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渣夫配贱女 深夜,冷宫掌灯,白国皇帝与贤妃驾临,宫人诚惶诚恐跪地迎接。 “把那个贱妇给朕带上来!”白竞天撩袍坐下,一把搂过心爱的妃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祈云锦羞涩的扭捏要起来,纤腰被他用力勾住又跌了回去。 “皇上好坏……” “你不是说喜欢吗?嗯?” “让姐姐看到不好啦……” 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女子进来,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侍卫将女子当作块破布一样随意扔下,磕首复命。“启禀皇上,人已带到。” 女子匍匐在冰冷的大理石面,散乱的长发遮掩住她的面容,只余一双凛锐似冰的眼眸。服药小产,日日宫杖,自腰身而下已然冰冷没有知觉,可她仍然没有死。 白竞天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调笑,看着底下的人,冷冷道:“祈云筝,朕今日再问你一次,兵符在何处!” 她已沦为阶下之囚,武功尽废,再无还击之力,可时至今日,身为白国皇帝的他对她仍有所忌惮。 祈云筝,祈国第一皇女,沙场不败的传说,这个女人是他的妻,是他白国的皇后,却也是统御祈国的帝王。这个天下无双的女子,她的智谋,她的胆识,无一不令人畏惧。 然一山不容二虎,帝王之道就是如此残酷,天下江山只能归一人所有,有他白竞天,就不能有她祈云筝! 祈云筝扯了扯唇,眼底尽是轻蔑。“你就是拿到兵符又能怎么样……祈国将士不见君王绝不会听从你的调遣……” 白竞天怒极,把桌子拍的咣啷响。“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 “你敢吗?”祈云筝抬起头,虽面目苍白憔悴,却仍掩饰不住一身傲然。这一生她爱错了人,万劫不复,她不悔,只恨不能手刃这个心肠狠毒的男人!“白竞天,你要真是个男人,就该与我在战场一争天下!使这种下三滥的阴险手段只说明你是一个小人!没胆量的懦夫!” 白竞天因她眼中迸出的狠意悚然而颤,心慌之余,一股暴怒窜上心头。白竞天怒瞋双目,厉指向她。“祈云筝,朕让你狂,让你嚣张!来人!给朕挖出她的双眼!” 祈云筝听了,满不在乎一笑。曾以为的海誓山盟,相濡以沫,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在他不顾夫妻情份下药害她之时,她已然心死。他曾救过她的命……也罢,这条命就还了他! 宫人上前按住祈云筝,贤妃用袖子挡住脸,害怕的躲到白竞天身后,然而美眸流转间泄出的得意让美艳的面孔变得狰狞。 鲜血洒了一地,自始至终,祈云筝都没有发出丁点声音,那双傲视天下,令敌人心惊胆颤的湛然双眸,从此殒然无辉。 白竞天漠然望着地面的鲜血,挥手打翻桌案上的茶碗。“祈云筝,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祈云筝趴靠在冰冷的地面,双眼流出恐怖的血痕,然而唇边悠荡的笑容却始终带着淡淡的轻蔑。“兵符在云城手上……” 什么!?白竞天怒然而起,恨恨的盯着她。 “早在你有意纳云锦入宫,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当她真的一无所知?帝王心术,他知,她又怎么可能不知?她的丈夫容不下她!祈云筝含恨咬牙。“只是没想到,你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若非小产虚弱,他又如何能囚禁住她?即将足月的孩子,生生被扯离母亲的身体,彻骨之痛,如何不恨! 白竞天站了起来,怒冲冲走向她,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你以为这样朕就没有办法了?别忘了,云锦是你妹妹,你死了,她就是祈国的君王,到时有没有兵符,祈国都得听凭朕的调遣!” “那么你就杀了我。” “好!”白竞天被她蔑然的态度惹火。“来人,取朕的剑来!” 第二章 渣夫配贱女(2) “皇上……”贤妃祈云锦娇媚的喊了一句,施施然走了过来。“姐姐这是在激您,您若遂了她的意,她不就可以早早解脱了么。” “为何我当初会信了你的眼泪,留你一命不杀!”祈云筝对她的恨不压于白竞天,她视她为至亲,她却抢了她的丈夫,害死她的孩子!姐妹?帝王家最不值钱的就是手足亲情! 祈云锦呶起小嘴,颇为伤心的看着她。“姐姐,云锦在为你求情,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还咬牙切齿的恨起我来?” 祈云筝冷冷狠笑,暗中运起内力,在她假惺惺走过来表示关切之时,挟着凌厉杀气的一掌猛然爆发! “啊!” 祈云锦吓的花容失色,她哪里料得到,一个半死之人还有余力伤人!?然而掌风未及她面前,祈云筝整个人就飞撞向柱子——白竞天全力一掌,震的她五脏俱裂! 祈云筝从柱子滑下来,倒躺在地上,鲜血汩汩从口中溢出。 “皇上,臣妾怕……”祈云锦半掩的面孔,暗露可惜。 白竞天把吓坏了的爱妃搂在怀里宝贝的护着,却用阴毒的目光冷冷盯着结发之妻。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她虚弱至此,断不可能再活命。他本不想让她死的这么快……也罢,省得夜长梦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别留在宫里。” “遵旨。” “皇上,姐姐还有一口气在,何不如将她悬于宫门之外以示天下,也让祈国知道我白国的厉害?” “你当朕不想?”白竞天把她搂到怀里,贴着她的发鬓轻吻,低喃的温柔全然不似方才那般狠辣无情。“祈国兵权一日不到手,朕心难安。” 祈云锦软软倒在他身上,娇喘连连。“皇上放心,臣妾会想办法骗祈云城交出兵符,将祈国拱手赠予皇上……” “此事不必爱妃辛劳,朕自有主意。”