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里红妆空垂泪 古崖大陆 花棠年间 天下沉寂许久,终是迎来一大盛事。 魔都少主今日娶亲,只是可惜不知辜负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传说中这魔都女主人貌容倾国倾城,脾气秉性更是比之前魔都少主宠上天的那位徒弟强上百倍。 有人说这魔都少主等了这位女主人上千年,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仍可见其痴情。这月老终是没有辜负有情人啊。 她站在结界外,红衣白发。颜舜华,你恐怕想不到我回来了吧,这炼狱能奈我何? 颜舜华,我竟不知你能绝情至此?对待无用的棋子,你就是这么处理的,你所尊崇的是不是杀人灭口,天经地义! 那一日,直到她出现,我才知道你为何偏爱木槿花。直到她出现,我才知道你为何那般迷恋的看着我这张脸。直到她出现,我才知道我只是一颗棋子,都不值得你对我虚情假意。 颜舜华。你我师徒之情就此恩断义绝。这一桩桩血海深仇,我都牢牢替你记着。 她抬手轻抚结界,愈发看清了里面的盛景。十里红妆,花瓣漫天,马车绕行城内,百姓祝福,可你们注定是被上天诅咒的! 千年前因长生之法你们遭受离钗破镜之苦,千年后,我将送你们一起阴界团圆。 “天地万物,混元归一,破!”她念起咒语,凝聚心神。“嘭”的一声,结界碎裂,她,走了进去。 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颜舜华,你凭什么得到祝福,你不配!今日就让鲜血染红你的嫁衣,带你们一起沉入地狱。 她并没有马上去夙殿,而是来到了青苑。可惜物是人非,青苑已经变成了槿轩,这原就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罢了,也没什么可怀念的。 她站在屋顶,这里已不复往日肃杀之气,而是处处透着欢喜。 “一拜天地贺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愿夫妻安详, 三夫妻对拜庆永远相亲相爱, 四,”喜娘的礼成还未说出嘴,本应无人坐的高堂之位却出现了一位红衣白发的女子,惊吓了众人。一时间,人们四处逃窜,这盛世婚礼,俨然成为一场闹剧。 “师父成亲,徒弟怎能不来恭贺。只不过被杂事拖住了脚步,来晚了。”她坐在位子上,看着他,想不到他有一日也这样心甘情愿穿上这俗气的大红衣衫。 颜舜华挥挥手,“带夫人回房休息。” 婢女点点头,就要扶她出去,她却一把抓住了颜舜华的衣袖。 “你安心就好。”颜舜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离开了。 “这般着急让她离开,我又不会伤她,不过是看看未来的师母罢了。”她看着颜舜华这么小心翼翼的安抚她,心里愤懑更甚。 “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从炼狱逃出来是吗?那是因为我恨你,不肯放过你,也不肯放过我自己!你看我脸上的伤疤,可是如意了?”她抢了他的话,看着他这么清高,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就忘不了他曾经做过的龌龊事情。 林清的死,南以君的死,还有她不记得的父母的死,他手上沾的鲜血这么多,凭什么活的这么云淡风轻,像一个没事儿人? 颜舜华看着她脸上那块吓人的伤疤,还有雪白的头发,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情意,可是想起忧雅…… “今日是你来送死,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颜舜华,你我师徒之情恩断义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看着他,笑着,却笑出了眼泪。“我对你而言,终只是一颗棋子。” 她伸手,氓剑出现。昔日你赠我此剑,今日就用它来了结吧。 她站起身来,瞬时间就冲了过去,没有任何技巧,就这样简单的了结吧。 颜舜华看她冲过来,不由有些怀疑。却没有时间多想,使出五成功力拍出一掌,却不想她这般容易就被打回去,他能感觉到,她受伤颇为严重。 吐出嘴中的血,靠着剑的支撑勉强站起来,氓剑却突然折断,再次跌落地上。“今日已经还了你授我武功之恩。颜舜华,你最好祈求,不要再见到我。” 她摇摇晃晃往外走,不再理会他。颜舜华,我已经不欠你的了,可你还欠我那么多条人命。 一路上不乏有行人好奇的看着她,看她满身狼狈,有同情,有嘲讽,却没有人愿意帮她。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忽然伸到眼前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她抬头,“是你?” “子衿,我来接你回家。” 第一章 韶光不负终初遇 子衿拎着自己的小木剑来到了后山的木槿花林,随手扒拉着路旁的花花草草。子衿苦着一张脸,今日魔都大会好生热闹可是师父偏偏不让她参加。 虽然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可是,可是,子衿挠了挠自己的头,也没有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子衿瞅了瞅四周无人,从她的对襟白色短袄里面取出一个荷包,昨日无意见到,她坐在那里等半天都无人寻找,害她没有及时回到青苑被阿清好一顿说教。 这个荷包缝的倒是奇巧,白色的古琴,旁边却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云字,绣古琴和“云”字明显不是一个人,手法一个生疏,一个娴熟。 “到底是谁的,也不知寻来。”她捏着荷包,发觉里面硬硬的,“算了,还是不要打开了,毕竟这是别人的东西。” 好长时间没来,这木槿花倒是十分的奇怪,不知凋谢,不理四季轮回。“咦?”她看到了花瓣上有血迹。 她低下头,这地上的花瓣好端端的怎会染上血迹,今日不让她参加魔都大会,却又寻到了这么好玩的事情。 一路追随血迹而去,发现木槿花林深处一棵树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好奇的走到了他面前。 这脸生的倒是俊俏,不过这斑斑血迹,哎,她叹了一口气,“哪门哪派之人竟不放过一个孩子?” 虽然她也是一个孩子,不过她六岁被师父收养。那时师父待她虽好,不过旁的人却让她早早知道了人情世故。 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她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里面的丹药,给他喂了进去。你可一定要醒过来,老头子的丹药可是很灵的。 子衿扶起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他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是谁?” 他充满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白色对襟绣花短袄,红色下裙。红白鲜明对比,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这是除了他娘亲外他见到的最漂亮的姑娘。