他的态度天翻地覆,多年苦心谋划毁于一旦,此刻怒气正盛,再被盛宁琪这么一哭,愈发气焰冲天,狠狠地甩了袖摆大步离去,再待下去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盛宁琪用袖口擦了擦泪珠,看着萧景悦离去背影,方才的伤心欲绝早已烟消云散,得逞之容取而代之。 闺阁内,盛宁璎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发鬓,镜中人儿身材纤细,姿容绝世,然而眸若清泉此刻却显空洞,上一世,活在萧景悦为她编织的谎言之中,一步步地落入圈套,最终家族覆灭……回想中白皙的纤指已经握成拳头,原本粉嫩的指腹已经泛白。 我一定会让萧景悦和盛宁琪付出代价,百倍奉还!! 轻轻的咚咚声从门外传来,将思绪飘远的盛宁璎猛然拉回,深呼了一口气,扬声应答:“进来。” 来人一袭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白袍束身,衬托身材愈发高挑矫健,步伐轻稳,随手合上房门,漫步走向盛宁璎。 盛宁璎坐在黑檀木凳上站起身来,转过去望向盛安玠,莞尔一笑,“哥哥。” 起身上前挽住盛安玠的手臂,“哥哥离开许久,莫不是在外头给璎儿找嫂嫂了?” 盛安玠无奈地笑笑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下盛宁璎的鼻尖,“瞧你这话说的,为兄可还想再逍遥些年头呢。”说着边让盛宁璎坐回木凳上,拿起玉梳轻轻地帮她梳理秀发,动作娴熟。 “倒是你,比为兄还先婚嫁,我家璎儿长大咯。”盛安玠调侃道,手中动作依旧轻缓。 盛宁璎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经不住打趣,反驳道,“哥哥!休要打趣璎儿,哥哥早已至婚娶年岁,亦生得一副俊皮囊,怎还不动凡心?” 盛安玠一笑置之,抬眼看向镜中的盛宁璎,温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为兄最大的心愿便是璎儿能够幸福一生,别无他求。”说罢便低头继续梳弄。 看着镜中高挑的盛安玠腰微弯低着头认真梳理,身影与前世盛宁璎出嫁三皇子时的画面重叠一处,当时的她满怀期待与欣喜,对着婚姻的憧憬,心中紧张雀跃,没有细听盛安玠一句句的叮嘱,笑嘻嘻地连声应付。 从小到大,盛安玠都十分宠爱照顾她,自娘亲仙去之后,便时常为她梳头。若遇上些什么新奇玩意儿皆会与她分享,兄妹感情甚深。常说长兄如父,盛安玠就犹如她坚实的靠山。 稳重安心,从不曾见他低落,而她唯一一次见到盛安玠落泪,便是在她出嫁之时,盛安玠背着她走向花轿,红艳的盖头清风浮动,近在咫尺的侧颜淌了几行湿润…… 想到这盛宁璎忽然鼻头泛酸,眼角微红,正在梳理发丝的盛安玠抬头看向镜子,被盛宁璎的神色吓了一跳,跨步到盛宁璎身旁蹲下,转过她的身子,看着眼眶湿润的盛宁璎,急忙问道:“璎儿,你怎么了?是哥哥弄疼你了吗?” 盛宁璎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吮了下鼻子,摇摇头道:“无事,哥哥力道轻柔,是璎儿记起了些往事,多愁善感了。” 盛安玠伸手摸了摸盛宁璎的脑袋,他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想远了,许是要嫁人了舍不得,宽慰道:“璎儿,为兄自幼与靖王熟识,他的为人我最为清楚,他甚是稳重,也不曾对何人动过情,若是要迎娶你,那必定会对你好。” 盛宁璎轻轻一笑,点点头道,“嗯,有哥哥在,璎儿不惧何事。” 次日,盛伯言派人传盛宁璎到花厅,说是有客来访,不料来人竟是靖王萧煜明。 乌黑密发上整齐束着白玉发冠,剑眉星眸,墨色绸袍绣着卷云纹,衬得身躯凛凛,俊美非常,气度愈发不凡。盛宁璎看着萧煜明微微晃神,好在没失了仪态,不卑不亢盈盈一拜,“见过靖王。” 萧煜明看着姿容绝世、举止端庄的盛宁璎,星眸微微闪动,颔首回道:“郡主。” 盛宁璎转过身子向着盛伯言和盛安玠一一行礼,“父亲。哥哥。” 两人微笑点头,“来,璎儿,来这坐下。”盛伯言示意盛宁璎坐下。 “不知靖王今日到访所谓何事?”盛伯言知道萧煜明所为何来,不过还是象征性地客套问候一声。 只见萧煜明缓缓地看向盛宁璎。 第7章 皇婶 “能够迎娶郡主,乃本王之福,皇兄已派大司仪择好黄道吉日,下月初九,本王特来相告。郡主乃华安侯之掌中明珠,本王自是不敢怠慢,婚典宴席有需要求之处本王定安排妥当。” 盛伯言双手作揖,“多谢皇上恩典,老臣铭记在心。小女确实是老臣的心尖肉,甚是疼爱,如今即将出嫁,老臣亦是万分不舍,无他求,只欲靖王善待小女,老臣感激不尽。” “此乃本王分内之事,岳父大人请放心。” 盛安玠开口道:“靖王,你我虽自幼相识,但璎儿是我妹妹,你若对她不好,我也顾不上情义了,定不轻饶。” 萧煜明嘴角微扬,“大可放心。” 这日,风和日丽。 这么多年,盛宁璎都不曾远离家人,盛伯言视若珍宝。 眼看着盛宁璎就要嫁人,不禁让盛氏父子有些依依不舍。 盛宁璎见父亲眉头紧锁,过来搀扶着父亲,莞尔一笑,“爹爹,女儿心仪靖王已久,靖王也是好男儿,一定会好好待女儿。