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礼王府,扶云阁。 烛影摇曳之中,浅唱吟哦的声音不断传出,令人脸红。 沈长歌看着榻上纠缠的那对男女,拳头瞬间攥紧,大跨步过去,掀起了锦被,凉气涌入,两人刹那间惊醒,沈长歌拽起那女人的头发就是一巴掌,双眸烧得通红。 “锦素,当日在青楼门口,是你跪求本妃为你赎身,结果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只是还没等她等到回答,就感觉一阵巨大力度将自己推开。 后脑勺撞上椅背,痛得头晕眼花。 未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 “贱妇,你不知廉耻给本王下药,若不是素儿献身为本王解药,只怕本王现在就中了你的奸计了,你竟还有脸来兴师问罪?”礼王冲着她大吼,被打扰兴致的愤怒让他表情狰狞且扭曲,“马上给本王滚出王府,本王要娶锦素为妃!” “王爷,王妃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不敢僭越啊!” 床上那女人戚戚然爬下床,抓住他的靴子,哭得一脸梨花带雨,“您和王妃娘娘成婚一年都未曾圆房,娘娘使用邪药也是情有可原,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娘娘,奴家只要做个通房陪伴王爷左右,就已心满意足了!” “素儿。”礼王弯下腰将她扶在怀中,狠戾的双眸瞬间变得温柔,“本王要了你的清白,自然会对你负责,这王妃之位,你值得。” 一个勾栏院的狐媚子竟然也能做当朝王爷的正妃,说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沈长歌很想笑,只是刚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十三岁时与他初遇,她就一见倾心,不惜以死相逼父亲替她说亲,最后才得偿所愿。 可成亲一年,他不曾碰过她半根指头,她虽心中有怨,却从未想过用那种卑劣手段,明明是那勾栏院里的狐媚子贼喊捉贼,可他却颠倒黑白,甚至对自己大打出手! 想到这里,她的泪夺眶而出,举起手中的簪子就朝着锦素刺了过去! 礼王大惊,夺过她手中簪子,朝她心口狠狠一脚踹去。 沈长歌不防,被踹出去老远,后脑勺正磕在桌角,登时鲜血直流,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礼王吓了一跳,但还是上前去,恶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贱妇,少在这里装死!” 没动静。 礼王低头一探,心里一个咯噔。 虽一息尚存,但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王爷,娘娘这是怎么了?她不会有事吧?” 娇弱的女人伏在他的胸膛,又嘤嘤哭泣起来。 礼王眼眸一沉,若是她死了,沈家一定跟他没完,到时候锦素想进门就难了。 “来人,王妃意图谋害本王,把她扔到柴房去等候发落!” 说完,礼王转头抚上身旁女人的脸颊,眼神疼惜,“素儿,若是这贱妇死了,本王就要为她守丧,一年之内不得成亲,故而只能先纳你为妾,只要她一死,本王立刻抬你为正妃!” “什么名分奴家都不在意,只要能陪在王爷左右,就是奴家最大的心愿……” “素儿,你真是乖得让人心疼……” “王爷……” 锦素眼含桃花,依偎在礼王的怀中,眼神闪过一抹冷硬的光。 …… 次日晚,柴房。 沈长歌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 伸手摸了摸,血迹已干涸。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刘嬷嬷,求求你,就让奴婢进去看一眼吧!” 刘嬷嬷守在门旁,一脸凶恶,“王妃意图谋害王爷,王爷下令将她关在柴房反省,任何人不得探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老身就只能也罚你三十大板扔到乱葬岗去!” 绿芽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嬷嬷,求求您了,王妃娘娘千金贵体,不能没人伺候,再说,娘娘爱慕王爷多年,怎可能对王爷痛下杀手,这其中必有误会!求求您,让奴婢进去问个清楚吧!”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毙!” 刘嬷嬷是礼王的奶娘,更是府里的管家,护卫不敢不听,像抓小鸡仔似的抓住了绿芽就要往回拖,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竟是柴房门开了。 “娘娘!”绿芽最先反应过来,挣脱开那两人的桎梏,就朝她冲来,“娘娘,您没事就好,真是吓死奴婢了……” 沈长歌环视四周,屏气凝神,一双杏眸冷得厉害。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神医,她正在实验室进行研究,结果刚吃了自己的新药就晕死过去,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在这儿了。 原主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不属于自己的怨恨顿时充斥了胸腔。 灵魂穿越这种事实在是不怎么科学,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就要想办法平了原主的怒气,离开这座吃人的王府,再做打算。 “王爷现在何处?” 她刚才醒来时觉得头部隐痛,就将钗环卸下,散乱着长发,衣衫虽显脏乱,脸色也很苍白,但依旧掩饰不住倾城的容貌和清冷凌人的气势。 刘嬷嬷看呆了,没想到快死的人竟然也能再活过来。 “娘娘,王爷在前厅行纳妾之礼,要将那锦素迎娶为侧妃!” 听见绿芽焦急的声音,刘嬷嬷才回过神来,想到王爷嘱咐自己的话,不禁一声冷笑,“锦素姑娘虽为侧妃,却是按正妃的仪制准备,王妃娘娘想必也看清楚了王爷的真心,那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本以为自己说完这话,沈长歌就该乖乖地回到柴房里去等候发落。 没成想,沈长歌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朝着前厅走去。 刘嬷嬷怒了,面容狰狞,“娘娘既然不知好歹,那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那几个护卫就朝着沈长歌扑了过去。 绿芽一急,张开双臂护在了她的身前,“不许你们动娘娘!” 寒光涌现,眼看就要捅向她的小腹,一柄形状怪异的刀却破空而来,正插在护卫的手腕! 第2章 财产分我一半 “啊!” 护卫下意识松手,刘嬷嬷气得眼通红,“王妃是要血洗王府吗?你们还不快将她拿下!” 沈长歌眼神闪过一丝冷光,不经意间的一抬手,银针嗖嗖,就将那几人撂翻。 虽然她也很奇怪,原主明明是将门虎女,可袖袋中为什么藏着的是银针和手术刀,但此时很明显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长歌干脆地把绿芽拽到身边,“带本妃去前厅找王爷!” 王府正厅。 礼王身穿大红喜服,正喜气洋洋地牵着绣球,掀开了那方喜帕。 喜帕下的女人一脸娇羞,白皙的脸颊浮上两团红晕,看着越发喜人。 “素儿,拜了堂,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王爷……” 锦素正要说话,门却被人一脚踢开了。 “王爷要纳妾,竟然也不通知本妃一声么?” 礼王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这女人昨日不是几乎没了鼻息么?怎么今日晚上就活过来了!? “王妃娘娘,都是素儿的错,您千万别怪王爷!” 锦素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素儿不该怕王爷因药效太猛动其根基,就一时心急帮其解药,废了娘娘的心思,请娘娘责罚!” 她若不提,旁人也不知用药的事,可她却假装无意地说了出来,众人顿时哗然。 “天啊,这礼王妃怎么能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就是啊,没想到他们成亲一年还没圆房,是不是王爷身体不行啊?” “瞎说什么?议论皇亲国戚,你要死啊!” 礼王听着这些流言,本就铁青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沈长歌,本王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女人,你做出那等卑劣下作的事,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沈长歌的心中一痛,这是原主残存的感情在作怪。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当初我父亲与你说亲时就已说好,你礼王赫连德不可纳妾,可现在你却与我身边侍女好上了。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锦素不过是个勾栏院出身的清倌,赫连德,你就不嫌恶心么?” 锦素脸色一白,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的赫连德心疼不已。 “是你这贱妇先使用媚术,竟然还敢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至极!本王羞于与你这种人同榻而眠!” “你放心,对你,我还不至于饥渴到那种程度。”沈长歌一脸不屑,“谁下了药,谁栽赃了我,谁心里清楚!你说对么,锦侧妃?” 