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夜殇 黑色的风在空中盘旋,那个男子站在风中美的像一幅画。天启觉得那就是自己,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悲伤。 黑色的风吹起他的长袍,他扬起头眼泪无声滑落。 “哥哥。” 冰冷的长剑一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哥哥……” 他转身看到另一个男子,那个男子邪气的笑着,眼底却有一丝天真的稚气。 哥哥,哥哥,哥哥……他一遍遍的呼唤着,就像密林迷失的孩子那般慌张无措。 那一刻哥哥笑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倒在了弟弟的怀中。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非要死一个不可。”弟弟抱着哥哥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与悲伤,可他没有哭,他的嘴角有一丝诡异的笑容。鲜血在残阳余晖中放肆地嘲笑着。黑色的风久久地回旋。 “这是诅咒,我们兄弟二人必然会有一死。强者吞噬弱者完成最后的血祭。呵……”哥哥冷笑着“我做好一切,死的人却是我多么的可悲……” 弟弟眼中的不舍与悲伤一闪而过,他疯狂的笑着。 是啊!哥哥做好了所有准备只为剥夺弟弟的一切,可到头来死的确是哥哥。 多么的讽刺! 红莲静默的绽放,染血的枯叶在风中回旋。 哥哥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最后的最后,弟弟还是哭了。他抱着哥哥的尸体,黑色的眼眸渗出黑色的血液。 那一刻黑暗之瞳亮起。 死神静默着,黑暗笼罩三界。 一千年,一千年,又是一千年…… 弟弟抱着哥哥冰冷的尸体。 哥。别怕,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一千年,一千年,又是一千年……”天启凝望着无尽的虚无,神情淡漠。 这个梦境他太熟悉了。一瞬间洞穿身体的巨大疼痛,以及如潮水般永无休止的悲伤是那么的真实。 每当他从梦境中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已经湿了眼眸。 突然他好害怕,胸口开始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躁动着,仿佛要吞噬他。 他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惊奇的发现右眼的泪水像墨一样的黑。 ——黑色的眼泪。 他颤抖着手。 “姐姐……姐姐……”天启从床上跌落,好像坠入了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姐姐……姐姐……”他哭喊着,在黑暗中摸索。那种感觉好像再也见不到光,永世都会坠入黑暗之中。 “在的,在的。”一个女孩冲进房间,将天启拥入怀中。焦急地对身后的仆人说。“快去叫爹爹,小天又犯病了,快……” 跟着进来的一个下人慌忙起身离去。 夜风忽然之间吹得很大,冷冷的月光顺着窗台泻下凄凉的银光。 黑暗中姐姐没有看到弟弟留下的黑色眼泪。 “姐姐……我好害怕,好害怕,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天启在姐姐怀中颤抖着。 “不怕的,不怕的,姐姐在……” 很多年后他都记得那个晚上,姐姐抱着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可是那个怀抱究竟能陪伴他多久呢? 迟早他要明白生命只不过是一座华丽的蜃楼,轻轻地触碰便会土崩般的瓦解。 命之歧路,何去何从。 小天缩在姐姐的怀里,泪水无声滑落。 命运的双手悄然伸向姐弟二人。 夜风起,潇潇落叶飘洒下来,无尽的夜色中一切都归于沉寂。 “没有人能逃过命运,分离和死亡这才是永恒。” 窗外一个身影悄然注视着屋内的一切。他浅笑着,黑色的眸底仿佛要吞噬生命。 “你回来了,我已经等你太久了。” 冰冷的月光泻下照在男子冷峻的脸上,晶莹的泪光爬满了双颊。 右眼的泪水晶莹剔透,左眼是诡异的墨色。 那一刻他看着窗内的小小身影,眼底的绝望与欣喜一闪而过。 太久了——他已经等太久了。 “我讨厌欺骗,讨厌谎言。你欠我的迟早要一一还清,我们之间该有一个了结了。”他伸出手指在虚空的黑暗中随意一点,黑色的光芒在暗夜里涌动着,那一刻夜沉寂着。 在最深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悄然亮起。 虚妄的三界,可悲的生灵,地狱的烈火燃起之时,诸神皆亡。 我君临天下之日,我们——要有一个了结。 你准备好了吗?生还是死,死还是生?该选择了,不要在欺骗我了。 小天惊恐地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姐姐将他抱的更紧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松手小天就要走了,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林里,哭着叫她“姐姐,姐姐……” 天雪今年十一岁比小天年长四岁。从小他就粘在姐姐的身后,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 她拉着他的小手在秋意萧瑟的院子里奔跑,在大雪纷飞的早晨看雪花纷落,春天时他会摘好多好多花送给姐姐,夏天又会吵着要去城外看荷花。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 她记得那个傍晚,晚霞渲染了西边的天空,像血一样的颜色,小天站在远方抬着头凝望天空。 远远的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呼唤他,小天,小天—— 然后他茫茫然地回头,眼角挂满了泪痕。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要走的,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最后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她是那样的不舍,她是他姐姐啊! 所以她那次回家她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踏着晚霞,心事重重。 直到最近,小天病了,他夜夜失眠,在噩梦中惊醒。 看到弟弟惊恐而又害怕的表情,天雪的心也仿佛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醒来时都会叫,姐姐,姐姐—— 只有握紧姐姐的手也许他才不会害怕吧!也许只有姐姐的拥抱可以让他从噩梦中挣脱。 天雪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右眼眼角墨色的泪痕。 她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帮他擦拭眼角拍打他的背,告诉他不要怕,不要怕,姐姐在的。 只是还有多久? 命运之矛已经抛出,命运已然定盘。 分离和死亡,这才是永恒。 “姐姐,我会死的,好害怕,好害怕……”恶梦一刻也不曾离去。沉寂在黑暗中的他已经分不出现实与虚幻。天雪好不容易才将他哄入梦想,他却又陷入了恶魔的轮回。 天雪轻轻的抚摸他沉睡的脸庞,满眼的温柔。 “别怕的,姐姐在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她憔悴的面容。 她低下头很认真地亲吻小天的额头,每次他哭泣时只要姐姐亲吻他他就不在哭泣。 可是这一次他的泪水一次次爬满双颊——黑色的泪水。 天雪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泪水拭去,只是她没察觉自己的泪水早已滴落在小天的额头。 那墨色的泪水仿佛汇成了黑色的长河,她在河的这边而小天在彼岸。她,跨不过去。 也许要失去他了。 她突然好怕,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 禁闭的大门突然被寒风推开,冷风在小小的空间里回旋。 彻骨的寒意。诡异的气息一步步逼近,夜安静下来,没有了风吹草动的声音,没有了虫鸣鸟啼,就连心跳声仿佛也被无尽的夜色吸走了。 “你是谁?”天雪紧紧地抱住小天,惊恐地看着男子。 那个眼神充满了恐惧,不安。因为他看到那个男子的脚一直没有触碰到地面。他走在虚无的空气中,一步步向她走来。 很奇怪,天雪好像听到有人在暗夜里唱歌。 那个歌声好像来自地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接近深渊。又好像来自身边,很近很近的地方。 暗夜的歌声响起, 来自地狱的声音, 古老的魔咒, 死亡的印记, 千年的诅咒…… 带着日复一日的欺骗与谎言, 绝望与死亡。 第2章:血灵 男子伸出手掌在虚无的空中一挥,天雪的意识瞬间化为了虚无。那种灵魂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在一瞬间离她而去。 “命运来了,我把你的命运带回来了。”男子看着天启,缓缓接近。 只一步他就要接近命运的终端了,他便可以掌控命运,安排生死。 “命运这种东西是看不到的。”另一个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 “凌云?”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玄虚子,你应该等我很久了吧?” “是啊……他的命运即是你的命运,找到他亦是找到了你。” “我和他的命运一直交织在一起,该有个了结了。”凌云幽幽地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内心。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天启身上,眼底神色复杂。 “谁都逃脱不了,那一天快要来临了——审判之日。”玄虚子说。 “这一次没有人能左右我的选择,哪怕面对的是整个三界。”凌云抬起头看着前方,眼底的怒火燃烧着,仿佛要吞噬生命。左眼眼眸化为纯粹的黑色——黑暗之眸,亮起。 “看来,今天我不能带他走了。”玄虚子转过身看着凌云。“选择吗?这一次,选择权在谁手中?” “是我吧!”凌云突然笑了,只是泪水很快漫了上来,左眼的黑色,右眼晶莹剔透。像一个恶魔,又像一个发疯的孩子。“上一次是他,这一次该我了。” “多么的可悲。”玄虚子哀叹着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中。“生命是一场轮回,永远没有尽头。” 生命是一场轮回,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在这场轮回中待太久了,久到心都开始麻木了,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厌倦了,所以,该了结了。 “不——这个一千年,该了结了。这一次,是要死的。”他绝望的地闭上眼睛。“是要死的,连同灵魂一起毁灭掉。这个三界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次选择,将是——永恒! 该走的终将离去,难以割舍的终将割舍。 这个千年,是——永绝! “开心吗?我们的命运终将走到尽头了,这一次结局是我安排的呢。”凌云低下身子抚摸着小天的面庞,那样子又爱怜有发狠。“不要怕,很快就会结束的——好好的活着,静候审判之日的到来吧!那一刻君临天下,终结一切。” 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天启的额头烙下吻痕,恶魔的印记,命运的烙痕。 梦——冗长的梦。 天雪陷进了无尽的虚无之中,在浩瀚无垠的空间里奔跑,始终找不到出口。 那个歌声一直在耳边萦绕。 天的天边 朝花开颜 一手折花 一面笑脸 分离相聚 一念之间 欺骗欺骗 一去千年 …… “欺骗欺骗,一去千年……”天雪茫然地张口,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好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了。像一只疯狗追咬多时,如今它追上来了。 “姐姐……姐姐……” 她从惊慌中艰难的睁开眼,然后看到了小天疲惫的笑容,却像三月的春风那样温暖和煦。 “小……天……”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爹爹娘亲都担心死你了。”小天拥进姐姐的怀抱。 “三天了吗?”好奇怪,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只是那个男子悬浮在空中的画面是如此清晰,耳边的歌声萦绕不息,竟让她分不出虚实。 “姐姐。”小天突然叫她,抬起头很认真得看着他。“姐姐,如果有一天小天不在了,姐姐会哭吗?” 天雪猛然一愣,开始了吗,命运之盘? “傻孩子,说什么。姐姐不会让小天离开的。”她笑着说,伸手抚摸着小天的脸庞,那么近,那么远。明明伸手就可以触摸,却感觉是那么远,也许这就是咫尺天涯。 很多东西都不是永恒的,幸福,快乐亦是如此。 安逸的生活构成牢笼,困住了本该掌控生杀的恶魔,只是牢笼迟早会被打破。分离和死亡,那才是永恒。 小天的眼底失落着,那一丝惶恐暴露无遗。 他还只是个孩子,却有着厌倦人间生死的沧桑神色。每当他露出那种看破生死的沧桑神情时,天雪都好怕。 “姐姐……”他把姐姐抱得更紧了,然后泪水爬满了双颊。“我不想离开姐姐,可是我感觉自己快要走了。一直有个声音呼唤着我,它呼唤我去远方。可是我不想离开姐姐。” “不会的,不会让小天离开的。姐姐一直在的。” 清远呆呆的注视着手中的,那是一片巴掌大小的鳞片,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温和而又强大。清远只是轻轻触碰便感到巨大灵力的涌动,好似有生命一般。从得到它之后清远的灵脉就开始躁动不安。他好像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一个呻吟,犹如恶魔,却令人神往。 他记得师祖讲过的古书,他也知道眼前的东西是邪物,历史的尘埃中有太多前车可鉴。此妖物并非凡物,千年来多次沉浮人间,每一次势必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此等妖物一定要速速送到剑宗交于师祖永世封印。 想到这里清远更加坚定了决心,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他轻轻捂住胸口,白色的道衣早已染成了血色。自从他得到已经有二天了,不知经受了多少妖魔的袭击了,本不该出现在中原地区的妖族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饿狼一群一群的扑来。 信鸽也许该到师傅手里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派援兵来接应一下。清远暗自哭笑,曾幻想过自己战死在除魔斩妖的战场上,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自己才十八岁而已,这么就死了会不会太可惜了。 寒风吹打着木窗,慌不择路的他躲在了荒郊野外的这间破木屋里。他嗅到了死神的气息,那么近,那么触手可及。不可抗拒。 他并不恐惧什么,剑宗的弟子生来就是为除魔而战的,最好的归宿当然也是除魔而死。这是每一个剑宗弟子无法逃脱的宿命,只不过他的提前到来了而已。 来了—— 寒风吹破了木窗,昏暗的房间彻底失去了光明。死神应该讨厌光吧,所以狩猎时都是等你吹灭蜡烛,可今天未免心急了些吧。 清远自顾自的笑着,想到自己也许就要和死神面对面拥抱了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数道黑影袭来,黑夜中清远看到了它们猩红的双眼。 清远跃起,腰间长剑挥起,体内灵力涌动一道血影划过。 双方同时落地。七个黑影,将他团团围住。腥红色的眼眸应该是魔界的人。 果然是妖物,连魔界的人都为之争夺。 刚才的那一击显然没有伤到敌人,看来对手不是普通的杂碎了。清远快速的分析对手,手中的长剑被他紧握着,黑影在狭小的房间里快速移动着。他们并不着急进攻,就像是狩猎的狼群,他们围攻对手却不出全力,他们各有分工,有的佯攻,有的挑逗,有的防御,还有的观察,直到发现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黑暗中的黑影快速移动着,时不时发来试探性的攻击,清远谨慎的防守。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手,如果不能一击必杀自己就会被杀死。清远不喜欢狩猎游戏,因为输的一方是要死的,很难有人能够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再强的人早晚都会从权利的顶峰跌落,而失败……一次就够了,因为在这场游戏中失败等同于死亡。 清远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第二把剑,他要赌。是啊!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一场输赢,可总有些人会身不由己,就好比现在的清远。 他赌,他赌自己够快。 碰—— 利剑刺入身体击穿骨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瞬间,清远便贯穿了一个黑影的身体,鲜血还未来的及喷涌,第二个黑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挥爪来袭。 它太快了,快到令清远有些吃惊。不过清远终于看清了敌人的面容,青面獠牙,额头有着紫红色的印记。 第3章:晨风 ——青魔兽。他们身手敏捷,力量强大,是魔界士兵的先锋,即使面对的是剑宗弟子也能够以一敌十。 看来清远今天运气不好啊! 第二把剑从第二个黑影的下巴刺入,贯穿了他的头颅。 青魔兽还没有时间感慨,这个人类竟然比它还要快,就已经死在他的剑下。接住另外五个黑影同时靠近。第一把剑抽出,挥剑,黑影巧妙躲开,另一个黑影迅速从清远攻击的空隙袭来,清远另一把剑还插在那个黑影的头颅中无法抽离,黑影一瞬间就靠到了致命的距离,这时清远弃剑了。一把短匕从袖间抽出猛然一挥,袭上来的黑影应声倒地。 可背后的空挡还是被袭击了,清风险险地躲过了致命伤害,以至于没有被直接贯穿身体。而在躲闪的那一刻,匕首已准确无误的从手中飞出,刺穿了妖魔的心脏。 一比三,清远笑了。看来上天还是舍不得他死呀。当他杀掉最后一个黑影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此时血灵在他怀中微微一闪。 一刀血影,清远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膛,一直利爪从背后刺穿了他。 第八只,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到?鲜血开始从胸口喷涌而出,自己要死了吗? 很奇怪,清远没有巨大的悲伤与不甘,原来离死亡那么近时是那么轻松,世界仿佛离自己远去。 就像一片枯叶独自飘落在秋季的萧瑟黄昏,枯萎,凋零,死去。 原来死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只是很陌生罢了。 黑暗中的小木屋里,血色摇曳。清远孤单的站立着,黑色的眸底渐渐涣散,他仿佛去了远方。 “清远······清远······。” 谁,是谁在呼唤我。 清远缓缓睁开眼睛,很奇怪,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树木,灰色的屋檐,甚至是灰色的人。 好熟悉的地方——剑宗! 那是——自己,确切的说是儿时的自己。 清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清远,清远,你没事吧?”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趴在他身上哭着。 “没事,我休息两天就好了。”清远的声音很微弱。 “怎么会没事,挨了这么多板子,怎么会没事。”女孩哭的更凶了。 清远惊讶的看着儿时的自己,他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可他们好像都看不到他。 “都怪我要什么风筝,婉儿最坏了,都怪婉儿。” “不怪婉儿······我真的没事,真的。” 清远知道那次的,那时他才八岁为了给师妹拿风筝进了剑宗禁地被打了一百板子在床上昏了三天三夜,婉儿也在他床边哭了三天三夜。 清远穿梭于自己的记忆之中好像做梦一样,却又那样的清晰。 从记事起的一直到现在,每一幕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像一个旁观人一样看着一切却又无法涉足。 突然,清远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 他——被困在这里了,被困在自己的回忆里了。这里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可他是无限循环的,如果出不去那么他就要困死在这里。 就像是在做一场梦,只是这场梦是没有尽头的,抑或说,它的尽头是——死亡。 这是一种强大的幻术,释术者窥探中术者的内心,将他困在虚无的幻境中,然后将其杀死。 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梦境有多可怕,而是梦境外的本体是昏迷着的,也是最容易受伤的。 “喂喂喂······醒一醒。”粗鲁的扇在清远脸上,寂静的小屋内啪啪作响。 “我······怎么了。”