白竞天扶着祈云锦的纤腰,不顾宫人在旁,挑着一抹邪笑,肆意抚弄。“爱妃该多想想,如何为朕多生几个儿子。” “皇上,你好坏呀……嗯……” 宫人纷纷惶恐不安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主子放,浪形骸的举动。皇后还没有断气,他们却在此时此地寻,欢作乐,实在是…… “皇上,福安宫那边来人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让您过去瞧瞧。”一名太监进来禀报。 白竞天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脸色极为不悦。祈云锦柔柔的抚着他胸口,小声对他说她回寝宫等他,白竞天这才缓了冷凝的神色,又与她柔情蜜意一番,才恋恋不舍离去。 “朕去去就来。” “臣妾恭送皇上。” 白竞天漠然从祈云筝身边经过,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宫人在他走后,才敢上前来替祈云筝收尸。 “慢着。”祈云锦慢条斯理的遣退他们,慢慢走上前,方才在白竞天面前那副柔弱温驯的模样全变了样,那双勾魂妩媚的眼瞳迸射出阴毒的光芒。好戏就这么快落幕了,让她死的这么容易,实在教人不甘心。 “啧啧……”祈云锦惋惜的站在旁边看着祈云筝,抬脚踢了踢已然不能动弹的她,踩住她的手指发狠的用力拈,心头狂燃的妒恨永生无法消除。“念在姐妹一场,临死前,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祈云锦怨毒的笑着,她知道她听得见,所以要给她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打击。“七年前在定澜救你的人不是白竞天,而是封凌霄。” 祈云筝听到这个名字全身一震。 “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哈,你和白竞天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祈云锦弯下腰,用低到只能彼此听见的声音,狠狠说道:“祈云筝,这辈子你爱错了人,信错了人,落到这步田地只能怪你自己瞎了眼!” 祈云锦冷笑一声,直起身,傲慢的睨着她。“你恨么?不甘心么?可惜,这一局是我赢,你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第三章 黄粱一梦 他和白竞天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原来…… 祈云筝咽气之前想起那个狂肆邪狞的男人,他是她的死敌,是封国的皇帝,他们于战场交锋无数次,阴谋诡计,偷袭暗算,她次次志在夺他性命却不知,七年前是他救了她一命。 定澜城,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形是何等险恶。她身受重伤被重兵围困,他孤身一人抵挡千军万马,替她守了七日空城!他为了她不顾性命,浴血奋战,不离不弃,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救她性命的人不是白竞天,是他。 封凌霄。 那原该是一个坏人……他在她的大婚之日挥军压境,他挟走云城又将他毫发不伤的送了回来只为远远见她一面…… 以前想不通的事,终于有了答案,在她感念救命之恩而心动之时,他也并非无动于衷…… 可是,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宫人抬着祈云筝出宫,不管她是死是活就将她埋了。时逢冬夜,下起漫天大雪,赤红的明月映着白雪,诡异凄厉。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终结,不是轰轰烈烈战死沙场,而是遭人暗算弃尸荒野。阴潮冰冷的土坑,沙土一层层掩埋在身上,用以呼吸的空气逐渐稀薄,慢慢窒息而死。 那么恨,那么不甘心! 杀害亲生骨肉的仇不得报她死不瞑目!背叛她的人逍遥得意,满腔愤怒如何能忍?她要报仇,要让白竞天和祈云锦付出惨痛代价,用他们的血来祭她的儿子! 她不会死,一定不会! 强烈的求生欲令她挣扎在痛苦中,被分割,被撕裂,因而当光明重现眼前,祈云筝义无反顾向着那团光伸出了手—— “不就是动了下桌上的公文嘛,皇上何至于把姑娘扔进河里?” “那可是机要密文。” “可是姑娘不知道啊!” “御书房本来就不是咱们随便出入的地方。” “兴许姑娘只是想讨皇上欢心……”说话人的口气显然底气不足,似乎也产生了疑虑。 谁在说话? 昏昏沉沉中,祈云筝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僵硬的连这么一点小动作也异常艰难。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小橙子,你快去请太医来。” 祈云筝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忧心忡忡的丫鬟围在面前,心里疑惑。她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祈云筝只觉天旋地转,一股反胃的恶心感涌上来,她翻身而起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姑娘!” 祈云筝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胃部的不适。青莲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之后才感觉好些。 “姑娘,您没事吧?” 