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子衿看着他的眼神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她还记得老头子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另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勉强扶着树站了起来,她倒是不像一个坏人。“多谢你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子衿听着他说话文绉绉的,明明看着差不多的年纪,他看着却显得更老成持重一些,像书房里那些老板的先生,想想都头疼。“不用了,”子衿摆了摆手,又不想对方觉得自己太过于肤浅,又加了一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看着她急忙摆手,视线却落在了她的胸前。 子衿见他盯着自己,垂眸一看,刚刚荷包塞的过于匆忙,竟露出来一个角。她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认识荷包的主人?” 他接了过来,“这荷包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着急寻找,我在那里坐了半天也没有见有人过来。还害我……”子衿看他靠着树那么虚弱的样子也不好责怪他。 “昨日有事耽搁了,察觉到它丢了已是晚上。”他盯着这个荷包,母亲已经离去,若是将她这唯一遗物弄丢,以后恐怕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那你是谁,也是随家中长辈参加魔都大会吗?你有伤在身,我送你回去吧。”子衿看他如此宝贝这个荷包,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定要去师父那里邀功啦。 他点点头,“我的确是随家中长辈来此,不过就不劳烦你了,”他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此乃琴玉,天然而成,今日我将它赠与你,算我一点谢意。”最后一句话他未曾说出口,就是我可以凭此找到你。今日初见,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接过来,细细查看,握在手中,感觉冰凉,此玉是一个古琴模样,真是个宝物。“无端收了你的宝物我会过意不去的,可是我又喜欢的紧。” 他看着她这么纠结的模样笑出声来,“我既然送给你,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子衿看着他,心想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不是,她取下头上的云兮步摇,“喏,这个作为交换。” “我要这女孩子的东西做甚?” 他话声刚落,就传来一群人的声音,“少爷?” “他们是在寻你,你快些出去,别叫他们担心了。” 他接过了她手中的步摇,“云景,我的名字。” 子衿看着他转身大步离开,虽然还是有些踉跄,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有空来找我玩!” 她端详着手中的琴玉,这个人不知什么来头。反正不可能无端引人追杀,应该是那几个大家族中的少爷吧。 第二章 有情不负五年后 “阿清,我要吃徐记的花棠糕。我们溜出去买好不好。”子衿眼巴巴的瞅着她,就差身后没有一条尾巴,否则尾巴肯定会摇啊摇。 “七姑娘,尤飒师兄交代了,你这次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特意让我看住你,不让你惹麻烦。”林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七姑娘已经十七了,还是这般贪吃,另外还特别能捣乱,淘气。 “可是……出来不就是玩吗?整日闷在屋子里,阿清,我会长绿毛的。”子衿瘪着嘴,迈着小碎 步,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走到林清面前,拽着她的手,慢慢摇着。 “这次你怎么磨我都是无用功,外面那么多暗卫把守,就算我有心放你离开,你又长不出翅膀,飞不出去。”林清扒拉开她的手,领主交给她这么一个苦差事,真的还不如取她性命来的痛快。 子衿看着她走到桌前,听了她的话,顿时也是没了主意。魔都暗卫个顶个都是高手,就算她武功颇深,但仍是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她忽然想起…… 子衿走到桌前,“阿清,你看,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魔都吧?我想去买一套琉璃茶具,另外我还想去拜月老庙。” 林清被她说的也有些迟疑,魔都虽然供应不缺,但是这胭脂水粉什么的倒是总是不得自己心。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自己买点,还有首饰什么的。 子衿看着林清似乎有些心动,“阿清,我保证不惹祸,另外我还可以不惊动他们出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你相信我好不好?” “七姑娘的保证可有用?”林清知道自己已然被她说服,不过还是要约法三章的。否则出了什么篓子她恐怕又要去音阳那里领罚了。 子衿忙不迭的点头,“女子一言,六马难追。” “那我们如何能出去?外面那么多暗卫把守,就算开门的动静都会把他们引过来。”林清对于如何走出去还是有颇多疑虑。 这既然是容青止那厮故意安排的客栈,记得当初他们建酒楼时说过,每个酒楼每个房间,都会有机关暗道,只不过不是那么容易发现机关。 既然机关不容易被找到,那肯定是在一个常人碰不到亦想不到的地方,子衿抬头瞅着房顶,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咦?”她忽然发现,房梁侧面刻着一朵极小的木槿花。心里顿时了然。这恐怕是容青止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七姑娘,你在看什么?我们到底如何出去啊?” “嘘!”子衿朝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轻轻跃起,脚尖轻点桌沿,随即坐到了房梁上。 这机关设计的真是奇巧,这房梁木不是一般的木头,倒像是玉石,直感觉这般舒服。不过这颜色看来倒是像极了木头。房梁上一朵木槿花微微凸起,子衿摁了下去。 原以为机关启动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却没想到容青止考虑的这般周全,子衿一跃而下,看着出现的暗门,瞅着旁边有些呆掉的林清,微扬了一下头,“阿清,走吧。” “哇,七姑娘,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林清赶忙跟了进去,暗道里不知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这可是第一公子的酒楼,你以为能这么简单。”子衿无意与她多说,这个秘密还是自己保守为妙,虽然林清并非外人,不过恐怕来日引来什么祸端,她也好置身事外。 她们走到外面的集市恐怕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这秘道太长了,走的腿都酸了。