清远缓缓地睁开双眼,很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眼前的少年很英俊,漆黑的夜眸,明亮的眸底,清远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他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可当他仔细看的时候却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仿佛笼罩着淡淡的阴影。少年总是浅浅的笑着,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血灵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血一样的颜色映在少年脸上,少年的笑容显得诡异至极。 脚下是七具尸体,眼前是少年纯洁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可思议。 清远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利剑出鞘,一瞬间杀气弥漫。“喂喂喂,拜托,我刚刚救了你,你却把我当成妖魔。”利剑架在脖子上后,急忙举手投降,并表示自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不要杀我啊。 “我可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把你扇醒,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就算不给我几个赏钱也不能杀我呀。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救你的动机不是很纯洁,我是想着让你报答报答我。可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清远的脸还在隐隐作痛,而且左右明显不对称了。看来眼前的小子的确使了不小的劲。 只是清远依旧没有把剑收起来。明明出现了第八只妖魔,看现在房间里除了自己和这个少年没有一丝其他的气息。妖魔善于变化,蛊惑人心,身为剑宗弟子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等一下——清远好像想起来什么。 最后一只妖魔明明刺穿了他的胸口,而他身上出来一些小伤之外并没有那致命的一击。 难道—— 幻觉! 从最后一个尸体倒下时他就中了幻觉,困在了虚无之中。 “我一进屋就看到地上几具尸体,长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吓死我了。然后就看到你傻不拉几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中了邪似的,然后好心叫醒你,你你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冤,用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清远。 看来确实是眼前的少年把自己从幻觉中救了出来。 清远收起宝剑,致歉道:“多有得罪,还请阁下海涵。” 少年见利刃收起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说,好说。我也不是什么贪财之徒虽说救人性命得人回报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你不想给我也就不要了。如果非要给的话别一下掏出万八千两银子,我不要——那么多。给个一二百两就可以了。要是没那么多先给个几两也行,打张欠条先欠着日后在还也不迟啊,你说对吧。” “我没钱。” 少年“······” “不过……”清远掏出一块玉佩,“这是我上次降魔之时当地贵族所赠不知值多少钱,你若不嫌弃便把它相赠于你。” “好说,好说······”少年屁颠屁颠地接过玉佩。 “少侠为何一人深夜至此。”清远还是很疑惑。 “废话,这是我家,我回我家想什么时候会就什么时候会。不过今天还真是不想回来啊。新来的小红真的是美如天仙······”少年的眼中流露出流连忘返的神色。 清远看着他淫荡的表情大概猜到他为何深夜才归家了。 唉,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倒是你,为毛在我家,还……”很是厌恶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是你拜访我,送的礼物?” “少侠告辞。”清远也不在理睬他转身就要离去,还特地善意的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少侠也早些离去吧。” “你先走吧。我在等人。”擦肩的一瞬间,少年微微皱眉,凌烈的杀气一闪而过。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静默着。 “少侠——。”清远很吃惊地止住了脚步,好强的杀气,一瞬间的窒息却掩盖不住他的光芒。 此刻的少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他们背对而立,房间里的气氛诡异至极。 那股杀气并不是来自少年,而是——屋内狭小空间的一角。 “你该走了。”少年幽幽地说。“这是一场不属于你的战斗。” 清远清晰地觉察到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注视着一切。 “少侠保重。”清远离去了。少侠说的对,这场战斗不属于他。也许只一步他便涉足了那未知的死亡之地。 就在他踏出房间的一瞬间,黑暗笼罩整个房屋,一团团黑气扑面而来。 死亡的气息,黑暗的力量。 第4章:暗棋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呢?”晨风幽幽地说道。此刻的他将右手持在腰间,宝剑尚未出鞘森然的剑气却已充斥着整个房间。他冷冷地注视着黑暗,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伴着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出。那是一个梦一般的男子,高大挺拔的身材被黑色的气流笼罩,似笑非笑的眼睛透露出诡异的寒光,乌发无风而起飘荡在脑后。 “怕,怎么不怕。”晨风苦笑着。“不过我相信前辈是不屑与我一个无名小辈动手的。” “在下晨风,拜见梦魔前辈。”晨风作揖,微微欠身,周身戾气却丝毫未减。梦魔是魔界六魔之一,面对这样的可怕敌人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晨风?”黑暗中的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你是九龙的学生?” “正是,没想到前辈竟认识我家老师。”晨风浅笑着,一双桃花眼和深夜的星空一样深邃,神秘。“想必 ……你也知道夜修了?”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黑暗中的男子似乎有了怒意,不过这也印证了晨风的猜想,梦魔一定和夜修有所瓜葛。 “晚辈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夜修我迟早要手刃了他,和他有关联的一切,龙族也一定会肃清。”晨风咬牙切齿地说,他对夜修的恨意一瞬间暴露无遗。 男子似乎也被震慑了,久久的沉默着。只不过不是因为晨风,而是因为他听到了——龙族。 如果他现在动手杀了晨风就是与龙族为敌,他已经逃避太久了。从他背叛魔界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没有光,只有恐惧与无穷尽的黑暗笼罩着他。他不想再于龙族那帮怪物为敌。 “虚妄的生灵,他要回来了,带着地狱的怒火与愤怒来焚烧三界。无论是神,还是魔,都要在他的怒火中化为灰烬。届时,我就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哈哈哈……” “疯子。”晨风不屑地笑着,猛然转身燃烧的黑色宝剑划向身后。浓重的黑色气流瞬间涣散。 梦魔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 晨风将黑炎收起,推门而出,一步步走进幽暗的密林深处。走在荒凉的小路上,脚下的黄叶静静地沙沙作响。   “若离,你来了。”   冷月无声泻下凄寒银光,像水一样冰冷映在晨风的脸上。   一个男子从他身后走出,一袭白衣,一把折扇,和一张俊秀的面庞。这是很多人对若离的第一印象。一个白纸一样的男子,站在月光下宛如谪仙下凡。而晨风则是那种给人威压的男子,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眺望远方仿佛世界都在他的眼底。   “是梦魔吗?”若离问道。   晨风点头,长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这时若离才发现晨风紧皱的眉头。   “看来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若离笑着手中折扇轻摇,“能让你皱眉说明事情已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了,对吧?”   “有些无关紧要的人已经加入这场游戏,可这绝不是偶然。若离,也许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能感觉到的,有人强行介入了我们的战场。”  “你有没有听说过梦魔的传说。”若离问道,晨风轻轻摇头。 “我只知他背叛了魔界,数千年被魔界追杀。” “那他为什么背叛了魔界?”若离轻轻摇了摇扇子自顾自地说道。 梦魔的事迹已经太久远了,很多人只是通过零星的传说得以了解他们。晨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背叛了魔界,也无心去思考。只是比较在意他说的那句话。“虚妄的生灵,他要回来了,带着地狱的怒火与愤怒来焚烧三界。无论是神,还是魔,都要在他的怒火中化为灰烬。届时,我就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 也许真的有什么秘密已经被历史所掩埋了吧! “晨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收回血灵,可你为何将他交于剑宗?你知道的血灵对我们也很重要即使我们的目的不是他。”   晨风背过身久久地沉默着,银色的月光下,夜——静的可怕。   “若离,你知道吗?海底深渊有一种凶猛的鱼类,额前有一个发光部位,在万里深渊中无知的猎物会寻光而且,自取灭亡。你愿意做光呢,还是躲在光后面的鱼。”   “你是说……”若离开始明白,会心一笑。   “既然敌人躲在暗处,那我们也躲在暗处……”   “既如此我们便将血灵寄于剑宗,老爷子倒是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他要你找一个人,这个人是……”   “且慢……”晨风打断若离“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安静!   若离才发觉这个树林确实太安静了。正值夏秋之交,深夜的虫鸣,鸟栖,兽行不可能没有一丝动静。可是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外若离听不到任何声音。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想到——死亡。   杀气! 若离猛然回头,此刻手中折扇合起俨然成了一件杀人利器。而晨风依旧面向前方,他微微眯起眼睛对身后的杀气好像浑然不知。   月光下一个男子单脚立在树梢,手上的钢爪映着淡淡的月光杀气森然。月光下的男子犹如恶鬼罗刹,手臂脸上乃至身上的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刻满了毒蛇蜈蚣之类的刺青。冷色的竖孔像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谁?”若离问道。   夜不在寂静,只有月光依旧凄凉。   “看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男子夸张的笑着,脸上的刺青显得恐怖狰狞。“只是晨风,好久不见了,很高兴你还活着。”   “五毒,好久不见。”晨风淡淡地说。   “你早就发现我在这里,所以你才特地说明血灵不在你的手中,你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五毒冷笑着,冰冷的竖瞳让若离很是不舒服。   “否则呢?我如果不说我们现在应该有人死了吧。只是不知道是你还是我。”   “哈哈哈哈……”五毒笑的更猖狂了,“如果你不说你已经死了,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是不是和我要找的人是同一个呢?哈哈哈哈……”   晨风眯起的双眸缓缓睁开,他……也在找人,同一个人吗?   命运的交织吗?   晨风心底开始不安,有什么东西浮在黑暗中,可他却抓不住。   仿佛有人在他身后指挥着一切,命运的丝线缠绕着每个人,每个人都是傀儡。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开始有些忘记了。   也许!   他要回来了吧! 那个男人——   “晨风,后会有期了,我很期待下次与你相见时,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钢爪快。哈哈哈哈……”伴随着笑声,五毒消失在月光下。   晨风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神情恍惚“我也很期待——他的到来。”   月色更加寂寥,晨风缓缓看向若离。   “若离,说吧!”   …… 清远在暗夜里飞速的穿行,染血的白衣在夜风中飞舞,额前的冷汗暴露了他的慌张与不安。  是的,他在害怕,近乎绝望的害怕。  巨大的威压紧紧的跟随,他知道今夜自己将难逃一死。他不怕死,常与妖魔打交道的人哪一个不是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可他不甘,这样就死了会不会太遗憾了。明明还有事情没来的及去做,要一生遗憾了吗?  他的手不经意间捂到胸口,那里有一块玉镯,本来是想这次回去后交给她的,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因为他要死了,多么的可悲!明明还有好多话没说出口。  就在他离开小屋不久,数十道黑影紧随其后,带着赤裸的杀意一步步向他接近。 他不敢停下来,死神在身后追捕,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清远突然停下了,因为——背后的威压突然消失了。可他更加绝望了,一个男子站在前方,月光下的面孔模糊不清。  男子一身黑袍,长发在月夜下无风而起,他的目光停留清远的身上。  很奇怪!清远似乎感到了一股悲伤,似潮水般汹涌袭来。  男子缓缓抬眸,眼底的巨大悲伤压抑的清远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淹没小小的帆船一样,清远被那巨大的悲伤淹没了。  “你是谁?”清远警惕的问道。  “我不是来找你的,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男子回答,语气似寒潭般冰冷刺骨。  第5章:星魂 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背后涌来,停留在了清远十丈之处。 清远这才发觉眼前的男子身上竟没有一丝杀气,与刚才背后传来的巨大威压根本就不是一人所为。 夜幕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东西,他不知道。一场巨大的棋盘已经开局,棋手轻捻棋子将其放在战场上,接下来是棋子的厮杀。 清远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所有人都会死吧!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你见过这个人吗?”男子取出一副画展开。  是他!  竟然是——少侠!  “看你的表现,是见过了。”男子说。 清远没有说话,背后的黑衣人突然冲了过来,同时快速移动的还有面前的男子,清远的剑只拔出了一半—— 所有黑衣人都死了,甚至没有机会拔剑。 当男子闪电般的身影从清远身旁划过的时候,清远惊呆了。  好快! 清远不得不感叹,如果男子想杀他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会——不知道自己如何死的。  他根本没有看清男子的出手,只知道身后的黑衣人在一瞬间被杀光。 只是刚刚他看到了男子的面容,男子竟和茅屋里的少侠长的如此相似,只不过相比少侠,男子身上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清远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深邃的,哀伤的。而少侠则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难道——两人是兄弟。  清远不敢多想,他已经很疲惫了,如果再不回到剑宗他可能真的要死在妖魔的利爪之下了。那枚玉镯多想亲自交给她呀……  男子站在月光下,脚下尸骨成山。他缓缓将剑划入剑鞘,一步步走远了。 不远处两个人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五毒已经和晨风遭遇了,拒五毒所报血灵确实在这个男人身上,就这样让他走了?”秋有些不甘心,血灵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玉如意却阻止他前去抢夺。 不过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触目惊心,只一剑杀掉了他几十号人,而且全都是一剑封喉。眼前的人不由得让人恐惧。 “星魂也来了,看来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玉如意自顾自的说道  “那个人是星魂?”  “是的。”玉如意点点头“最近主人似乎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应该不止是血灵吧?”  “玉如意,我们最好不要随意猜测主人的想法。”秋的语气突然冰冷下来,眼中流露出崇高的敬意与——畏惧。  “是我失言。但是我有预感……主人,也许就要来了。你看……”秋指了指清远刚刚离去的地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该来的人都到齐了,连他也露面了。” 玉如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身影缓缓的走进倒在地上的数十具尸体。 梦魔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数十具尸体。一剑封喉,所有人的伤口一模一样,连位置都分毫不差。而且所有人的手都按在剑柄上,剑却丝毫没有拔出的迹象。看来是敌人太快,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梦魔想象着那个画面,所有人一起涌来上去,在刚起步的一瞬间甚至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剑刃已经划破了喉咙,然后一起倒地。 梦魔冷笑着。可怜,这些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嗖嗖嗖—— 七八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围来。 “哦……有意思。我正好好奇你们是谁的人,偏偏送上门来。”梦魔笑着,随手一挥黑色的光芒化为利剑将正欲扑上来的黑衣人死死地订在地上,树上,岩石上。 他朝一个钉在树上的黑衣人缓缓走着,古老的咒语在口中响起。 “黑夜——梦魇。” 那一刻黑暗弥漫,黑色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笼罩,然后慢慢爬向黑衣人将他完全笼罩。只是奇怪的是,黑衣人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难道—— “原来是一群行尸走肉,竟然都没有完整的灵魂。”梦魔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狰狞,像地狱的恶鬼般的恐怖。 嘭—— 所有黑衣人瞬间爆炸,就像是摔烂的西瓜,七零八落。 “哈哈哈哈……”他疯狂地笑着,可他眼底有一团雾气越聚越浓。 噬人魂魄。 有些人会将灵魂卖给魔鬼以换得力量,或者达成心愿。只是灵魂换尽之时,他也就失去了自由,永远成为魔鬼的奴仆。 是魔界的人吗? 可他不明白,除了他谁还会在人间徘徊。 “他又是谁?”秋问道。 “魔界的人。”玉如意幽幽地说。“一场棋局的开端总要用棋子来铺垫。棋子登场了,这场棋局就可以下了。” “棋子,下棋?” “秋,也许你我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总一天会失去原有的价值。然后——被抛弃。” 秋看到玉如意黯淡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命运的轮转。 这一千年,将是永绝。 “还没有消息吗?”清风叹息着,苍老的面容徒填了几分憔悴。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有两个孤单的背影,伶仃的站立着,在烛火的映衬下,影子都格外的寂寞。 “自从那封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消息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乔飞身材魁梧站在清风道长身旁和他瘦瘦而又苍老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乔飞站在清风道长身旁总是弓着身子,不过看起来还是清风道长矮一点。 “血灵真的出现了吗?”清风道长又问道,眼底是一层散不尽的雾气。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掀开,更可悲的是也许这一次拉开序幕的是他剑宗的弟子。 “应该不会错。” “那个东西转移了吗?” “已经封印在禁水池内。” “那就好……那就好……” 清风凝视着殿外浓重的夜色,若有所思。 今天的夜色是不是太浓了点?让人不安。 冷风从殿外吹来扬起清风染雪的须发,冷,彻骨的寒意。 “乔飞。” “在的,师傅。” “你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清风道长衣袖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夜色被劈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仓慢逃窜。 清风一跃而起追了上去,矫健的身姿不输于任何年轻人。 乔飞这才发觉原来有什么东西一直藏在夜色中偷偷看着这的一切。 暗夜无声无息,浓重的夜色中一个身影快速前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年过百岁的白发老者会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前行。冰冷的夜风吹起他的白丝,拂到脑后。剑宗的所有人都知道清风道长的实力非同一般,只是平时略加指点一二都会使众弟子获益匪浅。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出手。 清风道长突然停了,不是因为敌人消失了,相反敌人已经很近,近在咫尺只差一点点就追到了。可他还是停下来了,停在黑暗中任冷风吹打。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已经太久了,久到回忆都褪色了,久到他都成了一个老头子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也许是他没变吧,依旧和以前一样年轻英俊,原来苍老的只有自己。 “别追了清风,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黑暗中一个男子缓步走来,冷风在两人中间久久的回旋卷起落叶,勾起回忆。 “一百年了吧?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啊,晨风……” 第6章:活着走下去 “是啊,我也没想到,已经一百年了吧——你还活着。” “呵呵,”元华苦笑着,“虽然活着可离死也不远了。我是人类,和你们不同看我的样子老的都要入土了。” “岁月不饶人啊。”男子感慨着,“这也是我不愿同人类交朋友的原因,很久很久,我还活着可他们却都死了,一个接一个的……元华,看到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没想到我一届凡夫却能被你称作朋友,唉……你找我不会就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吧?说吧,如果可以帮助我会尽力的。 “元华,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你的私生子?” “呵呵……”晨风也笑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种玩笑真是老顽童。” 哈哈哈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元华又道,“找一个人对你们道虚来说应该并不难吧,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帮忙。”晨风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那个孩子落入道虚之手。我还会在为道虚找寻那个孩子的所以求你们尽快。” “那个孩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知道,可他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至少对于某些父母来说是不可替代的。也可能是玲儿拼了性命要保护的。” “你还是那么有情有义啊。好,我会帮你的。” “多谢了,我的朋友。”晨风将一副书信交于元华,这上面记录的是孩子的信息。 晨风转身离去却又忽然回头,“对了元华,刚才那人是魔界之人你要小心,也许他们已经盯上血灵了。” “你也知道血灵?”元华道长有些吃惊,除了魔界道虚也知道了吗?可是以道虚的做事风格怎么会任血灵返回剑宗而不加阻挠。而且既然道虚已经知道了血灵之事恐怕还会有其他的人知晓此事。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漂浮其中,是答案吗?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道虚的消息一向灵通。好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姐姐,我们要去哪?” “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那里有花香,白云,有姐姐和小天,无忧无虑。”天雪安慰他,美丽的幻想总能给人提供活下去的希望。 “可姐姐,我好饿。”小天说着,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个不停。他确实饿了,记得上一次吃饭是前天了吧。 天雪突然不说话了,其实他也很饿。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夺走了他的家园,夺走了最最疼爱他们的爹爹,娘亲。他们一直在逃亡,可他心里清楚,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两个孩子失去了依托还能再乱世中生存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每当她低头看着弟弟的时候是那么的心疼。他才七岁呀,难道就这样了结一生吗? 不,她不允许。哪怕拼尽全力也要让小天快快乐乐的成长。小天——爹爹娘亲不在了,姐姐就是你的依靠,你——是姐姐的天下。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走进一片山林,还未入秋的天气突然变得冷冽刺骨。 寒风横扫山林,天气阴沉的可怕。 好冷! 突如其来的鬼天气让姐弟俩不知所措,两人衣物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姐姐突然紧张了,尚未入秋的山林却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不得不紧张。传说恶魔出现的时候会伴随着一些奇异的现象,暴风雨的夜晚,血红色的月亮,或者是漫天的鹅毛大雪。 天雪越想越怕拉着弟弟的手跑的越快。 可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天雪感觉得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就像是老虎盯住猎物那般。 天雪不敢回头,拉着小天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松,她要他好好的,她要他活。这是她奔跑时脑海里唯一的想法,直到他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头好晕,为什么身上会没有一丝力气。 好困,好想睡一觉。 天雪缓缓闭上了双眼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小天那张焦急的面孔,小傻瓜,要好好的——   “姐姐,姐姐,你醒醒。”天启趴在天雪小小的身躯上哭泣。她的心跳还在,只是体温越来越低。 下雪了,好美! 如果是往常天启一定会拉着姐姐的小手快乐地说“姐姐,姐姐,快看呀!下雪喽。” 可今天他是那样的厌恶这满天飞舞的雪花,她们纷纷扬扬的落下开始吞噬生命,大地的生命,以及——姐姐的生命。 可他怎么会把姐姐让出去,姐姐是他的谁都抢不走。他脱下自己破旧单薄的衣服勉强将姐姐的上身包裹。他把围巾解下来一圈一圈的将姐姐包裹严实。 好冷!雪花飘落,天启仰头雪花落尽他黑色的眸底,冰冷的。他又低头看了看姐姐心想姐姐应该会暖和些吧。 他将姐姐背起,他才七岁,姐姐十一岁。小小的身躯肩负的重量未免太多了。 他们逃亡了多久了?他不知道,只是依旧逃亡。小小的孩子难得苟活了那么久,也许该结束了。可求生的本能告诉天启“活下去,活下去。” 他的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背上的姐姐那么瘦弱,可他还是太小了,仿佛身上压着一座高山。可他一刻也没有想过要将姐姐丢下。姐姐是他的天下,是他的家,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记得姐姐手心抚摸在他小脸上的温度,她说“小天,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一直呆在姐姐身边,他一直都有一个家。所以在他心里面姐姐就是他的天下。 他一直走,一直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感受着背上的体温与心跳,他只是知道姐姐还活着。 姐姐还活着……这就够了。 如果自己倒下了就不会看到姐姐了吧?所以,不能倒下。 他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丘,在茫茫雪原里缓慢的移动,一尺一寸,永不停息。 可他好冷,脱下仅剩的单薄的外衣之后寒风更加肆意的吹打着他,只有姐姐的温度从背上传来,却将他整个温暖了。 姐姐还在,小天就不许认输,倔强的孩子从不懂得什么叫绝望。他记得姐姐拉着他的手在草地上奔跑的画面,他记得姐姐姐姐给他的糖葫芦,他记得姐姐的小手抚摸在脸上的感觉。 他记得…… 他记得姐姐的一切。那样美,那样温暖。即使在大雪中也不孤寂。 “再走下去会死的。”一个声音从大雪深处传来,满天的雪花飘落着,冷风在空荡的雪原上肆意猖狂地呼啸着。一个男孩从雪幕中走来。 