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情覆河山】 001 欠我的,尽数拿回! 血,蜿蜒成线,连绵不绝汇成一条奔波的溪流。 空气中糜烂着腥甜,绽至酴醾。 四周静的可怕,竟无半分活气,只隐约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喘息。 空气越发冰冷起来,似乎要将人的血液凝结起来才肯罢休。 身形消瘦的红衣少女拖着奄奄一息的白衣男子,缓缓前行,朝着沉睡万年的上古寒潭行去。 寒气袭来…… 那沉睡万年的上古寒潭,像是野兽大张的血口,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动送上口,吞噬着整个地底的光明。 一声枯涩的嘶吼,狠狠划破稀薄的空气。 “云姜,放开我,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竟敢如此对我?”被拖在地上缓行的白衣男子张口,喉咙中发出枯涩干哑的声音。 一袭白衫尽数被鲜血染红,男子看起来是这般虚弱,他声嘶力竭的挣扎着,终是徒劳无果。 他曾是南疆之王,上天入地,唯吾独尊,上到南楚下至北凉,无人可挡,无人敢挡,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眉头一皱,便能死伤千万血流成河。 如今,他却被一个瘦小的女子制服,在冰凉崎岖的地底缓缓拖行。 红衣少女没有回应他,继续缓步行走,束缚着他手脚的玄铁寒链在拖行时,发出刺耳冗长的回音。 “云姜,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一手将你抚养成人,倾注十年心血,授你毕生所学!我将你视作此生挚爱,娶你为妻!你就如此回报我!”白衣男子仰头嘶喊,被血污了的视线中,是那一袭华贵耀目的红色嫁衣。 红衣少女顿下脚步,转头俯视着他,那小小的苍白脸颊,稚嫩却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岁月沧桑,清澈如水的双眸,看不见一丝少女应有的单纯,冷清的眸光中,只写着一个字,恨。 她本是南楚国云姜公主,受一人之宠,享万人敬仰,她本该享尽荣华富贵,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本有疼爱她的父王母后与兄长,但这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毁于一旦。 十年前,只因一句玩笑话,南疆王率军南上征战,十万精兵如猛兽出闸无人可挡,所向披靡,南楚百年基业岌岌可危,最后,一触即发的战火,却因一个年仅八岁的幼女而结束。 那一晚,她被强行带离皇宫,她哭喊着,求父皇母后不要抛弃她,她求这个男人放过她,她求在场的皇叔皇伯,王公大臣救救她,她不想走,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但是无人回应她。 一切以大局为重,她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她拯救了南楚国,她随着扶夜,返回南疆。 “扶夜……”她冷笑着,冷清的双目迸出阴鸷的光,右手用力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在扶夜右颊狠狠划下一道血痕,“……若没有你当初造下的孽?又怎会有今日的我?” 俊邪异常的侧颊,兹兹的冒着血,一滴滴往下淌,扶夜微微皱眉,喉中发出沉闷的呻吟。 “每一日,我都在隐忍着,我强颜欢笑,用尽全力讨好你,但你可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嚼你筋骨,饮你血肉,扶夜,你这个老怪物,我终于熬到了今天。”她仰头大笑,尖细的笑声中透着浓浓的悲怯。 这十年来,她是如何渡过,她心中的苦,又有何人能知? 她目光一敛,仇恨凄怨的目光朝着扶夜射去,又是一抬手,在他左颊划下一道长长地血口。 皮肉之痛罢了,如何能抵她被强行拿走的十年岁月?这个男人毁掉的,是她的一生,他欠她的,即便用血肉,也债还不清! 抬起右脚,小小的红鞋用力踩在扶夜的脸颊上,践踏着,一如这十年来,他对自己的践踏! “欠我的,我要尽数拿回!弃我的,我要他们不得好死!你若欠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天下人欠我,我便要亲手覆了这大好河山!”她仰起头,笑声从喉咙里震出,低沉凄厉,她眸光似火,透过奄奄一息的扶夜,直直射向南楚国的方向! 她要让天下人都记起她,这个早在十年前就消失的云姜公主,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一句荒谬的玩笑,一个错误的决定,造就了一个恶魔的灵魂! “你恨我,认定当年是我掳走了你,但你可知,真相远远不止如此,残酷的真相,比你想象中更加血淋淋。”扶夜嘴角往上勾起,打算与她做一笔交易,“放了我,我便告诉你关于十年前的真相。” 十年前的真相?她微微皱眉,还有什么真相是她不知道的?扶夜这个老怪物,难道是故意给她设圈套? “不必。”她淡淡一笑,语声笃定,没有转圜余地,“我比较喜欢亲手去挖掘真相。” 扶夜面色微变,心知已无转圜余地,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她心中的恨,竟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 “也罢,就算你想杀我,但你难道忘了,我是不死之身?你杀不死我的。”他故作镇定的笑了笑,俊邪的右颊被小小的红鞋踩的污黑一片。 云姜低头俯视着他,稚嫩的脸颊第一次浮现出了真心的笑容,“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将你冰封在这万年寒潭之中啊!只有这样,你才能尝尽百年孤独之苦,或许,等待你的将会是永生永世的暗无天日!” 说完,她开心的拍手大笑起来,犹如小女孩正在玩耍一般,将他拖到寒潭之渊。 扶夜的半边身子悬于万渊之上,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惧怕,大叫道,“不!不要!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便授你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之术!我让你同我一样,做一个永生不死之人!” 云姜淡淡一笑,用力将他推出去,“省省吧,我可不稀罕同你一样,做一个老不死的。” “啊……!!云姜……!!” 她转身,拖着火红的衣摆缓缓离开,只余下身后那巨浪翻腾,天崩地裂的苍啸之声。 卷一 【情覆河山】 002 鸠占鹊巢 大殿中,头戴凤冠的少女慵懒的侧躺在龙椅上,她身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龙袍,红袍上绣紫金凰龙,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看上去雍荣华贵。 那白皙胜雪的皮肤吹弹可破,却衬着一副慵懒的模样。 殿内,众臣垂首而站,就在这时,身穿一袭黑色长裙的女子带领门下众师兄妹闯了进来,手中弯钩直指侧躺在龙椅上的少女。 “云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囚禁师父!”年轻女子怒目而瞪,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那慵懒善变的少女活活烧死,“你将师父关在何处?快把师父交出来!” “玉树师姐,你火气好大啊,说到底,你还是对咱们的师父念念不忘么?”说到这,身穿湘红色龙袍的云姜缓缓坐起身来,“就凭你,也有资格觊觎师父?你要明白,师父的眼里,从来只有我一个人啊。” 说话间,少女原本慵慵懒懒的的双眸,忽的迸发出道道精光,如同武士手中见过血的利刃,教人心底生寒,不敢直视。 “云姜师妹,背叛师门,囚禁师父,可是重罪!望你三思而行!”玉树怒目而视,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扶夜门下弟子众多,作为师姐的玉树一直仰慕着扶夜,多年来,为了争宠,云姜和玉树之间的争斗,比深宫内院里那些妃嫔间的争斗来的更加精彩。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赢的人终究还是她,玉树算什么?扶夜的眼里,从来看不见玉树!只有她,才能占据扶夜的心,也只有她,才能将扶夜冰封在万古寒潭之中。 “我是南疆王后,亦是夜枭宫的新任教主,师姐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服么?”云姜放肆大笑着,抬起右手,露出拇指上佩戴着的那枚寒玉扳指,“信物在此,有谁不服?站出来!” 她仰头大笑,笑声从喉咙里震出,低沉却又刺耳,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云姜,我不得不告诫你一句,谋夺教主之位实乃重罪,将来若是被师尊得知,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玉树厉声说道。 “师尊?十年来,敢问有谁见过那位行踪诡秘的师尊么?所谓的师尊,其实根本就是扶夜这个老家伙胡编乱造的吧?早就死了吧?他唬得了你们,可唬不了我!”说话间,她忽的起身,立于半空之中,朝着玉树的方向直直飞去。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飞行于夜晚的嗜血夜枭,朝着玉树直直飞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飞到了玉树身边,右手狠狠擭住女子纤细的颈脖,凑到她耳畔低语,“我不妨告诉你,扶夜那个老家伙,已经被我以血咒封印,从今往后,我,便是南疆唯一的王!”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玉树颤抖着,双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你……” “胜者为王败者寇!”云姜用力一挥,将女子的身躯重重扔出,掷于大殿中,“俯首称臣,或者,就地处死!” 玉树被重重摔在大殿中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她没想到,数月未见,这位小师妹的功力,居然如此精进,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云姜的对手,不,应该说是,整个南疆都无人可与她抗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权衡利弊,玉树决定保住性命,她缓缓撑起身来,对着那抹红色的长裙垂首而拜,“玉树参见教主,教主福寿安康,盛泽天下!” 见到自己的死对头也俯首称臣,云姜开心的大笑起来,收拾了扶夜,整个南疆,还有谁敢与她匹敌?从今往后,她,便是南疆之王!从今往后,上天入地,唯吾独尊!踏平南楚,指日可待! 她目光一敛,右手一挥,说出了一句足以动荡天下整个局势的话语,“传吾之命,派遣使者前往南楚下战书,以吾之名,即刻出征!!” 卷一 【情覆河山】 003 父债子偿 马蹄踏在山间的小路上,车轮轱辘辘的转动,碾着清晨新长出来的野草,阳光明媚动人,洒在山间小道上,更添几分春意,一路上虫鸣鸟啼不断,耳旁尽是优雅婉转的杜鹃在低唱。 几辆马车陆续有秩的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这里距离南楚国皇宫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行走在最前方的马车最为华贵精致,其余的则是运送布锦华匹的重车,马车前后紧紧相随着十余名重盔骑兵,警惕观望四周,丝毫不得松懈。 车窗的纱帘被轻轻撩起,马车中,透出一个清脆灵动的声音,“华福,还有多远?” 领队的骑兵掉头过来,对马车中的人恭敬回道,“回小姐的话,快了,还有二十里不到的路程便可回京。” 车厢中的女子有几分不悦,皱眉道,“停车,我要歇息。” 领队之人惊诧,急忙道,“不可!将军吩咐过,不到京城绝不能冒然停车,再说,此处荒山野岭地处偏僻,恐有流窜草寇,危机暗藏!还请小姐忍耐片刻,我等速速赶车,定在天黑前抵达京城!” “也罢,随你。”车厢中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不再争辩。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枝上,忽的传来一声清脆的啼笑声,笑声清丽婉转,透着几分少女的调皮可爱。 在这本该只有虫鸣莺啼的山间,忽然凭空多出这么一个少女的娇笑声,非但不会给人一种悦耳之感,反倒叫人心生一股寒意。 “此处并无流窜草寇,但确实危机暗藏,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这里今天要死很多人。”坐在树枝上的少女轻笑着说道。 她身穿一袭翠色青衫,外罩白色薄纱,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脸稚嫩,尽管身子单薄瘦小,但却翘脚坐在三米高的树枝上,笑盈盈的望着眼前众人。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速速给我拿下!”领队之人惊诧不已,望着树枝上的少女,却仿佛看到了一头洪水猛兽。 树上的少女眉梢轻佻,嘴角勾起嘲讽的讥笑,“华云姿,你有一个不明事理的老糊涂爹爹,当年铸下滔天祸事竟然撒手不管,居然要一个孩子来替他承担恶果!” 领队骑兵大惊失色,怒吼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大将军!” 车厢中传出华云姿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询疑,“华福,谁在说话?” “小姐不必担心,待我将这妖女射杀!”说完,领队骑兵拉弓搭箭,朝着树上少女的方向射去。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逃不掉的!”树上少女眉头一拧,纵身朝众人的方向飞来。 车厢外,马蹄声,惊叫声,嘶吼声,交织混乱成一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又死一般的寂静…… “竹儿,外面什么情况,你去瞧一瞧。”华云姿躲在车厢内,害怕的瑟瑟发抖。 “小姐,你等我,我去去就回。”名叫竹儿的小丫鬟点了点头,撩开帘子,走出马车。 车厢外,一片凄惨萧条之状,满地的尸体,血染的山道,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受惊的战马还在慌乱的逃窜着。 从将军府精挑细选的十余名重骑兵,跟着华大将军出生入死上场杀敌的骁勇战将,居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尽数覆灭。 “小姐,小姐,不好了……”竹儿吓的浑身颤抖,几乎就要站不稳,转身便往马车中逃回去。 当她撩起马车的帘子时,却看到车厢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翠色衣衫的少女,此刻就坐在车厢内,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而她怀中的华云姿,一脸惊怖,看来早已断气。 “饶命啊,饶命啊……”竹儿双腿一软,立刻跪在车厢外,伏地痛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华府的一个丫鬟,求求你放过我吧。”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云姜狂笑着说道。 