爹爹莫要伤心,将来女儿定会时常回府看望爹爹。” 这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保护神。 上一世父亲与兄长因为她的放任和识人不明而死,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父亲和兄长受到迫害,至亲至爱的人,她要想方设法的去保护! “璎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爹爹很是欣慰。” 盛伯言看着懂事的她,隐忍着泪珠,轻轻的撩起她的落在耳旁的秀发,“璎儿聪明过人,会是一个好王妃。” “爹,这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别这么煽情嘛。再说了,璎儿要是嫁过去,靖王敢对璎儿不好,我提刀杀上靖王府。” 盛安玠素来与靖王交好,深知靖王为人,将妹子交给靖王他是一百个放心。 父兄重情,盛宁璎心中感激不尽。 他们总是这样维护她,不论她做出何种决定,一如既往袒护。 不多时。 闻人报,靖王过府。 盛伯言稳定了情绪,请下人将靖王请到正厅。 “爹爹,还是女儿跟他说吧,女儿想自己做一回主。” 时隔两日,萧煜明再次登门,盛宁璎第一反应便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此时距离初九已经不远,其中诸多事宜尚未清晰。 盛伯言见她坚定的眸子中透着几分倔强,微微颌首,放心的让她去与靖王接洽。也是为了给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时间培养感情。 盛宁璎亲自迎接萧煜明,“拜见靖王殿下。” “王妃不必多礼,今日本王过府是有些事与王妃商榷一二。”萧煜明一颦一笑恰到好处,将她搀扶起身,“皇上已经同意了你我婚事,你准备准备。” 这么快? 有三皇子萧景悦阻拦,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 盛宁璎原以为会有什么波澜,没想到这才两日萧煜明便请来了圣旨。 如此办事效率,即便是经历过沧桑的盛宁璎也大吃一惊。 盛宁璎不解的问道,“这件事德妃不曾阻拦,三皇子也这么痛快答应了?皇上可有什么条件?” 太容易得到的,她不放心! “自然有条件,皇上让我交出兵部尚书之职。”萧煜明说的云淡风轻,盛宁璎大吃一惊。 兵部尚书一品官职,这可是先帝爷赏赐给他的,为了盛宁璎,他既然这么轻易的就交付了出去! 盛宁璎温柔的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丝感激,“尚书之职多少人梦寐以求……” “是你说的,华安与幽州唇亡齿寒,不是吗?” 因为是她说的,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去吗? 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信任了她,对于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 盛宁琪斜靠在栏杆上,看着院中盛开的牡丹花,嘴角微微勾起,高傲的扬起下巴,朝着后院走去。 “三皇子殿下可来了?” 一旁的婢女急忙回应,已经通知了正在来的路上。 盛宁琪满心欢喜的等候着一场好戏就要开锣,期待着成为皇子妃的那一刻。 她就是要让萧景悦死心,就是要让萧景悦娶她! “你确定不后悔?” 萧煜明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泛起一丝柔情蜜意。 “若是后悔璎儿便不会同王爷说那些话,”盛宁璎莞尔一笑,与他并肩而行,“将来请王爷多多指教。” 只要萧煜明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便多了一层胜算,前世的仇,她必须要报,她要让那一对狗男女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萧煜明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她,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从容不迫,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这张绝美的脸,总是平静如水。 萧煜明冷峻的面孔多了一丝别样的色彩,淡然开口,“你与传闻中不同。” “传闻也只是传闻而已,王爷眼前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盛宁璎坐在了石椅,端正着身姿,“王爷请。” 相敬如宾。 萧景悦在听闻盛宁琪身子不适之后,急匆匆的赶来华安侯府,没想到刚走到后院,便看到了盛宁璎在萧煜明面前羞涩顺从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怒火,紧握双拳。 