男孩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却有着历经千年的沧桑神色。俊秀的面庞,剑眉星目,眼里是历经千年的沧桑。 披着黑色的法袍,法袍上镶刻着星星般耀眼的宝石,镌刻着古老的文字。青色的纹路,犹如恶魔的诅咒。 男孩就站在雪地里,雪很深,他的双腿深深地陷进去,黑色的长袍铺在雪地上。 素白的世界,黑色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男孩一直看着天启,一步步迎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天启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孩有一种畏惧之感。来自内心深处的排斥,就像是白鹿见到老虎天生就会害怕一样。 天启慌张的后退着。在这荒野之地本是人迹罕至,眼前的男孩不免让他不安。“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一直再找我。你竟把我忘记了,可悲啊!”男孩说着奇怪的话。“我们终于遇见了,一直以来我们都销迹与人海,没想到你一出现就有人想要你的命。” 男孩笑着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上面残留着淡淡地龙脉的气息…… 第7章:别的东西 雪花落尽掌心的那一刻,激起淡淡的萤火。雪花里被注入了灵力,有人想要用这场大雪埋没天雪天启。天雪已经在这危险的雪花中陷入了昏迷,而天启却没丝毫反应,看来那个东西在保护着他。 “已经没有人希望回到你的时代了,该结束了。”男孩伸出手风暴在掌心凝聚,他轻轻抬手无数的风刃将天启划伤。 天雪从天启背上摔下。 “姐姐……”小天发疯似的扑了上去为姐姐挡住了所有风刃。 风像刀子一样割破了他的衣服,红莲在素白的雪地上静默的绽放着。美丽,妖艳。 小天趴在姐姐的身上,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到姐姐安然无恙开心地笑了。 到底是个孩子,只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哪怕遍体鳞伤也能够开心地笑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是否愿意为姐姐去死,死亡总是离他太远,一个朦胧的概念。可当事情真的可以选择的时候,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姐姐的生命。 因为姐姐是他的天下,可以拼尽一切去保护的人。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诅咒一样萦绕不息。 该交换了,告诉我你的选择。 为什么要欺骗我? 这么残忍。 …… 这一个千年将是——永绝。 天启头痛欲裂,他双手抱头在雪地上翻滚,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眼睛,眼睛,好痛。他痛苦地嘶吼着,像一个受伤的野兽挣扎着。 那一刻右眼好像要炸裂一般,血色从中涌出。鲜红的血液渐渐化为黑色。 男孩冷眼看着他,缓缓靠近他,深处手指浅蓝色的光芒在指尖凝聚。 掌控力量之人,生杀只在一念之间。 突然男孩不动了,他看着雪地上的天雪,冷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是她?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黑暗之瞳猛然亮起,一股足以让天地失色的力量陡然而起,从雪地上的小天爆发出来。 小天从雪地上站立起来,背对着男孩。 男孩将视线从天雪身上移开,又回到了天启身上。此刻男孩感觉到了天启身上散发出的异常强烈的力量,那么的熟悉。 “你还是醒了。”男孩伸出右手强大的力量一瞬间凝聚,他轻弹手指,脚底升起淡淡的雾气,浅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萦绕。 天启缓缓地回头。 左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右眼是空洞的黑色,仿佛有地狱的火焰在眼底燃烧。 左眼流出血色的眼泪,右眼的泪水像墨一样漆黑。 “右……眼……”男孩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难道……” 怎么可能,应该是双眸才对,亦或是——左眼!事情远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迟疑。 他最后哀叹着收回掌心的光芒,暴风瞬间瓦解。 “宿命,看来要了结的不是你我。而是你和他……”男孩抬头看着飘渺的天空,雪花纷落,落在他的肩膀,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的眼睛里——晶莹剔透。 男孩对着天启轻轻一点,无名的力量将他束缚,他又重重的摔在雪地里。 “命运来了,准备好……拔剑了吗?该了结了。”男孩轻轻地对他说,然后轻笑着离去,只是余光扫过天雪之时眸底时流露出了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天启醒来从大雪中站起。他不顾大雪纷飞,不顾眼角的血痕,他匆忙地趴在姐姐的胸膛,直到听到那微弱的心跳声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泣。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失去姐姐。哪怕赌上自己的一切也不可以让姐姐受伤啊! 活下去,他将姐姐背起来,一步步走向远方。 大雪中的黑衣男子静静地倚着雪原中的枯树,长发在寒风中飞舞,他静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姐弟二人。 “是他吗?”雪花飘落,一个男子优雅的伸手接住纷落的雪花,只是手臂上的毒蛇刺青让他看起来一场诡异恐怖。“他身上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他邪气的笑着,冰冷的双眸似万年冰川寒气逼人。“玉如意,我可以动手了吗?” 他紧紧盯着姐弟二人离去的背影,想象着下一秒血溅雪原的悲壮画面,他是狩猎者,对待猎物毫不怜悯。 “等一等吧!”玉如意说,目光一直为从姐弟的身上离开。“他身上的东西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猎物你不要过问了,去寻找新的猎物吧。” 五毒虽然嗜血成性被他认定的猎物也从无生还,但玉如意已下命令他也只好做罢。他只是不解,是什么可以让玉如意放弃近在眼前的猎物。 玉如意立在风雪中微微点头“知道他是谁吗?” 五毒摇头“我只要知道要杀谁就可以了,所以我知道都是死人。” 玉如意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你看这雪……” “嗯,噬人魂魄,看来这雪是有人操控的。是谁想置姐弟俩于死地呢?”五毒将雪花放在笔尖嗅了嗅,然后轻轻地笑了。“猜我嗅到了什么——龙脉。”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玉如意对于他的发现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兴趣,只是浅浅淡淡地应着。 “那是?”玉如意有些不解。 “那孩子体内的东西醒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早就惊动天界的人了。” “可你看……”玉如意指着大雪中背着姐姐的行走的天启“姐姐是凡人,所以已经昏了过去,可弟弟还醒着,你也说了他体内的东西并没有醒来。那……是什么力量让他不受大雪的影响。” 五毒恍然大悟。 “难道说……他体内还有别的东西……” 玉如意微微抬头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他幽幽的说“我在想,雪停之后这个世界应该有所不同了吧。” 可他心里却一直在想那个男孩到底是什么人。 也许主人会很感兴趣吧! 第8章:回忆成殇 大雪早已停息,残阳一抹,阵阵秋风。 只是姐姐还没醒,天启本能地背起姐姐要逃离这个恐怖世界。 他不知该往哪去,只是向前,向前。 终于不知过了几个昼夜,他看到了一户人家。 那时天还未亮,夜色浓重。远远地看过去只不过是一片漆黑。知道他走近他才发现有一户人家。他走进那个房门,那是一座低矮的土木房子,有着厚厚的土墙低矮的木门和很小的窗户,可以很好的御寒。他想要叩门才发觉自己的手臂不能早已冻僵不能弯曲了。他一直背着姐姐,双手在身后托着她,原来这几天一直没有动过。他只好用头猛然向门上一撞,也许是太累了,在头触碰到木门的一瞬间天启的世界安静了。 自己就要死了吗?原来死亡是那样轻松的一件事。可明明那么不舍。 好奇怪,一些零碎的画面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大雨倾盆的夜晚,夜雨岌岌可危的孤城,战马在城外嘶啼。 他的父亲就站在城墙上,大雨湿了他的发却丝毫浇不灭他的心,他的目光炯炯身后的将士一个个视死如归。 可他在哪?梦境开始寻找他。原来在那。母亲坐在大堂里,姐姐和他站在一旁。大堂里挤满了仆人。 母亲说“老周,把东西都分给大家吧。” 老周七十多岁了,老的都掉牙的管家。可就是这样一个管家陪伴了尹家五十余年。他看着父亲长大,祖父死的早老周替年幼的父亲打点府上府下,掌握了尹家大权却从不拿尹家一物。他看着父亲念书,参军升为将军。父亲和母亲成亲之日拜的是老周。尹府上下都知道表面上他是尹家的管家,可父亲将他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 老周将碎银子一一发给大家,仆人们默默的流下来眼泪。 “老周,你也走吧!这是老爷让我转交给你的。”所有仆人都走后,母亲站起身来将袖中锦囊交于老周。老周弓着身子却没有接过钱囊。 “夫人,我在尹家服侍有六十余年了,如今老了,哪也不想去了。”他知道城破人亡,守城大将的府邸一定会血流成河。夫人已是抱着必死之心,而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死了也不觉得可惜。 母亲亦知道老周的决心,他在尹府生活太久了,久到在这里扎了根。在他心中这就是他的家。她也知道一直以来夫君都将他当做是自己父亲一样的人,而老周更多的是将她夫妻二人当做自己的孩子。 他记得那天成亲的晚上,拜过天地,拜过老周,他的位置一直都放在那里。 如今自己的孩子要战死沙场,而他一个老的快要进棺材的人怎么会苟且偷生。 母亲看着眼前的老周,就像看一位慈祥的父亲。 “老周,我知道你把我和夫君看成自己的孩子,可你毕竟不是尹家的人,没必要枉死在这里。” “也许吧,可我从十岁时就住在了尹家,和老爷的父亲一起长大,他不把我当下人跟我情同手足。”老周说着,苍老的面容有一丝动容。“可老爷的父亲死的早,那时老爷才三岁,老爷的母亲是个脆弱的姑娘,不久也去世了。我发誓要好好管理尹家,等老爷长大后给他一个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府邸。