昔日的云姜公主,今日的魔教妖女,南楚,我回来了!我曾发过誓,天下人若敢负我,我便要,亲手覆了这大好河山! 十年前,大将军华子龙战功赫赫,在盛宴之上酒后失言,当着众国大将之面口吐狂言,说出南疆蛮夷不足为惧,南疆王若有真本事,便该率军南上将南楚国云姜公主掳走做人质,他华子龙才心服口服。 很快的,这番狂妄言论便传到南疆王扶夜耳中,扶夜为人狂妄嚣张,手中更握有百万勇猛精兵,南疆地处偏僻,自立为国,扶夜掌握南疆秘术,百年来无人敢来进犯,却因为大将军的一番狂论,扶夜挥军十万,南上征战。 南疆王所到之处,白骨累累,南楚国无人能挡,最终,在皇宫大殿之上,经过几番商议,南楚王将爱女云姜公主交出,任由南疆王带回南疆,方才平息了一场血淋淋的战争。 可怜她才年仅八岁,却因华子龙一番酒后失言而失去一切,他铸下的恶果,凭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替他承担? 为了平息一场战争,为了保住南楚,就要牺牲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凭什么?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又有谁在乎她的想法? 没有!没有任何人在乎她!在那些人眼里,云姜公主,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能够平息一场祸事,这颗棋子也算是死得其所。 若天要负我,那我便捅了这天,若天下人负我,那我便屠尽天下人! 卷一 【情覆河山】 004 北凉世子 蜿蜒的山间小路上,一队轻骑兵伫立于此稍作歇息,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年轻人,他眸光清澈,坚定的望着前方。 还有二十里就到京城了,终于要到了…… 十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南宫陌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距离上一次来南楚国,已有十年之久。 大梦一晃过十年,时至今日,当初的那些记忆全都模糊起来,包括那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娇憨的小脸,也一并在记忆中模糊起来。 唯一清晰的,是那一日她低头为他系上红绳时的那抹娇笑,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如一缕春风,吹开南宫陌的心房。 那一年,他才十二,那小丫头也才八岁。 南宫陌陡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恍惚,仿佛这十年来所经历的种种一切,都并非真实,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惟独右腕上那一条红绳,临行前,她亲手为他系上的红绳,寓意平安健康的红绳,将成为这十年来唯一的纪念。 这一次,他奉北凉王之命,以北凉世子之名,前来迎娶云姜公主,十年了,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她,当初那个娇憨的小丫头,如今定已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吧? 南宫陌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拧开随身携带的水袋,浅饮一口,嘴角带着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惊呼马啸声,探路的骑兵赶来南宫陌身边,回道,“禀世子,前方有一车马队,似已遭到伏击!” “走,去看看情况!”南宫陌目光一凛,驱马向前赶去。 赶到现场的时候,南宫陌不禁愕然,他也曾随着北凉王上过战场杀过敌,即便是刀来剑往的战场,看起来也不如眼前这番景象来的骇人,山林间满是蜿蜒的血流,战马早已受惊,四下胡乱逃窜,只余下尸横遍野。 南宫陌握紧右拳,究竟是何人,竟敢在京城郊外犯下这般杀戮?敢在天子脚下犯案,简直就不把南楚王放在眼里! “救命……救救我……”华贵精致的马车中,传来少女微弱的呼救声,那微颤着的语声中,夹杂着说不尽的恐惧与悲怯。 “世子,还有活口!”探路的骑兵禀道。 南宫陌翻身下马,率人走向马车,轻轻挑开帘子,看见车厢内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两名少女。 两名少女皆是满脸血污,被吓得花容失色,不断发抖。 “姑娘是何人?”南宫陌问道。 “将军,将军救救我,小女子华云姿,回京途中惨遭此劫……”车厢内,身穿粉色华贵长服的少女望着南宫陌,微微颤动着的睫毛上,挂着滴滴晶莹泪珠。 少女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显然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不知为何,在望向少女脸颊的那一霎,南宫陌暮然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回忆如一支利箭呼啸着穿过心脏,定格在十年前的某个瞬间。 他瞪大双眼,仔细的看着少女稚嫩的小脸,那眉眼,与十年前那个小丫头长的太为相似,看着少女那挂满泪珠的面容,眉目间依稀有着似曾相似的错觉。 “你是华大将军之女?”南宫陌有些无法置信。 不,不可能,云姜公主此刻该在宫中才对,她怎么可能会跑出皇宫,又怎么可能会在此遇伏,她不是云姜,一定是认错人了。 他的云姜,他朝思暮想的小丫头,一定乖乖的留在皇宫里,等着他前来迎娶,如今的她,必和当初一般温婉娴静。 南宫陌还记得,十年前,临走前他曾说过会回来娶她,把她娶回北凉,带她踏遍北凉每一寸土地,带她看遍北凉每一处风景,虽然那时云姜年纪尚小,只是羞涩的低头浅笑,但他知道,她会等他,一定会乖乖等着他。 “是,小女子正是华将军之女。”少女惊恐的望了望四周,娇弱的求道,“恳请将军搭救,护送小女子回京,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不忘。” “华将军战功赫赫,威名遍布天下,南宫陌敬仰已久,护送华小姐进京义不容辞。”南宫陌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众手下吩咐,“随我一同,护送华小姐进京!” 在南宫陌转身的一霎,云姜眸光一敛,目光定格在南宫陌右腕那一抹红绳之上,一抹火红,如玫瑰般浓烈,如火焰般耀眼,是那样的熟悉。 难道,是他……? 是他吗?十年前的那个…… 右手捏着的蛊毒,也被她悄然收回,本打算将这一群多事之人也顺带灭口,却在瞥见南宫陌右腕上那一抹殷红时改变了主意。 有人坐上车头,驾起马车,载着车中的两名少女,随着南宫陌一行人缓缓前行。 马车的帘子被放下,云姜收起一脸的惊恐与不安,换回淡然的表情,看着身边的丫鬟,低声道,“你该明白,若敢说错半个字,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是,是。”竹儿吓的浑身直抖,急急点着头,“一切仅凭大小姐吩咐。” 在目睹了那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后,竹儿也算是见识到了云姜的狠辣手腕,她心里明白,这个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身体里住着一个毁天灭地的恶魔。 卷一 【情覆河山】 005 臭南宫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天空中似有暗涌流动,一些黑色的云朵冲出云面,开始急急的窜起来。 之前还一片晴朗,阳光明媚的天气,转瞬之间,便开始轰雷作响,看样子,是准备下一场大雨。 南宫陌皱了皱眉,这天也变的太快了,眼前的视线逐渐暗了下来,青天白日的,竟如夜晚黄昏一般灰暗了。 