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男子 午后,静谧的阳光洒向大地,我躺在树干上,睁开惺忪睡眼,伸了伸懒腰。 “槿姐姐,阿爹让你去后山采药,再偷懒这太阳可就落了!”树下,一萌娃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奶声奶气说道,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煞是可爱。他是我最小的弟弟,名曰木木,最近不知怎的,总爱缠着我,估计是仗着我第一天才傀儡师的名号欺负人去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抱怨阿爹又让自己去采药。随即,我纵身一跃跳下了树,拍了拍手,说:“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槿姐姐,你就不趁着出府的时间去街上玩?”木木眨巴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一脸期待。 我勾起嘴角,食指在木木的鼻子上勾了勾,“小家伙,心思不浅呐!要是被阿爹知道,肯定赏你个毛栗子。” “不嘛不嘛,阿爹看在你是木家最棒的傀儡师身份,肯定不会计较哒!”木木伸出胖滚滚的小手左右拽动我的长袖,“去嘛去嘛,我的好姐姐——” 我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快被这甜腻腻的声音萌化了,讨趣道:“小家伙,这木家独有的傀儡术你倒是没学多少,撒娇的本事你倒是炉火纯青了。”木木听到这话就不开心了,嘟起了嘴巴,我不禁笑了笑,说:“好了,槿姐姐带你去玩一次,就一次哦!” “太好了,木槿姐姐最好了!”木木高兴地抱了抱我的腿,随后背起了采药用的篓子,牵着我的手出了府。木木的手很小,可他却硬要牵着我,生怕我还会跑了,叫我哭笑不得。 说实话,我很少出府,准确的说是到街上玩,看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我倒比木木还要手足无措起来。 “槿姐姐,我要吃糖葫芦,要去核的那种哦!” 哎,木木这个鬼灵精。 我走到卖糖葫芦的人面前,买了根糖葫芦,结果一转身,连木木的人影也没见着。这家伙又跑哪儿去野了! 我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家卖首饰的小摊前找到他。 “你个鬼灵精,居然还对这女生用的玩意儿感兴趣!”我打趣道。 “才不是呢!”木木掘起嘴巴,然后拿出了一只银簪在我头上比划,“看,槿姐姐真美。” 我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脸庞,有些愣神。 “槿姐姐,我们买这支簪子好不好?”木木眨巴着眼睛道。那簪子是一条木槿花藤缠绕着镂空玉的样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许久回过神来,道:“好。” 老板娘见此,立马绽放出谄媚的笑容,说:“我这簪子可是用深海沉银造的,一般人我还不卖,姑娘,我见你这弟弟十分喜爱这簪子,就便宜点,1金币卖给你好了。” 一金币?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要知道,在苍玄大陆,一金币足以让小康人家生活两个月。 我摸了摸钱袋,只掏出带着体温的两枚银币。 “木木,今天姐姐钱没带够,我们不买了好不好?”我蹲下身子,问道。 木木倒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孩子,只是嘟着嘴道:“好吧,反正姐姐生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这家伙,嘴上到底抹了多少蜜?以后要是娶了妻还得了? 这时,一白衣男子走了过来,他掂了掂银簪,许久不说话。 “公子可是要买这银簪?”老板娘忍不住问道。 白衣男子斜视了一眼自己,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相貌。剑眉星木,狭长的丹凤眼甚是勾魂。一身白衣,白衣上用银丝绣着些许竹叶,倒像个谦谦君子。 “你这簪子可是用沉银做的?”白衣男子问道,眼神中略带审视。 “没,没错。”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被白衣男子的相貌所迷倒,老板娘说话有些不自在。 “那深海沉银极重,如果用来做簪子,岂不是要把人弄晕?”男子笑道,“而且你这簪子顶多也就重一两,只是普通白银做的罢了。最近官府可是在严厉打击这种贩卖假货行为,老板娘也未免太大胆了,这里可是莽沧国帝都安州!” 那老板娘惊慌起来,“小的不知公子您独具慧眼,认得沉银,要不,小的把这簪子送你了,可千万别去衙门告我。” 白衣男子勾了勾嘴角,“好。” 老板娘那满脸皱纹的脸总算舒展开来,道:“谢公子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量老板娘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于是收了摊便急匆匆地走了。 白衣男子缓缓走到自己身边,轻笑道:“这是姑娘的簪子。” 我急急忙忙地摇了摇头,“那是公子的东西,我怎敢收?” 白衣男子见我这般模样,便直接把簪子戴在了我头上,他的手轻轻擦过我的脸颊,痒痒的,我仔细地观察他,他要比我高处一个头,我仰望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甚是吸引人。我面色绯红,大脑处于死机状态。 起风了。 风拂过他的发丝,显得他更加气宇轩昂。他在我耳边呢喃道:银簪配美人。 我的脸不禁又红了些许,被风吹散的一些发丝在我的脸颊上飞扬,遮去了我那绯红。 他轻笑,甩了甩袖子便扬长而去。 “姐姐,那个哥哥好温柔呀。”木木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的背影。 “别看了,该去采药了,不然阿爹要骂了。”我伸出手,使劲在他眼前晃啊晃。 “你累不累?把篓子给我背吧!”我用手托起背在他那小身板上的篓子,想要把它拿下来。 “不要!”木木一个闪身,便从我的双手中挣脱了出去。“阿爹说了,这点苦都吃不了,不算男子汉!” 我哭笑不得,最终应了他。 随即,我们往荒郊的方向赶去了。我望着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愣了愣。 第二章 会说话的鸟 我和木木来到一处安州荒郊的山脚下,知了在林间浅吟低唱,树叶与树叶间摩擦发出“瑟瑟”的声响。安静极了。 此时,山脚处有一纤纤女子,她穿着浅紫色的齐胸儒裙,梳了一个倒半月型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个浅紫流苏步摇,微小玉石饰之。倒显得似是不食人间烟火。她有着和她的外貌一样美好的名字——木殷殷。 木殷殷是我的表姐,木家的内门弟子。这人说来也奇葩得要命。放着好好的绝顶傀儡术不学,偏偏整天爱打算盘,心思细腻得很,不过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和气质一点也不符合,目前还在安州城开了一家颇有名气的“仙客来”客栈,整天数钱数到手抽筋。不过别看她这人一身铜钱味儿,还是蛮讲义气的。 上次的莽沧国比舞大会,我比赛中突然晕倒,她二话不说连总决赛也不顾就叫来了大夫给我把脉,我不以为然笑着说:“只是小病而已。”没想到她却瞪大眼睛说道:“胡说!你有病不治是不是傻?你知道多少人的大病都是由小病引起的吗?你还年轻,可不要现在就落下病根,还有……”总之装着很老成的样子啰嗦了一大堆。 “阿槿啊!你迟到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木殷殷满脸哀怨。 “得了得了,财迷,赶紧把药采了吧。”我说道。 “殷姐姐,其实是我拉着槿姐姐一起陪我逛街得啦,你就别生气了。”木木睁着扑闪扑闪的眼睛,又拉了拉木殷殷的裙摆。 好吧,卖萌绝技,秒杀! 木殷殷立刻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好啊,那我就不生气了,药我都帮你们采好了哦!” 我有些惊讶,但是心情又不由得放松了几分。因为马上可以去见他了。 木殷殷看出了我的心思,调侃道:“啧啧,才几天没见。” “果然知我者殷殷也啊!”我没有逃避这个话题。 准确的说,“他”这个字是应该换成“它”的,因为我口中的“他”其实是一只翠绿色的鸟。这只鸟体格健壮,双爪尖利得甚至可以划破金刚石,每每我看到它翱翔于天空中时,竟会有那么一点觉得它有王者风范。他的头从来不会轻易地低下去。 初见这只鸟是在我十岁左右,那时,我和殷殷第一次独立来山中采药。我总觉得背后跟了什么东西,结果转身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翠绿色小鸟。我那时本以为只是碰巧,最后在山中连拐了几个弯,最终还是看到了它,于是我过去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没想到那只翠鸟竟然傲慢地开口道:“凡人,本尊可是你的守护神。”那声音着实奇怪,简直就像一个青年男子的音色。我一直以为他应该发出和鹦鹉差不多的嗓音。 我和殷殷确实听到过鸟会说话的传说,但只是传说而已,从未想到过会亲眼见到。我们四下里看了看,却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本尊和你说话,你居然敢无视本尊!凡人真是没教养!”翠鸟道。