等有空她要和容青止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七姑娘,我们先去哪里?” “我想去徐记,还想去月老庙,还想去古玩店,时候短,任务紧。阿清,我们分开去做。”子衿看着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和阿清在一起太受约束了,还是自己走一路比较好。 “那好吧,我们傍晚时分就在暗道入口汇合,那时候师兄他们也就该回来了。”林清未察觉她的心思,只想着胭脂水粉,首饰绸缎了。 子衿看着阿清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唔,先去哪里呢?古玩店好了,毕竟还要看着这个来讨好师父减轻惩罚呢。 “少爷,接下来怎么做?”他瞅着少爷望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神,莫不是这百年冰山春心萌动了,谷主夫人的祈祷难道让老天爷显灵了? “暗中跟着,察看她的动向,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倘若她遇到麻烦,记得替她摆平。断然不可让她为难。”百里雲井把玩着手里的步摇,小丫头,数年未见,他却一直牵挂着她木槿花下的身影,望莫失莫忘。 巧遇姑娘琉璃赠 子衿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日头越发大了,子衿坐在了路边的茶摊上。 小二赶忙上前,“姑娘喝点什么?” 子衿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忧雅花茶。” 小二一副难为之色,“姑娘这不是难为我们?且不说小的从未听说过,就算听说过,如此茶这小店也是断断没有的。” 子衿回过神来,这是师父泡给她喝的,想来定不是俗物,在这里怎能找到?“是我唐突了,随便一杯就好了。” “好嘞,您请稍等。” 子衿坐在那里真是百无聊赖,都说这洛水谷繁华似顾城,可是除了人来人往倒没见什么稀罕宝物,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罕见的琉璃茶具。 忽然来了两个彪形大汉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两人身着绫罗绸缎倒像是富贵人家,不过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乡野粗鄙之气。 子衿本没想注意他们,可是却被他们谈话内容吸引了去。 一人着青衣,身形较那穿蓝衣的人瘦些,“大哥,我们此番去那茶药铺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那人重重一拍桌子,“一小娘们,故作清高,咱大哥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今日摸好点,晚上再来掳她上山。” “姑娘,您的茶来了。” 子衿暗暗低头,茶药铺,听着倒是新鲜,想必主人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也许会知道哪里有琉璃茶具。 她来不及喝茶,撇下茶钱离开。不过她离开才意识到,茶药铺在哪里?于是又只能在街上游荡。 或许是心诚则灵,她竟误打误撞到了店门口。这店倒是雅致,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不过就不知道是否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入目就是这个面带白纱的女子,悠闲弹琴,轻吟词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店主好雅兴。”子衿自己寻了凳子坐了下来。 “奴家青佩。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青佩停了抚琴站起身来,随即走到了柜台后。 “我想问青佩姑娘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寻到琉璃茶具?”子衿看着她一举一动,完全的大家风范,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料想也是倾国倾城貌。 “姑娘何以知道我会晓得琉璃茶具的下落。”青佩看着她是愈发的熟悉,眼眶竟止不住湿润。不过她不能失态…… “实不相瞒,我来此不过是碰碰运气。不过我有要事告知。”子衿顿了顿,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过若是不告诉她,恐怕明日就要沦落到土匪窝里了。 “我之所以知道茶药铺是从两个土匪嘴里听说的,他们说晚上要来掳你上山为他们大哥做压寨夫人。” 青佩看着她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脸红羞赧的模样竟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姑娘不必担忧,不过蛇鼠之辈而已。不过,我倒是真真知道琉璃茶具。” “哪里可以找到?”子衿顿时感兴趣起来,这一趟倒真是来对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琉璃茶具虽是稀罕之物,不过我这里却有一套。”青佩弯腰从下面搬出来一个盒子,这盒子看着平常,没有过多装饰,不过这盒子上的漆乃是谷厝漆,此漆乃是青城城主特制,自青城覆灭,这漆更是千金难求。 子衿看着她打开盒盖,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焕;其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大大小小的气泡在琉璃中四处流走,当真是巧夺天工。 “青佩姑娘可否割爱卖与我,价钱不是问题。”此物送给师父,他一定会很开心。 青佩摇摇头,“此物乃家父生前挚爱,家父临终前叮嘱,切要赠与有缘人。” 子衿听她这么说真是大失所望,既然这套茶具有这样的故事,她也不好太强迫人家。“既然如此,青佩姑娘留着便是。我再到别处寻找。” 青佩看着她失魂落魄即将离开,出声挽留,“姑娘怎知自己不是有缘人?” “凡事不过因缘际会,今日你出现在这里就是缘。”青佩将盒子盖好,推到了她面前。 “不能白白接受姑娘好意。今日出来匆忙,来日必将厚礼奉上。”子衿看着眼前的盒子觉得自己好像是做梦一般。 青佩摇摇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若是姑娘有心不如交个朋友可好?我本世俗中女子,还望姑娘不弃。” “颜子衿,我的名字。你唤我子衿就好。”子衿看着她,一人经营小店实属不易,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子衿快些离开吧。恐怕回去晚了会有麻烦。” 子衿有些讶异她如何知道,刚想问她,青佩却撩起帘子走到了后面。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月老庙一见不倾心 “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百里雲井看着那个抱着盒子满心欢喜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失落。