夫人,我做到了……” “夫人,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我为年幼的老爷掌管尹府那么多年却从不为自己考虑一分一毫,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把夫君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母亲打断老周“一个父亲总想着要多给孩子留些东西,对吗?” 母亲拥抱老周苍老的身躯,就像一个女儿拥抱父亲。老周欣慰的留下眼泪“所以,夫人……请允许我和你……” “老周……”母亲打断他,转身看向天雪和天启,天启依旧呆呆地拉着姐姐的手,噩梦虽已来临可他太小了,还不知其中孕育的伤感。而姐姐早已泪流满面。 “孩子还小,总该活下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母亲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姐姐已经哭了,而弟弟浑然不知这是母亲最后一次温柔的抚摸,呆呆的矗立。 老周突然明白了,孩子还太小应该活下去。 “夫人,我懂了,小姐和少爷就交给老奴吧。” 阴冷的风咆哮着,无穷无尽的雨淹没着。雨是墨色的落在地上却汇成了红色的长河。那是守城将士的鲜血。 他静默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断头台上的娘亲,还有一群和父亲交情匪浅的叔伯。大雨一直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他们目送着尹夫人最后一程,那些曾受到尹家帮助的人在人群中默默的流着泪。那一刻整座城池被暴雨吞没,被悲伤包裹。 天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明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娘亲……”他刚刚要喊却被姐姐用手捂住了嘴巴。侩子手扬起屠刀,姐姐就遮住他的眼睛。可为什么他还是看到了,他的目光透过姐姐的手看到了一切,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撒了一地。然后被暴雨冲刷。 好痛,天启的心骤然停下,没有人会觉察到在人群中一个危险的东西开始苏醒。 为什么会死亡? 因为你不够强。 为什么会失去? 因为你不够强。 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为什么? …… 一千年,一千年,又是一千年…… 弟弟抱着哥哥冰冷的尸体。 哥。别怕,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一千年,俩千年,三千年……被遗忘的人沉睡着,可黑暗的印记始终没有消失,被诅咒唤醒的亡灵将在黑暗中苏醒,带着地狱的烈火与愤怒焚烧三界。 在天启的内心深处一双眼睛猛然睁开,巨大的威压如潮水般的涌来,天空中一道道雷鸣震耳欲聋。墨色的云在天空中聚集,黑色的风悄然从他的脚底升起。 你失望吗? 如果说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要的样子,那就毁灭他。 为什么?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回不到从前了吗? 我那么恨你却还是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天启的头好痛,恶魔的印记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痛苦的捂住右眼。 脑海中一个声音久久回荡 左眼封印着弟弟的灵魂,右眼封印着哥哥的力量。 第9章:极品猥琐男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他们杀了尹家夫妇,天神动怒了。” 愤怒的人群涌向执行者,人流涌动,姐姐拉着他的手逃离了人群。 好痛!头好痛!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已经睁开。它带着对世界的怒火从地狱中走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依旧不是我想要的样子,那就毁灭它。 既然黑暗无法被终结,那就让他更纯粹。 天启在姐姐的拉扯中慌张的逃离,一路上他惊慌的回头,他知道黑暗中一只眼睛一直看着他。他好像在笑,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脑海,一切仿佛发生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姐姐,好痛,好痛……”脱离人群的一瞬间天启瘫软在地上,大雨弥漫落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天雪爱怜地将他拥入怀中低头看着他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那样的悲伤。 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 天雪看着他竟也沉默了。她同样是个孩子看到母亲离去本该嚎啕大哭啊! 可她不能,她知道现在她是弟弟的精神支柱。她要做的只是带着弟弟离开,一直一直走,不哭泣,不放弃。 一直一直走下去…… 命运的罗盘已经开始旋转,每个人的命运都已定盘。 天启抬头看到墨色的云层,他好像看到后面有人在笑。那个人似乎也在看他。 那个人好像再问。 你回来了吗? 那么久了,你的愤怒究竟还有多少? 下一个一千年你还想沉睡吗? 可悲,你什么都可以放弃,所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你真的无法醒来吗? …… 天启突然好怕,他拉着姐姐的手消失在雨幕中。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们连夜混出了小城。天启回头凝望着雨幕中的小城,满脸的不舍,他隐约发觉如果离开了这座小城他的命运便不是自己的了,他突然好害怕。雨夜中那个隐逸的身影,他一直都在的。 小天!小天! 小天~ 黑暗中有人在呼唤他,是姐姐!姐姐来找他了。 天启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我们还活着?” 天雪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傻瓜,我们怎么会死呢?” 是啊,有姐姐在小天怎么会死呢。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小天看着陌生的世界心里慌慌的。他怯怯地缩进姐姐的怀抱。 “姐姐,这是哪?” “这是我家。”一个少年推门而入,身着华丽的青纹龙袍。 他的目光疏懒,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只是他不知为何用黑丝面纱将自己的面容紧紧遮掩。 天启好奇地看着少年,少年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只是隐约蒙着一层雾气。 “喂喂喂,小鬼头哥哥救了你的性命难道就不知道说一声谢谢吗?”少年凑过来,小天则缩进姐姐的怀抱。 “谢谢你救了我们姐弟。”天雪抱着小天说:“小天,是这位哥哥救了我们,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不谢不谢,客气啥子。乐于助人是我晨——咳咳咳,是我的一贯作风,谁不知道我是个不图回报的大好人,小妹妹不要想着救命之恩以身相娶什么的。就算真的要如此也要等你长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还是这么漂亮,嘻嘻嘻······小弟弟,你也不要想着给我做牛做马什么的,大哥哥我不贪图钱财美色之类的······”晨风激情澎湃地胡说八道,不要脸的大无畏精神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天雪看着眼前不靠谱的救命恩人一时间感激的话语竟忘到了九霄云外。 确定,是他救了我们? 晨风依旧喋喋不休的西喷东扯,俊秀的脸上仿佛写着“没错,我就是坏人。”几个大字。 “姐姐,我饿了。”小天倒是对吐沫横飞晨风一点都不感冒,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晨风“······” 晨风突然就不说话了,一股挫败感从心底涌出。 “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晨风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天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叫尹天雪,他是我弟弟尹天启。”一旁的天雪看弟弟只顾吃丝毫没有听到救命恩人的问话也是一脸的无奈。天启有时候就是这样对待周围的人反应特别迟钝,甚至是毫不理睬,看起来有些天然呆的样子。 尹天启啊! 晨风若有所思。 “哥哥叫什么名字?”天雪问道。 娘亲曾教过她的受人滴水之恩,必当以涌泉想报,即使她不能报答恩人什么,也要知道恩人的名字,也好日后相报。 “我嘛?”晨风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听好了,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佛见发呆玉树临风的——若离。”晨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慌。 天雪看着眼冒金光的晨风仿佛头顶一只小乌鸦飞过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晨风突然听到窗外发出的沙沙声。 那是脚踩落叶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晨风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着是两个人,一人高壮魁梧,一人骨瘦如柴。 “你们先休息休息,哥哥出去给你们抓只野鸡吃。”晨风笑眯眯的说着,然后走出门去,随即摘下了面纱。 出门不远两个黑衣男子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个独眼彪汉,身材高大似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的猥琐男,鼻子眼睛嘴巴长的都很随意,简简单单的拼凑在一起却有挑战人类审美观底线的强大效果。 晨风看到二位气势汹汹地走来不由得连连后退,也不清楚自己是被高大威猛的独眼彪汉吓到了,还是被猥琐男那惊世骇俗的长相震慑了。 “二位大侠请留步。”晨风很勉强的向前一步挡在二人面前,很不情愿地看了猥琐男一眼立即将目光收回。 “你谁呀你。”猥琐男不仅长的丑,还有一副让人惊奇的——破嗓子,就像吊在一起的一堆破铜烂铁叮铃咣铛发出惊世骇俗的“天籁之音”。如果现在晨风手里有耳塞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耳朵堵上。当然有臭袜子最好,那样就可以把他的嘴给堵起来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看着他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下不下的去手啊!”我是这的村民,看二位急匆匆地赶路特来提醒二位,前面是深山老林从这是过不去的。” “罗里吧嗦的,废什么话。我就问你有没有见两个孩子从这里经过。”猥琐男再次开口,晨风强忍着保持面不改色,其实已经憋出了内伤。 “孩子呀。见过见过,我也好言相劝叫他们别进那里,可都不听我的。是不是你家的孩子呀,哎呦,那深山老林的豺狼野兽颇多搞不好他们会被吃掉。” 晨风说罢,两人便低头缩脑地嘀嘀咕咕。 “大哥,他们进去了。” “那我们也进去。” “可他说······里面野兽颇多啊。” “我问你黄金重要,生命重要。” “······生命?”猥琐男不确定地说。 “蠢货。”独眼一巴掌拍在猥琐男的头上。猥琐男疼的呲牙咧嘴,露出满口的大黄牙,隔着几步之遥晨风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口臭味。 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吃的不多啊,为什么这么想吐啊? “黄金。”猥琐男坚定地回答。 “对。”独眼得意的笑着。“那就走吧。” 晨风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点点走向密林深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这时猥琐男扭过头向他挥手。“谢了,小哥。”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满口黄牙在阳光的照射下像屎一样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晨风再也忍不住了,扶着一棵树狼狈的吐了一地。 猥琐兄,后会无期啊。 第10章:小鬼头跑了 小天从屋子里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原来他们的救命恩人住在林子里呀,放眼望去都是满怀粗的古树,秋意渐浓满林的树木开始染上了萧瑟之意,树叶已经开始发黄。落叶早的树木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地的黄叶。 小天拉着姐姐走出屋子,享受秋天到来的阵阵凉意。 他们已经穿上了晨风给他们准备的厚衣服,山林间荡起的微风是那样的舒适。 他们围着小木屋奔跑,突然弟弟摔倒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姐姐急忙扶起弟弟,弟弟没有受伤,只是他的心在也不能平静了。 一具尸体,确切的说是一具妖魔的尸体,铁青色的面孔狰狞恐怖。 “姐——姐——”小天有些慌张,怯怯的抓住姐姐的手。 “别怕小天姐姐在的。”其实她心里也很害怕,只不过她是姐姐,是小天唯一的依靠 哪怕是天塌下来自己也要能顶住才行。 她故作镇定的拉着弟弟向密林深处走去。 “小天,我们快跑吧。这里可能不安全。” “恩——” 难怪救命恩人带着面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现在他不在赶紧逃之夭夭。 “唉,真是两个蠢货,三言两语就被我打发走了。”晨风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道。心里想着,是他们太笨呢,还是自己太聪明呢? 一定是后者居多。 不过那俩货确实挺奇葩的,尤其是那个猥琐男,现在想一想他的尊容都忍不住一吐千里。 这人长成这样得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呀。无论造多大的孽晨风都觉得老天爷这一次罚的都有点重了,那长相不单单是自己娶不上媳妇那么简单了,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真不知道那个独眼天天面对猥琐兄是怎么过的,要怎么下得了口去吃饭呀。 估计独眼的另一只瞎眼就是被猥琐男给闪瞎的。那得是什么级别的高人才能做到旁边站着猥琐兄而面不改色呀! 晨风脑海中立马闪出一个画面,独眼蹲在厕所里吃着特辣拉面——没错这就是独眼大哥的境界啊,小弟甘拜下风。 好在孩子已经得到了,交到属于安全的地方之后他晨风便又可以逍遥快活了。 小红红,等着我哦。 如果说刚才的胡思乱想让晨风进入了天堂,那样的话开门的一瞬间他就被生生拉回了现实。 “天启——天雪——小乖乖快出来,别给我玩捉迷藏了,快快出来吃饭了……喂喂喂,有没有搞错,不辞而别?”他把这间破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老鼠洞都仔细的瞅了好几遍,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小鬼头,跑了! 晨风慌慌张张的在房子四周继续寻找,这时他看到了两个小鬼头的脚印,更令自己无语的是,脚印经过了尸体向密林去了。 噗—— 晨风真想喷一口鲜血,自己竟然忘了吧尸体处理了,喂喂喂,这是妖怪的唉,该不会把我当成坏蛋了吧。好吧好吧,可这不是我杀的呀。就这样跑了,我去,晨风无奈了。 “小鬼头……快回来呀……哥哥是好人……” 晨风一边呼唤二人,一边向密林走去。 好像有人说密林里豺狼虎豹多的很,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呜呜呜…… 等一下—— 晨风突然想到了什么,猥琐兄好像,也在里面。 想想他那回眸一笑,晨风发现步子好沉重啊。 天色已晚,若是半夜没找到小鬼头而是碰到了猥琐兄……那还不得吓死。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猥琐兄这样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葩,惹不起还是躲一躲吧。可,小鬼头怎么办? 那俩小鬼头看着柔柔弱弱的,真不知道心脏会不会在猥琐兄的重创之下戛然而止。 不行,要去。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大不了千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抱着必死之心的晨风向着密林拔腿就跑,像一只矫健的豪猪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还好自己带了面纱,用了假名。再见到小鬼头也就没什么了。 三天后! 小天看着慢慢一桌子的食物口水直流,并不是菜肴多么的美味,只是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 自从战乱以来他便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一个月前连唯一一个照顾他的仆人——老周也去世了,现在就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孤苦伶仃的漂泊着。 尹天启已经七岁了,自从流浪以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不堪了,正值深秋的天气小小的孩子穿的未免单薄,不由得让人心生爱怜。天启有着圆圆的小脸蛋和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总是好奇的搜寻着外面的新鲜事物。 姐姐叫尹天雪比小天大四岁,已经十一了。 清瘦的面庞,破旧的衣服丝毫遮掩不了姐姐的美丽。 姐姐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小天最喜欢姐姐笑了,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 姐姐有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柔美的披在肩上。姐姐洁白如雪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以及精致的五官美如天仙。 父母在世时也时常夸赞姐姐的容貌,只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小天的确馋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旁的姐姐,一个中年妇女端着热喷喷的菜走进屋来,和蔼的笑着对姐弟俩说:“吃吧孩子们,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客气哈。” 说着中年妇女将热菜放在桌子上,满满一桌子的菜,满满一桌子的诱惑。 昨天晚上饥寒交迫的姐弟二人在山林里迷了路,姐姐抱着小天倚着树安静的睡着,当时小天还天真的问天雪,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那是天雪骗他说,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然后小天就安心的在姐姐的怀里睡着了,心里想着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带他们离开这里。因为姐姐这样说的,所以一定是真的。 可他并不知道当他安静的进入梦乡的时候姐姐吻着她的额头哭了。 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奇迹真的发生了。 小天是被香味弄醒的,然后就是眼前的一幕。 慢慢一桌子的菜肴。 然后姐姐也醒了,再然后中年妇女就进来了。 “你们姐弟俩就躺在后山树林里,进山的人把你们带回来了。”中年妇女说着把姐弟俩拉到餐桌前。 “吃吧,小山村没啥好吃的但也饿不死人。” “谢谢婶婶。”姐姐感激地说。 “谢谢婶婶。”小天也跟着说道。 中年妇女听着小天稚嫩的童音不由得乐了起来。 看着眼前两个饥肠辘辘的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中年妇女心里是既心酸又欣慰。 战事不断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孩子失去父母,多少老人失去孩子。 战争的残酷性不在于他杀死了多少人,而是他的产生给多少人带来了多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