不行,这样无法继续赶路。 勒住马缰,南宫陌转身对众人吩咐,“停,寻个地方稍作歇息!” 于是,众人找了一处偏僻的破庙,看样子已经久无人居,推开庙门之时,迎面而来扬起了一捧厚重的灰尘,荒山野岭没得挑,南宫陌吩咐众人将车马拴好,入庙避雨。 车厢内,云姜缓缓放下双手,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身边的竹儿紧抿下唇,不敢说话,只是绷紧身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她身边。 就在方才,她曾亲眼目睹,云姜双手握实,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不久后,天色轰然大变,从阳光明媚转为乌云密布,接着就是一片昏暗,天将降雨。 竹儿打了个寒颤,吓的面无人色,身边的人究竟是哪路大罗神仙?居然还会呼风唤雨,偷天换日?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背叛啊。 “小姐,请下车。”马车停好,竹儿赶紧撩起帘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云姜下车。 南宫陌吩咐人将庙内的蛛网挑破,又腾出一块稍显干净的地方,供两位姑娘休息。 很快的,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淅沥沥的打在门口的石板路上,南宫陌透过破旧的窗户洞望了一眼天,只见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看样子要在此留夜了。”南宫陌低低的叹息一声,吩咐将士们生火取暖,搭伙烧饭。 就着一锅沸腾的热水,众将士掰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玉米面干粮扔进锅里,有人拿出在山中捕到的野兔,洗净切块也扔进锅中一同沸煮。 很快的,一锅野兔肉混着玉米面干粮就煮好了,对于这样的荒山野岭而言,吃什么实在没得挑,南宫陌盛了一碗,给华云姿送去。 “多谢将军。”云姜伸手接过,对南宫陌报以一笑,“小女子有些话想同将军说,将军若不嫌弃,能否坐下?” “华小姐但讲无妨。”南宫陌坐在了云姜身边,为了避嫌,他并没有离云姜太近。 竹儿很识时务的站起身来,嘴里说道,“我去替将军盛一碗。” 说完,小丫鬟迈着小步子离开,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幸得将军搭救,小女子还未问过将军姓名,将来回禀家父,也好登门向恩人致谢。”云姜笑意盈盈的说道。 她语声温婉,言语间谦卑有礼,楚楚动人的样子惹人生怜。 “北凉世子南宫陌。”南宫陌点了点头。 南宫陌…… 真的是他…… 云姜眸中惊愕一闪即逝,暗暗握紧右拳,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带来一阵刺痛,很快的,她又恢复到一片平静,并未让人察觉出半分不适。 只是在心底悄悄地叹息一声,居然是他,十年前那个曾陪在她南楚皇宫中度过整整半年的儿时玩伴,过去的美好时光霎时涌上心头,云姜只觉得心口一阵泛酸,些许悲凉之意窜上鼻头。 十一年前,北凉爆发战争,为保幼子平安,北凉王以定亲的名义,将幼子送往南楚皇宫暂住,那时候云姜与南宫陌年纪尚小,并不明白战争的意义,更不明白定亲的意义,只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皇宫里寻到了玩伴,过的很开心。 她还记得,与南宫陌共度的那些欢快时光,那是她记忆中仅剩不多的美好回忆,那时候,南宫陌唤她小云儿,她叫他臭南宫,他们一起摘花,一同扑蝶,一并吃饭,一块玩耍,她带他看遍南楚的每一处锦绣河山,带他赏尽南楚的每一寸绚丽风光,她牵着他的手,说,臭南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啊,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任性,总要皇兄与臭南宫哄着她让着她,稍有不顺,她便大发脾气,轻则摔东西,重则嚎啕大哭不止,每次她哭的时候,皇兄都拿她没办法,只能手足无措的瞪着她,只有南宫陌,能够想法子逗她开心。 他一做鬼脸,她就破涕为笑,看着南宫陌滑稽的样子,她来不及擦掉脸上挂着的眼泪鼻涕,就挥起小小的拳头开始打他,“臭南宫,你讨厌,你讨厌……” 这时,皇兄总是站在一旁,摇头叹息,唏嘘不已,“南宫啊南宫,一想到你将来要娶回我皇妹这么一个骄纵任性的野丫头,我真是替你可怜。” 这时,南宫陌总会替她说话,“谁说小云儿骄纵任性了?在我看来,小云儿是全世界最可爱最善良的。” 每每这时,她都会骄傲的仰起头,对皇兄说,“我要和南宫一起玩,我要嫁给南宫,我不要嫁给皇兄,南宫,我们走,不要再理皇兄了。” 这时,十四岁的皇兄总是一脸愕然,道,“你嫁给我?你嫁给我我还不敢要呢!你这毛丫头,懂什么叫嫁人么?” 年仅八岁的她,哪懂什么叫嫁人?只是单纯的认为,嫁给了臭南宫,那就可以一辈子和臭南宫一起玩耍了,反正父王和母后也说过了,将来她长大了,终究是要嫁给南宫陌,随他一同返回北凉的。 “南宫,我们走,不要再理皇兄了,他这么讨厌,以后没人会嫁给他的!”说完,她牵起南宫陌的小手,往花园深处奔去,扔下一脸愕然的皇兄留在原地。 抬头,眸中已染上一层淡淡的水雾,云姜喉头一哽,望着坐在身边的南宫陌。 十年过去,他已出落成一个英姿挺拔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浑身脏兮兮的臭南宫,而她,也不是那个脸上挂着鼻涕的小云儿。 时光将他雕琢成一个如此优秀的少年将军,而她,却被岁月无情的鞭挞,糟践成了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模样。 一个破碎不堪的她,要如何去拼凑一个同样破碎不堪的过去? 卷一 【情覆河山】 006 往昔过去 云姜眼眶霎红,喉头哽咽着。 她不能认他,也不敢认他,她怎么能让南宫陌知道,如今这个被岁月无情鞭挞成这般模样的她,竟会是他记忆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小云儿? 不行,绝不能让南宫陌知道,他的小云儿,变成了如今的夜枭宫教主,变成了世人口中唾弃的魔教妖女! 她宁愿永远活在南宫陌的回忆里,做他身边那个娇憨可爱的小云儿,也不要毁了过去,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华小姐哭了,是在担心么?”南宫陌愣了一愣,“华小姐不必担心,有我在,一定平安护送华小姐进京。” 出于同情,南宫陌自腰间撕下一块布锦,递了过去。 “多谢将军。”云姜伸手接过,动作轻柔的擦了擦眼角泪珠,“敢问将军,此行前往南楚,所为何事?” 南宫陌骄傲的扬起头,眸中有光芒在闪动着,“迎娶云姜公主。” “啪!” 云姜愣在当场,手中汤碗当场摔落,碎了一地,她呆呆的看着南宫陌,眸中写满了无法置信。 迎娶云姜公主…… 怎么可能? 她还坐在这里,她才是云姜公主,她被人掳走,消失了整整十年啊! 云姜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着,过去,现在,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大脑,撞得她支离破碎。 她才是云姜公主,她才是啊!她为了南楚,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她被人掳走,过着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被扶夜当作蛊体,没日没夜的浸泡在毒汁毒液当中。 她所受的苦,她遭的罪,难道,都是假的么? 如果,南宫陌是来迎娶云姜公主的,那她,又算什么? “当真?将军当真是来迎娶云姜公主?”云姜惊愕不已,颤抖着双唇说道,“可我记得,云姜公主不是在十年前,就被南疆王当做人质掳走了么?” “华小姐在同我开玩笑?”