祈云筝虚弱的倚着床棂喘息,忽然,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双眼已瞎,怎么还会看得到东西?还有她的身体……祈云筝抬起手,细嫩的手掌白皙透着红润,显然不是那双习惯舞剑布满细茧的手。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样?没事了么?”小橙子跑了回来,扑倒在床前,一脸忧色。“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 “背地里编派皇上不是,也不怕烂了你的舌头!”青莲责怪的瞪了她一眼。“让你去请太医,你怎么回来了?” “我遇到了总管,他派人去了……” “拿镜子来。”祈云筝冷着声音打断。不仅这双手,连这个声音也不是她的。丫鬟取来铜镜,祈云筝冷静的瞥了一眼,沉着的眼神未有半分异变。这是一张与自己何其相似的面容?相似,却不是她原来的模样。 执掌祈国十余年,息内乱,攘外忧,震慑朝堂,征战沙场,什么样的风浪她没有经历过?即便是面对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她依然能够冷静的迅速接受事实。祈云筝放下镜子,再抬眸时,眼底一片澄澈,浮动清冽锐光。“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初九。” 二月,离她的死期已经过了一个月?“白国可有传出祈王的死讯?” 小橙子眨了眨眼,一脸困惑。“祈王好好的啊,前些日子白国的使者还来邀请皇上前去白国庆贺太子满月呀。” 她的儿子生下便死了,何来满月,何来庆贺?太子!祈云筝握紧拳头,克制内心滔天的恨意。白竞天存心隐瞒她的死讯,杀了她,还要拿她做文章,盘算的可够精明!祈云筝掀起被子下床,来不及穿上外衣,便疾步向外走。 “姑娘,您去哪儿?姑娘!”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阎王爷既然不收她,允她再活一世,那么她绝不会放过那两个狼狈为奸的畜生! 祈云筝提起襦裙迈出门槛,不料却与从外面进来的人撞在了一起。若是以往,凭她的功夫底子,至多晃动一下,可是这具身体出乎意料的孱弱,她只觉得自己像棉絮一样软软跌倒。 “姑娘……啊,奴婢拜见皇上!” 两名丫鬟向着来人慌张跪拜。 墨色绸袍轻拂,步入房中,通透的碧玉悬着一簇流苏,随主人的移动摆荡,纯黑的衣袍不做多余修饰,只在胸前盘绣一幅尖爪龙图,衬出其挺拔健硕的体魄,也流露出一股邪佞嚣张的气息。 祈云筝还不太适应新生的身体,脑袋晕了一会儿,这才望向来人——蓦然愣住。 妖。 若不是已知自己复生,醒来第一眼看到他,她会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遇见了妖魅……天下唯此一人集美貌妖邪于一身,却又拥有令人不敢轻忽的霸气狂妄。 封凌霄! 第四章 狂佞君王 “听说你醒了。” 饶是应变之快如她,乍见他,祈云筝还是怔了片刻。她如何能料想到,重生之后她会身在封国皇宫,第一个遇到的故人会是他…… 封凌霄弯下腰,伸手将她带了起来,祈云筝轻轻撞入他怀中,仰首望着他漠然的眼神,天生的警觉促使她推开了他。封凌霄的眼神微冷,显是对她的闪躲很不满意,不待她逃脱便扯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紧搂在臂弯。“谁给你的胆子躲我?” 手腕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眉。 “女官没有教过你一个侍妾的本份么?” 侍妾?她?祈云筝正觉荒谬,他的人突然靠近,强悍的气息笼罩住她,一并夺走了她的呼吸。 他在做什么! 祈云筝立即紧闭双唇,抵抗他的进犯,封凌霄托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迎向自己,粗长的手指抚过她腰间的束带,轻轻拉开……衣襟向两边敞开,露出玲珑小巧的淡紫色肚兜。祈云筝只觉得凉,却没想到一只火烫的手掌随即覆了上来——战栗急窜,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松懈的防线被他轻易钻了空子,唇舌相抵,百转缠绵。 两名丫鬟见状,惶恐的退了下去。 “唔……唔!”祈云筝奋力挣扎,他铁铐一般的手却是丝毫撼动不得。封凌霄将她压在圆桌,茶具噼噼啪啪碎了一地,他欺压在她的身上,冰凉的丝袍磨虐柔嫩的肌肤。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轻薄她! 祈云筝恼羞成怒,扬手煽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打散了窜起的谷欠火,封凌霄的眼眸如同坠入黑暗的晶石,幽幽闪着诡异的寒光。 静默,悚然。 “你该庆幸,我从不打女人。”封凌霄邪气的扯了扯唇,语气极轻,却是带了三分狠劲。 “封王如此大度,何不对女子再尊敬些!”祈云筝嫌弃的抹了抹嘴,这个身体虽然不是她的,但感觉却是,他怎么敢不经她同意就亲她! “尊重?一个暖床的玩,物罢了,你配吗?”音尾骤沉,笑容尽失,冷峻的面孔森然可怕,封凌霄捆住她的双臂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丢到床上。 祈云筝翻身坐起来,他却先行压住了她,随手撕了她的衣服!“服侍男人是你的本分!你要学会服从!” “放开我!”祈云筝激烈的反抗。不管他是谁,不管她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一份深情,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风花雪月!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没有让你长记性!”封凌霄制住她的双手,膝盖挤进她的双腿,冷酷的看着她无助挣扎。