这个女人原本只对他温柔,如今却对靖王投怀送抱! 萧景悦怒不可遏,冲上前去,想要挽回,“璎儿原来你在这,璎儿你前日说身子不适,我心里挂念得紧回去以后一直放心不下,见你无碍我便放心了。” 充满磁性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大摇大摆的坐在盛宁璎的身旁,丝毫不顾虑萧煜明的感受。 这要是在以前,盛宁璎听闻如此温馨的话语,早已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此时的盛宁璎表现得十分的冷淡,脸上找不出一丝复杂。 “三皇子请自重。” 自重? 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膛,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着眼,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出自盛宁璎之口。 萧景悦直接无视一旁面若冰霜的萧煜明,握上她娇嫩的玉手,“璎儿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你不得已才会如此。你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 一口一个璎儿,叫的多么亲热。 萧煜明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下意识的眉头紧锁,“皇侄,请你注意你的言辞,还有你的行为!从今以后她是你的皇婶!” “父皇没有下旨就不算!”萧景悦难的一见的大发雷霆,朝着他一声怒吼,似乎要将心中的委屈宣泄出来,“皇叔您可不能如此,即便是你喜欢璎儿也该使用正当的手段。 璎儿你有什么苦衷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共白头同厮守。” 当初是喜欢,换来的不过是她盛家家破人亡! 盛宁璎毫不留情的甩开他的手,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王爷说的不错,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皇婶,三皇子你还是叫我皇婶为妥,切莫乱了分寸。” “景悦,难道你不是萧家子孙不成?” 若不是,他便可以拒绝。 萧景悦心口一紧,心不甘情不愿喊了一声。 “咳咳咳……” 盛宁璎顺着声音看去,嘴角微微上扬,来的可真是够巧的! 第8章 怀疑 看来盛宁琪早就已经算好了时辰,就是想要看看萧景悦见到她与靖王恩爱的样子,好断了萧景悦的痴心。 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可真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傻劲! 她还真当以为萧景悦是一块宝玉,怕她会抢走不成? “琪儿拜见靖王殿下,三皇子殿下,咳咳咳……”盛宁琪瞄了一眼一旁的盛宁璎,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视线最终落在萧景悦的身上,最是满意他一脸愤怒而又不能发泄的样子。 盛宁璎笑道,“妹妹可是感了风寒?可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这天气多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天气再怎么变化,也变不过此二人的那张冰冷无耻的脸。 他们不是想要在一起吗?盛宁璎成全他们。 “谢谢姐姐关切,琪儿无恙。”盛宁琪面带微笑,有意无意的说道,“今晨皇上才下旨赐婚,靖王殿下便过府与姐姐商榷婚事,琪儿祝福姐姐与靖王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萧景悦。 这番话,哪里是说给二人听的,分明是在提醒萧景悦。 他没戏了! 盛宁璎客气的说道,“妹妹好意姐姐心领了,妹妹与三皇子情投意合,能看到妹妹心有所属嫁得良人,姐姐心中也为你高兴。爹爹已经上奏,相信不日皇上便会有旨意赐婚你与三皇子,你可要好好的把握把握。” 萧景悦憋着一肚子气,恨不得冲上去扇盛宁琪一个巴掌。 盛宁璎找了一个借口,与萧煜明离开了。 “盛宁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的话让萧景悦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打断了,成全了萧煜明与盛宁璎。 萧景悦就要发怒,耳边却听到了她铃声一般清脆美妙的声音传来。 只听盛宁琪笑道,“你娶姐姐不过是为了盛家军权,可是殿下只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想到如今姐姐嫁给靖王,将来靖王便掌握了幽州与华安,这样一来靖王势力便会比现在还要强盛。