南宫陌冷笑一声,不可置信的说道,“不错,十年前南疆王确实率兵进犯南楚,甚至一度逼宫,但那时我父王已发兵十万赶来救援,最后楚王自愿割三座城池平息此事,南疆王也率兵而返,你所说的云姜公主被掳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哦,看来是我记错了。”云姜低喃着,双眸写满了惊诧。 “华小姐?你当真是华将军之女?”南宫陌心生疑虑,目光中已有了几分怀疑。 云姜愣了一愣,当即笑出声来,“我是见气氛实在太过凝重,故意同将军开了个玩笑,还望将军恕罪。” 南宫陌方才释然,道,“原来如此。” 云姜紧咬下唇,紧握的右手指甲,将手心掐出腥红的血来。 割三座城池? 哈哈哈,多可笑,她的牺牲,原来早已被掩盖,也难怪,对南楚国而言,云姜公主被掳,实乃奇耻大辱,为免遭天下人唾弃,父王选择了掩埋真相。 割三座城池,总比拱手让出亲生女儿更容易被人接受。 于是,那一晚发生在皇宫大殿上的一切,那一笔关乎整个国家存亡的肮脏交易,就这么被人大笔一挥,轻易抹去,而她,云姜公主,也被一同抹去了。 不,不对,她并没有被抹去,而是被人所替代,有另一个人,代替了她云姜公主的身份,代替她活在了皇宫里,直到现在。 她受了十年的苦,却有人代替她,尊享十年的荣华富贵,她跟在扶夜身边,将尊严踩在脚底,使浑身解数讨他欢心,却有另一人,享云姜公主之名,受万人景仰。 多可笑啊,她的付出,有谁知道?谁曾问过一句,她这十年,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父王,母后,皇兄,可有人想起过她,可有人想起过,那个一脸童真,肆意奔跑在楚国皇宫中的孩子?哪怕,只是一刻也好,可有人怀念过她?记起过她? 她就这么被人抹去了,她就这么死在了所有人的回忆里,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金銮大殿上,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睿智精明的大学士,曾经抱过她逗过她疼过她的皇叔皇伯们,都选择静默不语,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她。 她站在那里,惊恐莫名,慌张的看着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模糊地听见那个身穿一袭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说,要把她带回南疆。 不,不要,不要丢了我,不要抛弃我,求求你们,不要。 她嚎啕大哭着,无助的伸出小手,希望在场众人,能有一个人伸出双手抱抱她,平时,只要她一哭,总有人会来哄她,就算哄不好,也还有臭南宫会来逗她笑。 但是,臭南宫已经走了,半年前随着他的父王返回北凉了,临走前,臭南宫告诉她,小云儿,等着我,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娶你。 臭南宫,你为什么要走?如果你不走,那么现在,至少还会有个人站出来保护我,臭南宫,我讨厌你,讨厌你! 她无助的望着众人,红着眼眶,乞求一丝怜悯,“是不是因为我平时太爱哭了,所以你们不理我,所以你们不要我了,我发誓,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丢掉,我不要去南疆,我不想离开这里……” 最后,经过整整一夜的商讨,她看见那个一袭黑衣的男人与父王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在晋书上签字盖章,然后,她就被他抱着,离开了金銮大殿。 临走前,她死死瞪着金銮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她要记得,清楚地记着这些人的样子!她要记着他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背叛了她,出卖了她的人! 她要记着他们的容貌,记着他的身份,因为终有一天,她会亲手向在场每一个人,讨回!! 卷一 【情覆河山】 007 雨后彩虹 云姜看着南宫陌,刚刚拭去的泪珠,又滚了出来。 她抬眸轻笑,指了指南宫陌的右腕,“世子右腕的红绳真好看,款式真特别。” “是啊,云姜送给我的。”南宫陌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临行前,云姜亲手替我系上,说能保我健康平安,这些年我都戴着它,上阵杀敌奔赴战场,我都戴着,从未摘过,有时候它脏了,我就命人拿去清洗,洗干净以后,它又焕然一新了。” 南宫陌这样说着,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云姜呆呆的看着他,她知道,南宫陌定是想起了心爱的女孩,他心心念念的云姜,他即将迎娶的云姜。 但他可知,他的云姜,早就不在了,他的云姜,已不是当初那个云姜,他的云姜,此刻就坐在他身边。 但他认不出来。 “云姜公主对你真好,也不枉世子对她一往情深。”云姜笑着说道。 “我的云姜,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可爱的。”南宫陌笑了笑,这番话听起来如此熟悉,宛若十年前那般动人。 无论她有多任性,无论她有多爱哭,臭南宫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说,“我的云姜,一点都不任性,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可爱的。” 云姜呆呆的看着南宫陌,十年一梦,如今她就坐在他身边,但他却认不出她,臭南宫,为什么你现在才来?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你可知道,你的云姜,十年前就死了。 如今的她,拖着这副残败不堪的身躯,一心只为了复仇,她的心里,除了恨,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臭南宫,你终究还是来晚了,你的小云儿,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死金銮大殿众人冷漠的目光中,死在南蛮荒疆钻心蚀骨的蛊毒里,她没有等到你来救她,没有人会来救她,她死在无数漆黑夜晚的绝望之中。 “能嫁给世子这样优秀的人,云姜公主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云姜这样说着,嘴角泛着一丝淡淡的酸意。 多可笑,她居然在妒忌,她居然在妒忌自己,妒忌南宫陌口中的那个云姜公主。 她无法想象,有这样一个人,替代了她的身份,替代了她十年的岁月,甚至,还要替代她,嫁给南宫陌。 不行!! 华云姿再次握紧右拳,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该死,那些人都该死!那些偷走了她十年岁月的人,全都该死!尤其是那个冒牌的云姜公主,更该死!她一定要亲手扒了那个冒牌货的皮!要用沾着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她! “十年不见,不知我的小云儿长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听人说小云儿如今出落的很美,性格也变的比从前更加温柔娴静,我想,那丫头定是长大了也懂事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南宫陌一边回忆过去,一边低喃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中闪烁着清澈的光,在他心里,他的小云儿,是任谁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云姜低下了头,死死咬住下唇。 