众人哗然,都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锦素,而锦素则面色惨白,紧紧地抓住了赫连德的衣袖,“王爷,娘娘救了奴家的命,若娘娘不同意,奴家恐怕也不能嫁给王爷……” 赫连德顿时就炸了,将自己心爱的小白莲花护在身后,“你这毒妇,别以为胡乱栽赃,就能让本王回心转意,本王看着你这张脸就恶心,你根本不配为本王的王妃!” “王爷放心,我本来也不稀罕那个位置,既然你如此喜欢这朵高山白莲,那你就跟她过吧,我们和离!” 沈长歌说到这一顿,“不过按照墨国的律法,你的财产,必须分我一半!” “你做梦!”礼王连皇室礼仪都不顾了,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这女人卑鄙无耻,不要脸至极!若不是你,本王早就抱得美人归,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看来他们早就认识了,原主真是可怜,竟然被蒙骗了大半年。 沈长歌的面色越发冷了几分,“既然王爷如此执迷不悟,视国家律法如无物,那我就只能回去禀报我父亲定国公,让他在皇上和太上皇面前替你好好美言几句了。” “你!”赫连德气得直磨后槽牙,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一个不知廉耻应该被浸猪笼的女人,竟然也敢威胁他,还要他的家产! 做梦! “来人,把这扰乱本王成亲的贱妇拿下!” 赶来的刘嬷嬷听到这话差点没晕过去。 王爷娶侧妃当天,王妃大闹婚礼,王爷下令抓捕王妃,在民风保守的墨国,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要是传进太上皇耳朵里那还得了? 更何况,那条律法可是大长公主亲自制定的,大长公主在如今的墨国就是不可说的禁忌,王爷不遵哪条律法都可以因皇家身份被人原谅,唯独有关大长公主的任何事,那就是太上皇心里的逆鳞,随意触碰者必然死无全尸啊! “王爷,不可……” 刘嬷嬷刚要说话,一旁的锦素眸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狠戾,一抬手,只见一点银光闪过,刘嬷嬷顿觉心腹一阵绞痛,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痛得要命。 “咚!” 喧闹的大厅有一瞬间的死寂,然后就再度炸开了锅! “那不是礼王的奶娘吗?怎么倒下了!” “刚成婚就要死人?这婚事怕是不吉利啊!” 赫连德也乱了心神,“来人啊!快宣太医!”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侍卫们顾不得抓沈长歌了,下人们也四处奔走,却没人去管躺在地上疼的打滚的刘嬷嬷。 沈长歌狐疑地看了一眼锦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刚才明明看见锦素手中,似乎有一点寒光划过,像是银针。 可是锦素却一直低眉顺眼的陪在王爷身边,眉头紧皱,十分担心的样子。 沈长歌蹙眉,趁乱凑近了刘嬷嬷的手边,刚要搭脉,赫连德就眼眸一凛,大跨步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齿,“你要干什么?” 沈长歌面无表情,“我不过是想替嬷嬷搭脉看看她患了什么病而已。” “你还会治病?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赫连德恨不得掐死她,“给本王滚到一边去!” 太医很快就来了,药箱一放就开始诊治,半晌,才面色沉重地抬起头,“禀王爷,嬷嬷猝中天地邪恶秽污之气,绞肠痧发作,且病急凶险,臣才疏学浅,只能尽力。” “绞肠痧!?”赫连德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尽力?你说清楚,难道嬷嬷……” 太医躬身行礼,“若是大长公主还在,兴许还有办法医治,如今污秽之气已侵入脏腑,怕是回天乏术,请王爷节哀顺变!” “这……”赫连德愣住了,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太医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宣布了嬷嬷死刑? 锦素立刻举起手帕就嘤嘤哭泣起来,“嬷嬷平日里一向身体康健,只不过昨日里照顾了娘娘一晚,怎么就被污秽之气侵染,得此不治之症了呢?” 沈长歌忍不住挑眉,真是好一朵盛世小白莲,三两句就把锅扣到了自己身上。 偏偏还有傻子信了。 第3章 狮子大开口 只见那赫连德气得直跳脚,什么礼仪全不顾了,指着她的鼻子骂,“本王就知道都是你这个贱妇害的!只有你刚才碰了嬷嬷,你定是施了什么巫术,嬷嬷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要把你送进大理寺,让你受尽所有酷刑,为嬷嬷偿命!” 沈长歌冷笑,“王妃给嬷嬷偿命,也真亏得王爷能说出这话来。” “你!” 赫连德抬手要打她,只是手刚抬起来,就被沈长歌接住了。 “王爷莫急,此病虽险,但尚有法子可治。” 沈长歌说话时,就已经站到了嬷嬷身边。 她虽一身灰头土脸,狼狈至极,但依旧掩饰不住倾城出尘的容貌。 杏眸弯起,犹如星河璀璨,一瞬间让人失了心神。 赫连德呼吸一滞,但很快就怒从心来,“连太医都治不了的病,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给本王让开,若是耽误了太医诊治,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王爷,就让娘娘试试吧!”锦素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听闻大长公主,前朝神医赫连嘉月就是娘娘的祖母,娘娘一定从小熟读圣书药蛊金方,必然有办法!” 听到赫连嘉月和药蛊金方两个词的时候,赫连德眸子一滞,有些迟疑,“当真?” 沈长歌轻笑,虽然她不知道锦素说的什么大长公主和药蛊金方是什么,但是作为一名医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绞肠痧? 绞肠痧相当于西医的急性胃肠炎或肠梗阻,就是在现代也算是凶险的急病了,这个锦素竟然三两句话就把如此难题抛给了她,的确蛇蝎心肠。 不过这次,她可是算计错人了。 “本妃的确有法可治,只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长歌话音刚落,赫连德就暴跳如雷,“人命关天,你还要跟本王讲条件?沈长歌,本王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王爷不应,本妃不救就是。”沈长歌面色清冷,犹如高山白雪,“只是嬷嬷已面色青紫,四肢拘挛,王爷要是再犹豫下去,只怕她就要活活疼死了。” “你这毒妇竟然还敢威胁本王!”赫连德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沉得厉害,“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若是救活了,本王自然会答应你,若是救不活,你就等着给嬷嬷陪葬!” “王爷让开些,别挡路,绿芽,你去拿些菜油和苎麻根来。” 沈长歌无视赫连德要吃人一般的目光,走到刘嬷嬷身旁蹲下,抱着她的颈部抬起头。 很快,菜油就拿来了,沈长歌接过灌到她口中,平日里习武来的力气让嬷嬷根本挣脱不开,灌了好大一口菜油,嬷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转过头吐个不停。 沈长歌趁机抓住了她的十指,袖袋中银针探出,对着那十指就刺了下去。 顿时,恶血涌出,鲜血淋漓。 “啊!” 十指连心,刘嬷嬷疼得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锦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哀嚎,“娘娘,嬷嬷可是王爷的奶娘,您就算再怨恨娘娘怨恨奴家,也不该拿嬷嬷出气啊!您快停手吧,嬷嬷快疼死了啊!” “沈、长、歌!” 赫连德更是双眸血红,恨不得当场就叫她身首异处! 说话间,腰上软剑就已抽出,朝着沈长歌的心口刺去。 这一剑又凶又狠,若是真的刺中,她定是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横空而来,扬起宽袍长袖,竟是以柔克刚,将那剑招挡了下来。 沈长歌这才抬起头来,却只见一金线绣云纹黑袍的男人背对着她,背影高大伟岸,墨色的长发束进金冠,两指捏着赫连德那柄长剑的剑尖,一身肃杀的萧冷寒意。 “礼王既然已答应让她诊治,又为何出尔反尔?” 赫连德的脸色有些难堪,不知道当朝一品大将军叶霆为什么会替沈长歌出头。 他是太上皇的义子,从小陪在皇上身边长大,感情深厚,曾陪皇上御驾亲征,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即便是他这个王爷,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沈长歌并没有见过他,只当是个打抱不平的,怕他被自己牵连,就有意无意地往前挪了挪,挡在了他身前。 “王爷莫动怒,且看嬷嬷是否肠痛已止?” 赫连德这才收回视线,朝着刘嬷嬷走去,蹲下身,“嬷嬷可好些了?” 刘嬷嬷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感觉到腹痛有些许缓解,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缓缓点了头,“多谢王爷挂怀,老奴好多了。” 一旁的叶霆不由得微微扬起眉,他好像被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给保护了? 沈长歌却不声不响地以苎麻根蘸清菜油刮夺命穴、督脉后顶、天庭等处,又差人备好砂仁细末,喂与嬷嬷喝下,嬷嬷连连嗳气数十声后,终于彻底不痛了。 