想必皇上也会忌惮三分,由此皇上还会让靖王好过吗?” 分析的清清楚楚,让萧景悦有些震惊。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她,没想到竟然是外表小绵羊内心大灰狼。 这要不是萧景悦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敢相信盛宁琪还有这样的一面。 “到时候皇上与靖王便是死对头,为了压制靖王平衡势力,皇上会想到谁呢?”盛宁琪挽上他的手,嫣然一笑,“你娶了我,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到了那个节骨眼上皇上一定会重用你,到时候太子位便是您的。” 而她也能如愿以偿的成为太子妃。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啪啪作响。 萧景悦本就是对她有意,最是喜欢她的柔情,听闻她这么一说,脸上的怒火烟消云散,“琪儿这么说,倒是我多心了。琪儿你知道我本来就是心里只有你,也是为了咱们将来,若是我成了太子你便是我的太子妃。” 阴谋得逞之后,盛宁琪暗自窃喜。 只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而只要能够得到盛家兵权,不论是娶何人他都不介意。 前几日,因为那一颗东珠,让萧景悦对盛宁琪有了隔阂,盛宁琪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东珠是萧景悦送给她的信物,得到了那一颗东珠以后,她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只是将东珠取出来欣赏了一次,便丢失了。 巧合的是,正好落在了盛宁璎的手中。 盛宁琪愁眉苦脸,“殿下可还记得那一颗东珠的事?” “自然记得,你也太不小心了为何让她捡了去?”萧景悦搀扶着她坐了下来,语气平和,充满磁性带着温柔的嗓音让人没有丝毫的戒备心。 也正是因为他善于伪装,让当初的盛宁璎无法自拔的掉进了他的陷阱。 盛宁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紧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十分小心的,从来不敢暴露你我之间的关系,生怕给你添麻烦。 可是那一次,姐姐莫名其妙的便捡到了东珠,还有上面的字,虽然是我的字迹,但是却并非我所为,殿下,你相信我的,对吗?” 她还没愚蠢到将萧景悦的名字写在上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萧景悦的甜言蜜语早就深入她的心,让她魂牵梦绕,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信。哪怕是退到盛宁璎的身后做了一个介入者,她都无怨无悔。 二人早已密谋,稳定盛宁璎只是为了盛家军权。 “傻瓜,我自然是信你的。” 盛宁琪叹了一口气,可怜楚楚的说道,“东珠事件过后,姐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与靖王爷走的如此近,仅仅过了两日,皇上便下旨赐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琪儿愚钝,实在是想不出。” 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东珠事件过后她便开始在府里里秘密调查,越想越不对劲。 萧景悦一听她这么一说,也开始怀疑。 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仿若有人在背后秘密操控着,这一切都让盛宁琪内心里充满了怀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盛宁琪无奈的摇了摇头,“姐姐一向是无意权谋的,可是现在的姐姐让琪儿有些害怕,若是姐姐早已心仪靖王爷,这就另当别论了。” 将盛宁璎夸了一顿,又装出柔弱的样子。 萧景悦好看的眉头一皱,“若是没有证据,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皇叔是先帝爷嫡子,身份尊贵即便是我也要忌惮他几分。切莫惹了他为好,你在府上多加注意一些便是。” “好……殿下,琪儿生生世世都是你你的人,你可不能辜负了琪儿一片真心……” 没了盛宁璎,他还有什么选择。 萧景悦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逗得她笑的一脸灿烂。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只见萧景悦身边的小厮跪在他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慌忙说道,“回殿下,皇上有旨请您立即回宫。” “何事如此惊慌?” 