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儿时的吴素元 明崇祯年间,苏州阖门。 眼下正值酷暑之际,苏州虽毗邻河西边,却也是热的发慌,岸边柳树低垂,却也是一点也不见风拂过的痕迹。 枫桥边上集市热闹非凡,过往行人也是熙熙攘攘,仿佛这夏日酷暑丝毫不阻乡人市人的赶集,这也难怪,这么规模较大的集市市场七天才能赶上一趟,总不能因为暑气便错过了,附近的住户纷纷来采购置办家里所需。 而这枫桥丝毫没有唐朝时期张继所写的《夜泊枫桥》中的寒寂凄凉,“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中所绘是秋景,难免显得有些落寞惆怅,而此时的夏天暑气铺面过来,热情似火,文人墨客想到枫桥处夜宿,体会前人张继的长夜荒凉,对山长叹人生的情境,却半分也寻不到了,倒是那寒山寺上的钟声日复一日地响着,夏日听来却不觉得心旷神怡,反倒有几分聒噪。 阖门不似洛阳般繁华,却也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镇。而坐落在枫桥边的吴宅更是远近闻名,称得上是这个小镇里的大户人家,吴宅主人还是位官人不算太低的武官,平时阖门逢旱逢灾的,吴大官人也都乐善好施,因此吴宅在这小镇的名声尤其的好,更是称吴宅主人为吴善人。 “元儿,你快下来,你不知这夏天的树是最招虫子的嘛,你是不是忘了几日前被蜜蜂蛰的痛苦了,这回要身上要多出几个包,为娘可不给你请大夫了啊。”吴夫人在槐树下干着急,在树上攀爬的可不就是她家那位从不让她省心的闺女。 “娘亲,你看我,这小槐树可听元儿的话,从不让我摔下去的,而且,长包了元儿也不怕,晋哥哥的爹爹有很多金创消肿药。”树下的小女娃说着便爬得更欢脱了,全然不顾她娘亲在底下的威威逼利诱。 而这槐树其实也没什么高度,要说跌下来也顶多也磕破点皮,头破血流倒也不至于,只是吴夫人太清楚自己家的这个皮娃子的好动性格,爹爹是个武官,性格里有几分是随了这个舞刀弄枪的父亲的,再加上吴望前两个孩子都是公子,这老来喜得一女,弄璋之喜,简直就是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养着,而家里的两个哥哥吴砚言和吴谨言更是疼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 “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元儿的性子,可不是受封建礼教束缚的,我看她骨骼清奇,要是再长个几岁,我还能将毕生所学教授予她呢。”吴望从远处踱步缓缓而来,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到自家的小闺女又是如往常一般不愿安心待在书房温书学习女工。 “老爷,你说的可是胡话啊,你是这么一说,那元儿可是真真听心里去了,本就比其他家的同龄女娃少了点静气,你越这般骄纵她,以后恐怕可就越加放肆咯,从此那闺阁书房就只有夜晚歇息之时才能看到元儿的影子了。”吴夫人毕竟是传统礼教教育下出来的大家闺秀,什么三从四德,从夫纲从兄纲,笑不露齿,琴棋书画的,也是自小就耳熟能详的,自己的闺女哪怕学不会全部也总要领略参透个五六分,古时妇人望女成凤的心思也是很热烈的。 “夫人,你可知,古时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宋朝杨家的烈女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有那梁红玉的替夫击鼓抗金军....。”吴大人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武官本应不知这么些历史典故的,可这些时日结交了一些文人朋友,文人会友嘛,推杯交盏间免不了无意之间显露肚里的墨水,而我们的吴大人呢,舞刀弄枪自然不在话下。一把的材质取材是什么也能说出大概,但如果是要阐述手握之剑的年代与那个朝代所发生的历史故事,这个吴大人可就含糊其辞了,因此为了在文人朋友面前挽回几分薄面,还特意拜读了不少历史书籍,其中还不乏《资治通鉴》此类深奥乏味的,这会,反倒在夫人面前卖弄起肚子刚装进去的墨水了。 “老爷,那花木兰,梁红玉,那是乱世中的迫不得已,要是搁在安宁盛世,哪还会需要去舞刀弄枪的,只用安心在闺阁里学习琴棋书画,所以,我们元儿是不能等同而论的啊,你这番言论要再被元儿听去,就再也不听我这为娘的良苦用心了。” 第二章 年幼好时光 “夫人,你此言差矣啊,你说那北魏是北方纷扰不断,宋是时局不安定,是乱世没有错,可我们此时又怎么谈得上太平盛世了呢,高祖创下的基业今天却被宦官乱党操控摆布,元儿若是只知躲在闺房温书习礼仪手规矩,恐怕将来大了却也是纸上谈兵,外面时局混乱,岂是一个深守闺阁的小女子所能应对的,好在她性子里有几分刚毅和不屈是随了我的,别的暂且不说,这两样品质在一个女子身上也是难能可贵啊。”