赫连德铁青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沈长歌叫人拿来了纸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他,“此后按照药方服药调养身体即可。” 赫连德冷冷地盯着她,正要接,沈长歌却又收回了手,“王爷刚才可答应的好好的,若是我救回了嬷嬷,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赫连德现在越来越后悔自己刚才没能一剑把她戳死,咬牙切齿道,“你又想怎么样?” 沈长歌这才拿出了另一张纸,“空口无凭,若你赖账了,我一介弱女子,可没办法跟你这拥兵自重的王爷拼命。” 赫连德嘴角抽了两下,“你是在侮辱本王么?” 沈长歌轻笑,“不过是讨个护身符罢了,签了这张契约与和离书,你我就此两清。” 赫连德低头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不光财产要分一半,就连以后商铺的分红都要分一半,顿时气得表情扭曲,“你这女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嬷嬷这病若想痊愈不再复发,必须再服药巩固。”沈长歌抖落着手中的纸,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家产、分红,对王爷这样财大气粗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可嬷嬷的命……” 她说到这里,适时地一顿。 那张樱桃小口说出的话越发气人,赫连德越看她那张小脸越觉得可恨,咬了咬牙,心一横,答应了下来,根本没有看见旁边的锦素极力控制之下依旧扭曲的脸。 反正不过是些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就算给她又如何,早晚有一天这全天下的财富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赫连德利落地签了字丢给沈长歌,她小心地收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可是王爷的家产,值钱的很,千万不能弄丢了。” 赫连德气得又是喉咙一滞,“和离书都讨了,你已不是本王的人,还不赶紧滚出王府!” 他本以为沈长歌会像以前那样,再死皮赖脸地求他让她留下。 然而她却只是笑眯眯地冲他摆了摆手,“王爷放心,我也不想多看您一眼。我这就打道回府,您可千万记得早点把那些地契房产都送到我府上哦。” 赫连德被她气得够呛,却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才咬着牙道,“山水有相逢,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只丧家犬离开了礼王府还能到哪儿去!” “我们定国公府的人,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青年男声远远传来,沈长歌刚回过头,就看见自家兄长沈耀灵竟然站在门口,犹如一节青松,腰中别剑,一身白衣长袍,干净利落,卓尔不群。 第4章 一句静候 当年这位原主寻死觅活非要嫁给赫连德,定国公拉不下老脸,就去和赫连德谈判,结果受了好一番屈辱,回来就跟原主吵架,要和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而那时沈耀灵还在戍守北疆,没想到再见面时,他就已经变成了这样成熟的模样。 沈长歌的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意,似乎是原主的愧疚心在作怪。 “还站着干什么?”沈耀灵气定神闲地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腕,“和离书都讨了,还不赶紧跟我回家?” 家,对于从小是孤儿的沈长歌来讲,带着一分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她点点头,正要跟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那个黑衣华服的男人。 “此番多谢大将军出手相救,改日定亲自登门道谢!”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身旁的沈耀灵脸色都变了一下。 男人却依旧淡淡地笑着,“叶霆静候沈小姐。” 静候?众人更加讶异,大将军不是一向日理万机,从不见宾客的么? “一定一定……哎!” 沈长歌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便宜哥哥拉走了。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沈耀灵脸色很难看,如同乌云压境一般。 沈长歌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帮你?” “不知道。” 沈长歌其实也很好奇,叶霆为什么会帮她,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两人相识的片段。 沈耀灵看着自家妹妹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不禁黑了脸,“以后少跟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 “哦。” 沈长歌乖巧地点头,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继续把整个礼王府掏空来平原主的怨气。 沈耀灵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又是一紧,想了想,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父亲沈康晟原本也是墨国的大将军,只是后来年纪大了,皇帝就封了他个定国公,将大将军之位给了叶霆。 但除此之外,两人的确没有任何交集,叶霆竟然会出现在婚礼上还帮了她,实在是奇怪至极。 “恭迎大小姐回府!” 刚下马车,就看见定国公府的院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大群人。 “还大小姐,分明是被王爷撵出来的破鞋!竟还让我们在这里跪着迎接,真是不要脸!” 一句小声的议论在此刻的寂静中显得十分刺耳,沈长歌忍不住眯了眯眼循声望去。 原主的父亲定国公沈康晟虽然和正室大夫人伉俪情深,但在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同样拥有一位侧室和一位妾侍。 侧室名为林惠然,是大夫人娘家庶妹,而妾侍余清漪则是沈康晟陪太上皇去江南带回来的歌女,身世不明。 此时说话那人,正是余清漪的女儿沈菁菁,她当初喜欢礼王赫连德,却因为身份连个媵妾都做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长歌成了礼王妃,心里嫉妒得几欲吐血。 沈长歌眸子一冷正要开口,沈菁菁身旁穿着十样锦齐胸襦裙外罩荼白大袖衫的女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一脸担忧的模样,“菁菁,快别说了。” 沈长歌认出了她,这是林惠然的女儿,沈心柔。 林惠然嫉妒林霜云嫡女身份,她的庶出女儿自然跟沈长歌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她又是个极会装柔弱的白莲花,此时正用绣帕抹泪道,“姐姐被王爷抛弃已经足够可怜了,你怎么能再往她心头插刀子呢?” 沈长歌作为当代直女,最讨厌的就是绿茶婊白莲花,正要开口教训,却忽然听见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让本夫人看看,是谁在欺负我的小长歌啊?” 沈长歌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道穿着月白襦裙外罩鹅黄色大袖衫的女人盈盈款款地扭着柳腰朝她走了过来,皮肤白皙,杏眸凌厉却又不失娇嗔,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被翡翠手镯衬得更加优雅高贵,不等沈长歌反应过来,就握住了她的手,“小长歌,你可算回来了。” 沈长歌嘴角抽了抽,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应该就是她的娘亲,巨贾富商林家的嫡长女,林霜云? “大夫人——” 众人顿时再次垂首,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大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很好欺负,但当年,她可是手握金枪,身披战甲,独自一人闯敌军大营亲手救了定国公沈康晟一命的当代传奇女子,堪称巾帼不让须眉,否则也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在这府中受人敬仰,屹立不倒。 林惠然和余清漪两人都快斗她一辈子了,最后却还是被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 林霜云冷冷地扫了一眼沈菁菁,“作为庶女,就应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当众议论嫡女,谁给你的狗胆?” 上过战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是那样美艳的一张脸,可是冷眸一扫,就是镇压群雄的气势。 