二人正在兴头上,本想着做些什么,却被小厮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道,“宫中传出消息,太妃娘娘病重,恐,恐怕是不行了……” 第9章 太妃 萧景悦在听闻是太妃病重以后,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无动于衷。 太妃乃是靖王母后的好友,皇太后仙逝以后,靖王便由太妃抚养,当今皇帝是由皇太后抚养成人,因着皇太妃和皇太后的关系,一直以来太妃既是宫中长辈,也是皇帝最为重视的一人。所以在如今皇帝的宫中,太妃在宫中备受尊敬,享受着高规格的待遇。 自从皇太后仙逝之后,太妃在宫中地位一如皇太后。 唯有萧景悦对太妃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和常人一样敬重而已。 “殿下还是快些去吧。” 盛宁琪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却表现出深明大义的样子。 萧景悦关切的说着,“你的身子不好,好好的将歇,待你身子好了些,我便亲自过府向你爹爹提亲。” 有了萧景悦这一句肯定之后,盛宁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盛宁琪只是盛家庶女,通常这些重要的场合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萧景悦还在与她说着一些温情的话,却又无意间看到了华安侯府的几个下人朝着他们走来,行色匆匆。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临大敌? “启禀小姐,宫中传出旨意,宣召您与大小姐、靖王、三皇子一同入宫。老爷交代请您立刻入宫,不得有误。” 连她也在内? 这可是盛大的荣光,盛宁琪求之不得。 她的病瞬间就好了,急不可耐的跟随萧景悦一同启程入宫。 此时的宫中已然乱了套,皇帝心急如焚龙颜大怒,对着那些太医破口大骂,一连斩杀了两个太医。 太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口称无力回天。 太妃病重有多时,皇帝也是广招良医为太妃诊治,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直到现在病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躺在榻上那个面色煞白,虚弱到极致的太妃娘娘,鬓髪皆白一直忍着一口气不肯咽下,眼巴巴的看着门外,“靖王……煜明……” “老太妃您再等等,皇弟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 皇帝叹了一口气,站在榻前弓着身子为她掖了掖被角。 老太妃与靖王感情深厚,这些事人尽皆知。 如今靖王萧煜明手握兵权,又要迎娶盛家嫡长女,皇帝也是生怕萧煜明一怒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来,故对他也一直都是隐忍。 萧煜明一声不吭面色阴沉的坐在马车上,身旁的盛宁璎知晓他与老太妃的感情,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天命如此,非人力不可为。 盛宁璎见惯了生离死别,也害怕生离死别,可这一次她还是不假思索的跟随萧煜明一同入宫。 眼前的这个男人,紧握双手,一层水雾已然覆盖上了眸子。 他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也有七情六欲,也会伤心难受。 盛宁璎握上他颤抖的手,让他身子微微一颤,镇定了下来。 “不会有事的……” “谢……” 萧煜明没有推开她的手,此时的他也需要安慰。 或许是因为她突然的举动,让他心一暖。 众人赶到了玉德宫,刚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沉重的氛围,门外聚集了几十宫人,还有不少的妃嫔正在门外侯着。 萧煜明来不及去看他们脸上的悲容,几乎是跑着进入玉德宫门。 对于他来说,老太妃就像是他的母亲一样。 “靖王……” 老太妃一看到匆匆赶来的他,瞳孔突然放大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因为虚弱的身子无法起身。老太妃老泪纵横,朝着他伸出满是褶皱的手,“乖孩子,你可算是来了……” 没有过多的掩饰。 萧煜明跪在了她的面前,握上她的手,覆上脸颊,“老太妃对不起,煜儿来晚了……您一定不会有事的。太医,太医,快用药,将最好的药用上……” 再好的药石也无法救回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家。 “无用了,你母后在那边等着我。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老太妃轻抚着他的脸颊,怎么看也看不够。 盛宁璎来到了她的面前,请安。 