吴大人颇有几分感慨。 “但愿真如老爷所言,这样的性子是福不是祸吧。”吴夫人在自家老爷的劝慰下也无奈地看向了自己那闺女。 “元儿,快下来吧,爹爹去苏州给你带回来了你特别喜欢吃的酥糖小方糕。”吴大人每每去外地寻亲访友都惦记着给自己家的宝贝小女儿带点好吃的。 “当真?!爹爹最好了,元儿这就下来。”本来在树上的小女娃这会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下头窜,这世界上除了好玩的,就是好吃的能让吴素元这么急不可耐了。 “你这孩子,慢点慢点,别跌到了。”吴夫人虽然嘴上是说着狠话,可这心里面确是比谁都心疼这小女儿的,小女娃的脚还没着地,吴夫人连忙疾跑过去,抱着把元儿放下来了。 当然,元儿的脚一着地马上就赶着跑去了自己的爹爹那边,握着爹爹的手摇来摇去,“爹爹,爹爹,元儿最喜欢吃的小方糕呢?”真是只有在吃的面前才流露出的本该有的小女孩的模样。 “你哟你,整日不是寻思着叫你的两个哥哥带你去找好玩的,就是惦记着你爹给你带好吃的,何时才能像对街的丽儿一样啊,娴静温婉呐。”吴夫人也跟在小女娃的身后,来到吴老爷的身侧。 “夫人,无妨,无妨,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吴老爷仰天大笑地捋着自己的长须。 “爹爹说得对,元儿每天都吃这么多,将来一定能长得又大又壮。”小女娃自己就发现了爹爹手里的小木盒里装得便是从苏州带回的小方糕,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打开小盒子,自己就从里面麻利地拿出自己的爱食,砸吧着小嘴,吃得喷香。 “老爷,您听听,您听听,这讲的都是什么话啊。”吴夫人看着自己闺女讲的话,虽然是童言无忌,却也是真不该从一个小女孩嘴里讲出来。 “无碍无碍,哈哈,我们元儿长大后不会又大又壮,只会长得又白又俊,元儿,你说爹爹说得对不对?”吴老爷关爱地揉着自己闺女的小脸蛋。 “嗯嗯,爹爹说得对!”吃着小方糕的吴素元扎着小辫连连点头。 吴老爷遂开怀大笑,吴夫人无奈却也摇头苦笑,一派温馨和谐。 晚上,吴府的晚宴开始了,不是十五,外头的月亮却也是出奇的圆又亮。 “怎么不见砚言大哥?”席间的一少年发问了,循声一看那少年正是吴谨言,眉眼清俊,吐气如兰,发色如墨,言谈中不似武官家的随意,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温文儒雅的气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大概便是这样的少年了。 “是啊,怎么言言大哥不来吃饭,青儿姐姐,是没人通知他嘛?”元儿坐在桌边,转过头问身边的下人,以为是大哥又躲在哪个别人找不着的地方练武练剑。 “回小姐的话,青儿今天已经一天没见着大少爷了。”饭桌旁边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回答道。 “当真?!砚言哥哥又是这样,总是不按时吃饭,这会又不知去哪躲着玩了。”吴素元有些负气地搁下了碗筷,这个举动实际就是闹个小孩子脾气,骨子里是十分在乎她的那个大哥的,吴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小丫头连她娘都不怕,但偏偏是最听她这个大哥的话,连饭桌上也是黏着两个哥哥坐。 “元儿乖乖吃饭吧,爹爹吩咐你大哥去办些事了,兴许要过会才回来呢。”吴老爷宠溺地摸 “可是这是大哥最爱吃的清蒸白鱼,等会凉了,可是变了味道的。”想不到吴素元一个小女娃,也是惦记着自己大哥最爱吃的菜式,所以“三岁看到老”这样的老话也是不虚的,一个人的品性可能在幼年时期就渐渐见雏形了。 “元儿乖,你吃吧,为娘已经吩咐厨房留了你大哥的份,勿用担心的,哪怕就这一份,等会你大哥回来也可以让青儿带去热热,是吧,乖,你赶紧吃吧。”一旁的吴夫人这样劝导。 第三章 吴砚言回府 “爹,娘,谨言,元儿,我回来了。”就在吴素元答应乖乖吃饭,饭桌上的吴家人也都举起碗筷时,见一挺拔湿了衣服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吴府的大公子吴砚言,大概是因为比吴谨言大了几岁的缘故的吧,吴砚言看起来更成熟自持,没有少年人的稚气,与自己的父亲更为相似,眉宇间也没有书生气,可能是常年跟着吴老爷习武的缘故,特别是腰间佩戴着一把父亲赠送的宝剑,更增人的英武俊逸。 “砚儿,怎么出门也不带把雨伞,这弄得如此狼狈,全身都湿透了,青儿,快带大少爷去他房间换身干净衣裳?”吴夫人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赶紧招呼丫鬟过来伺候。 “娘,无碍的,今天是出门得着急也没想着准备伞,这雨下得也是始料未及,没事的,这雨也没下多久,况且,爹,我有事要跟您说。”