我看着他那两片生硬的鸟喙一张一合,忍俊不禁。 翠鸟立即给我投来鄙视的神情。我才有些醒悟过来。“你是我的守护神?”我一直以为他是殷殷的守护神。 “废话,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本尊守护你也真是够倒霉的了!”这只翠鸟再次投来鄙视的神情,张开了翡翠色的翅膀,准备起飞了。他时不时向我们投来眼神让我们跟上去。 那时,我和殷殷年纪尚小,自然对这些有神话色彩的东西感兴趣。我们只是互相投了一个眼神,便知晓对方心中的意思,跟上去了。 我们最终来到了一处山中的有两层楼的观景亭子前,翠鸟张开翅膀,做了个缓冲,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观景亭里的石桌上,开始整理起他那翡翠般的羽毛。 大概过了好了一会儿,我实在没耐心等下去,便开口道:“这里是哪里?” 翠鸟开始说话了:“这里是清风亭,我的专属栖息地,没有我的允许,别人别说进来了,就连看也不能看。对了,本尊以后就要跟着你们了,帮本尊取个名字吧。” 木殷殷忍不住问道:“你居然没有名字耶!你爹娘呢?你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你这丫头好生伶俐,本尊喜欢,不像你旁边那个丫头,啧啧。”翠鸟这回连鄙视都不鄙视我了,直接把头向身后扭去。 我有点不服气,反驳道:“我觉得你就是在回避刚刚殷殷问你的话!” 翠鸟神色黯淡了些,声音有些低沉,“我爹娘没空管我。” 我顿时后悔了,毕竟我那时还小,一语击中别人的难处会让我觉得非常罪恶。我和殷殷相对视了一 眼,避开话题。 “我见你的羽毛颜色像翡翠一样,就叫你阿翡好了。”我提议道。 阿翡突然瞪大眼睛说:“凡人就是凡人,取个名字也这么土不拉渣的。”不过好在阿翡没说要换名字,许是同意了。 很快,两人一鸟便打开了话匣子,从此,我们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次,当我遇上伤心事,阿翡总会那么嫌弃我几句,又试着帮我解开心结。 这便是我的守护神,一只会说话的鸟——阿翡。 我和殷殷带着木木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就看见了一座两层观景亭。 阿翡见我们这般气喘吁吁的样子,又忍不住嫌弃道:“怎么爬个这么小的山丘也把你们累成这样,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嫌弃我,笑道:“你要是跟我们下山了我们也不用这么累啊!”其实我是非常想让阿翡跟我们一起下山的,但这里对于阿翡来说,才像是一个真正适合他生活的环境。 “哼,不和凡人一般见识。” “你这懒鸟,整天呆在这亭子里面,连个虫子也不捉,迟早要饿死。”木木奶声奶气地说道。木木是几天前才认识阿翡的,自从认识了阿翡,这小家伙就一直缠着我采药。估计阿翡占了很大的原因吧。 “这叫什么话?本尊才不要吃那种软腻腻、黏糊糊的蠕虫,恶心死了。本尊可是仙,仙!懂吗?本尊是不用吃东西的!”阿翡和木木开始大眼瞪小眼起来。 我还想往常一样把我的心事告诉阿翡,阿翡也还是老样子。 “阿槿,我想去你们的世界看看。”阿翡轻声道。 “啊?”我确实有些惊讶,毕竟我以前问他他都没有理我。也许是常年在这里呆着,寂寞了吧。 “好啊,我们隔几天就带你回木家,让你好好玩个够!”殷殷一听这话就立马开心了起来,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了山下的故事。 一层橘色的轻纱覆盖在云层上,几只飞鸟在轻纱下飞翔,准备归巢。万物在照耀下变得柔和起来。黄昏了。 “阿翡,我们该走了哦。”木木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和阿翡告别。 “知道了。”阿翡有些不耐烦,转过身去继续打理羽毛。没人看见阿翡那略微黯淡的眼神。 我和殷殷他们下山了。 “阿槿,明日木家旁系学堂就要开始招生了。听说今年有大改革,以前都是学制作傀儡,现在是学习多方面内容,比如宠兽、法术、武术等等。我爹二话不说就帮我报名了,真是的。阿槿,明天你可要来哦!”殷殷说道。 “嗯?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你明天可要好好表现啊!”我笑了笑。这丫头总算可以学学如何保护自己了。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殷殷伸出了小拇指。我也伸出了小拇指。我们两指一钩,便又嘻嘻哈哈地讨论起了奇闻趣事。在夕阳下,我们的影子不断拉长,一直到看不见人。 空中,一只翠鸟翱翔而过,栖息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看着夕阳下的三人…… 第三章 伤疤 野鸡的叫声响了,东方那一片鱼肚白飘了起来,一缕缕光线透过窗边照射进来,微小的灰尘慢慢浮动。我睁开眼,伸了伸懒腰,掀开被子,走到了梳妆台前。 镜中人面容姣好,细长的双眉,高挺的鼻梁,几乎完美,但右眉上有一处浅细的伤疤,我轻轻抚摸那道疤,不禁回忆起那伤疤的由来。 九年前,那年我七岁,我到蓬莱仙岛拜师学艺,拜独孤剑客为师。 独孤只是我师父的姓,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独孤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常常穿着蓝黑色的衣袍。我当初拜他为师时,本以为他是个老顽童,结果却没想到他是个老迂腐。比如,举剑的时候高一寸矮一寸都不行,细微的差别都要数落我许久。但独孤对我还是不错的,有空的时候会给我酿桂花酿,还会教我木雕。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我还有一个大师兄,叫萧竹,萧竹大概比我大两三岁的莫样,他的剑术要比我好得多,每次见他练剑,独孤总要夸赞那么一番,而对我,却总是那么严厉。说实话,我的内心还真是有点羡慕萧竹的。每次看他那一袭白衣,在阳光下挥剑时,我都忍不住偷偷跑向小溪边举着剑,苦练。当然,萧竹对我也挺好的,每次我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不敢问师傅,就问他,他总是来者不拒。 一年后,独孤总算对我的剑法满意了,开始教我他的一生绝学——苍穹剑法。苍穹剑法要一男一女一起施展,总共一式,却变化无穷。男者用硬剑,讲究刚。女者用软剑,讲究柔。独孤的意思就是让我和萧竹一起练。我在剑术上不怎么有天赋,每次练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小过失。独孤追求完美,不容得一点瑕疵,要我们重来。萧竹总会原谅我的过失,但这让我心里实在不好受。 有一次,烈日炎炎下,我和萧竹已经练了不下一百多次。还记得早上,萧竹的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可他依然和我练剑。此时的他,早已汗水津津,眉头紧皱,握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抖动。终于,在练到120次时,他晕倒了。师父为他把脉,才知道他发了高烧。我帮他熬药,但总会有几个泪珠不听话地掉落下来,独孤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说“被熏得”。独孤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吭声。最后,药好不容易地熬好了。我端给萧竹,萧竹已经醒了,我端起碗,喂给他喝。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我又不争气地哭了起来。“哭什么,你大师兄我又没死,小病而已。”他安慰我并帮我擦干眼泪。“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那么笨,大师兄怎么会在烈日下苦苦支撑三个时辰!”我的眼泪再一次涌了下来。“傻瓜,再哭药就凉了。”我这才停止哭,拿起勺子舀起药喂他喝。我不怎么的,手一直在颤抖,有些药都流到了他的衣襟上,但他没有丝毫嫌弃。 两年后,剑光挥舞,两道白色身影如云中鹤般,纵是独孤也有些睁不开眼。不久,两道身影停止在一招。身子倾斜左手施剑指平展,右手直握剑柄。两人身影对齐,两柄剑的剑尖同时点到一处。独孤倍感欣慰。我收了剑,笑着说“我总算不拖后腿了。” 好日子不长,在我学会苍穹剑法2个月后,鬼宗便找上门来。鬼宗是苍玄大陆上唯一一个建立在魔鬼三角洲的门派,他们总为了得到天材地宝而屠尽各个武林人士。那一天,我们师徒三人被逼到悬崖边,独孤的那件蓝黑色衣袍早就被鲜血染红,可他依然死死挣扎,萧竹为了保护我,也受了重伤,三人中,我是唯一不受重伤的人。我握着手中的那把剑,颤抖得厉害。之前我和萧竹施展苍穹剑法已经耗费了大量内力,此刻的我再也没有什么余力了。独孤和萧竹也纷纷撑不住了。这时,萧竹突然举起剑,就挥了过去。此时的他手无缚鸡之力,立马就被鬼宗的人打飞,就要落下悬崖了。我从后面接住他,他手中的剑不小心轻轻划过我的右眉之上,他虚弱地说“你真傻。”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我受到他飞过来的冲击力,两人一起飞到了悬崖中。我用尽最后的内力,将萧竹推向了悬崖上,或许那是的萧竹已经晕过去了,我想,也许鬼宗的人会放过它。 白衣与空气擦出沉闷的声音,我那原本在手中的剑早已脱离了我的手心。 终于要死了吗…… 我缓缓闭上双眸,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我隐约看到了一个翠色的身影。