臭丫头,既然你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怎么可能放你就这么离开。臭丫头,我们该见面了。 “拿来盒子,去月老庙。” 平苏嘴角一抽,好歹那位姑娘是颜舜华唯一的弟子,功力不可小觑,大爷您是吩咐下去了,我们该咋整?不过这位爷的性子可是不那么好,只能是硬着头皮“属下遵命。” “办的干净利落,还要有速度。”百里雲井拿着手里的步摇离开。这些年这个步摇一直不离他身,为此虽然免不了被嘲笑,不过他甘之如饴。 子衿抱着盒子走在街上,各种香气不断,冰糖葫芦,麦芽糖,……肚里空空,愈发想念徐记的花棠糕了。 本来下定决心去月老庙祈福的子衿左拐右拐已经站在了徐记门口,花棠糕,我来了。 “哟,姑娘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快,里边请。” 子衿跟着小二走了进去,这徐记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小二哥,老规矩。对了,多问一句,这里可是换了店主。” “姑娘好眼力。这店里刚易主不长时间,稍稍整治了一番,不过老师傅们都还在,不过,这幕后的人倒是没见过,只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打理。” 子衿点点头,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只要老师傅们没走,其他又与她何干。她将盒子放在一旁,突然被这桌子吸引了目光。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漆,又是谷厝漆,千金难求。其他的雕饰也没有,简单大方,却又名贵至极。 “姑娘,花棠糕包好了,记得常来。” 子衿接过来,这香气果真未变,她正想顺手拿起盒子离开,却发现盒子不见了,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一张字条:欲取琉璃,月老庙后花房。 看来这人早有预谋,既知盒中为琉璃茶具,想必从她出了客栈便一直有人跟踪,这人居心到底为何。想必她现在亦受人监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日月老庙倒是奇怪的紧,不似之前的人来人往。莫不是那个神秘人物,看来他身后的势力不简单。 映入眼帘就是这铺天盖地的红,红绫几乎覆盖了整个大树,真真是要将这枝桠压弯。 今日也没时候着木牌子了,往年今日她都会送上自己的祝祷的。今日到底是何人相约,她虽然在魔都无法无天,可是出门在外还是多加收敛的。 她往后院走去,这后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花房,她倒是从未发现过。 大簇大簇开放的桃花,在这个时节倒真是罕见,这都几月份了,难不成这里的泥土有什么古怪,还是什么世外高人用内力留住了这桃花盛放?不过,谁会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是谁?”子衿看见一个白衣公子居然拿着剪刀在修剪树枝,真是破坏了这美好的意境,虽然她也是个俗人? “这桃花你可还喜欢?” 子衿心里一咯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桃花,就连师父也只是认为她喜欢木槿花。“你到底是谁?” “臭丫头,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子衿点点头,“十二岁生了一场大病,然后之前的记忆就都忘了。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本公子勉强原谅你了。记住我,百里雲井!”百里站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倒不像撒谎的样子。其实就算她没忘,估计也记不住他了,不过他一直记着她,真是个没良心的。 “噢,你是雲井。是送我琴玉的那个人对不对?”子衿忽然想起那块自她病好后就一直在她身边的琴玉,玉质纯洁,浑然天成。 “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百里雲井看着她,微微踟躇。 “是阿清告诉我的。她告诉我说那是我魔都大会时的事情,我救了一个男孩,是那个男孩送给我的。对了,我的云兮步摇呢?”子衿忽然想起那个重要的东西,那个步摇,师父说他收养她时就已经在她身上了。 “再见面张口就管我要东西,很没有礼貌的好不好。”雲井拽着她做到了花苑中间的石桌上,面对面而坐。 “对了,我的琉璃茶具呢,那可是我要送给师父的,快还给我。”子衿想起来还是气呼呼的,这个人,说别人没有礼貌,自己还不是一样。 “师父?很重要?”百里心里酸酸的,真是,不就几年不在,这个臭丫头,居然喜欢上了别人! “那当然了。”子衿话音刚落,却听到外面传来林清和尤飒师兄的声音。 “子衿?在哪里?” 子衿回头瞅了瞅门外,“不好意思,我让小二哥通知了师兄。”等子衿回过头来,却已然没有了他的身影,只有桌子上那个装着琉璃茶具的盒子,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第五章 夜探洛水桃花绕 “爷,您耗费真气过多,还是赶忙回玉室吧。”平苏看着百里雲井依旧站在窗前,痴痴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满是担心。他自幼体弱,今日又为了桃花绽放……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煞费苦心,她亦不知。 “平苏,今日相见,我很开心。虽然她忘了我,但是……”他咳嗽两声,这身子倒是愈发不中用了。 “我们快回去吧。” 人走茶凉,曲终人散,空留这满地花瓣,独自黯然神伤。 自从那日从月老庙回来,子衿就感觉自己总是平白无故的慌神,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那个什么百里雲井也再未露面,她还想要回云兮步摇呢,毕竟是姑娘家贴身的东西以免来日被他人大作文章。 “阿清,尤飒师兄还没有回来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子衿无聊的戳着桌子,满桌的山珍海味,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听闻洛水谷少谷主突然重病缠身,虽然他身子一向不太好,可这般突然也是头一遭。魔都与洛水谷素来交好,尤飒师兄当然要去替领主略表心意。”林清也是焦急的望着门外,平日里回来的虽晚,今日却更是误了时辰。 “他们少谷主名号为什么?”子衿心里感觉不妙,苍天保佑,千万莫是…… “唔,百里雲井。对了,他也是雲井,那他和姑娘幼时所说可为一人。” 子衿听了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知道自己体弱还要留住桃花盛放,真是笨。 “姑娘,姑娘,七姑娘?”林清看着她眼神呆滞,一言不发,莫不是中了邪了,这回去魔都可是不好交代。 “额……怎么了?”子衿思绪被林清叫回,“师兄他们可是回来了?” “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哦,我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先回屋休息了。