跟她这位老娘比起来,在座各位简直就是弱不禁风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子啊。 沈菁菁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沈心柔连忙帮她说话,一张本就柔弱的脸,更加是梨花带雨,“大夫人,您就原谅菁菁吧,她毕竟年幼,口无遮拦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我们姐妹情深,她一定不是故意议论大小姐的。” “是嘛?”林霜云抿唇一笑,“不是故意议论,难道还是别人掐着她的脖子逼她不成?” 沈心柔脸颊涨红,正要解释,林霜云却不耐烦地一挥手。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就一起去祠堂罚跪到天黑见月吧。” 沈长歌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可是阴天,等看到月亮怕是费劲了。 两人更是面色惨白,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霜云将这一大家子人都扔在了脑后,拉着沈长歌就往内院走,脚下虎虎生风。 “哼,本夫人就是看不惯她们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定国公府是你的家,你又是嫡女,那就不必跟她们客气,谁敢招你,你就一银针戳过去,弄死了,为娘帮你善后!” 这一番话弄得沈长歌是又感动又无奈,毕竟前世她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母爱。 “娘亲,您放心吧,没人能欺负得了我,我只是不愿意与她们计较。” “唉。小长歌总是这么大度。”林霜云拍了拍她的手,领着她回到了她出阁前居住的素华楼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里的摆设自从你走后就没动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回头让人给你添上。” 沈长歌仔细地看了看,“没什么不一样的,娘亲费心了。” 绿芽早就被接了过来,此刻已经泡好了茶,放到了桌子上,林霜云看了她一眼,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你当初要死要活,非让你父亲为你说亲,如今却又说和离就和离,你可是认真的,想好了?” 第5章 为你做主,将她鞭杀 沈长歌对那赫连德没什么感情,遂点了点头。 林霜云这才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你当初嫁的时候,为娘就不同意,那礼王虽然是皇室血脉,但脑子糊涂得很,一点都没继承太上皇的半点优良血统,如今和离也好,为娘争取给你物色几个更好的,让你挑。” 沈长歌连忙摇头,“女儿暂时只想陪在娘亲身边。” “那怎么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用管,为娘自有安排。”林霜云上下看了她一眼,皱紧了眉头,“这礼王府是有多穷,你怎么一身衣衫褴褛,好像刚逃难回来似的?这可不行,若是让人看见,还不得笑话?走,为娘带你去置办两身衣裳,再打两套首饰去!” 说着,林霜云就要拉着她出门。 原主这副身体也是学过武的,但被看似柔弱的林霜云拉着,竟然半点动弹不得,眼看着就要被硬拽出门去,沈长歌欲哭无泪,她刚穿越来,只想安静地休息一下,好好整理思绪啊…… “大夫人……” 沈长歌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便装,脸上毫无胡须的老男人走了过来。 林霜云终于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夜鹤?怎么是你这个老匹夫?” 夜公公表情一僵,不过很快就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缓缓道,“齐太妃有请大小姐到宫中问话。” “不去!”林霜云张开双手,老母鸡似的把沈长歌护在身后,“那老女人想做什么以为本夫人不知道?她儿子理亏在先,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夜公公的表情有几分纠结,“大夫人,您不能仗着自己有军功就如此任性,这样会给定国公添麻烦的。” 林霜云冷哼,一脸不屑的模样。 沈长歌觉得好笑,就拍了拍她的手,“娘亲,您别担心,进宫一趟而已,女儿一定赶在晚饭前回来吃您亲手做的蓬糕。” 林霜云虽然还不大乐意,但到底是听了她的话,转头离去。 夜公公这才松了口气,“大小姐,马车已在门外等着,您且随老奴去吧。” 沈长歌默默地点头,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她下了车,和夜公公一起走了进去。 “太妃娘娘估计都等急了,您且进去吧,老奴就在外面候着。” 夜公公躬身,退到了一旁。 沈长歌点点头,走进了高大的殿门。 齐太妃是礼王赫连德的母妃,当年颇受太上皇的宠爱,如今太上皇退位,新帝登基,朝中局势动荡不安,各位王爷拥兵自重,外敌又时时刻刻虎视眈眈,新帝这皇位实在是坐的不怎么稳当,随时都有可能换人。 而且他尚无子嗣,若真要换人,作为太上皇宠妃之子的礼王,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之一。 和离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多少是个污点,沈长歌猜,齐太妃这次来找她,很有可能就是要反对和离。 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原主为爱成了个糊涂蛋,但她可不糊涂。 她不属于这里,更不想被卷入王室纷争,她想要的只是平安活着,然后想办法回到现代。 因此,这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各种各样的托词。 只是没想到一进内殿的场景,就把她吓了一跳。 穿着月白长裙的素锦趴在地上,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一片鲜血淋漓,气若游丝,“太妃娘娘……奴家,奴家是真心爱王爷的……求您成全……” “勾栏院的狐媚子,也敢勾引本宫的儿子!” 齐太妃端坐正中,身穿黛绿宫装,头戴宝石凤蝶金钗,金海棠珠花步摇,沉稳高贵,一双丹凤眼冷冷一扫,就是说不出来的气势凌厉,“再给我打三十鞭!” “母妃!” 赫连德大惊失色,连忙跪移挡在锦素的身前,“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您要罚就罚儿臣吧,素儿已怀了本王的孩子,您再这样打下去,必然母子俱损啊!” “什么!?” 齐太妃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纤细柔嫩的手指着他不住地颤抖,“你这逆子,真真是要气死本宫啊……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做妾侍都是勉强,有何资格怀皇室血脉!” “总之本王已立下重誓,一定会娶素儿为妻,请母妃成全!” 赫连德说着,扑通一声头磕在了地上就没起来。 沈长歌小心翼翼地缩在门口,心里有点犹豫,人家一家子正吵架呢,她这时候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还是溜吧? 她正转身想要走,齐太妃突然看见了她,眼神一亮,“长歌,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快进来,让本宫好好看看,这几天你受委屈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齐太妃虽然碍着定国公府的面子上,没有真的对她恶语相向过,但是她也并不喜欢沈长歌,没给过她好脸,此番态度逆转,必定是有事相求。 沈长歌揣着明白装糊涂,“多谢太妃挂怀,长歌很好。” 她这话音刚落,赫连德就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两面三刀的毒妇竟然还有脸说?若不是因为你,母妃怎么会惩罚素儿!你给我跪下磕头向素儿道歉,再对母妃讲明,是你不知廉耻给本王下药,并非素儿主动勾引!” “德儿!你胡说什么!” 齐太妃差点没被这个不成器的逆子给气死,往日里他一贯长袖善舞,分得清轻重主次,可是自从这锦素出现,他就跟中了邪一样,眼里只有那个该死的狐媚子! 定国公陪着太上皇打下江山,不娶沈长歌怎么获得他的支持?更何况大长公主的药蛊金方还在沈长歌手里,她之所以要他娶沈长歌,不就是为了这个? 可他现在竟然全然不顾自己苦心孤诣为他铺的路了,齐太妃真恨不得直接用鞭子把他也给抽死算了! 只可惜,她终究不舍得对自己亲儿子下死手,只能轻咳了一声,看向沈长歌,柔柔的声音中带了一分冷厉,“长歌,本宫知道,你提出和离是因为厌恶这个狐媚子,那本宫今天就替你做主,直接将她——鞭杀!” 锦素陡然抬起头来,眼神中瞬间闪过一道狠戾,指尖寒光闪闪对准了小腹,蓄势待发。 她的仇还没报,她不能死在这里! 第6章 见死不救 “母妃!”赫连德也一脸大惊失色,猛地转过头死死地冲着沈长歌一声怒吼,“你果然心思歹毒,善于挑拨离间!可你记住,素儿能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但凡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本王立即让你给她和孩子偿命!” “王爷……您别怪大小姐,本就是奴家……不配……” 锦素柳眉紧皱,小脸煞白,柔弱无骨的手,死死地攥着赫连德的衣袖,泪眼涟涟,“奴家能够陪伴在王爷身旁已是三生有幸,别无所求,只求能让这小世子平平安安降生……” “你别胡说……”赫连德急得眼底都红了,“你不会有事,我们的世子更不会!” 