再后来,我就回到了木家。我会到木家后,痛苦万分,从此封剑。我开始学习木家绝学——傀儡术,天天埋头苦练,就怕有人数落我,就怕有人包容我……直到遇见阿翡,他帮我解开了心结。 回忆到这里,我不禁伤感万分。 我选了一件素色的交领襦裙,梳好头发,看到台上有一支银制的木槿花簪子,愣了愣,便戴了上去。 木架的旁系地方十分热闹,不少贵族子弟已经在排队等候入门测试了。 木殷殷隔着人群就看到了我,立马挥手引起我的注意。我看到了她,走了过去。 “阿槿啊,不如你也来这个学堂好了,我一个人怪孤独的。” 我愣了愣,余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不知为何,我的内心竟有些动容。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殷殷见我沉默,就当我同意了,立马跑去要了个测试牌子。她把牌子塞在我的手里,得意道:“说好了不能反悔了哦!” “301号,木殷殷。”负责测试的老师扯着嗓子叫了木殷殷。木殷殷就上台了。 由于这里声音太嘈杂,我没有听到老师对木殷殷说了什么,只看到木殷殷的手放在了一颗珠子上,那珠子立马涌现出黄色、翠色、蓝色、赤色、棕色。五中颜色堆叠起来,虽是白天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珠子像一颗五彩的夜明珠般耀眼。 之后老师让木殷殷挑了一件武器,木殷殷选择了一条长鞭,我看着身着浅紫色齐胸儒群温文尔雅的她,一下子拿了根霸气十足的鞭子,竟忍俊不禁。木殷殷是不大学武术的,她只练过一些基本功。此时此刻的她,连个一招半式也不会。我有些担忧。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面露尴尬。突然,她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目光坚定。开始挥起长鞭,“许许许(hǔ)——”我看着她那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的木殷殷举着鞭子乱挥,完全都是自编自导的招式,才挥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她就已经大汗淋漓了。老师们黑着脸说:“完了?”木殷殷大口喘气说道:“嗯……”然后就从台上下来了。我看了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又倒了杯温茶递给她。 “阿槿啊,你看我刚刚那鞭法还行不?”木殷殷喝了口茶,缓过气来。 “……”我总不能明眼说瞎话,但实话实说会对殷殷打击太大。 “真巧啊。”我用余光看到身后突然出现一名白衣人,转过身去才看到此人就是昨天帮我买到簪子的那位公子。他正微微低头看着我。 “是啊,挺巧。”我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竟和萧竹给我的感觉差不多…… 第四章 似是故人归 “簪子和你挺配。”他用狭长的丹凤眼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也看到了我手中的牌子。“姑娘可是在等着测试?” “嗯。”我回答他。他今天还是穿着用银丝绣着竹叶的白袍。长长的衣袍衬得他的身材格外修长挺拔。丹凤眼一如既往地勾魂。唯一变的,是他的手中握了一柄硬剑,剑身约长二十余寸,四周散发着刺肌透骨的寒冷。剑鞘上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竹叶。 竹叶?箫竹? “在下箫竹,不知姑娘芳名?” 轰—— 我此时此刻的脑袋在嗡嗡地响,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是和自己失散多年大师兄! “……姑娘?”箫竹等了好一会儿。 “我是阿槿啊,木槿!大师兄,你还记得吗?”我热泪盈眶,满腹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泪水模糊我的视线,透过水雾,我朦朦胧胧地看到箫竹幼年时的模样,那般刚强不屈,却在自己生气时总会想尽各种方法逗她开心的箫竹! 他还没有死! “木姑娘,小生认得你么?”箫竹一脸疑惑,但是还是拿出散着竹叶清香的手帕为我擦泪。“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不认得? 我死死拽紧他的手,“你……你当真……不认得阿槿?”他的手很暖,手心有些因练剑而磨成的老茧,我却不觉得它粗糙,反而觉得自己有了一点依靠、信心。 箫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眼神依旧温暖如光,给我的感觉却反而疏远了。 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们两人静默许久。我认真地看他的眼,他的眼里除了茫然就是茫然,就像无边无际的,深邃的大海,找不到任何岛屿,只有轮太阳半遮着脸庞定在上空。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暖。 “你们……认识啊?”木殷殷见我们俩许久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道。 “不认识。”我违着心说道。我只想看看他的反应,失望?从容?冷漠? 箫竹对木殷殷报以温和的微笑,没有说话,像是默许了我的话。他貌似……对每个人都那么温和……所以,是我自作多情? 我的心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今天的测试暂且完毕,请余下考生明天再来考试。”负责考试的老师敲了下锣鼓,扯着嗓子喊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沉了沉脸色,转身离开了。我没有和箫竹打招呼,没有拉上木殷殷和我一起走。 或许,我真的该好好静静心了。 箫竹,也许你我真的无缘了…… 是夜。 黑色的轻纱掩盖着朦胧的月色,像是在掩盖一切伤心的往事…… 我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发髻准备入睡。我取下那银制木槿花发簪,仔细打量了翻,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继续看下去,我从抽屉里取出檀香盒子,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了进去,我又看了许久。我想起了箫竹那温和的眼神,就像簪子上的玉一般温和,但我们恐怕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罢了。 “嗒——”我最终还是把盖子合上了。就这样,檀香盒子被我放在了抽屉里,让它接受黑暗的熏陶,与光明隔绝。 现实总是要有勇气面对的……然而,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坚强? 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眸沉思。不知觉,已进入梦乡。 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玄色衣服的男子轻声细语道:“阿槿。”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可他却让我倍感熟悉。他许是怕我那枕在后脑的手酸麻了,就轻轻把我的手塞在被子中,又替我拉上了被子。 “大师兄……”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却又被他挣脱开来。他跳到了窗户上,随意地摆出了一个姿势,拿出一片翠色竹叶,横在嘴边,开始吹起了小调。晚风拂过他的发丝,发丝轻扬,就像仙人般的梦幻。小调悲伤绵长,婉转悠扬,像是在诉说尘封往事…… 我听着他的小调,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新的一天到了。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一片翠色竹叶掉在地上,微风吹动竹叶,叶片轻颤,发出细微的小调。我捡起了竹叶,竹叶有些焉了,软软的。我把它横在嘴边,开始吹起了小调……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不舍地停止,把它放在了昨天的檀木盒子中。 我洗漱好就奔向了木家旁系院内。我们内门弟子全是和木家有血缘关系的,平日里都修炼只有内门弟子的傀儡术,如果要进入旁系学习,也是说得过去的,因为旁系的学习内容更加丰富。 我是没有打算将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公之于众的。因为一旦公布,必然少不了别人的巴结,亦或是嫉妒。好在之前我一直苦修傀儡术,没多少人认得我,别人也只知道木家第一天才傀儡师是一个白衣女子,不知道名字。 我很快就参加考试了。就像昨天木殷殷测试的一样,我把手放在珠子上,珠子立马呈现出五种颜色。其实这是用来测有没有五行之力的珠子,五行之力我是早就测过的,作为木家内门弟子,五行之力肯定是当属木系的,然而我却是破天荒地打破了历史记录——水系!五行之力是水系,就没有可以操纵的傀儡,当年我还是用独孤教我的木雕才做出来一个像样的傀儡。那傀儡花费了我好大的心血,光是木雕就让我做了半年,最后还是托了阿爹从南海带回的人鱼血炼制的,现在的人鱼也早就濒临灭绝,恐怕全天下也只有只有这一具人工做的可驱动木傀儡了。 