他的眼里没有暖意,没有感情,这不过是一个与“她”神似的女子,她如何配得到他的温柔,他的垂怜?用来发泄,也是抬举了她! 从来高贵不可侵,犯的她何曾遭遇过男子的强迫?她怎么都想不到,面临安危她居然也有无计可施的一日! 封凌霄掀起衣袍,跪上了床,压住她。被褥在挣扎中揉搓起皱,枕头底下抖落出一把匕首,祈云筝想了不想抢了过来反手刺向他! 这本该是出奇不意的一击,却因力道绵软不成威胁,封凌霄非但毫发不伤,而且轻易扭住她的手腕,把匕首甩了出去。 偷袭失败,祈云筝没有放弃,紧接着一脚蹬开他,翻身下床逃去,可她才走了一步,头发便被扯住,狠狠跌回了床上。 “跑?你能跑到哪儿去?”封凌霄眼神凌厉,绷着悖然怒气。她敢使武器行刺他?简直大胆! 祈云筝的气焰不逊于他,被火光擦亮的眼眸熠然生辉。“我想离开这儿,没人拦得住!” 凝着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眸,封凌霄有片刻失神。她们相像,却仅止于容貌的相近,这双眼睛里一向只有胆怯畏惧,何曾出现过这般狂傲神韵?好像……这才真正像“她”…… 封凌霄着迷的锁住她的眼眸,双手的动作轻柔,深叹的语气饱含怜惜,全然不似方才邪佞放肆的模样。“不巧,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不是你的囚徒!” “怎么,不是呢?”封凌霄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眼神如迷雾一般妖异,宠爱至斯,残忍至斯!他轻轻浅浅一笑,没有任何征兆便强行霸占她! 祈云筝想不到他野蛮到这个地步,咬牙忍住撕裂的疼痛,愤恨的话语从牙缝里迸出。“封、凌、霄!你浑蛋!” 第五章 深夜出逃 床榻凌乱,发丝垂地,矜贵的丝衫破不成形,趴卧在艳红色锦单上的白皙身子遍布鲜明虐痕。 祈云筝听到门扉的响动,疲惫的睁开眼睛,清锐的目光未现一丝混沌,熠熠燃起愤怒的火苗。去他的救命之恩,去他的生平之憾!她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封凌霄敢违背她的意愿强上她!祈云筝把拳头握的死紧,满腔狂怒。要不是重生为一个废人,岂容他如此嚣张? 祈云筝勉力撑着床坐起来,对着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才算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境况。 生平历经危难无数,而今栖身在一名任人欺辱的侍妾体内,怎能不教人啼笑皆非?祈云筝目光一寒,略带嘲弄的眸光下映的却是一片凛然之色。她尊为一国之君,统率三军不败之绩,凭的可不是一个身份。真正的强者不屈于命运,侍妾的身份又怎样,只要她想,重新缔造一个传奇又有何难? 祈云筝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雪亮的刀刃映出悠冷的眼眸。 小小一座皇宫还困不住她! 纵使武功不再,多年来修习的招术仍熟稔于心,解决巡夜的侍卫不成问题。祈云筝趁着夜色出宫,一路行来未曾惊动禁军。朱漆宫门前,职夜的侍卫跟同伴打招呼到一旁小解,祈云筝悄悄欺近留守的侍卫,趁其不备,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下面。 “开门!” 侍卫看不到身后的人,战战兢兢的把宫门打开。祈云筝敲晕了他,闪出门外,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寒意没有预兆的撞上心脏,她转过身,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黑影。 宫墙阴影下的人慢慢走出来,那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盘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狂龙。 祈云筝微皱眉,暗中握紧了匕首。 “你要去哪儿?”封凌霄缓步走向她,神色闲然,带着三分戏谑的笑意,清烁的眼眸泛起幽诡的光芒。 他的存在一向挟着一股压迫心脏的威慑力,从前势均力敌,她未曾把他放在眼里,而在强弱分明的现在这份压力让她感到了危险的信号——封王的气魄果然不同凡响。祈云筝微微一笑,扬挑的眼眸不掩轻蔑之色。“离开。” 封凌霄唇角一弯,迅然欺近她面前,精准的扣住她手持凶器的那只手,发力一捏,逼她松了手。匕首掉在地上,传起长长的回音,衬托他的声音更加森冷。“我准了吗?” 祈云筝背靠宫墙被他压的动弹不得,面色却仍旧不慌不忙。“我想走,不需要任何人批准。” 封凌霄冷哼一笑,掬起她的下巴。“现在,你走的了么?” 祈云筝抬起手,抚上他的胸口,抚过他的领口,猛然揪起他的衣服,将他扯到面前,开启唇缝覆住他的。封凌霄虽有疑惑,倒是很享受她的主动,睨着她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缠绻的热吻挑起烈火,封凌霄的眸色渐暗,祈云筝咬破他的嘴唇,唇舔过他的伤口,封凌霄深喘一声,勒住她的腰反为主动,却在这时感觉到舌尖的麻痛。封凌霄警觉,用力把她甩了出去,悖然大怒。“你好大胆子!”竟敢对他下毒?! 祈云筝扶墙站稳,轻然发出冷笑,眼眸比夜色更寒。她又不是空有胆量的鲁莽之徒,清楚对手是谁,难道还不多备一条后路?祈家世代研毒,利用身边的药草香料制出一剂牵制他的毒药,太小意思了。“现在,陛下觉得我走的了么?” 麻痛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封凌霄挺直站着,却是一动不能动。 “放心,这毒不会致命。”至多让他在寒风里杵上三四个时辰。祈云筝拾起匕首,挑衅的凝睇着他,慢慢割破他的龙袍、中衣……她是有仇必报的个性,要不是在宫里难找到烈性的药物,就不会只是挨冻的惩罚了。 