沈长歌觉得她好笑,嘴上说着她有多尊敬自己,可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对自己的称呼从王妃娘娘改成了大小姐。 倒是一旁的齐太妃表情有几分晦涩不明,“你怎么知道怀的是小世子?” 赫连德回过头,丹凤眼愤怒挑起,“是儿臣找太医看的,母妃难道对儿臣也不放心么!?” 齐太妃柳眉紧蹙,没有回答,将信将疑。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锦素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痛楚,紧紧捂住了肚子,精致的小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啊……好痛……王爷,奴家的肚子好痛……” “素儿,你怎么了?” 赫连德手足无措,慌乱之间,就看见锦素月白色的长裙之下,竟然涌出了鲜血,吓得呆若木鸡。 齐太妃也慌了,惊呼了一声,她刚才虽然说要鞭杀锦素,可是刚才听到锦素肚子里怀了个小世子,她就忍不住动摇了。 “我们的世子,我们的世子……”锦素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攥住了赫连德的手腕,“王爷,你救救我们的世子啊……” “叫太医!快叫太医!”齐太妃咬了咬牙,决定先保住孩子,就喊了外面的下人,下人很快就去了太医院,可是半天都没回来,眼看着锦素身下的血越出越多,脸色苍白的厉害,赫连德终于将猩红的眸子对准了身后的沈长歌。 “你是医者,既然能治绞肠痧,那对付小产应该也有办法吧?” 沈长歌心里一个咯噔,升起一阵厌恶。 她刚才明明看到锦素手中闪过了一根银针,这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沈长歌才不要多此一举,到时候再惹一身骚。 所以,面对着赫连德的逼问,沈长歌只淡淡地回答道,“这是妇科问题,民女没学过。” 赫连德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沈长歌若无其事的脸,“你说谎,药蛊金方记录着天下所有病症对应的方子,你一定有办法治,只是你怀恨在心,宁愿看着本王失去世子,也要报复!你作为医者,竟然没有半点悬壶济世之心,反倒草菅人命!简直卑劣无耻至极!” 沈长歌冷冷勾唇,“治不了就是治不了,王爷难道还想治民女的罪么?” “你别以为本王不敢!”赫连德红着眼睛咆哮,“世子要是没了,本王就让你牢底坐穿!” “德儿,住口!”齐太妃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你会轻功,比太医院那帮子人脚程快,你先送她去太医院,其他以后再说!” “谢母妃成全!” 赫连德毫不犹豫地弯腰将锦素打横抱起,即便鲜血沾染了他一身,也没有一丝的嫌弃,目光坚定地抱着她出门,路过沈长歌的身边,还不忘放狠话。 “你别以为素儿死了,本王就会看上你,告诉你,本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令人作呕的嘴脸!今日这仇,本王记下了!你最好祈祷素儿和世子平安无事,否则本王要你血债血偿!” 说完,他就高昂着头,脚步匆忙地出了门,下人们低着头有秩序地进来开始清洗内殿。 沈长歌心累,屈身行礼,“太妃娘娘,天色已晚,宫门马上就要下钥了,民女就不打扰先告退了。” “等等。” 齐太妃扶了扶有些乱掉的钗环,精致的面容也显出了几分疲态,缓步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德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女人即便怀了世子,也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就算保住了世子,大不了寻个理由将她赐死,将世子过继到你膝下,你还是王府正妃!” 沈长歌抬头看她,她的眼神无比真诚,真的好像普通人家的婆婆关心儿媳妇一样。 可是一想到她的话,沈长歌就觉得浑身发冷,再度低下了头,“王爷与锦素情投意合,又与民女有误会,恨民女入骨,民女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肖想王爷了。和离之事,就这样吧。” 齐太妃沉默了两秒,忽然笑道,“也好,你既然都这样说了,本宫也不好勉强你,算起来,你祖母还是本宫的大姑姐,大家都是亲戚。” 沈长歌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太妃娘娘体谅。” “对了,既然你要回去,就给你父亲带个话,皇上有意将你祖母追封为孝贤仁和大长公主,请国寺法师举行法事祈求她保佑墨国再无疾病灾厄,并亲自主持表示哀悼与尊重。” 齐太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只不过,法师说,到时候可能需要大长公主的遗物,才能与她的神魂通识,不知……她可曾留过什么东西给你?” 这弯转得实在太大,沈长歌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这一整出好戏,都是为了这句话。 看她没有反应,齐太妃干脆进一步试探道,“旁的也就罢了,那本药蛊金方可是药理圣书,你从小就有医学天赋,她肯定把那本书留给你了吧?” 沈长歌不知道,准确的说是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本书的只言片语。 所以她摇了摇头,“民女不知此事,家里从来没人跟民女提过。” “是吗?”齐太妃的表情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笑道,“没事,既然如此,那就代本宫问问你父亲吧,今日你也累了,本宫让夜公公送你出去。” “多谢太妃娘娘。” 说着,沈长歌就躬身行礼,转身出殿。 夜公公早已经等在了门外,一看到沈长歌出来,马上迎上去,“大小姐,您可出来了,一会儿宫门都下钥了。”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让公公等急了。”沈长歌歉意地笑笑。 夜公公刚才看见了王爷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出去,心下有数,遂道,“无妨,马车已经为您备好,老奴现在就送您回定国公府。” 沈长歌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很快就离开了。 内殿中。 齐太妃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红唇轻启,“言一。” “在。” 内殿中,闪过一道穿着夜行衣的黑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单膝跪在堂下。 “去探探那女人的虚实。” “是。” 那黑影领命而去,瞬间消失。 第7章 让我试试? 天色愈晚,皎月当空,沈长歌跟着夜公公走了很久才到宫门,然而宫门却大门紧锁,只有两个守宫门的士兵一左一右站在两边,烛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的表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夜公公小碎步凑了上去,还没等说话,那两人就斜睨了他一眼,伸手拦住,“干什么的?” “咱家是奉太妃娘娘之命,送定国公府大小姐出宫去的。”夜公公笑了笑,“能不能麻烦二位官爷行个方便,开下宫门?” “宫门是你家的,你说开就开?”左边那位守将眉毛一竖,“没有腰牌,一律不开!” “有有有!有腰牌!” 夜公公说着,就忙翻起了袖袋,可是竟然半天也没翻着东西,不禁奇怪道,“咱家的腰牌怎么不见了?明明刚才出殿门的时候还在身上啊……” 看他一副急得快掉眼泪的样子,沈长歌有点于心不忍,“公公,您别急,慢慢找,我不着急的。” “哎呦,大小姐,您可不知道,那是太妃娘娘亲赐的腰牌,要是被歹人捡走了可不得了!”夜公公皱着眉头,一脸出了大事的样子。 沈长歌忍不住笑,“这宫里守卫这么森严,简直铁桶一块,就算有歹人又如何?” 夜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了那腰牌,就可以自由出入宫中,甚至御书房,后宫和皇上寝宫!” 这么一说,沈长歌背上倒真生出几分寒意来,“那怎么办?若真是让歹人捡走去了皇上寝宫……” “那太妃娘娘可就被老奴害死了!”夜公公欲哭无泪,“大小姐,那边不远处就是闲歇殿,您可以先过去等等,老奴回去殿中一趟,兴许那腰牌被落下了没拿,但若是腰牌丢了,您可能今夜就要委屈一下在那将就一晚了。” 沈长歌点头,夜公公脚下生风般,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长歌看向那两个守将,本想跟他们搭个话,但两人如同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沈长歌就失去了兴趣,朝着闲歇殿走去。 闲歇殿是给进宫的人歇脚的地方,离宫门不远,但是要路过碧荷苑,正值夏日,蚊虫正多,但是沈长歌身边却好像绝缘了一样,一只虫子都没有,仿佛所有虫子见她都会绕道走。 这还真是有趣。 沈长歌想着,正要回头看看碧荷苑里面是什么样的,忽然就听见耳边一记凌厉的锐器破空之声,下一秒就在盈盈的月光之下,看见自己被割掉的一小缕发丝慢悠悠地飘落到了地上。 她心下一惊,黑夜中,一道黑影踏空而来。 她迅速反应过来,一记银针直射他的眼珠。 黑影手指弯曲成爪,目光迸发着杀意,招招欲取她性命。 “来人啊!有刺客!” 