测完五行之力就要测武器了。我看着十八般武器,目光停在一把软剑上,不禁想起了往事。我最终还是停止回想,拿了一把长矛。毕竟我已经封剑,也可以说是忘记过去,我不想再握那把冰冷的剑,它会让我的手颤抖不停。 “不知小生可否邀请木姑娘同我一起施展剑法?”萧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下。 我握住长矛的手微微一颤。 “不行的,阿槿早就封剑了!”木殷殷赶紧阻止萧竹,怕揭了我的辛酸往事。 萧竹像是没听到似的,单手持剑就运用轻功飞身上前。“为什么要封剑?” 我一愣,不想回答。 “嗖——”一把剑从萧竹手中丢了过来。我本能地躲开,握住了剑柄。剑在轻颤,我的手也在颤,剑身发出“嗡嗡”的声音,把我的思绪都打乱了。就在我愣怔片刻,萧竹已经持剑像我奔来。 “许——”剑身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我本能提起剑来挡,本想用最基本的招式,可是身体却抢先做出了反应。我挽出剑花,一步一步配合萧竹施展了苍穹剑法。那一招一式已经在我心底留下了烙印,令我无法忘却。一炷香时间过了,我由于好久没练,生疏了,导致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倒,萧竹反应快,拉住了我的左脚,我灵机一动,立马施展出了一招“猴子捞月”。剑与萧竹的剑相交,我和他对视一眼,看到了他眼里的温暖,我突然觉得他就是萧竹,只不过失忆了而已。 还好,没事。他若安好,便是晴天。哪怕他记不得以前的事,也是好的。至少他不用记得悬崖上的那一刻,或许,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一种解脱罢了…… 第五章 众志成城铸木家 一场剑舞散去,全场寂寥无声,箫竹扶起我,随后挥了挥长袖,把剑暗藏在长袖下,神色平静地走下擂台。 我愣在那儿,贪婪地感受着他掌心留下的余温。盛夏的阳光那么烈,却照不透心坎,他的手却给了我一丝包裹住心脏的温暖,给心带来些许活力,就像幼芽在阳光下渐渐舒展开来…… 木殷殷递来一杯茶水,连忙追问:“他到底是谁啊?” 我脸色坚定地说出那个在我内心深处认可的答案:“他是我的大师兄——箫竹。” “那你怎么跟我说不认识他?”木殷殷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撅起了嘴巴。 “我……我不确定……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我此时此刻的表情真的很糟糕,我从木殷殷眼中看出了一丝同情。 “好啦,不要为这件事皱眉头了,皱了就不好看了。况且,你们如今能再次相遇,缘分肯定还未尽呢!”木殷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身穿紫色襦裙的她一脸纯真地朝我笑了笑。我多羡慕她啊!不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不用跟别人斗个你死我活,不用生活在压力巨大的木家内门! 我又叹了一口气,希望现实真的能那么美好,缘分未尽……多好…… “对了,我娘叫我参加木家家宴,还让我提醒你也一定要来,真讨厌,又要见到木笙笙了!”木殷殷不满地踢了脚下的石子,发泄着。 我笑了笑。 木笙笙是我表妹,平时在内门常常呼风唤雨,与生俱来的傲气形成了她不服输却又刁蛮的性格,不过我唯一欣赏她的一点就是她不会刻意遮掩什么,什么事都坦坦荡荡。 我至今还记得她说过的几句话: “本姑娘输了就是输了,你这人婆婆妈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故意刁难你呢!本姑娘发誓,有朝一日定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哭吗!” “本姑娘害怕了咋的?有意见?” …… 我和木殷殷在接近夜晚时回到了内门。一个个身穿蓝色粗布衣服的仆人在内门大殿忙忙碌碌,有端茶递水的,有打扫院子的,除了一阵忙碌的声音什么也没有,倒让我觉得冷清了。我今日穿的是轻巧的布鞋,踩在光滑的木板上反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木殷殷双眼发光,定又是在寻思家宴上有什么好东西吃了。 我换了一件浅蓝色对襟羽纱衣裳,不然穿着刚刚的素色裙子太煞人了。我稍稍搭理了衣服,用手把褶皱的地方尽量展平,深吸一口气,和木殷殷踏入大殿。 阿爹正在和别人谈笑,见我来了,立马招呼了两个丫鬟给我们俩搬来了座椅。我们俩各端起茶,轻轻揭开盖子,吹了吹气。茶香缭绕,朦朦胧胧的雾气般的小水珠冒了上来,暖了暖场。我坐在座椅上边喝茶边听着别人谈话,我也不是有爱听别人说话的癖好,只是大殿太静,想不听都难。 “清风啊,我倒是羡慕你,看你的女儿阿槿都是木家第一天才傀儡师了,却不骄不躁,不恼不火,不像小女笙笙硬是说要进入什么旁系学堂。”说话的人是木笙笙的爹——木清远,也就是我的大舅父,他在我的心中一直是个慈父的形象,才年过40几许,就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丝,想必是为木笙笙操心出来的。 我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舅父,其实阿槿也进入了旁系学堂,和殷殷、笙笙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哦?”阿爹看向我,把这个字拖了好长的音节。“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其实阿槿本来是不感兴趣的,后来是被殷殷拉过去的。”我虽然没看殷殷,但可以感觉到她一脸哀怨的表情。 “这么说我们木家内门二强都去了旁系!哦,不对,我听说木敛这小子也去了,哈哈,木家三强全去了,哈哈……”木清远笑了一会儿便端起一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木槿,你居然也去了!存心抢我风头是不是?”木笙笙此时和木敛出现在大殿门口。木笙笙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儒裙,这裙子非常适合她张扬的个性。木敛依旧是瘦削的模样,尽管那修长的身影站在身穿红衣的木笙笙声旁,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没有回答,我压根都不想理她。 而木殷殷就不同了,说道:“谁稀罕抢你风头啊!” 木笙笙嘴角微扬,“也是,你这废柴根本不配!” “你!”木殷殷差点就要冲上去了,还好我手快拉住了木殷殷的手。 “本姑娘说的可是事实,你这架势难道是想和本姑娘单打独斗么,真可笑!”木殷殷妖娆地用兰花指贴在唇上。 “安静!”木清远怒喝一声。“木笙笙!你穿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赶紧给殷殷道歉!” “哼!对不起!”木笙笙傲娇地扬起下颚坐了下来。 哎……木笙笙就是木笙笙,连道个歉都这么霸气…… “好了,我们来谈谈正事,现在阿槿、殷殷、笙笙、小敛都已经加入了旁系,我觉得我们木家是该好好发展五行之术了,我会给你们的学堂增添许多任务和比试,前提是你们不能施展傀儡术,公平竞争!”阿爹说道。 “好,没有了傀儡术,我看你们怎么打赢我!”木笙笙再次扬起了下颚。 我抽了抽嘴角,木笙笙就这么好胜?不过貌似也是事实,我的水系法术自从觉醒了以后就没有修练过,顶多只能靠剑法和木笙笙一拼。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你们合作。毕竟我们都是和木家有血缘关系的,如果我们只想着斗个你死我活,不团结,以后怎么办?我们木家迟早会垮的。”阿爹严肃地说道。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对,清风说得对,要是我们不团结,以后拿什么和别的家族斗!”木清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全场寂然。一些偷偷闲聊的丫鬟连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这些所谓的第一第二什么的天才只不过是一个名分,举足轻重也没有木家来得重。”一直沉默的木敛开始说话了。阿爹立马投过去赞许的目光。在我心中,木敛就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哥一样,木家大大小小的事他也操心了不少,还能把傀儡术练得那么好,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现在木笙笙到是不说话了,两只手一直在捣鼓着衣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我们从今天起就好好修炼五行之术吧。”令我意外的是,木殷殷这个对五行丝毫不感兴趣的人居然也……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开始吃饭吧。”阿爹拿起筷子率先开始吃了起来。其他人沉默了,也开始吃了起来…… 第六章 故人息犹为悉 属于黎明的光线照彻了人间,我其实更早些就起床了,昨日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来观赏月色,读点诗经,消磨消磨时间。 今天是旁系学堂公布入学弟子名单和开始在旁系修炼的第一天。我依旧换上了那件素色裙子,因为这是我最简单、轻便的裙子。也是我最爱的裙子,但总会勾起一些往事。 