尤飒师兄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子衿已然吃不下饭,若是那百里雲井说出是为她才突然病重,恐怕洛水谷与魔都会受影响。 林清看着她两手攥紧,神色略有慌张,心不在焉,这小妮子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端,算了,随她去吧。 子衿回到房间,这心里却是如何也宁静不下来。无论如何,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可是她对洛水谷不甚熟悉,更别提在那偌大的谷中找一个人。对了,可以找容青止啊。 子衿从怀里掏出地图,容青止下午刚派人送来,今晚上就派上了用场。把地图平铺在桌子上,这里的密道颇为复杂,机关重重,稍有不甚,就把命交代在了里面。 “咦,”容青止的房间居然就在她隔壁,亏她大费周折从边缘找起,这家伙还真是不知道避嫌啊。 还是先换衣裳吧,夜里出行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子衿一身夜行衣顺便覆了黑纱,就算遇到相识之人,只要及时逃离也不会被认出来了。 子衿蹑手蹑脚溜进了容青止的屋子里,却不想被人扼住了喉咙。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第一公子的房间?” 子衿一把拽下面纱,“小女子真真是冒犯了。”她学着自己在书中看到的,盈盈一拜,百般妖娆,婀娜多姿。可是穿着这夜行衣,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 “哟,是你啊。有何贵干?”容青止放下自己的手,回到桌旁坐下,这小姑奶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不知又要如何刁难,也幸亏他是个轻贱惯了的,倒是悠闲。 “世人皆道第一公子神通广大,想必找一个人定是不在话下。”子衿跟着他坐在他身旁,眼巴巴瞅着他。 “姑娘这般恭维倒令我很是心慌,姑娘还是有事请直说,若是无事,门在那边。” “切……哼,我要见百里雲井。”子衿决定不和他绕圈子,时辰已经不早了,恐怕易生变数。 容青止虽然心中疑窦从生,但还是未问出口,有些事情,百般阻拦,该发生还是依旧会发生。 “喂,我说你就不能换身衣服。黑灯瞎火,你这身白衣倒是亮瞎了巡逻侍卫的眼睛。”容青止这厮明明是偷偷摸摸行事,却死活不肯换身衣服,说是要保留第一公子的尊严,一会被人射成筛子,看你还有什么尊严? “俗人。”容青止不屑的哼了一声,“百里雲井就在这间玉室,我去把侍卫引开,你趁机进去,不要呆太长时间,密道入口书院会合。” 子衿点点头,“那你小心。”子衿看着他离开,这人也是个奇怪的人,武功颇深,但心甘情愿听她差遣,十二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衿看着那么多侍卫跟着他离开,不禁失笑,这容青止倒像极了耍猴的艺人。她看着侍卫都离开,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不费吹灰之力走到了玉室,这里虽然把守的人多,可是倒是没有什么机关,若是机关重重,恐怕今夜白来一趟了。 可是……玉室里还有他人,那人见她倒是不慌张,“见过子衿姑娘。” “你认识我?”子衿有些好奇,难不成她名气这么大,这几天遇到的稀罕事这么多。 “在下平苏,少谷主的贴身侍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把护卫解决掉。”平苏看着她,这爷真是料事如神。 “不要伤害白衣人。”子衿看着他离开,不放心的又加上了一句。 她走到床前,咦?他是睡着了,还是晕了?不会是死了吧?“百里雲井,你不会死了吧?”子衿戳了戳他的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这苍白的面容,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弱的呼吸。 “你很希望我死吗?”百里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惊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干嘛装死。”子衿用力拍了他胸口一下,只见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喂,你还好吧?”子衿扶 他坐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半躺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百里看着她,真不知还能陪你赏这天下繁华多长时间。 子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一粒药丸,“喏,快吃下吧。这是老头子给我的,对了,老头子是第一神医。” 子衿喂他吃下,看着他的脸颊红润了不少,“有没有感觉好点,对了,这洛水谷的桃花为什么开的这么好?” “因为主人偏爱。”百里挣扎着坐起来,“你来所为何事?” “来看你喽。毕竟你是在见我之后才突然病重。对了,你有没有让老头子给你看过病?”子衿看着他这么虚弱,心里也不大好受,虽然她平时顽劣,但是很看重朋友的。 百里摇摇头,“第一神医天下游历,哪有那么碰巧就能够遇上。” “那交给我好了,下次我去找老头子找药时定会嘱咐他。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养。对了,千万不可将我们见过面的事情告知尤飒师兄。” 百里看着她匆忙离开,颜子衿,你是当真不明白吗?用我这破残之躯还你一世安宁。 第六章 红院惊鸿一瞥 “青姐姐?”子衿推开这谷厝漆木雕门,屋里装缮精致,流光纱挂于床前,流光纱,自是取自流光溢彩之意。 “咦?怎么没人?”子衿自顾自坐在桌前,这桌子上摆的倒是合她心意,刘记花棠糕。 她拿起一块,细细品尝,真是不错,倒像是刚刚出炉,清酥无比,嘴里满是花瓣的余香,总感觉这里的味道倒是比徐记更好一些。 青佩站在门外,看着她已然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握紧手里的药包,子衿,我该如何自处? 青佩退开门进去就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她,“莫不是平常魔都少你吃喝,看你这般竟如同逃荒的刁民有几分相似。” 子衿嘴里塞的鼓鼓的,抬手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咽下去,“师父才不忍心饿着我,只不过他不许我贪嘴,花棠糕不许吃多。” “你师父倒是为你着想,你看你的小脸,圆润的看着就想让人蹂躏一番。”青佩抬手捏了捏她还鼓鼓的脸颊,眼里净是怜惜。 “青姐姐,你这里的花棠糕真好吃。轻轻脆脆,齿有余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子衿忍不住追问这花棠糕的来源,若是可以带回魔都倒是最好不过了。 青佩不作他想,“前些日子红院收留了一个哑巴小哥,这糕点就是出自他之手,不过也甚是奇怪,他似乎只会做这一种。” 子衿也是疑惑的点点头,“对了,青姐姐,你经营着茶药铺那种正当生意,又为何来到这种……这种烟柳之地?” 