是啊,你的小云儿确实长大了,也懂事了,该懂得,不该懂得,她都懂了,她不再任性,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她甚至,在直面死亡的同时,都不会皱一下眉了,但她,还会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么? 臭南宫,十年啊,整整十年,为什么你都没有想过要来找她?为什么,现在才来,如果你早点来…… “其实我该早点来看望这丫头的,否则,也不至于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南宫陌笑了笑,温柔和缓的声音继续说着,“但这些年来,北凉接连爆发战争,我随着父王南征北战,实在腾不出时间,近年来总算将战事平缓下来,终于可以来迎娶她了。” 原来如此…… 云姜愣住了,她就知道,她的臭南宫不会故意抛下她不管的,她就知道,这十年来,他是被什么给绊住了手脚,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臭南宫也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是她想太多了,差点错怪了他…… 臭南宫,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就算全世界都值得被怀疑,我也不该怀疑你。 华云姿心中释然,对南宫陌淡淡一笑,“世子是个好人,一定会平安幸福的。” 言罢,她将藏于右手的蛊毒完完全全的收回,心中再无一分杀念。 就在这时,窗外的瓢泼大雨忽然停了,雨声渐势渐小,乌云散开,阴霾退去,天空又恢复到晴空万里,几缕阳光透进来,洒在地面之上,隐约间,竟看到天空中有一道缤纷的彩虹。 “世子,雨停了,可以继续赶路了。”属下走来,对南宫陌说道。 “好,那就继续赶路,天黑前赶到京城。”南宫陌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银色的盔甲,站起身来。 那些拴在庙外的战马也纷纷停止了嘶叫,逐渐安静下来,雨后的大庙,伴随着点点雨滴缓缓落下的滴答声,意外的令人感到舒适安心。 犹如云姜此刻的心情,平静,安宁。 十年了,她的心从未如此平和过,是南宫陌的一番话,令她布满尘埃的内心豁然开朗,那些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被暂时驱散。 这些刚在大庙中避了一场雨的年轻将军们绝不会知道,就在方才,他们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场生死斗争,一死,一生,皆在那看似柔弱不堪的少女的一念之间。 卷一 【情覆河山】 008 妖女! 南宫陌将马车护送至京,抵达将军府后,他提前派人进府通知华大将军,并亲自下马,将车帘挑开。 “华小姐,京城已到,可以下车了。”南宫陌撩开车帘的一霎间,脸色大变。 因为车厢内,只有一名女子,将军之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名脸色惨白的小婢女。 “华小姐呢?”南宫陌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回京的这一路上都很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动,怎么会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脸色惨白的婢女连滚带爬的从车厢里扑了出来,朝着正从将军府中缓缓步出的华大将军奔了过去,嘴里连哭带嚎的吼着,“老爷,老爷,小姐死了,小姐已经死了……” “胡说!我一路将你与华小姐护送回京,她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南宫陌也是一脸惊愕。 “那个不是小姐,那个不是啊!那个是杀死小姐的人,是她,杀了小姐,是她,杀了福统领与一众将士,全都是她!”小婢女一脸惊恐,紧紧抱住华大将军的双腿,痛哭着,“老爷,你要为小姐报仇啊,要为惨死的众将士报仇啊!” “是她?怎么可能?”南宫陌瞪大双眼,真正的凶手,居然是他搭救的那名柔弱女子? 他甚至,还和那个假冒华云姿的人,坐在大庙中,倾声交谈,犹如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放下所有戒备。 “是她,真的是她!我害怕,她威胁我,让我陪她演戏,她说要把你们全杀了,我不敢说,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改变了主意,没有杀掉你们。”小婢女哭着说道,“她早就走了, 半路上就从车厢内飞走了,她告诫我不许出声,我就一直不敢说话,我怕一说话,她就会把我们全杀掉。” “妖女!你好可恶!竟然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南宫陌握紧右拳,向天怒吼。 他没想到,他南宫陌征战沙场多年,上阵杀敌,纵横沙场,却被一个小小妖女,狠狠戏耍了一番,那个妖女把他当成了什么?猴子?捉弄他很有意思?想到这,南宫陌胸中一股怒气喷薄而出。 他一定要亲手抓住那妖女,替惨死的华小姐报仇,亦要为自己一雪这奇耻大辱! 华大将军脸色瘁变,丧女之痛萦绕心中,令他久久难愈,半晌后,才咬着牙吐出一句,“丧女之痛,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父!” “大将军,南宫陌无能,竟被妖女所骗,是南宫陌对不起你。”南宫陌望向一脸悲痛的华大将军,满脸的愧疚,“南宫陌在此立下重誓,一定要手刃妖女,为华小姐报仇。” 华子龙毕竟是明事理的人,心知此事怨不得南宫陌,于是上前,对南宫陌敛襟作揖,“世子言重,此乃妖女作恶,世子也是受害人。” 说完,华大将军便请南宫陌进府歇息,稍后再行入宫。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身穿粉色华衣的少女坐在树梢之上,远远地观望着将军府外的一举一动。 当她看到南宫陌与华将军并肩踏入将军府中时,不由得撅起了小嘴,不满的嘟嚷着,“死南宫,臭南宫,我好心好意饶了你和你手下众将士一命,你不仅没有半分感激,居然还辱骂我,真是不知好歹!” “哼,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抓起来,狠狠教训一顿!”说完,她往后一倒,纵身飞下,只余下一抹俏丽的粉色,消失在繁华京都的上方。 卷一 【情覆河山】 009 云姜公主 北凉世子入宫,献上从北凉一路护送至南楚的稀世珍宝,作为迎娶云姜公主的聘礼,楚王大悦,于金銮大殿中设下宴席,为世子接风洗尘。 盛宴之上,美酒佳肴,欢声笑语,美人伴随着动人的靡靡之音扭动身姿,踩着惑人的舞步,随着音符而跳跃,北凉世子正襟而坐,手握酒杯,但目光却在四处张望,只因云姜公主迟迟未至,他便连饮酒的兴致也提不起来。 十年了,终于能再见到小云儿,不知道这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她那傲娇的性子还是一如往旧,宴席都开始好半天了,这丫头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宫陌低头浅饮一口,嘴角轻笑,没事,十年都等过去了,还在乎多等这一时片刻么? “我这皇妹,骄纵任性惯了,定是因我前日责骂于她,所以同我耍性子,故意迟迟未至,南宫兄,还请见谅。”楚王举起酒杯,对席下的南宫陌缓缓一笑。 “不急,不急。”南宫陌摆手一笑。 楚云帆与南宫陌是童年好友,那时候,南宫陌寄住于楚宫之中,楚云帆与楚云姜两兄妹,伴他一同度过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时日。 