我找了木殷殷后便和她一起来到了旁系。木家的旁系其实在算半个荒郊的地方,而内门又在安州城内,走起来还是有一段路的。 “阿槿,你说我会不会上榜啊?”木殷殷问道。 “会吧。昨天阿爹说了那么些话,言下之意就是我们都会进入旁系啦。”我笑着回答,对以后的学堂生涯充满向往……我的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也对哦!那……可是……嗯……我什么也不会啊……我是不是会被人看不起?”木殷殷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说道。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有了一些自卑。 “不是还有我嘛!阿爹说了,不让用傀儡术,我的五行之术也没练多少呢!”我说完后,不禁愣了愣,虽然表面故作淡定,但实则内心还是有些担心的。 我这么弱,会不会被他看不起? “可你不是会剑术么?”木殷殷像是想起了什么,睫毛轻闪,转过脸来问我,“对了你的大师兄也来了,还会和你一起施展那个什么……唔……叫什么苍穹剑法对吧!”说完,又用剑指在空气里笔画了一下。 我眸子沉了沉,人非圣贤,其实我还是非常私心地希望箫竹能够记起一切,能够记起……我。 我们不久就来到了旁系,刷着红漆的大门外贴着蓝色布帛,布帛上写着被选中的名单。 我有些紧张,倒不是为了自己能不能上榜而紧张,而是想要看看箫竹的。 我顺着那些名字一个个仔仔细细地看下去,有时看了一半还要再回过头往上看看,生怕漏了什么。 终于,在看到两个清秀的字体——箫竹后,缓了口气。 “恭喜你入榜了。”熟悉的声音透过重重嘈杂的人声进入到耳边。我怔怔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箫竹。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连太阳也没有,清风阵阵,吹起他那洁白无瑕的宽大衣袍,他就如太阳一般,弥补了阴天的不足。 “谢谢。恭喜你也入榜了。”我回复他。这次遇见他,反倒令我手足无措起来,我试着在人群中寻找木殷殷的身影,可那丫头又不知跑去了哪儿。 “我们进去吧。”他走到我身前,洁白的衣摆随着风吹到了我的裙子上,让我感到我和他的距离似乎近了些,也让我的心暖了些。 我跟在他旁边缓缓进入旁系,居然连和他一起走路的都倍感舒心,有时还会怨道为什么时间总是那么快?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呢! 我用余光缓缓扫过他的脸颊,才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转过头道:“看我做甚?” “好看。”两个字,如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一样圆润,直达我的心坎。 我脸色绯红,愣愣地别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虽然不长,但木家旁系院子是够大的,我们一起走了好久,路上甚至还迷了路。 接着,我们把昨天的参加考试用的牌子交了后边领到了一张旁系地图和腰牌。 当我们进入学堂时,已经有很多弟子都到了,但是老师还没到,于是他们就开始做自我介绍起来。 “嘿,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找个位子坐下来,就已经有人在问了。来人长着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嘴角总挂着玩味的笑,给人莫名地带来喜感。 “木槿。”我平平淡淡地吐出一句。 “姓木?今年木家内门已经来了两个弟子,你……不会?”那人疑惑道。 “你想多了。”我回复道。我的心砰砰地跳,只希望他没有看出什么来。 木笙笙像是注意到了我,但瞬间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木殷殷看到了我们便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坐。那丫头也真是太有心了,不愧是赚钱的好手,居然特意为我和箫竹留了比较靠近的位置。我坐窗边第一排倒数第二,而箫竹坐在我后面。 我略感尴尬地走了过去,就怕箫竹以为是我故意在制造机会。 “咳咳,大家安静!”只见刚刚问过我的男生站了起来。 “你是谁啊?”有些弟子不服。 “我?”那人笑了一下,随即扇了扇扇子半遮着面说:“我是你们的老师。” “什么!”大家都对这个人的年龄和身份起了怀疑。我也有些惊讶,待仔细地认了认他后才发现,他是木家旁系排行第三的——笑罗刹。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听魅笑把刀扛! “我就是你们第一阶段的指导老师——笑罗刹。”笑罗刹再次笑了。 “天哪,他笑了,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马上就有弟子惊呼。 笑罗刹扶了扶额道:“难道都不准我笑了?” 众弟子连忙摆手,抽抽嘴角装笑道:“不是不是,尊师爱笑便笑罢……” 笑罗刹这才有些满意,说:“接下来说一说关于学堂的事。”一听到是关于学堂的,大家很快安静下来。“你们这届弟子与以往弟子不同,你们的第一阶段学期主要是感受元素之力,在自然元素中修炼。” “我修的是火系,我难不成要在火堆里练?” “我修水系,难道要去深海么?” “我修木系,难道以后就住进树里么?” “我修土系,被活埋着练么?” “我修金系,我去哪练唉?” …… 我听了忍俊不禁,待片刻之后,笑罗刹才说:“额,那个,所谓感受自然元素么,通俗讲一点就是游山玩水啦!你们明天带好随身的衣物、财物和粮食就可以出发了,包袱总重量不能超过60两,而且不能用空间储物类的道具。” “万一耽误修炼怎么办?”马上有弟子提出疑惑。 笑罗刹道:“如果你想去小黑屋埋头苦练的话随便你!还有这次实行小组制,每一组3个人,自由分配。我只会带你们一个学期,下学期的任务要靠你们自己完成。”话一说完,众弟子像是酝酿了很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纷纷走向四面八方拉拢人。其中,木敛和木笙笙无疑是最抢手的。 我走到萧竹面前,萧竹看了看我道:“我和你们一组吧。路上请多多关照!”他似乎会读心术般,一下子猜中了我的心思。 “好。我们重新认识下吧。我叫木槿,修水系。” “木殷殷,火系。” “萧竹,风系。” 我惊讶地看着他,风系,那绝对是苍玄大陆历史上所没有的! 之后我们又在笑罗刹那严密监视下上了课。 “哗哗哗——”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把屋外的那些树叶洗得油亮油亮的,空气中传来了树叶的清香,席卷过一切烦恼忧愁。 我们就在雨的伴奏下,树叶的清香中,上了一整天的法术常识课…… 第七章 以玉为梁 待许久后,笑罗刹提醒了众弟子明日要带的东西后便让大家散了。 今日木殷殷本来要同我一起回去的,无奈她考核成绩实在太差,被笑罗刹叫去练习鞭法了。 我为了躲人耳目自然和木敛他们不顺路。这里算半个郊区,连个行人也很少。 唉,这么长的路,只能让我自己走了。 “哗哗哗——”阴云密布的天空刚刚还没有下够雨,这次仿佛要用尽全力让雨水拍打着地面,似乎不打得响亮些就不舒服。 糟了,我今天没带伞! 还好没有打雷,我急忙跑向离我最近的树底下,豆大的雨珠透过树叶与树叶间的缝隙滑落下来,打在身上,凉丝丝的。 我理了理发髻,又接着挤干了衣服上的雨水。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雨貌似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的样子。我只能暗自祈求木殷殷待会儿走这条路了。 我蹲在树底下,用双手和袖子遮着滑落下来的雨水。真可笑,堂堂水系法师居然还会沦落到淋成落汤鸡。其实不是我不想练,只是感觉血脉中缺少了一种力量,一种可以操控水的力量! 一抹白衣在我眼前闪过,我顺着衣摆向上看,是箫竹! 只见,箫竹一只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扶我起来,明眸中暗含笑意,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些激动,死死抓着箫竹的袖子就直接站了起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走吧!” 箫竹尴尬地看着我,道:“木姑娘。”我这才知道我的失礼,于是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放开了手。 “木姑娘,小生觉得……这么素浅的衣服不适合你……”箫竹背过身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立马看了看我的衣服,才发现衣裙因为湿了的缘故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地方的布料还薄…… 我再次看向箫竹时,他已经解下了他的披风披在了我身上。 披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暖…… “望姑娘莫介意。” 我面色绯红地笑了笑,道:“多谢。” “木姑娘家住何方?” 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只是一霎。“在城中心。往东走就好。” 箫竹没说什么,只是撑着伞望东边走去。 我偷偷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剑眉星目,眉宇间却不乏温和,整个人就如白玉一般温润。