青佩坐到她身边,“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一开始走投无路卖艺于红院,这红院可以算作干净的烟柳之地,没有那般污秽的生意。 传闻红院背后主人势力通天,不敢有人造次。我在这里卖艺攒了一点钱,开了一个小店,可是,小店总是经营不善,”惹来不少麻烦,后来我也就想开了,那个小店就当作我无聊的消遣之地,而我愈发爱上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很简单。” 子衿用力点点头,青姐姐背后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了,总不好主动提起他人的伤心之事。 “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院主叫我下去弹琴,本该早就下去,奈何我担心你,所以上来看看。”青佩点了点她的额头,生怕她忘记了自己的叮嘱,这里权贵隐士都不少暗中潜伏多少危险,希望她莫去趟这趟浑水。 “青姐姐放心就是,我就在这里安生呆着,等你回来。”子衿笑着送她离开,看着她下楼,心里却是起了好奇,这红院肯定奇闻轶事不少,何不出去见识一番? 子衿掏出面纱,莫要碰上尤飒师兄啊。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子衿脚尖轻点,坐于梁上,这下面的场景倒是壮观,满堂宾客,竟是无一虚席。 咦,那个月白袍子的公子不正是尤飒那厮,穿的这般招蜂引蝶,还摇着扇子,真以为自己是那些纨绔子弟,等回到魔都,非叫师父教训他一顿。 那个病殃殃的不就是百里雲井,病成那个样子还来这里,亏她还担心了许久。吓!吓的她颤抖了一下,那个百里雲井似乎朝这里瞅了一眼,千万不要发现她。 子衿躲了一会等他眼神离开又肆意打量全场。哇,那个人是谁?红衣黑发,这长相,这身材,活脱脱的美人,只不过,这么妖孽美丽的一张脸,却偏偏在一个男人身上,糟蹋了这倾国倾城的容貌。 尤飒坐在这里好好的欣赏歌舞,这弹琴的人眉眼倒是看着熟悉,他想更仔细看看,却不知谁喊了一声,“诶,梁上美人?这莫不是红院又来了新人?”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往上看,子衿被他们看着心慌,还时不时有人喊,“美人,来一个!”这才是真真的赶鸭子上架,子衿头皮发麻,若不展示一番,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最后恐怕院主还会责怪青姐姐。 子衿看着房顶上到处垂挂着红绸,心里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轻轻一跃,拽住红绫,单手飞旋,这对她倒不是什么难事。 子衿不急不慢,慢慢飞过,待她飞到那边走廊,趁众人惊呆之际,赶忙抽身。 尤飒看着这个身影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个小妮子,不好好呆着又出来惹祸,看她终究引火烧身。算了,算了,领主这么护着她,这个丫头平常待他也还算不错,回去定要狠狠教育她一次,惩罚什么就先免了吧。 “顾少主,今日这可还过得去。”尤飒看向自己身旁的红衣公子,语气倒是少有的谦逊。 “阁主过谦了。”红衣公子脸上倒无太多表情,他倾尽所有,不过只为天地间那一人。 “那……” “阁主无需多言,一切照旧就是。”他起身离开,走的很是潇洒。 尤飒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放出消息不愿与魔都继续合作的是你,现在这般轻巧撂下一句话走的也是你,你这是目中无人拿我当猴耍啊…… 百里雲井拍着手走过来,“祝贺阁主。” 尤飒微微欠身,“此中不免少谷主从中斡旋,尤飒定当重谢。” 百里摇摇头,“我不过也是还人情而已,”阁主不必放在心上。 “爷,我们该回了。”平苏在后面提醒。虽然自那日子衿姑娘来过以后爷的身子有所好转,但还是体弱,在外面不可多呆。 百里点点头,“我先行告辞了。” 尤飒目送他离开,倒是一头雾水。这人情何时候欠下的?他回头一看,刚刚弹琴的女子也不知所踪,今日怪事为何这么多。 第七章 昏睡梦魇竹中屋 他看着树下躺着的女子,水色群衫,白纱覆面,这眉眼之间倒真是像极了她,也不愧将那人迷的神魂颠倒。 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颜子衿是吗?久仰大名,初次相见,不甚荣幸。 流秦将她带回自己居住的竹屋,放于床上,看着看着,嘴角竟不自觉带了微笑。 收敛表情,走到窗边书案,修书一封。拿出怀中骨哨,轻轻吹动,《惜花》古曲嫣然流淌,如常招来了青鸟为之起舞。 他将书信放于青鸟腿上的竹筒中,流秦轻抚它的羽毛,快去吧。青鸟传书,不负卿。 子衿走着走着,似乎迷失了方向。晕晕乎乎,怎么来到了一个火场。 抬头望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飘在半空中,这人,是谁,为什么给她这么熟悉的感觉。 火烧柱子倒塌,正巧不巧冲着她砸过来,她还来不及躲开,一个中年男子纵身一跃扑倒了她,可是那人却昏迷不醒。 “喂,你是谁?你醒醒啊?我怎么会在这里?”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泪模糊了眼睛,抬手胡乱蹭了两下,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怀里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小男孩,她自己也不过十二岁左右的光景,今日稀罕事这么多,瞬间移动,瞬间穿越吗? “喂,臭小子,快醒醒。别趴在老娘怀里占我便宜!”她嫌弃的推了推他,不过还真是昏的挺彻底。 忽然感觉腰间有东西硌着自己,拿出来一看,咦?老头子的玉瓶,可是那颗药她已经给了百里雲井了,这里面还有吗? 她打开瓶塞,哇塞,这里面居然还是满满的。老头子在她长大后居然一个玉瓶只给一颗药,等回了魔都一定要好好找他理论一番。 子衿掰开他的嘴将药喂了下去,轻拍他的后背,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管用。 让他平躺在地下,她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她从不记得来过这里。看着他那么虚弱,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去找水喝,你等等啊。”子衿拍了拍他的脸颊,这少年来日必长成倾国倾城的妖孽,细皮嫩肉。身上这华美衣衫虽然泥土斑斑,狼狈不堪却依旧彰显着主人出身富贵人家。 她蹲下抓起一把泥土,这泥土倒是湿润,如果不是雨后,那就是这里临近河流。这般矮小身材倒是多加束缚了行动,真不知她以前的日子是如何忍过来的。 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瀑布。可是怎么把水带回去呢,这里也没有竹子,也没有荷叶。算了,她撕下自己的裙摆,小少年,我也是无奈出此下策,还是人命要紧。 她拿着湿淋淋的布往回跑,生怕水都流尽了。可是,那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是遭遇不测,还是被其家人找到,一切都无从知道了。 睡梦里的她如此不安稳,先是哭的不能自已,又是梦呓不断。颜子衿,你看见了什么呢?这梦魇散到底令你看见了什么,让你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你愧对天下世人,你不该活着的,不该。 