十年未见,他还是北凉世子,而他,却已成为南楚之王,虽然楚云帆即位不到三年,不过听说他年纪轻轻,胸中却有雄韬伟略,登基不久,便已平定了南楚数十年来未曾解决的祸乱,六国多有传言,说新一代楚王将会是历代楚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南楚与北凉世代交好,缔结百年盟约,而他与楚云帆是童年好友,又将迎娶云姜公主,如此一来,两国的结盟关系便是更加稳固了。 “来人,再去催一催公主!”楚王提高音调,对身边的侍奉太监说道。 “是。” 这是楚王第三次派人前去催促云姜公主了,看样子,云姜公主是有心迟来,或是,根本就不想来? 南宫陌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小云儿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来见他?难道,她是在怪他?怪他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她一眼,怪他现在才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整整十年? 是他不好,所以云姜才会故意耍脾气,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弥补她,用一世情深来弥补她。 就在这时,守在殿外的通报太监尖声喊道,“禀,云姜公主驾到!” 南宫陌身子一抖,握着酒杯的右手不禁僵住,他心跳加速,转头朝大殿门口的方向急切望去。 他的小云儿,朝思暮想的小云儿,终于来了…… 南宫陌朝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云姜公主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如众星捧月般缓缓行来,她穿着一袭金色华服,及地的裙摆要让四个人跟在身后捧着,头上戴着璀璨的华冠,缀着精致妆容,一抬头,贵气逼人的冷傲迎面袭来。 但是,那掩藏在璀璨华冠,精致妆容下的脸,却是如此陌生,清冷苍白,细眉细眼,柔婉美丽,冷傲逼人,可是仔细一看,那五官却和小时候没有半分相似。 南宫陌眉间微皱,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和小时候长的一点都不像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十年过去,居然长的还不如小时候好看了!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小云儿,虽说顽皮,却有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哭的时候,水灵灵的大眼眨呀眨,上面挂着晶莹的泪珠,跟珍珠一般璀璨,即便是在哭闹,那也是令人觉得可爱,正因如此,他才不忍心见她一直哭,不管她有多任性,有多不听话,他总会想方设法的去哄她。 可是现在,那张冷傲的面容上,哪里还有半分小时候那灵气逼人的样子?在精致妆容的点缀下,那张高贵美丽的脸蛋,与精雕细琢但却没有灵魂的瓷娃娃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十年前那个娇憨灵动的小丫头么?那双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为何现在如此空洞? 南宫陌忽然有些失望,虽说云姜公主如今也很美,算得上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和他回忆里想象中的,差太多了,说起来,前几日见过的那个妖女,倒更有几分小云儿的影子,那样灵动的大眼,神韵飞扬,微微带着几分傲人之气,眉目间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南宫陌心中一震,不对,他怎么会想起那个妖女呢?他居然把一个妖女和记忆中的小云儿相提并论,他是傻了么? “小云儿……小云儿……!!”南宫陌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 接着,他不顾礼仪,匆匆起身朝着云姜公主的方向大步走去,身后传来桌椅碰撞,杯盏打翻的声音。 “小云儿,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小云儿,我好想你,来的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想着开口第一句该同你说些什么,小云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怕你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怕你不肯来见我一面。”南宫陌急切的说着,一步步朝云姜的方向逼近。 他俊朗的面容,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金銮大殿中,上至楚王下至王公大臣,全都被他无视掉了,此时此刻,在他眼里,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什么君臣之礼,什么皇家风范,他都顾不得了。 只有小云儿,他只看得见小云儿一人。 看到南宫陌朝自己急步行来,云姜公主惊诧不已,吓的花容失色,她退避不及,几乎就要跌倒,幸好被身后的宫女给扶住了。 “世……世子好。”云姜敛定心神,稍稍整理了一下裙摆,对南宫陌敛襟行了一礼,“云姜给世子请安。” “小云儿……?”南宫陌愣住,他没想到,十年未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如此礼貌,客气,陌生。 因云姜冷淡的语气,南宫陌徒然觉得尴尬起来,她叫他什么?世子?她以前从未叫过他这样生疏的称呼,她都是直接叫他臭南宫的。 虽说如今长大了,碍于礼节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叫他臭南宫这种不合礼数的称呼,但也,不至于称呼他为世子吧? 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就好像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一样,一点都不熟悉,只有尴尬和陌生。 南宫陌没有想到,他和小云儿的再相见,会是这样生疏的开场。 “小云儿,是我不好,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如今你是温婉贤淑的公主,我不该冒冒失失的吓坏了你,是我不好。”南宫陌尴尬的笑了笑。 “世子请坐。”云姜淡淡一笑,目光清冷,不做多余停留,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入席坐好。 卷一 【情覆河山】 010 八百里紧急军情 南宫陌面带尴尬,回席坐好。 他有些失落,没想到十年不见,他与云姜竟会疏远到如此地步,唉,时光啊,果然能淡去一切,只是,他与云姜之间的那份情意,居然敌不过那些消逝的时光。 他还以为,不管多久没见,他依然是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臭南宫,而她,永远都会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小云儿。 他还以为,不管离开多久,等他回到她身边时,她都会义无反顾的扑到他怀里,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带着些许埋怨,问他,臭南宫,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臭南宫,你讨厌,讨厌…… 看样子,是他想得太多了,小云儿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云儿,如今的她,是高冷的云姜公主,她不会再流着鼻涕牵着他的手,也不会再对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很快的,盛宴又恢复如常,云姜公主的到来,北凉世子的失态,仅仅只造成了一时片刻的沉默,待到胡笳靡迭之音再度响起,大殿又恢复一片欢声热闹,异国美人扭动腰肢轻轻击打乐器,王公大臣们举杯欢谈,一片笑语。 