他手指修长,虽然有几个老茧,却更衬托出他那修长的手指,也给人一种稳重之感。撑伞的时候,他似乎把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些,只是如果不细看就看不出来。我逐渐留意到他腰间的白玉,白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环形,用浅蓝色的流苏挂在腰间,毫无违和感。 “你这白玉真好看。”我说道。不知为什么,阿爹从来不让我佩戴玉之类的饰品,所以我对玉石充满了好奇,小时候戴了玉佩,被阿爹骂个半死,上次的那个簪子还是自己偷偷戴的。 “这是我生下来就含在嘴里的的。我爹还说我是福星呢。”萧竹笑着说。 “我可以摸一下吗?” “当然。” 我用食指轻轻触碰着白玉,仔细感受着白玉表面的光滑、圆润,一丝丝暖意透过指尖传到心间,不知不觉便沉醉。 霎时,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我虽然晕过去,却还有留有一丝意识。 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萧竹急切的呼唤声“木姑娘!” 木姑娘……呵,即使在这个时候,你终究还是和我那么生疏。 如果你能记起一切,你我便不会这样。 我自私地想…… 突然,我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腰间传来一股暖意——我被萧竹抱了起来,穿梭于林间上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过,那是在蓬莱仙岛熟悉的声音……我带着最后一丝意识在风中沉睡…… 柔和的灯光照映在我的脸庞上,我缓缓睁开双眸,感觉体内多了一种力量,此时的我身处在陌生的寝室,浅蓝色的轻纱帐,陶瓷做的熏笼,红木的桌子…… “你醒了。”萧竹端了一杯茶走过来。 “这是你家?” “嗯。” “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 “糟了!”我一想到阿爹那审问的目光,便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急忙掀开被子,穿好了鞋。 “木姑娘莫要急着走,大夫说你还需要调理。”萧竹拦下了我。 “调理什么呀,你忘了,明天要出远门啊!”我急了。 “原来如此,那小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会轻功的,放一万个心吧!”我起身便冲出了房门。 我隐约听到萧竹在屋内说道:“今夜的木姑娘,还真是同以往不一样呢……” 我一边用轻功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房屋上,一边思索,今夜的自己,似乎回到了那几年前,活泼、率真,而非现在的伤感、忧愁、沉默寡言。 想着想着,我又不禁想到了那块白玉,到底是何物? 不一会儿,我便回到了木家内门。木家内门防守森严,纵是轻工再好,也躲不过。我只好从大门进去,之后又免不了阿爹一阵责骂。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亥时,我让丫鬟帮我拿了一个蓝色方布,自己去衣柜前挑衣服。我的衣服大多是新的——因为一直穿着那件白裙。 我忽然想起了萧竹的一番话。 “……这么素浅的衣服不适合你……” 我勾起嘴角,又想到了白玉上的流苏,是浅蓝色的。 想必他也喜欢浅蓝色吧。 我挑了一件浅蓝色纱裙,一些银色花瓣用银丝绣在裙摆上,从腰间一直延伸到裙底。我还特地选了蓝色细绳作腰带,细绳很长,穿在身上会有一种飘逸、不拘小节之感。我又接着选了一件黑色纱裙,这件裙子和我那件素色裙子一样轻便,只不过多添了神秘之感,专门用于训练。又接着拿了几张银票、碎银、干粮和水囊才整理好包袱。 那只木槿花簪子,被我放在梳妆台上,准备明天一早就戴着,以免忘记。 “丫头!丫头!”我应声看去,发现是阿翡。阿翡一袭青色羽毛,目光灼灼如月华。“出去游山玩水也不带上本尊,丫头你良心在哪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地说道。 “哼,天底下还没有本尊不知道的事!”阿翡抬起头,又道:“带本尊出去玩!” 这鸟,还真霸道。 “好,明日卯时来找我。”我爽快地答应了。 “一言为定!”阿翡说完后便拍了拍翅膀,在天空滑翔,逐渐飞向远方,消失在月色中…… 我掀开被子,躺在床上,进入沉睡…… 一夜静好。 第八章 外出游行 当朝阳那缕淡金色的光芒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时,我已经醒了。那道光茫射在梳妆台上的木槿簪子上,反射出璀璨的一点,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换好了那件蓝色衣裳,戴上木槿簪子,背上包袱。明明已经准备妥当,我却依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我朝房间内四周看去,目光最终定格在一把布满灰尘的20余寸软剑上。 我拿起一块亚麻布,慢慢擦起了剑鞘,剑鞘上刻着繁杂的花纹,我拿着布仔仔细细地擦着刻在剑鞘上的图案的一勾一回。 这过程,慢极了。 我就像面对一个昔日故友般,陪着他说话。 “你说,我要不要把你带去呢?”我呢喃道。我开始缓缓拔开剑鞘,原本黯淡无光的剑顿时滑过银色的剑光,它似乎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同我并肩作战。突然,剑身上倒映着一抹翠色。 “明明想要,却为何硬是要犹豫不决折磨自己?”轻柔的男声滑过我的耳际。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结果转过身去看才发现是阿翡。 “哼!凡人就是凡人,连个胆子都那么小,让本尊守护你还真是暴殄天物!”这家伙,嘴巴越来越厉害了,损人都要顺带着夸自己。 我抽抽眉角,也没反驳,因为……要论斗嘴的话,他能甩我几十条街!于是久而久之,就沉默了。估计那家伙还当我默许了,沾沾自喜呢! “想什么呢!收拾东西走人啊!”阿翡不耐烦了,急忙催促。 我也意识到了时间所剩不多,立即取下剑就飞奔出门。阿翡一边看我那飞奔的样子,一边懒懒散散地飞着,眼中带了些许鄙视。“有轻功不用,你脑子是坏了吗?” 我经他一提醒,顿时醒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完,连忙施展轻功飞跃于大街小道上空,一身飘逸的蓝衣尽显不拘小节、自由自在的神仙般感觉。 对于阿翡,这个老朋友,我总是能不由自主地敞开心扉,不像平常总会带着一些压迫感。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木家旁系。 阿翡落在我的左肩上开始梳理起了他那纤尘不染的羽毛。有时候羽毛会轻轻擦过我的脖子,痒痒的,却又让我无比依恋,因为那会让我有一种亲切感。 我爹是木家一家之主,平日里自然少不了忙碌,双鬓早已泛着点点银光,但真正为我操心的恐怕不及木家的一半。而我母亲,自从出身起我就没见过,据府里的下人说,我娘是阿爹在出去修行时遇上的,不久后就怀了我,只是生下我后便感染风寒死了。 于是,每次过生辰都是和阿翡、殷殷他们一起过。每当那时,殷殷总会煮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寿面给我吃,不过我对吃的没多大要求,只要能吃、温热、能填饱肚子就行。阿翡就没我那样了,讲究得很,甚至连多一滴汤汁,少一些葱末都不行。想想那段时光,还真是温馨中带了一点苦涩。 走进学堂,基本上人都到齐了。我走到座位上时,看到箫竹依旧穿着那身白衣。他也注意到了我,点头微笑。 读了一会儿书后,笑罗刹便开始点名让我们整队了。 “我们的第一站是离安州不远的漓庄。漓庄是莽沧国著名的鱼米之乡,人们以耕作、扑鱼、贩卖工艺成品为生,是我国重要的对外港口。那里四季如春,每年有很多丹顶鹤去那里栖息,那里到处是河流,人们出行的方式主要以乘船为主,房屋大多建立在河流上方……”没想到这家伙是个话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漓庄嘛,莽沧国的人都知道啊!不过大家才不在意笑罗刹讲了些什么,只顾着讨论如何游玩,修炼什么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木姑娘不封剑了?”箫竹看到了我手中的佩剑,问道。 我笑着打趣道:“还不是被你解封了?” 箫竹不好意思地说:“那日我也不知怎么了,望木姑娘莫见怪。” 我沉默了。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许久之后,我说道:“别叫我木姑娘了,怪生疏的。叫我阿槿就好,别人都这么叫我。” “呃,好。”箫竹答应了。 “那我以后直接叫你箫竹好了。”如果叫“阿竹”的话,总觉得怪怪的。“竹哥哥”……这个更不行,肉麻得要死。还是直接叫好一些。 “好,就这么说好了。” “真麻烦,连个称呼都要耗一点时间,真是够烦的。”阿翡早已不耐烦,双眼里全是鄙视,不过他似乎对箫竹的鄙视更多些。 箫竹没有注意到阿翡的神色,只是充满了好奇。但他也没有多问,继续听笑罗刹唠叨去了。我眼低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现在开始出发!我们分两批走,一批12人。”笑罗刹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长袖一挥,一批弟子就跟了上去。 “搞得我们好像是他的小喽锣似的!”