祈云筝好心给他留了一条裤子,满意的扫了一眼,拍拍手准备走人,却在转身时听到一个仿似来自地底的阴森声音……热气近在耳畔。 “宽了我的衣,你还想走么?” 第六章 复仇 祈云筝来不及错愕,便被封凌霄扛上肩,在寒风刺骨的夜里见识了一回他的绝世轻功,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寝宫。祈云筝来不及想她的毒为何对他无效,盛怒下的男人压住她野蛮的咬破她的唇,以同样的手段强行把他的血哺喂到她口中。祈云筝哪肯让他得逞,发狠的去咬他的舌头,可他先一步发现了她的意图,掐住她的下巴。 血腥充满口腔,毒素反侵,祈云筝的力气逐渐消失,身体麻酸的难受。封凌霄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居高临下睨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庞是透骨的冷漠。 真是个不肯吃亏的男人,这么一点小事也好意思跟她计较。祈云筝舔过下唇,血色洇染出一抹妖色,低眸横转,沁出讽刺,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落到他手里头还敢来挑衅?好样的!封凌霄轻抚过她的脸侧,小心的动作仿似怜惜,最后悬停在她的咽喉。“到了这一步,你不如跟我透个底,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若说了,你会放我走?” “不会。” “那我为什么告诉你?” “因为你的命在我手上。” 祈云筝瞥了眼他的手,的确,他一个不高兴,下一刻她就是个死人。对一个显然别有用心的侍妾,他原本就不太可能付出太多耐性与她周旋,何况今夜她欲出宫还对他下毒。“陛下自便。” “你不信我会杀你?” “哪有什么不信。”祈云筝微微一笑。“我都已经在陛下手中死过一回了,再死一次也无所谓。” 封凌霄原也只是威胁她,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反倒不好下手了。 “陛下无非想知道我的目的,不用喊打喊杀的来吓唬人。若陛下真的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祈云筝极有诚意的冲他眨眨眼睛。 她敢戏弄他!“说!” “我要去白国。” “去白国做什么?” “报仇。” 封凌霄显然不相信她,笑出几分戏谑。“你的仇人是谁?” “白竞天。”祈云筝直视着他,目光纯然,不存一丝杂质。封凌霄微微怔了片刻,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深沉的目光锁住她,陡然一冷!封凌霄用力掐住她的咽喉。他怎么会容忍她一再挑衅他的底限! “你当我说杀你只是恫吓么!” 祈云筝呼吸困难,不舒服的皱起眉。封凌霄捏住她的喉骨,没有丝毫手软的迹象,她的脸色先是憋的通红,而后渐渐转白,就在即将断气之迹,封凌霄终于松了手。祈云筝被突然钻进肺的空气呛到,猛咳起来。这个男人发起狠来一点都不知手软……她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不打算对他说出实情。 死而复生这种事若不是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故事说给他听,无疑是找死。就算她有办法证明,使他信服,谁又知道他一定会善待她? 江山天下,何其诱,惑,深情厚爱,又怎及万里河山?若论野心,封凌霄又哪里比白竞天少?如今她一无权势,二无武力自保,落于他手,被他知晓了身份又将会如何利用?她又怎么知道,他会比白竞天待她更“好”? 祈云筝眼底流淌过深深戚然,悲伤尽处,是恨意凝练出的千年之寒。为帝者,容不得一丝一毫软弱,除了自己,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封凌霄若是肯放她走便罢,若是不肯……别怪她拖他下水! “我信你会杀我,可我不会死在你手上……”因毒性所致,她的身体又僵又麻,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来。祈云筝低垂的眼眸,泛起凛寒光泽。“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白竞天不死,我这条命就是阎王也别想夺去!” 封凌霄为她眼中的恨意所慑,一时无话。与她相遇是在定澜,她当街拦住了他的马,央求他收留她。一个女子,一个像她的女子,一个像她的女子在定澜现身,不论怎么想都可疑。她接近他必是怀有目的,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确居心不良,但是她一直没有泄露她的真正目的……“既然你与白竞天有仇,该千方百计去接近他。” “陛下的意思是,我该假意奉迎,委身仇人?”祈云筝冷笑。“我会恶心的吐出来。” “委身于我又有何不同?” 他当她愿意?重生后就是这么一副身体,她没的挑!“陛下是当世英雄,自然不同。更何况,放眼天下能与白王一较高下的人,不是只有陛下了么?” “哼!”给他戴这么高的帽子,存的却是利用他的心。当他是傻子么?封凌霄转身,扯了件便袍披在身上。 祈云筝知他已信了三分,倚着床棂,放轻了语气。“我知道陛下留我在身边的原因,知道你心里真正念的人是谁。可是陛下却顾念旧情,不愿与白竞天为敌,我留下也没有意义不是么?” 封凌霄转回身,幽深的眸子暗闪。 “不如放我走吧。” “你哪儿也别想去!” “陛下这又是何必呢?”祈云筝幽幽浅叹,故作伤怀。“就算从我身上能够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到底也只是自欺欺人……” 封凌霄瞬然而至,衣袍凛凛作响,他一把擒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盛怒下的眼神沁出了血色:“谁允许你置评朕!” 