金銮大殿中,惟有三人静默不语,各思己事,一个是南宫陌,他时而抬眸望向端坐在对面的云姜,时而低头沉思,另一个是云姜公主,她端坐在席上,一派公主应有的高贵端庄,只是,那张微微扬起的脸上,那样清冷高傲的表情,也未免有些太过不苟言笑,从走进大殿,她似乎就没笑过,她的脸上好像只有一个表情。 还有一个人,则是楚云帆,他端坐于金銮大点的至高处,只需眼尾一扫,便能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言谈神情尽收眼底,他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俯览脚下芸芸众生。 楚云帆注意到了南宫陌和云姜之间,那轻微的情绪变化,也感觉到了北凉世子此时内心的焦躁与失落,于是,楚云帆淡淡一笑,道,“对了,南宫兄,此次前来,你打算何时迎娶云姜回北凉呢?” 南宫陌眸底一亮,笑着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 “我不嫁!”话还未说完,就见云姜激动地站了起来,死死瞪着南宫陌,“我才不要嫁给他,才不要嫁去北凉!” 听到这番话,南宫陌切切实实的怔住了,他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温婉的五官,精致的小脸,骄傲的神情,但是嘴里,却说出了这样决绝的话。 她居然,说出了不嫁二字。 南宫陌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在南楚的皇宫门口,临行前,云姜为他亲手系上寓意平安健康的红绳,而他,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小云儿,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回来娶你的,一定。” 云姜没有说话,只是羞涩的低着头,眼角有不舍的泪珠,离别的凄肃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是一副萧然的表情。 他笑了笑,强忍着心中不舍,“小云儿别哭,我很快就回来接你,云帆答应了我,会替我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我才不要皇兄来照顾我,他只会欺负我,他只会笑话我,他根本就不会照顾我,南宫,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好不好?”云姜开始哭闹起来,她奔到北凉王面前,拽着他的衣角,“北凉王叔,你不要把南宫带走好不好?你让他留下来好不好?大不了,你让他嫁给我好了,嫁给我了,他就可以留下来了。” 北凉王哑然失笑,伸手替孩子轻轻拭去眼角泪珠,“傻孩子,他只能娶你,不能嫁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南宫不可以嫁给我?为什么他不可以留下来?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带走?”云姜耍起脾气,开始哭闹起来,“臭南宫,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说完,孩子撩起裙摆,转身朝着皇宫大殿内奔去,没有人阻止她,也没人开口唤住她,她就这么慢慢的,消失在南宫陌的视线中。 南宫陌没想到,十年之后,她会说出不嫁这两个字。 她还在生气么?气他现在才来? “小云儿……?”南宫陌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就等来一句不嫁?难道,十年的苦等,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南宫陌忽然有种心力俱疲的感觉,负手一扫,将案上的杯盏佳肴尽数推到地上,琉璃杯盏碎了一地。 大殿之上回荡着杯盏碎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将目光移到南宫陌身上,包括那些舞姬和胡音,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云姜公主面色微微一怔,却没有太多表情,似乎早已料到南宫陌会是这个反应,她只是优雅地端坐着,目光注视着前方,像是在看着南宫陌,但其实,那清冷的目光,早已穿过了南宫陌,望向更远的未知处。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南宫陌的存在。 楚云帆也是一愣,面色微微有些难看,怒斥道,“云姜,放肆!不可对世子胡言乱语!” 说完,他又转过头望着南宫陌,笑着说,“南宫兄,你别见怪,云姜她只是小孩子,说的话不能作数。” 就在这时,云姜转头望着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楚云帆,“我不嫁,死也不嫁!皇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长大了,我要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胡闹!你终归是要嫁人的,岂可伴我一世?”楚云帆面色大变,斥道,“你与世子的婚事,不会有任何更改!” “皇兄!”云姜忽然站了起来,苍白着脸瞪着楚云帆,“你就这么狠心,非要把我赶走么?我不走,死也不走!” 说完,她又转过身来,怒视着南宫陌,目光是那般淡漠,“你若执意要娶,那你带回北凉的,也只会是我的尸首!” 南宫陌面色一白,她居然说出了宁死也不嫁这种话,看样子,她是真的不肯嫁,南宫陌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的小云儿,居然这么讨厌他,讨厌到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南宫陌怔怔的看着云姜,那张苍白的小脸,微微有些涨红,在那清冷的眸子里,他看不到半分爱意。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将士高声嘶吼,“报!八百里紧急军情!!” 殿内众人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紧急军情并非儿戏,风尘仆仆的年轻将士直直闯入金銮大殿中,也无人敢阻挡,他径自走到楚王面前跪下,呈上一封晋书。 “王上!南疆大使派人送来战书一帛!南疆王已于三日前发兵出战,此刻已攻破边防战线!请王上即刻派兵增援!”年轻将士跪在地上,语声中带着浓浓的悲呛。 “什么?”楚云帆登时愣住,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单大学士忽然起身,对楚王抱拳作揖,“王上,臣有一建议。” 楚云帆心力交瘁,面带疲色,挥了挥手,“爱卿请说。” “臣建议,请世子殿下率军征战,若能一举擒获贼王,那么,凯旋归来之日,便是迎娶公主之时!”单大学士缓缓说道。 “不可!”华大将军起身,厉声道,“南疆蛮子凶猛,十万精兵如猛虎出闸势不可挡,世子怎可涉险?单大学士,你居心叵测!” “华大将军,老夫不想同你争辩!”单大学士转身望向南宫陌,“不知世子意下如何?若世子能割下叛军项上人头,那么,迎娶公主一事,相信也无人再敢有异议。” 南宫陌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拍案而起,“就依大学士所言!叛军项上人头,便是我迎娶公主之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