说话的是我们这批弟子里谢瑶之,她是莽苍国的三公主,平时刁蛮惯了,但她和木笙笙不同,木笙笙是要强好胜的傲娇大小姐,而谢瑶之呢,则是一个只爱打扮、享受乐趣的刁蛮三公主。 笑罗刹当是没听到,依旧潇洒地带队。 “喂,笑什么罗,我们不会要走过去吧?”谢瑶之冲到笑罗刹面前问道。 笑罗刹眉毛轻挑,微微扇了扇扇子,“三公主这是要坐车去?” “当然!”谢瑶之抬起下巴,十分挑衅地看着笑罗刹。 “那么三公主您大可不必加入木家,木家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笑罗刹说完后看也没看谢瑶之一眼,平时心高气傲的三公主怎能忍受这一肚子气? “喂!……”谢瑶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面容俊秀的青衣男子拉走了。 “瑶瑶,不可胡闹!”青衣男子沉了沉脸。 我认得这青衣男子,他是莽苍国的太子,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不知他加入木家有何用意? 响午。我们已经来到了漓庄南部的一个小镇——五谷镇,如笑罗刹介绍的所说,这里粉墙黛瓦,小桥流水,街道边种满了香樟,河中停放着各式各样的小船。店铺外都挂着大红灯笼,而且每家店铺的大门都敞得很开,像是随时欢迎顾客驾到。街道的砖头虽然有些都长了青苔,有些还是碎的,但对这鱼米之乡反倒起了起了些点缀的作用,没有刻意的装饰,恰恰好。 “到了没啊?本姑娘要累死在这里了!”木殷殷抱怨道。对我来说其实也没走多少路,毕竟我是习武之人,虽然木殷殷也学过武术,但那是幼年的事了,现在的她顶多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强了点。 我本以为笑罗刹会带我们进一家客栈,没想到他要继续走,而且往那个方向的地方……是村落! “怎么还要走……”木殷殷把最后一个字的音拉得老长老长,充满了绝望。 木笙笙听到木殷殷那干涸的嗓子发出的声音顿时就不爽了,“废柴就是废柴,走这么点路都搞得像是要临死留遗言了!”木殷殷就是再不满也没力气了,只是眨巴着那双哀怨的大眼睛。 “诺!”木笙笙随手往木殷殷丢过来一个水囊,“赶紧喝点,本小姐才不要听你那破锣嗓子!” 我代木殷殷接过水囊,喂给她喝。 “还有一点路,老弱病残忍一忍。”笑罗刹勾起嘴角,青丝拂过他的脸颊,尽显放荡不羁。 木殷殷一听这话就来气了,“说谁老弱病残呢!” “我可没说你。”笑罗刹别过头不再理殷殷。殷殷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殷殷怎么了,一路上竟连搀扶都不需要,硬是走完了。 到了村落,空气中弥漫着麦香,一大片金色的田野里到处有忙碌的身影。我看了看箫竹,他也正好看了过来,我一愣,又笑道:“这里看起来挺好的。” “嗯。”他轻轻地应了我一句。 “接下来会有任务,大家先去歇一歇。记住,不能离开这个村。明天一早来这里集合。”笑罗刹说完后,众人还来不及问话,他已经身影一闪,消失在田野间。 我像四周看了看,这里没有什么客栈,只有几十户普通人家。那么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住在别人家! 第九章 小桥流水人家 “现在……怎么办?”木殷殷有气无力地问道。双眸中再次出现了哀怨。而且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我背上了。 “还能怎么办,找户人家呗,怎么平日看你精明得要死,今日倒愚钝起来。”阿翡拍了拍翅膀,弄得我的脖子痒痒的。 “那我们现在走吧。”我扶着木殷殷,把剑藏在腋下。萧竹看了看,道:“我帮你拿剑。” 我身子一震,缓缓拿着那把剑递给萧竹,手是颤抖的。在苍玄大陆,剑客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他人,只有他们极为信任的人才能拿。 那把剑,他已经有几年没碰过了吧。对于我来说,那年,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萧竹接过剑,剑身发出“嗡嗡”的声响,似乎见到了故人一样激动。萧竹那修长的手指缓缓轻轻抚摸剑鞘的一沟一壑,似乎是在安慰。 剑,到底还是有灵性的。毕竟佩戴了那么久,冷兵器也不再只是冷兵器了。 “咚咚咚……”我找了一户离我们最近的人家敲了门。 “嘎吱——”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额上三千银丝,难得有墨色的。面黄肌瘦,如同一张年代久远而又泛黄的纸张。但那一双明眸炯炯有神,让人吸引了过去。她一身藏青色的丝质交领襦裙,看出她家的经济条件还是可以的。 “几位是来借宿的吧。”老妇人问道。她那音色虽然有些沙哑,但听了会有和蔼之感。 “是的,老人家,请问还有房间?”我问道,神色尽量表现得和善一些,免得老人家看着我们拿着剑会害怕。 “有,正好还有3间,我们家碰巧是半家半客栈,就是房间小了些,今日还没人来,我去给你们打扫一下,进来吧。”老妇人退后,好让我们进门来。然后急忙去收拾房间了。 我扶着木殷殷坐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茶水银澄碧绿,茶叶在水中翻飞,缓缓地,缓缓地落下,像是在给一幅画上画下以后一笔,容不得有败笔。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 我观赏了屋子,屋子是有两个楼层的,四周窗户都开得很开,虽是农家,但屋里还有一个显眼的古朴的书架。一旁还有几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些渔具。到底是鱼米之乡啊。 “几位晚饭想吃些什么?”我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藏青衣袍的老者。 “随意些就好。不知住10天要多少银两?”我也不知道在这里会停留多久,要是不够10天,剩下的银两可以给老人家享受天伦之乐,要是超过十天,银两还可以再添。 “1金币足矣。”我急忙从钱袋中掏出一金币来。没想到萧竹却比我快了一步,那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金币递到了老者面前。老者只是随便把金币放在一旁的柜台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看得出来,老者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 “啧啧,拿个钱都没人家快。”阿翡又在一旁说风凉话。老者见阿翡会说话,也只是眉毛轻佻,继续看书了。 “哼,那你今晚就住树上去吧!”我反驳。 “什么!你!居然敢对本……我不敬!”阿翡许是顾虑到什么,硬是把“本尊”这个词咽了下去。 “几位,房间已经收好了。”老妇人站在阁楼上笑道。 “那我们走吧。”我再次扶起木殷殷,心中默默哀怨萧竹为何不来帮忙。男女授受不亲么?那为何之前又曾亲自为我插发簪?甚至还抱过自己? 二楼比较宽敞,三间房屋并排,屋前是阳台。阳台上还有几个桌子,坐着这里可以观赏到远处景色。一两只燕子会在屋檐筑巢,地板上还有些许残留的白色痕迹。 我挑了一间最西边的房间扶着木殷殷走了进去,身后的阿翡问道:“丫头,你到底让不让我睡房间?” “不……让!”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阿翡只好把目光投向殷殷,隐隐感觉到了,说:“我也不让,谁让你经常欺负阿槿!” “什么!” “哈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让你睡房间嘛?”木殷殷打趣道。 “为什么?”阿翡拍了拍翅膀,飞到了木殷殷前面。 “谁让你一出声就是男声,半夜准会吓死我们。哈哈哈……你可以找萧竹试试看。哈哈哈……” “木殷殷!你!你们……!本尊才不要和陌生人一个房间。大不了就到树上睡去,以后有危险你们别来找我!”阿翡一跳一转身,飞到附近的香樟树上去了。 萧竹只是笑了笑,随后进入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最东端的,我只好住进了中间的屋子。我走进房间,放下包袱和剑,就立马躺在了床上。虽是习武之人,但是说不累那是假的。我微微眯了一会儿眼睛,就听到老妇人在那边喊道:“吃饭了!” 我立马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和衣裳就下楼了。 现在正值夏季,所以天色还没有那么快就暗。 我走到饭桌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看着花花绿绿的各色小菜,竟一时不知吃哪道菜。我看向萧竹,他正在吃芹菜,我便也夹了芹菜起来吃。 “你们爱吃芹菜?”老妇人问道。 我面色微红,答道:“老人家,芹菜含有的水分多,我们奔波了很久,自然想要解解渴。”我用余光看向萧竹,发现他也似非似笑地看着我,我急忙避开了目光。 “以后叫我孙婆婆就好,街坊邻居都这么叫,老头子就叫孙老头,呵呵……”孙婆婆拿起茶壶,开始为我们斟茶。我连忙起身,递上杯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必这么见外。”孙婆婆笑道。 一炷香时间过去,我说道:“孙婆婆,我们明日还有事,就先去休息了。” “好,去休息吧,油灯已经放在你们房间里了,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孙婆婆再次笑着说。 我走上楼,坐到了阳台上的桌子旁,看着暮色黄昏。