既然他的心里积攒着这么多愤怒,为何不向白竞天发难?她与他联手,与白祈两国为敌又有何惧!“夺妻之恨,我不信你当真咽的下这口气。” “……” “试想,他怀拥着你心爱的人,合白祈两国之力兼并天下。”祈云筝语气淡淡,眼神却犀利无比,借由他的怒火,狠激到底。“丢了女人,丢了江山,一败涂地,百年后,史书之上只有白竞天没有你封凌霄!” 第七章 诱敌之计 “住口!” 封凌霄愤然将她甩开,祈云筝倒在床上,唇边依旧荡着似有若无的讽刺。“我看陛下是怕了,白祈两国联手,势不可当,你自认不是对手,苟且偷安,甘于做这一方之王……” 封凌霄杀气腾腾跨上她的身,手摸上她的脖子,吐出的气息冰寒刺骨。“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杀了你。” 哦?他在此时自称为朕,是为了彰显帝王的威仪么?她戳中了他的痛处?祈云筝懒懒躺在床上,静静凝望着他。长发散落,衬着那一抹艳色,娇柔妩媚,美幻似仙。 “我能帮你夺天下。” 假如换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一定会大笑,可是她……这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容貌,在她平静说出这句话时,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荒谬! “你连自身都难保,还敢妄言天下?” 祈云筝阴阴冷笑,带了三分讽刺,三分挑衅。“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她竟然敢激他!封凌霄恨的心痒,恨不得马上拧断她的脖子,杀灭她的傲气,可是……却没将心里所想付诸于行动。 他放开她,远离她,愤愤拂袖而去。 祈云筝实在没有力气起来捕捉他离去前的表情,所以只能猜想,他没有教训她以示惩戒,是因为他动摇了。 对帝王而言,天下二字是一生追逐的最高荣耀,封凌霄雄心悖悖,不愧称当世霸主,可这七年来封国疆土未曾扩张一寸。她不信他就此满足,不信他没有夺取天下的野心,但是……致使他止步不前的原因,是她吗? 封凌霄是敌人,她留心封军动向,留心封国国政,却从来不关心这位封王一举一动的动机。现在回过头来想,她大婚那一日封军倾巢而出之后,他再也没有带过兵,再也没有主动发起过一次战役。 把原因归咎于此,她会不会太自恋了?祈云筝浅浅叹了口气,抬手将胳膊搭在额头上,药性产生出浓浓的倦意,她合上双眼,放空了思绪,脑海中独留下一个疑问—— 他的心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 祈云筝反思昨夜潜逃失败,料定封凌霄暗中派了人监视她。他对她防的这么严,可见其疑虑之深,既如此,又何必非得把她留在身边?要是他放她走,事情就简单多了。 小橙子端水进来,服侍她梳洗更衣。祈云筝把她叫到身边来,给了她一封书信。小橙子茫然不解的眨眨眼,主子是要她给人送信么? “你拿着这封信往宫门去。” “哦,是。”小橙子接过信往怀里揣,祈云筝拉住她的手。 “不用收,拿在手里。” 小橙子讷讷的点点头,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主子没说把信交给谁,折回来问。“姑娘,您没说让奴婢把信送给谁呢。” 祈云筝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神秘。“你只管往宫门去,有人在那儿等着你。” “哦……” “记得走快一点。” 小橙子是实心眼,主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也不去想主子这么吩咐的用意。她一路小跑往宫门去,没成想半路突然冒出一个人,啥也不说就把她的信抢走了。小橙子哭着跑回去,祈云筝安慰的摸摸她的头,说她办的好。小橙子纳闷,她把信弄丢了,主子怎么还说她办的好呢? 第八章 诱敌之计(2) “皇上,属下截获一封书信。” 程煜风把信交给封凌霄,封凌霄拆开来看了,目光猝然一闪。且不说信上的内容,单是这笔迹就足以令人吃惊。“这封信从何而来?” “小橙子一早拿着它往宫门去,属下看她行迹可疑,便拦了下来。” 经过昨夜,封凌霄对她的机智和胆识都有了新的认识,若真要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她应该更加谨慎小心才是。封凌霄把信展开,洒脱的字体入目,不由得令他心头一紧。 兵法有云,与强国为敌不宜力拼,须针对其弱点,拟对良策,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封凌霄一目十行,火速将信的内容读完,合起攥在手里,极力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这封信,这个笔迹……抬头四个字便是陛下亲启——她哪里是要给别人送信,分明是故意给他看的! 这般挑衅之举,他原该置之不理,可在读完这封信后,脑海里回放的全是昨夜她说过的话—— 试想,他怀拥着你心爱的人,合白祈两国之力兼并天下,你丢了女人,丢了江山,一败涂地,百年后,史书之上只有白竞天没有你封凌霄。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刺中了他的自尊心。封凌霄皱了皱眉头,不想遂她的意,可在看了她简述的计策之后,又怎么能视若无睹?她把他的心思揣度的如此精准……这个该死的女人! 用过早膳,祈云筝带着青莲和小橙子出去散步,寻了一片景色怡人的池塘,叫她们在这儿支一张书案,说要习字。 “姑娘,此处离御书房只有数步之遥,没有皇上的旨意后宫之人不得驻留……”青莲碍于身份,不敢把话说全。上次主子因为擅闯御书房而受罚,差点丢了性命,可千万不要再惹恼皇上了。 “我自有分寸。”祈云筝看似随意的语气,却蕴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势,教人不敢不服从。 