老太妃上下打量着她,频频点头,“好,好,你是华安侯之女宁璎,不错。你二人好好的,只可惜我看不到你们生儿育女了……” 众人纷纷见礼,却被老太妃一一赶了出去。 单单只留下盛宁璎与靖王。 “你出去吧。” 盛宁璎刚要起身,老太妃坚持让她留下来。 “你二人将来是要做夫妻的,夫妻之间便应该风雨同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她可以听或许还能帮助到你。” 老太妃将他二人的手放在了一块,浑浊的眼中源源不断的是泪水,“这件事我藏在心里已经好多年了,不想将这个秘密带进地下。你长大了也有了能力,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盛宁琪悄悄地趴在窗口,听着他们说话。 “你母后当年走的不明不白,这一直是我心中的诟病,我希望你……” 萧煜明瞪大着眼听着这个秘密,心中多的是不可思议和惶恐。 盛宁璎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惊讶,对于这些事她在上一世都已经知道了,杀害皇后的凶手是何人,她也知晓。 “你干什么!” 趴在窗口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哆嗦。 盛宁琪猛然一转头,竟是长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心口一紧,急忙行礼,“华安侯之女盛宁琪见过长公主。” 刚才她趴在窗口偷听,已然被长公主看了去。 长公主怒喝道,“此处乃是皇宫重地,怎由你如此放肆!” “臣女并非有意……” “还敢抵赖,一个庶女胆子不小,你父亲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宫闱私密,本想着再深入听一听老太妃要给萧煜明交代什么,再在萧景悦面前讨功劳,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会被这个宫中最受宠的公主给抓个正着。 长公主怒不可遏,最是厌恶她这等偷偷摸摸的人,“太妃病重,你不去为太妃祈福,嗨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该是将你交付大理寺问罪!” “长公主这是怎么了,怎的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信步走来,脸上带着笑意。 第10章 德妃 德妃,三皇子萧景悦之母,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 自从皇后去世以后,德妃便在皇帝面前争取得到了统领六宫之权,等同于皇后。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长公主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长公主乃是皇帝之嫡公主,身份高贵。 德妃瞪了盛宁琪一眼,“你刚刚入宫怎的不知轻重,如何惹得长公主不悦?!” “臣女只是在此处等候,并无任何越礼之处,长公主大加指责,臣女不敢顶嘴……”盛宁琪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两滴眼泪划过脸颊。 娇滴滴的样子,并未赢得长公主的心软。 她趴在窗口上偷听本就是坏了规矩,不知礼数,皇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这类人,与偷鸡摸狗无异样。 这样的人,若是长年处于宫中早就体无完肤了。 “德妃娘娘,这女子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这么没规矩,若是让她一直在宫中如此,岂不是丢了皇家威仪?” 长公主的话含沙射影,一再指责她御下无方,没有尽到责任。 “宁琪已经说的明白并非偷听,长公主非要找她的麻烦难道是另有所图?!” 盛宁琪这下是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奈的下意识的寻找萧景悦的身影,希望他能够及时站出来为自己解围。 三人说话声本就大,即便是站在院子里的人不想听到也难。 萧景悦走了过来,面色不渝,“长姐这是作甚,一点小事而已,如何惹来长姐不快?长姐如此大声怒斥,又将皇家威仪置于何地?!” “景悦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一个妃嫔之子,怎可与她嫡长公主相提并论,更何况他还为了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跟她顶嘴。 长公主怒目圆睁,可憎的斜睨了盛宁琪一眼,越发的讨厌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德妃冷笑道,“长公主可真是好大的威严,本宫还在此处便如此行径,可将本宫放在眼里?