按理来说,这个距离,宫门的守将不会听不到,可是那两人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沈长歌气闷,她这具身体虽有武功傍身,但刚穿越过来,并不能很好地掌握,眼看着黑影手中闪出了一道匕首朝着她心口刺来,沈长歌连连向后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荷花池边上,脚下一滑,向后仰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将她揽在怀中。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 沈长歌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白袍玉冠,风流倜傥的男人,下意识地一愣,“叶霆?” 他怎么在这儿? “我觉得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身穿锦缎白袍,俊朗如玉的男人唇角轻勾,将她安稳地放在一旁,抽出软剑就与那黑影缠斗在一起,只见黑夜之中两道人影纠缠不休,一道纯白如月,一道黑如鬼魅,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好不容易,叶霆才抓住空挡,一剑刺向那黑影的胸膛。 黑影躲开得凶险,肩膀上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 他自知不敌也不恋战,向后一个闪转腾挪,消失不见。 临走之前,还发出几支毒箭,都叫叶霆躲过去了。 手下欲追,被叶霆喝止,“穷寇莫追!去通知各宫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失财物!” “是!” 偌大的皇宫,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叶霆收回剑,一身月白长袍半点血迹没沾,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在沈长歌的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吓傻了?” 沈长歌并不理男人眼神中明显的调侃,而是蹙眉问道,“你是前朝大将军,为何可以自由佩戴武器,出入皇宫?” “还挺聪明,只是还不够聪明。”叶霆勾唇,下意识地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没人告诉你,我在皇宫内院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么?” 沈长歌愣了一下,对哦,他是太上皇义子,那就相当于皇上的兄弟,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但她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听说皇上是个病秧子,可叶霆却是文武双全,皇上不防着他还让他佩戴武器自由出入,难道就不怕他哪天一时兴起,谋朝篡位自己当皇帝? 皇室纷争,向来连亲兄弟都斗得你死我活,这两位义兄弟,竟然如此兄友弟恭? 这不符合宫斗剧的设定啊! 然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声惊呼。 “天啊!柳先生!你怎么了?” 沈长歌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一穿着柳叶纹长袍,腰佩折扇的男子瘫倒在地,面无血色,嘴唇青紫,一支弩箭自他肩窝深深插进,伤口处一片紫黑,显然是淬了毒,而那箭头上也有倒刺,若是处理不慎,不仅会刮去一大块皮肉,还有可能会断其手筋,一身武功尽废! 叶霆眉头一皱,“陆青,怎么回事!” 一旁站着穿着藏青色长袍一脸严肃认真的男子语气带了几分无奈道,“刚才那刺客发出几发毒箭,您躲过去了,我们也躲过去了,但是柳先生又没躲过去……” 叶霆默默扶额,这个柳为先是他的谋士,神机妙算,足智多谋,还通晓占星与相术,但就是武功不大好,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墨国,生存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难题。尽管叶霆派了最得力的手下陆青保护他,但是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叶霆已经习惯了,挥挥手,“赶紧送太医院!” 陆青嘴角抽了抽,“怕是来不及,太医院今日休沐,只有两位太医值守,现在他们都在宫中守着陛下!” 立刻有人哭喊,“这可如何是好!再拖下去柳先生怕是要没命了!” 这个柳为先运气虽然不好,但是因为幽默风趣,所以人缘还不错,大家都不舍得他死。 沈长歌看着众人几乎哭成一片,弱弱地开口,“要不……让我试试?” 第8章 他的腰牌 叶霆下意识地看向她,眸子带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会解毒治伤?” 沈长歌眸子平静,“只当还你人情。” “这怕是不好吧?”陆青不认得沈长歌,只当她是个不自量力想要讨大将军欢心的,“姑娘别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那毒性烈,又有蛊虫作祟,稍不注意怕是连你也要送命的。” “无妨。”沈长歌擦了擦手,朝那人而去,“我身为医者,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帮我准备好止血膏、烈酒、蜡烛、金疮药还有纱布和羊肠线,我保证一会儿就让此人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陆青只能看向叶霆,征求他的意见。 叶霆的双眸如同寒潭,“把柳先生搬到亭中,方便沈小姐施救。” 陆青没想到叶霆竟然会同意,心里顿时存了几分不甘不愿,“沈小姐,人命并非草芥,不是你的玩物,还请您手下留情。” 沈长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蛊毒性烈,再有一刻钟,他便是神仙下凡都难救,你是想看你兄弟废了手足,再命丧黄泉么?” 陆青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虽不甘愿,但还是取了东西过来。 沈长歌又看了一眼叶霆,“您可以帮我按住他吗?情况紧急,没有麻沸散,一会儿可能会很痛,怕柳先生撑不住。” 叶霆默然颔首,到亭中按住了男人的肩膀。 沈长歌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抬起手,一道银针出现在她指尖。 她在男人的肩膀上探了几针,忽然双眼微眯,手干脆利落地抬起又落,那针就朝着他心口上方三寸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啊!”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老牛,痛的满头大汗! “痛——” 一声嘶哑的哀嚎,血迹涌出,染红了青色的竹叶绣纹。 陆青一个热血方刚的汉子顿时就红了眼眶,“你这毒妇,竟敢谋害柳先生!” 沈长歌理都不理他,继续用针往里探,男人顿时抽气声更大了,整张脸煞白煞白如同鬼魅,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汗珠如黄豆,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陆青虽然常嫌柳为先麻烦,但是此时看他受苦,心里反倒不好受起来,抽出剑就朝着沈长歌刺去,“毒妇!住手!” 沈长歌心中一跳,还剩几针了,她不能动,正在纠结时,叶霆忽然抬手,一道掌风凌厉,直接将暴起的陆青扫在了地上。 “大将军!”陆青一脸的不可置信,“您竟然看不出来这个毒妇是在胡乱医治吗?她根本就是拿柳先生当玩物!您怎么能纵容她罔顾人命呢!” “你为人谋士,难道不应该无条件信任主子么?说出这种背弃主子的话,我都替你羞愧。” 沈长歌面容冷冷,伸手一提,那银针就被提了出来,针尖乌青发黑,仔细看,还有一只小小的在蠕动着的黑色虫子,让人头皮发麻。 叶霆似乎并不在意陆青说了什么,眉头微蹙,紧紧盯着虫子,“这是什么?” “蛊虫。能够钻入心脏,以人血肉为食养,等成熟后就钻破心脏,人自然也会殒命。” 一旁的陆青倒吸了口凉气,看着沈长歌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并不愿意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以救柳先生。 叶霆看着沈长歌的目光则更为复杂,除了探究还有几分赞赏。 沈长歌并没理那两人,专注地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很快那虫子就痛苦的扭曲,被烧成了灰烬,柳先生脸上痛苦的表情也平复了几分。 “蛊虫已去,接下来就是放血解毒,再取箭头。”沈长歌戏谑地瞥了一眼刚才还不停叫嚣的陆青,“某些人要是看不下去,就自戳双目,别丢人了。” “你……”陆青本想说什么,但是想到她刚才的作为,又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沈长歌前世常和蛊毒打交道,取虫去毒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血流的多,看着有些吓人,柳先生苍白的脸色更加一片惨白。 接下来,就是取箭头了。 那箭头角度极为刁钻,扎在了肌腱中,旁边就是动脉、神经和手骨,稍有不慎,要么就是大出血,要么就是废了手。 饶是沈长歌这样的外科老手,都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箭头剥离。 那带着倒刺荆棘,泛着冷光的箭头取出来时,叶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长歌有些疲倦,腿发软,但是伤口没有缝合,她只能死死地强撑着。 