子衿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怎么这么干涩,这又是在哪里。她是哭了吗,可是她在哭泣什么呢? 这里又是哪里,竹子做的小屋,清雅别致,弥漫着竹子的清香。她用力嗅了嗅,这是,这是花棠糕的味道。 她下床,走到桌子前。盘子里的花棠糕还冒着热气,白瓷杯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偶然发现姑娘昏倒在树下,遂带回陋室,望姑娘不弃。 她,是昏倒了吗?最近没有感觉身体不适,难不成被下药了。可是她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在青姐姐那里吃了花棠糕,再说青姐姐不会害她的,难不成最近缺觉吗? 天色已晚,她到底睡了几个时辰。浑身腰酸背痛,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可是对梦中景象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个面容模糊昏倒的小男孩。 流秦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她对着桌子发呆,他将手中的花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惊醒了她。 “是你救了我吗?”子衿好奇的看着眼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这人头发雪白,与脸上的面具浑然一色。 流秦点点头,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了她。 子衿掀开小本,第一页就写着:我叫作流秦,被奸人所害以至失声,多亏红院收留,否则难得立身之所。 “噢,原来你就是青姐姐说的那个人,你很会做花棠糕对不对?”子衿看着他觉得可怜,若是先天就不能说话还好,可却是突然失去,这要承受多大的打击。 “那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想过报仇呢?”子衿看他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这头发却是雪白,莫不是练什么邪功走火入魔,还是也是被那个夺他声音的人害的? 流秦摇摇头,报仇谈何容易,有些事情注定不能遂了自己心愿。 “哑哥哥,你是个好人,不过我要回去了,不然师兄会担心的。”子衿站起来往外走去,却不想被他拽住衣袖。 流秦翻到小本第二页,递到她面前:望姑娘保密此竹屋,我实在不想多生事端。 子衿点点头,“我知道了,哑哥哥,我会再来找你的。” 流秦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子衿,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第八章 一访几乎误终身 子衿瞧着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阿清却仍旧没有来叫她起床。昨日无缘无故失踪想来他们也费了不少心力。 昨晚上回来她也来不及解释,头还是晕晕乎乎的,脑袋刚刚沾到床就已经酣然入睡,她也欠一个说法。 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上素色衣衫,想来认错也不能着红袍大张旗鼓的,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总感觉少些什么。 咦,她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那可是师父送的,由凉玉雕琢而成,肯定是掉在草地上了,不知还能不能寻回。 她推开门,倒是看见了廊下的容青止。“你怎么在这里?” “昨日费心费力找了你一整天,晚上才得到消息你已经安然回来。这不是不放心过来看看。”容青止着白衣立于廊下,倒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少了一些玩世不恭,放荡不羁。 “难得看见你这么仙气的一面,还真是不太习惯,你不是和我昨日一样撞邪了吧?”子衿看着他颇为古怪,这人莫不是遇见了自己的意中人,爱情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可是第一公子到处留情是人尽皆知,不知哪家的姑娘有如此魔力。 “切,快去尤飒那里领罚吧。恐怕这次你是在劫难逃。”容青止坏笑着,世人皆知道魔都悠阁主风流倜傥,这人认起真来也是个罗刹。 “都怪你耽误了我的时间,我本来就是要负荆请罪的,若是我被毒打一顿定不会饶了你。”子衿匆匆忙忙离开,心里也只能暗暗祈祷,求他网开一面。 “喂,什么都怪我。若不是你一大早一直在屋里磨磨蹭蹭,至于拖到现在吗?”容青止看着她拐了弯,心中尽是无奈,不能听我说完再走吗? 容青止向后招招手,暗卫出现,跪在他面前。“昨日的事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昨日事出突然,属下也是被人突袭打伤,然后昏迷不醒。”他昨日也是奇怪,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就这么暴露在别人面前,难不成这已经预谋已久。 “算了,这不怪你。她本来就惯于招惹麻烦,以后的是是非非更多。以后一定多加注意。这件事要彻查到底,你下去安排一下。” 容青止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颜子衿,我欠你的。放心,我拼了性命也定护你无虞。 子衿先来到了林清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拽住了正好经过的小二,“这个房间的姑娘去哪了?” “噢,这位姑娘,还有隔壁房里的公子应谷主夫人之邀在小店后院华苑一见。” 子衿顾不得想其他,向后院走去。 这谷主夫人排场倒是不小,还有人守在院门口,“可否放我进去?” 那侍卫撇了她一眼,“闲人免入,你是何人?” “在下颜子衿。” 那两人一听这话就像突然怂了一般,“姑娘请进,刚刚是属下无礼了。” 子衿被这翻天覆地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她点点头,“多谢二位大哥。” “姑娘真是折煞我们了,您请进。”那侍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至极。 子衿生硬的笑了笑,也不好拂了他人美意,她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里风格与前院背道而驰,倒像是一个平常人家居住的小院子,不奢靡,不繁华。 尤飒看到子衿呆呆的站在门口,这心里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外人在场,还是不能自乱阵脚不是。“还不快进来见过谷主夫人?” 子衿看着主位的那个妇人虽然已经芳华不再,却是别有一番韵味。这首饰倒像她的累赘,污了天然之姿。眉目慈祥,嘴角带笑,给人以母亲般的亲切感。 “子衿见过夫人。”她微微屈膝,双眸低垂,她是不是曾经见过她,莫名的熟悉亲切。 “快起来。之前见你还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如今都成大姑娘了,真是一个标致美人。”