萧竹见我坐在那儿,走了过来,替我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然后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天边。 一时之间,我们都沉默了。我端起那杯茶,慢慢品尝。茶水香醇,喝过之后令人久久无法忘怀。 “你觉得明天笑罗刹会让我们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萧竹轻声说。 “你坐这里干嘛?” “看风景。”呃,隔壁桌子还有座位呢!为啥偏偏坐这儿,弄得自己好不自然。 萧竹随后又拿起随身携带的佩剑,拿起白帕,缓缓擦拭。 “这把剑是哪里来的?”那把做工精良的剑不可能是他自己造的! “不知道。”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阿槿这么晚还不用修炼?” 我被突如其来的“阿槿”这两个字惊到了,随后答道:“我不能修炼五行。” “为什么?”他终于他抬起头,停止擦拭。 “我的血脉中好像缺乏了一种能控制水的力量。”我毫不避讳。 “自昨天之后,你可有练过?” “还……还没。” “那现在就试一下吧。” 他起身,把剑放在了房间内,随后又走出了房间说:“我陪你。” 他运用轻功,足尖轻点阳台栏杆,随后一转身,跃到了屋顶上,白衣飘渺,如白鹤,如仙家。 我也跃了上去,跟他做一样的动作。 “气沉丹田,抱元归一,仔细感受你血脉中的力量。” 我仔细感受着血脉中的力量,果然多了一个能控制水的力量。好像自昨天之后,血脉就像是突破了某种封印,血液流动得更加快速,那枚白玉,到底是什么? “别分心。”萧竹在我耳边轻声到,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暗自运用内力,使内力流经每一寸经脉。 就这样,我们练了一宿…… 只是,我没听到,栖息在香樟树上的阿翡说了一句:“命运终于要转折了么……” 第十章 上古寒境 一点点水汽在冰天雪地中散开,像烟雾,随风而散;像流光,绵绵不绝。我只是感到周身一片刺头肌骨的寒冷,因为我毕竟穿的是夏天的衣裳! 我抱紧了身子,瑟瑟发抖,风如虎啸般直往我脸上刮,我想,我的嘴唇现在要么是白色,要么就是紫色了! 这里,应该就是我的灵海了吧! 在苍玄大陆,修炼五行之力的人都会有灵海,灵海是贮存五行之力的地方,要想修炼五行之力,也必须在这里练。传说,灵海的环境有多么严酷,五行之力就有多么强大。五行之力是要分级别的,从低到高就是:念控——强化——引力——神知。 念控是最低级的。只要是会五行之术的人都会,主要是掌控普通的五行元素。 强化是每个修炼五行之力的人至关重要的一个阶段,强化出来的五行元素会由天赋而定,强者和弱者,通过强化出来的元素就可以分辨。 引力,可以引用天地之力,接近于神。 修炼到神知,是真正的神。凡间的五行之力会化成神力,只要轻轻一勾手,江山尽毁。 我努力运功尽量使身子暖和些,却感觉全身血脉都仿佛冰冻住了一般,略长的睫毛上蒙上了一层霜,飞雪融化在略微温热的手背上,形成了半固体半液体的状态。 我用双手抱着自己,干脆不向前走,蹲下身子,尽量减少与风雪接触的面积。 这一生,我还从没这般狼狈过。 我先想到了箫竹,先到了他那双温暖的双手,温暖的丹凤眼;我又想到了殷殷,她那天真无邪却又故作心机很重的脸庞,还有她那甜甜的嗓音;我又想到了阿翡,想到他那副总是欠揍的样子,估计他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呢!我还想到了木笙笙,她那身宽大的红裙虽然妖艳却给人的感觉是喜庆、热闹的;我还想到了木敛,这个做事沉稳的大哥哥会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原来在这个世上,我还有那么多自己在乎的人! 我之前的那副姿态,病恹恹的,怪不得木笙笙看了我会不爽,怪不得没多少人和自己做朋友。 如果能出去,真的好想尝试着打开心扉,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我的身子越来越抖,就连细小的发丝吹在脸上都会觉得想要割破肌肤,自己这是要死在自己的灵海中了吗? 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了一个背影,玄色衣角,在茫茫大雪中,有点玄乎。 “救……命……”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尝试呼喊,也不知道大雪是否盖过了这声音。我只是尽我的力,拯救自己的生命,但愿老天开恩。 那玄色衣裳的人身影微微一怔,然后渐渐转过身来,眼底是一片漠然。 我努力睁大眼睛,这才看清,这个人居然是……箫竹! 只不过他周遭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傲慢。我仔细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知所措,一时间,竟忘却了寒冷。 “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900年……”他呢喃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冷么?”他用那修长的食指扣住我的下巴,脸庞一下子贴了过来,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我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呆了900年,我都不觉得冷呢!”他松手,不再看我,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似的,手指紧握,露出了些许青筋。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南宫扶摇,你的心是铁做的?900年啊,你都不曾来看过我……” 我不理解,莫非,南宫扶摇,是我前世? 我只觉得脑袋沉沉的,挂在脖子上难受极了,我不小心一闭眼就向后仰去…… “南宫扶摇!你休想逃避!”黑影一闪,就已经来到了我身后,扶住了我的身子,“南宫扶摇!” 我留存着一丝意识,想睁开双眼却又睁不开。 “你身子怎么这么凉?”萧竹扶着我,也扶着那早已被冰雪覆盖的衣裳。他貌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掀开我的衣袖,握住了我的手腕。 “你居然是凡人之躯,怪不得……”他呢喃道。随后又把我抱紧了些,他整个人虽是冰凉冰凉的,但胸膛口却是暖的,我在最后一丝意识的控制下往他身上蹭了蹭。他似乎不习惯别人这样,身子仰后了些。 我缓缓睁开双眼,问:“这里是哪里?” 他沉了沉双眸,道:“这里算是你的灵海,也算是上古寒境,你若再呆在这里会冻死,你先回去吧。” “怎,怎么回去?”我问道,音还有点颤。 “哦?差点忘了。”他随后默念咒语,然后向我体内输入灵力。那股灵力流经我全身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液,甚至流入我的思想……最后,他猛地加大了灵力输出,像是在为冲破最后一道封印努力。 “噗!”鲜红的血液被我吐了出来,我擦了擦嘴角,看向四周,看到的却是白衣的萧竹,这里也不是什么上古寒境,而是漓庄一户普通人家的屋顶上。背后的白衣少年闭眸遐思,他的手掌还停留在我的肩膀上,透着温热。我看着他腰间的白玉,一闪一闪,散发着寒光。 “觉得怎么样?”白衣的萧竹朝我笑了笑,笑容温暖。 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个萧竹,我轻声道:“我试试。” 我调动灵力,才发现体内的灵力十分浑厚,是被他强行输进来的灵气么?我用那股灵力施展五行之术,才发现连那道灵力也是冷的。 900年前的自己,到底有多绝情? 寒风拂过我的发梢,一层冰霜顿时覆盖在屋顶上。萧竹在一旁一脸惊讶,“这是……神知境界?” 我停止了施展,转过头看他,一脸疑惑。 他随后查看了我的脉搏,才发现我不过达到强化境界,“这莫非是天生的神种冰力?” “吃饭了——”孙婆婆在楼下叫唤道。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下了楼。 阿翡和殷殷早就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阿槿,快来坐,孙婆婆的手艺还不是一般的好呢,快来尝尝!”殷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中的包子还没咽下下去,一边脸颊鼓鼓的。 我笑了起来,随后坐到了位置上。 “好吃就多吃一些,我还怕你们不喜欢吃呢!”孙婆婆喜笑颜开地说,还不忘为我们斟茶。 “吃就要有吃相,像你这叫什么话!”阿翡飞到了我这边,像是不想和殷殷呆在一起,损了他的面子。 “对了,你们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突然冷了点?”殷殷一边吞包子一边说道。 我和萧竹相对一眼,不禁一笑。 “我们快去到村口找笑罗刹吧!”我说道。 “好。”萧竹回应了我,那句话像是我对他一个人说的似的。 木殷殷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俩,随后抱怨:“我还没吃够呢!” 我笑了笑,道:“你要是迟到了,指不定笑罗刹还要怎么罚你呢!” “对哦,我忘了这茬!”说完,立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我和萧竹相对一眼,随后运用轻功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