青莲和小橙子不敢有违,赶紧遵照她的吩咐去办。 祈云筝坐在池边的圆石上,拎着一个酒壶,悠然望向远方,衣摆于池面掠荡,涟漪层叠环漾,一袭白衣尽展风流。她喝了一口酒,伸出手把酒壶倒置,酒液从壶里流出,落在水面,溅起灵动的水珠。 据她所知,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因为偷进御书房动了奏折被封凌霄扔进河里……这个女人的胆量也够大了。 酒祭亡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死后无人祭奠的悲凉。祈云筝遥望湖波远扬的尽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 青莲和小橙子抬来桌子,祈云筝将酒喝光,随手一扔,听凭瓶子摔碎,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青莲铺好了纸,小橙子研好了磨,祈云筝挑了一只笔,撩袖蘸墨,悬笔一顿,便于纸上恣意挥洒。 她们两个都曾服侍过朝中大臣,见过他们起草诏书,但从未见过哪位大臣的书法像这般狂放不羁,每一笔都像是随意掠过,但写出来的字却是遒劲蕴力,挥展昂扬。 祈云筝轻轻挥手,青莲机灵的将上面这张揭去,拿到一边晾干。祈云筝的笔没有停过,小橙子识字不多,青莲却知道主子写的是兵法。 两个人忙着换纸晾纸,没留意周围动静,池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青莲转身时看到,吓的白了一半脸,慌忙跪下。 “奴婢给皇上请安!” “给皇上请安……” 祈云筝写完这一张,笔尖停顿,侧颜睨着封凌霄,淡淡一笑。祈云筝起手掀了最上面的一张,蘸了浓墨,蕴力书写了四个大字。封凌霄负手走近,看到她写的四个字,眼神一凛。 唯我独尊。 十年前,祈封两国交战,她一战成名。年轻气盛的她为了刺激这位目中无人的新王,狂妄在夺来的城池留下这四个字。 他定是记得的。 第九章 云筝 祈云筝不慌不忙搁笔,垂袖低首,轻盈服身。“陛下。”他会来,说明那封信已经让他心动。 封凌霄看着桌上那幅字,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半晌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见她仍半服着身,眼底掠过一抹讽刺。先是宣扬助他夺天下,故布疑雾把计策献到他的手上,现在又特意等在这里模仿祈云筝的笔迹证明书信确实出自她之手……不久之前一门心思想要逃离的人,这会儿又不遗余力的笼络他共同对付白竞天,这个女人的目的非但不单纯,而且居心叵测。“你究竟想要什么?” 祈云筝故作思索状,半晌,才说:“一个名字。” “名字?” 祈云筝拿笔搁在他手里,扶着他的手在纸上落笔……一个云字写完,封凌霄的眼神冷了许多,可他没有阻止,由着她放肆。 笔停,字成,经由他笔下写出的云筝二字在张扬之外,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慎重。 他的这份心思,无论如何都隐瞒不得。 祈云筝敛起眸中幽然,扬首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闪耀无与伦比的坚定。不论此女从前是什么身份,从今而后她的命运由她主宰,她要以云筝之名向白竞天复仇,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封凌霄沉默良久,眸中寒芒瞬闪,骤然摔了笔,抓起她的手腕,狠狠将她提至身前。 墨,溅污了纸张。 祈云筝的表情未有半点变化,凝望着他,目光静若止水。“谢陛下恩典。” 封凌霄闻言,愈加阴沉的盯着她。字是她写的,却是她扶着他的手写的。君无戏言,他赐名,她谢恩,反悔不得。 她当真好大的胆子,明目张胆来阴他! 封凌霄满腹恼火,一个使劲将她甩开,祈云筝没有站稳,倒在地上。她不气,也不恼,微微笑望着他。她笑的越平静,封凌霄的怒火越盛。“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个名字而已。” “你不配!” “陛下这话说的就偏心了,祈云筝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她做不到的,我一样也可以做到,怎么就不配?” 封凌霄毫不怜惜的掐上她的脖子,一寸一寸收紧。“天下只有一个祈云筝!”除她之外,天下群芳再无颜色! 是啊,可是她已经死了。 祈云筝平静的闭上眼睛,他的愤怒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慰藉,有这么一个人念着她,才觉得没有白活一世…… “皇上!使不得啊!” 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刮来,吹乱了一幅幅字,临近池边的圆石上面,有两张纸落入水中,迅速沉没。封凌霄对人无情,但在看到酷似祈云筝的墨宝沉水,眼中是无以挽回的痛心。 封凌霄松开了手,不是因为怜惜性命,而是舍不下用以聊藉的思人之物。 “姑娘!”青莲跑上前,扶住虚弱倒下的祈云筝。 祈云筝猛咳了几下,好不容易透过气来,这才抬起头凝着他。她不知道,有关她的一事一物都成了他的弱点。 那张写着云筝两个字的纸落在地上,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他的心房。这个名字,这个此生他都得不到的人!封凌霄藏于袖中的手握的死紧。“你敢向朕讨她的名字,最好有为朕豁出性命的觉悟!” 第十章 赌约 先前皇上发了那么大火,青莲和小橙子吓的魂儿都飞了,可到后来皇上没有下令处置她们,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她们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冒着激怒皇上的危险去讨一个名字,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在窗前站了整夜,看起来有十分沉重的心事。 