等全部处理完,已经又过了两炷香,沈长歌最后将线割断时,险些一下瘫坐在地上,幸亏叶霆眼疾手快,将她捞到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清冷结实,带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沈长歌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撑住身体,对他展颜一笑,“多谢。” 叶霆被这明艳的笑容晃了眼睛,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沈长歌看向陆青,眸子带了几分戏谑,“接下来就是上药包扎了,那位仁兄,既然你一直对我不放心,剩下的活就由你来吧。” 陆青面色铁青,缓缓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陆某有眼不识泰山,多谢姑娘救柳先生一命,还请姑娘好人做到底,陆某感激不尽,愿余生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沈长歌一向吃软不吃硬,看见陆青服软,心里那股子气像是泄了的皮球,一双美目冷冷地盯着他,沉默无言。 “陆青和柳先生是生死之交。” 身后的男人忽然出声解释,清冷的声音如同朗月,却又带着几分热气,正好扫在她的耳尖,烫得沈长歌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来,她还半倚在叶霆的怀里呢。 不禁双颊一红,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大将军放心,为人医者,自会尽心尽力。” 说完,她迅速将柳为先的伤口包好,还打了个略有粗糙的蝴蝶结。 经过这么一番处理,柳为先也有悠悠转醒的迹象,一旁的陆青面色大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长歌倦了,挥了挥手,这些古人总是跪来跪去的也不嫌累,想她在医院里看诊的时候,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个病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还有她的老师,几十岁的人了,还坐着轮椅出诊呢。 “大小姐,宫门已下钥,要不老奴就差人安排一下,让您在这闲歇院将就一晚?” 沈长歌回过神来,看向一旁面露难色的夜公公,正要开口,一道清冽的声音却率先出声,同时将一块三寸见方,做工精良,还刻着祥云纹饰的小玉牌递到了她的面前。 第9章 他的心意 “这块腰牌同我的腰牌是子母对儿,你拿着便可自由出入宫门。” 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锦白长衣在月光下更加衬得他俊朗出尘,那手指修长纤细,指节分明,沈长歌拿过腰牌时还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冰得她忍不住一颤。 一旁的夜公公只看了一眼那腰牌,就目露震惊,“这可是当年大将军入宫时,太上皇亲赐的,这玉有灵性,夏日通体冰凉,冬日就如同小暖炉一般,是真真的好东西,且见此物者,如见大将军本人,以后若是有人想为难您,您只要拿出这玉牌与之一瞧,就能吓破那人的胆!” 沈长歌下意识地翻过那块玉牌,果然见玉牌的背面,刻了一个精巧的霆字。 “只当是还你人情。” 面前的男人轻轻勾动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我还要处理刺客之事,就不多留二位了,夜深露重,我让陆青驾马车送沈小姐回去。”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挺拔的身影如同一节青竹,旁边穿着一身青衣的陆青也脚步匆匆地过来了,双手抱拳,鄙夷的神色全无,只剩恭敬,“马车已在宫门等候,请大小姐跟属下前来。” 沈长歌下意识看了夜公公一眼,夜公公微微躬了躬身,“老奴还要回去复命,就不送大小姐了。” 沈长歌点点头,跟着离去。 夜鹤松了口气,准备回宫,却忽然收到了叶霆一记凛冽的眼神,不由得一怔,笑容带了几分尴尬,“大将军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 “公公别紧张,只是如今城中混入了众多南疆细作,宫中又频频出现刺客,希望公公回去转告太妃,她如今年岁已高,切记不要出门,免得夜路走多了,撞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叶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那眼神犹如射出阵阵冷箭,让他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其实太妃不过四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但夜公公也不敢反驳,抬头看了一眼叶霆,就迅速地低下头去,“太妃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叶霆表情冷漠,“太后身体康健,太妃还是颐养天年吧。” 夜公公咬了咬牙,将身子又弯下去了几分,“是,将军说的是,老奴一定如实转告太妃,老奴告退。” 回到宫中,夜公公将这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齐太妃,果然就看见她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尖长的指甲,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扣着扶手,眼神却始终盯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 偌大的青鸾殿空空荡荡,只有惨白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想她从前可是太上皇宠妃,呼风唤雨,谁人不巴结她? 如今新皇登基,那些人都转头去巴结那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去了,反倒她这里门庭冷落,昔日那些要踏破门槛的人全都不见了! 可那个女人的孩子,凭什么能做皇帝? “贱人!” 齐太妃一声高喝,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摔了下去,碎片正好溅在夜公公的脸颊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吓得他抖若筛糠,“娘娘息怒!” “看来本宫真是流年不利,一个老贱人夺了本该属于本宫儿子的皇位,一个小贱人死巴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放!还有个野种,竟然想护着那短命的皇帝!” 看来她必须尽快拿到圣书,否则…… 齐太妃紧紧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狭长的双眼充满寒光,“夜公公,你别忘了,那丫头还在本宫手里,三个月之内你要是拿不到圣书……” “娘娘!”夜公公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实实地一头磕在地上,“求娘娘开恩!老奴挨了一刀,不可能再有儿女,只有烟儿那丫头从小跟着老奴,愿为老奴养老送终,老奴也拿她当亲闺女看待,还请娘娘开恩啊!” “本宫自然宅心仁厚,只是那小丫头的命,不在本宫手里,而是在你自己手里!” 齐太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夜公公,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夜公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老奴知道,老奴一定为娘娘拿到圣书!” 看着夜公公磕头如捣蒜的样子,齐太妃这才满意地一笑,起身回了寝殿。 …… 宫门外。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定国公府,沈长歌睡了一觉,正迷糊着,就听见陆青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小姐,定国公府到了。” 沈长歌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理好衣裙,隔着帕子被陆青扶住下车,天已经黑了,她的便宜老娘没等在门口,而是派了之前的那个丫鬟绿芽在门口守着。 此刻一见她回来,绿芽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吓坏奴婢了!” “我没事。”沈长歌笑笑,转头看向陆青,递出了手中的玉牌,“多谢相送,这是大将军的玉牌,麻烦陆先生交还与他。” 然而陆青却摇了摇头,没收。 “这是大将军赠与姑娘的,姑娘若想还,就改日自己还吧。” 说罢,他回身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这玉牌真漂亮,大将军未免也太有心了!” 身旁的绿芽紧紧地盯着那枚玉牌,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脸艳羡,“大将军对大小姐可真好,那日婚礼上搭救不说,如今竟然还送了如此名贵的玉牌,奴婢叔父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这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若喜欢,不如送你?”