云娘看着她是愈看愈喜欢,这难得儿子倾心,她也待见。 “怪不得和夫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子衿笑着坐到了尤飒旁边,看着尤飒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师兄,昨日都忘和你禀告,我已寻得花酿。” 尤飒和林清脸色皆是一变,这句话乃是魔都暗语,她遭人黑手了。“倒是辛苦你了。”尤飒瞬间收敛神色,这种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为好。 “夫人,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尤飒看着她总感觉她是冲着子衿来的,不知这谷主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清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递了一杯茶给子衿,“喝茶吧。” 子衿看了她一眼,虽然眼神略有闪躲,不过这已经是示好之举,她憨憨笑了两声。 “我来是想邀请子衿姑娘去谷里做客两天,不知是否方便?”云娘笑着望着他,虽然话出柔软,但是却是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恐怕要辜负夫人美意,我们马上要启程回魔都了。”尤飒直感觉压力山大,魔都与洛水谷素来交好,可是他总有不详的预感。 “悠阁主此言差矣,仅两天而已,这是不肯给我面子吗?”云娘知道他定不会同意,只好摆出架子来,他就算身为魔都阁主,也不敢太过放肆。 子衿虽然不知这谷主夫人为什么请她去谷中做客,但是她心里是不那么抗拒的,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期待。不过这里是没有她说话的机会,若是贸然插嘴,肯定会让师兄更加难为。 “夫人言重了。我师妹性子调皮,总是爱闯祸,实在是怕她让夫人头疼。” “若是阁主不放心一同去就好了,谷主与我很是欢迎大家的到来。”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尤飒只能同意,“哪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一会会有人来帮你们收拾行礼,我就回去等候你们大驾光临了。”云娘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望了一下,“子衿,谷内的桃花来的极好,定不要辜负这美景良辰。” 尤飒,子衿,林清都送她到了门外,看着马车缓缓离开,每个人心中都似乎略有所思。 第九章 误入阵法红衣救 “娘,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邀他们入谷你可知会凭空引来多少猜忌?”百里正襟危坐,少有的严肃,这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小事。 云娘看他险些气的咳嗽,招招手,“你动什么气,快,素儿,把雪梨汤端上来。” 素儿不敢怠慢,一路跑着出去。她又急匆匆的端着回来,一时不稳,却是险些洒到他的衣袖上。 “少主饶命,素儿不是故意的。”素儿战战兢兢的跪在他面前,不停的跪拜。 “我又不是恶刹鬼神,不用这般诚惶诚恐。”百里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云娘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心中顿感安慰。不骄不躁,风度翩翩,“为娘自然是为你考虑。我知道你倾心那个子衿丫头,可是只怕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这次我邀请了许多世家大族闺秀,千金。若是那丫头倾心与你,我自然成全,倘若不然,” 云娘顿了顿,儿子自小身体不好,总是需要人照顾,她夫妻二人已是命不久矣,儿子身边总是需要一个贴心之人侍奉着。“倘若不然,你就挑一个合心意的娶了便是。” 百里坐于下位,看着娘的眼神里竟是那么深深的疲惫,“娘,爹一辈子只倾心你一人。我也是,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生。” 百里起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他这一生,注定短暂,那就趁着最后的时光,为心爱的人做一些事情。 云娘坐在那里,呆呆看着他离开,并不多加阻拦。“雲井,以后的路好好走。” 云娘起身向着相公的书房走去,这些事也确实该同他商榷一下。 “哇,阿清,这洛水谷真漂亮。”子衿自从下了马车,就不停的在惊讶。 “姑娘!”林清有些愠怒,在外面,举手投足间都代表着魔都。可是……林清看着子衿完全没有听懂她的语气不禁扶额,你这乡巴佬的模样算是怎么回事? 尤飒走上前去拍了拍林清的肩膀,“她只不过还是小孩子心性,怎比得上咱们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领主这些年将她保护的如此周全,我们也不要太过严苛了。” 林清点点头,“那属下先回去收拾行礼了。” 尤飒望着她笑了笑,“你我相识这么长时间,怎还是如此见外。” 林清羞红脸,转身离开,只不过凌乱的步伐也泄露了她的心。 尤飒大步走到她面前,“喜欢桃花?” 子衿点头,“桃夭其华,宜其室家。” “这里的桃花不能别的地方,终年盛放,且只有花无果。”尤飒看着这桃花倒是难得的正经,如今那人也快归来了吧。这小妮子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恐怕日后好戏不断啊。 “噢,这样子。我要去收一些花瓣要阿清为我做桃花饼,桃花羹。” 尤飒看着她离开,子衿,你是不懂还是不懂呢?正值他出神之际,一丫鬟走到他面前,“阁主,谷主有请。” 尤飒回头又望了望,早已不见她的踪影。想来在谷中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尤飒随那丫鬟离开。 子衿走着走着被这桃花盛放的景象折服颇深,一点不输魔都的木槿花林。只是这路怎么变得越来越窄,岔路口是越来越多。 她将盛着花瓣的荷包放入怀里,仔细观察起这周边的情况。坏了,她恐怕误闯了什么禁地,这便是那传闻已久的桃花阵吧。 容青止将关于洛水谷的信息悉数送来,生怕她稍有不甚。这容青止还真是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桃花树竟在暗中移动,恐怕她站在一个地方不动,不出片刻就会被树包围,然后会出现什么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子衿瞅准了一个空当就闪了出去,这桃花树像是生了眼睛似的追着她不放,“今日命丧于此吗?我还没有表明心意呢不甘心啊!!!!” 她边跑边喊,可惜桃花不通人性。“我靠!”她已经忍不住了,那管什么礼节廉耻。生死关头,自己畅心就好啊。 她急急停下,前面无路,峭璧岩石。这树仍旧紧紧相逼。无奈之举,双手合十,凝聚身上内力,“混沌之灵,生!” 可惜内力尚浅,被这阵法力量反噬,“啊……”她无奈向后倒去,被这股强大力量冲晕,只记得昏迷前,似乎落入了一个怀抱,火红的颜色眼前飘过,已经是意识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