次日清晨,青莲一早过来服侍,却发现主子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姑娘,这么早,您要去哪儿?” “面圣。”凡敬意的话,到了她嘴里都不免流露出几分戏谑。祈云筝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衣衫,慵懒的眼神陡色凝起一抹厉色。箭入弓弦,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在内宫通往朝堂的路上,祈云筝把封凌霄堵个正着。回溯史册,还从未有一个后宫女子如此大胆,敢拦皇上的御驾。 封凌霄的脸色当即冷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如她这般步步紧逼,何况一个低贱的侍妾!这个女人,他现在只要看到她打心底里厌恶! 内务管事见皇上不悦,走上前欲喝止她,怎知皇上扬手示意他们退下。祈云筝悠悠浅笑,缓步走上前,漫不经心的服了服身,行礼,却不怎么有诚意。 “何事。”封凌霄的语气生气,十分不耐烦。 “陛下打算何时允我出宫?” “我有答应过么?” 祈云筝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兵贵神速,事不宜迟,陛下深通兵法,不该不懂这个道理。” “两国之战不是儿戏,你所献之策在我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戏闹。”封凌霄斜睨视她,打从心底轻视。 孩童的戏闹?倘若她的计策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又怎么会违背意愿许她所求?祈云筝微微欠身,作恭敬状。“是我的疏忽。云筝该向陛下坦诚全盘计划才是。” 以云筝之名自称,她绝对是故意的!封凌霄压下怒气,扯起一丝冷笑。“哦?说来听听。” “白祈两国联姻成就白国的强盛,可这不过是粉饰出来的假象。国制沉腐,官吏骄奢淫,逸,将领好大喜功,白王野心在外,不察内忧,放任党争,朝臣各怀鬼胎,看起来一团祥和的白国其实早已千疮百孔。”祈云筝扬起脸,目若寒芒。“克敌制胜未必一定血流成河,疏君臣,乱其政,毁其名,兵不血刃,也可断送百年基业。” “你说的倒是轻巧。” “人人皆知的道理却非人人都能办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能办到?” “自然。” 封凌霄轻嗤一声,显是不信她。 “陛下不信,何不与我打个赌?” 封凌霄目光一转,深望进她眼底。“赌什么?” “若云筝凭一已之力倾覆白国,陛下……”祈云筝偏头思索,少顷,明媚的笑了笑。“赐我座宅院,容我安身立命可好?” 她还真是不知死活!“只要你有这个能耐,朕允你封地为王!” “一言为定。” 夜半三更,京北大营督军灰头土脸的匆匆入宫求见皇上,禀报大营起火粮草被烧一事。枢府职夜的官员即刻派人去请丞相等人,而后才前去内宫报信。白竞天搂着爱妃祈云锦睡的正香,陡然听闻此事,悖然大怒,匆匆披上衣服前往议事殿。 皇上来时,丞相等人已在议事殿等候。白竞天人刚到便厉声质问:“粮仓为何无故走水!” 督军看看两侧,负责天京防卫的肖将军,以及骁骑营的张将军都不发话,只得颤巍巍说道。“皇上,此事缘于一场误会……” “误会!?数十万担粮草毁于一旦,你跟朕说是误会!” 督军不曾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趴在地上不敢再言。张文远暗暗咬牙,站出来领罪。 “皇上,属下治军不严,愿受军法处治。” 白竞天冷冷盯着他,半刻,方才息了怒火坐下。“朕在问,粮仓怎么会无故走水。” 肖驰也站出来跪下。“祈军主将到访大营,商议城内换防之事,几名部下一言不和吵了起来,其间有人动了兵器,结果……” 白竞天隐忍怒气,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结果,你们就在营中打了起来?”他突然抬手猛拍桌子,怒道:“违犯军法之人一个不留,全砍了!” 张文远和肖驰震惊的望着他,想出声央求,却又担心触怒龙颜。虽说现下并非战时,粮草烧了说来只是小事,白国国库充盈,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坏就坏在正值冬季,想要筹齐这一库的粮草没这么容易。皇上正在筹谋大计,这个节鼓眼出了岔子,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罪责! 孙丞相低头沉思,微微侧首,向身旁的年轻男子递了一个眼色。男子会意,拖着一袭白色宽袍迈步而出。“皇上。” 白竞天原本挟了七分怒意,待见他站出来,面容稍霁。“宇文先生,莫要替他们求情。” 宇文卓淡淡一笑,拱手道:“白祈两军嫌隙由来已久,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京师不比外面,两军将士个个都知分寸,断然不会无故惹事生非。粮仓位于大营中央,四周并无火种,何以唯独粮仓起了火?” 白竞天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默。 宇文卓说透了关键便不再多言,退回了原位。孙丞相和两位将军各自松了一口气。皇上表面处事温和,实则心狠手辣不容情面,一道旨意颁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 良久之后,白竞天阴沉沉的低声说道:“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