沈长歌故意揶揄。 绿芽吓得连连摆手,“奴婢可不敢收!这是大将军对您的心意!” 沈长歌无奈地笑,她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被赶出王府的弃妃,叶霆却是炽手可热的当朝一品大将军,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心意呢? “走吧,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将军府很大,入门是影壁墙,墙后则是一条蜿蜒的长廊,两边还有荷花塘和母亲林霜云最喜欢的桃花和海棠,此时花开正好,随风摇曳。 “对了,大小姐……”绿芽迟疑了一下,“三小姐岁至及笄,余姨娘说,要选个黄道吉日为她举行及笄礼,现在正和老爷、二夫人以及两位小姐在正厅商量,您要过去看看吗?” 古代女子十五岁称及笄,过了及笄礼就相当于成年,可以嫁人了。 可是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是说,墨国女子是要先订婚才可以举行及笄礼的。 两人绕过长廊,沈长歌蹙眉道,“沈菁菁已经许配人家了吗?” “没呢!”绿芽环顾四周,见没人经过,才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商量的其实就是这事,余姨娘是妾侍,她肯定希望自家女儿能风风光光的嫁人,做个王孙贵胄的正室,可她不过是个私生女,王孙贵胄哪里看得上她啊!奴婢看都是白瞎功夫。” “倒也未必。”沈长歌面无表情,“反正父亲宠她,硬要给她抬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绿芽撇了撇嘴,“其实这府中的大事小事向来都是夫人说了算的,只是夫人不喜余姨娘,她的事,夫人是从来都不管的,老爷又惧内,夫人不管,他肯定也不敢管。” 沈长歌勾唇一笑,手中不自主地摩挲着那块叶霆给她的腰牌。 她可没忘记,之前她刚回府的时候,沈菁菁是怎么说她的。 “走吧,看看热闹去。” 正厅内。 偌大的饭桌上,摆满了美食珍馐,余清漪笑靥如花,起身斟酒,一点泪痣妩媚动人,“老爷,妾身久不下厨,技艺多少有些许生疏,请您担待。” “哎呀,妹妹这话说得可就太谦虚了。” 一旁穿着茜色襦裙的林惠然拿出手帕优雅地擦拭着红唇,“当年在勾栏院从小学的伺候人的手艺,怎么可能做两年夫人,就全忘了呢?” 沈长歌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第10章 谁允许你们妄议大夫人 她本来以为林惠然和余清漪是一伙的,但是现在听她这夹枪带棒的话,明显是有情况啊。 “大小姐……您怎么……”到了门口不走了啊? “嘘。”还不等绿芽说完,沈长歌就拉着她蹲了下来,“先别进去,听听里面什么情况。” 沈康晟抬眸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木门,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虾仁,放到了林惠然碗中,“我看你才是做了几年夫人,就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余清漪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正恨林惠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时候,就听见沈康晟说了这句话,心里顿时舒坦了。 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直往沈康晟的怀里靠,“老爷,是妾身的不对,您别怪林姐姐,她平日里一向喜欢提点妾身呢。” 这个贱蹄子竟然还敢告状! 林惠然气得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女儿沈心柔按住了。 “姨娘初到府中,对这大事小情不甚了解,母亲才提点一二的。”穿着鹅黄色曳地裙的沈心柔笑起来如同烛光般温婉柔和,“有时候可能语气重一些,还请姨娘多担待。” 余清漪状没告成,心里有些不爽,一旁憋了许久的沈菁菁却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冷笑着嗤道,“府中大事小情皆由大娘做主,就算提点,也应该大娘来吧。” 余清漪抓住机会,一双莹莹泛光的杏眸对上沈康晟的双眼,“对了,老爷,今天咱们可是要给菁菁商量婚事的,大夫人可是嫡母,怎么能不在场呢?” 正在低头吃饭的沈康晟手上动作忽地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瞳仁深不见底。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们妄议大夫人了?” 余清漪的脸色顿时一白,贝齿咬紧红唇。 一旁的林惠然只是心中冷笑,默默地别过了头,烦躁地揉着手中的锦帕。 这个贱蹄子还是段数低,来了两年竟然还不知道,她们两人无论怎么争风吃醋,老爷连管都不会管,可要是谁敢提及大夫人,侮辱大夫人,那就是死罪! 他不算个专一的人,可在他心中,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她们两个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不可能取代林霜云的位置。 想到这里,林惠然忍不住攥紧了锦帕,她真的很不甘心,明明琴棋书画,她都样样精通,为什么在老爷心里就比不上那个只懂舞刀弄枪的林霜云?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烛光摇曳,沈康晟差不多吃饱了,就向后靠在椅子上,就抬眸看向半掩的门,“站了半天了,进来吧!” 常年在外征战的人,声音总是带着一股不怒自威。 门外正听得聚精会神的沈长歌忍不住一愣,她好像被发现了。 算了,沈长歌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推开门。 “父亲……女儿吃过了,不怎么饿,先回屋休息了。” “等等。” 沈康晟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眼,“和离之事如今闹得风风雨雨,你不准备给为父个解释?” 沈长歌干笑两声,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解释?” “姐姐今天被太妃叫去宫中问话,不就是这件事么?怎么一下子失忆了?” 沈菁菁没好气道,“当初姐姐哭着喊着要嫁给礼王,结果现在又用那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人给撵了回来,简直把定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当初要是她嫁给礼王,如今肯定已经在王府掌握生杀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沈长歌自请和离,沈家就相当于和礼王府结了仇,她基本上是没有可能嫁到礼王府了。 都怪这个废物! 沈菁菁越想越气,抓住了余清漪的手,满脸都写着高傲,“娘亲,您快点给女儿定下婚事,到时候订婚礼上,多请些王公贵胄来,也好让姐姐再挑个夫婿。” “菁菁真是善解人意。”余清漪一身海棠红的茜罗裙,酥胸半露,巧笑倩兮地看着她,“长歌,姨娘和荣亲王的关系还不错,那人虽年过半百,又老又丑,但你都嫁过了,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也算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 沈长歌差点直接笑出声来,这她要是嫁过去了,怕是下辈子都毁了。 “父亲虽与荣亲王是同僚,但好像并无往来,姨娘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怎么认识他的?难不成,是从前勾栏院里的恩客?” 余清漪霎时脸色一白,“我是你的姨娘,你怎么说话呢!” “我是嫡女大小姐,你是养在别院里的妾。”沈长歌冷冷一笑,“你说我该怎么跟你说话?” “你……” 余清漪气得直捂胸口,“你简直是不知何为礼义廉耻!” “就是!”沈菁菁也气得拍桌,“沈长歌,你别以为嫡女身份就了不起了,当初是你求着父亲帮你说亲,结果现在你说和离就和离,这不是在打父亲的脸么?现在满城都在议论你这定国公府的残花败柳,真是丢尽了人!” 林惠然和沈心柔彼此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沈长歌平日里受尽了宠爱,嚣张跋扈,此刻受了嘲讽,肯定会直接掀桌。 他们父女关系本就不好,她越闹,沈康晟就会越讨厌她,到时候扶持自己的女儿沈心柔上位就指日可待了。 林惠然心里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表面还得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调和,“好了,长歌今日刚回来,你们就别吵了,好好坐下吃顿饭。” “是啊,姐姐。”沈心柔也懂事地举起了手中的茶杯,朝着她走了过去,“爹爹虽然不总提起你,但是他心里有你,你快敬杯茶给他,请求他的原谅,妹妹也好替姐姐求情不是?” 柔弱无骨的小手,轻捧着那白瓷的茶杯,袅袅茶香萦绕在鼻尖,是上好的碧螺春。 沈心柔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心里却在盼着她最好一气之下把杯子砸了,反正这个蠢货从前这样的事也干了不少了。 沈长歌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餐桌主位,那个一脸沧桑,严肃不苟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