公主出言自当慎重为是,一口一个不三不四!她已经解释,不过是站在此处并非偷听什么,如何便惹来公主不快?只怕是公主在向本宫暗示着什么?!” 长公主一时语塞,有些下不来台,她的确是没有什么证据。 德妃得意洋洋的看着她,高傲的扬起下巴。 眼看着长公主处于下风被人针对,场面一顿混乱。 听了墙角有一会儿的盛宁璎轻笑一声,漫步走了出来。 不用她动手,某人就忍不住作死。 盛宁璎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尴尬无语的女子,嘴角下意识的微微上扬,此人她是知道的,长公主的爽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的一幕更是让她好感大增。 这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性格大大咧咧却是一个见不惯宵小之徒的人,嫉恶如仇。 “长公主吉祥。” 长公主无意间也看到了她,面色依旧阴沉,在见到她落落大方和盛宁琪完全不同的举止之后,心下稍有安慰,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你是盛宁璎?” “臣女正是,妹妹一时冲撞了公主,在此臣女在此替她向您道歉,她一向是如此没个礼数,也是臣女管教不严所致,回去后定好生管教,还请公主息怒一二,饶了她这一次。” 为盛宁琪求情? 长公主这么聪明的一人,如何不知她这是在为了自己解围。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当然也得到了盛宁璎的回应。 二人眉眼间的往来,被德妃悉数看在眼里,对盛宁璎越发的怨恨。 前两日,德妃派人上华安侯府提亲,没想到被盛宁璎给拒绝了,颜面尽失。 如今德妃再见此一幕,心中更是不快。 “本宫与长公主说话,哪里轮的上你来插嘴!” 借着盛宁琪的事,趁机给她一些教训,简直是太不把她这一宫主位放在眼里。 两边僵持不下之时,在屋中听到自家未来王妃受欺负的萧煜明冷着脸走了出来。 “她是本王王妃,为何不可言语?” 高大的身影朝着众人走来,让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德妃急忙止住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德妃娘娘暂领后宫,并非皇后,盛家次女敢对长公主无礼,口出狂言行为龌龊,德妃娘娘视而不见,反对长公主指责,不知德妃行的是何种规矩?!” 德妃听闻他的一番话,大为不快,犟着脖子硬气道,“本宫统领后宫,这是本宫该管的,靖王无权干涉!” 萧煜明冷笑道,“是吗?用不用本王到皇上面前同你理论?这后宫何时是无视黑白的一介嫔妃便能真正做主的?” 语气平缓,却透着一股杀气。 “身为华安侯之次女,却行市井无赖之行为,华安侯难道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萧煜明一声冷喝,令周围的人无不胆战心惊,为盛宁琪捏了一把汗,“如此不懂礼数,也配得上王侯之女的称号?庶女就是庶女,果然是毫无教养!” 萧煜明冷不丁的扫了一眼众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足以令众人胆寒。 被这样指责的盛宁琪心下暗恨却无可奈何,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随后抬眸看向萧景悦的眼里却是楚楚可怜。 自己心上人这般遭人欺辱,萧景悦心里很是不快,刚要说什么,却被萧煜明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不知礼便滚回去好好的学一学,在此颠三倒四,谁给的胆子!” 萧景悦识趣的搀扶起咬着下嘴唇一脸委屈的盛宁琪,灰溜溜的离开了。 第一次,见到萧煜明发这么大火的盛宁璎,有些发愣。 前世和他交集不深,所有关于他的消息主要还是坊间传闻,这一世虽说他们二人即将成为夫妻,但也还是了解不深,平日里的靖王殿下虽不是温柔可亲,但也只是冷面,今日没准儿还是第一次? 盛宁璎觉得有些好笑,和靖王道了声谢,便被长公主挽着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萧煜明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叫人有些摸不透…… “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德妃。你可真是聪明,不过还是不要太出头的好,德妃这个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你才拒绝了她的提亲,这一次你又帮了我,她怕是已经将你记恨在心。” 盛宁璎最怕的便是他们不动手! 如果一定要经历暴风雨,她宁愿早点来。 前世的所有恩恩怨怨,这一世她必须要报,反击马上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