吴砚言拂了拂自己的袖子,看向自己的父亲的眼神,带了几分沉重,似是有什么不太乐观的事情要禀报。 “砚言哥哥,师傅不是教我们,“食不言,寝不语”嘛?你快点来吃饭吧,不要再跟父亲讲那么多元儿听不懂的话了,你看,娘亲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清蒸白鱼,可香了。”坐在饭桌旁的元儿一边夹着丸子吃,一边看着自己湿了衣服的大哥一点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都没有,赶紧热情地推荐起他最爱的清蒸白鱼。 “砚儿,你听你娘的话,先回房去换身衣裳,再速速来吃饭,你不来,元儿也不会安心吃饭的,有何事等吃完饭来我的书房,我们再商讨。”吴大人也是觉得事情是该分个轻急缓重,天大的事也不该搁在饭桌上商讨,扫了大家吃饭的兴致。 “可....这....”一旁站着的吴砚言确实欲言又止。 “砚儿,你别再固执了,青儿,快带着大少爷回房换衣裳。”吴夫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温暖无缺,吃饱喝足,女人家的心思大如此,她才不希望那些所谓的男人家的抱负成了自己孩子好好过生活的阻碍。 “是。”那个叫青儿的丫鬟便领着吴砚言往房间去。 “青儿,今儿府上可有什么生人到访?”吴大少爷折着青色水袖,对着齐身铜镜整理自己的着装,侧身问询身旁的丫鬟。 “回大少爷的话,老爷这几日去了苏州,除了对街的和大人过来问询之外,青儿也不见什么生人来访。”一旁的丫鬟仔细整理着吴砚言的领襟,回忆着这几日的境况如实回答。 “哦?那群宦官可是沉得住气.....”吴砚言好像觉得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皱了一下眉,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少爷,您说什么呢?”青儿没有听清主子讲了些什么。 “没什么,咱们往前厅去吧,别再让我爹他们等着了。”吴砚言也没再多说什么,抖抖自己的袖子,便随着丫鬟回到了大家吃饭的地方。 “哥哥,这边,元儿的左边坐着谨言哥哥,右边要挨着砚言大哥坐。”吴砚言的脚刚迈进前厅,吴素元便吵着要挨着她大哥一块吃饭。 “好好好,大哥就依你的挨着你坐。”而等到吴砚言落座,元儿已经吃了差不多半碗饭,而其实一般的官宦人家一起吃饭都讲究个排位,长幼次序的,巧在吴家是个武官世家,倒也不是太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只要不是太过分,饭桌上的座位也是随意。 一顿一家人齐聚的晚饭吃的也算是开心。 “谨言哥哥,砚言哥哥,元儿吃饱,你们陪我去弄桔子灯,元儿想要在中秋节去枫桥底下放一堆桔子灯。”吴素元吃饱喝足,摸着自己的圆肚子,撅着嘴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孩子总是喜欢黏着比自己年长的大孩子。 “元儿,砚言哥哥是答应过你要帮你制作花灯,哥哥不会食言的,但是今天砚言哥哥不能陪你,因为今天哥哥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父亲商量,好吗?”吴砚言尽量蹲下来,用小孩子能理解的口气同这个小女娃讲话。 “那好吧,那今天谨言带我去玩,可下次你得陪我。”元儿也是难得地不再死缠烂打。 “好,哥哥答应你。”说完还被元儿拽着手指拉钩约定。 “走吧,二哥带你弄桔子灯去。”说罢,吴谨言便拉着元儿离开了,而吴砚言也转身,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第四章 侯恂大人来访 “父亲。”吴砚言来到父亲的书房,便往外望了望,见四下也无人,把书房的大门带上,似是有重要的事向自己的父亲禀报。 “你来了,咱们坐下来说吧。”吴老爷和吴砚言都在了平时谈公事习惯坐的案桌旁,“怎样?顺天府那边情况如何?”烛火摇曳,吴大人在这昏黄灯光之下,皱着眉头询问。 “东林党那边早已蠢蠢欲动,这几个月来,朝廷里愿意上书正言弹劾的正直之士也被魏忠贤的亲信诬陷,迫害,有些甚至是因此丢了性命。”吴砚言说着从袖子间里抽出了一张草纸。 “这便是被东林党迫害丢官还乡的名单。” “这群人真是不消停!朝廷多半的势力都被宦官掌控了,先帝在世时,朝廷已是被这群奸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残害忠良,众横捭阖,手腕可谓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吴老爷说道此处更是不得不摇头叹气,在看一眼那张名单,”怎么,王纪王大人怎么也在名单之列?” “父亲,你可能有所不知,近日王纪大人因上书洋洋洒洒一本奏折弹劾了魏忠贤在朝堂上的亲信同党沈著,这一举动便惹怒了魏忠贤,其奸贼便借题发挥,在皇帝的面前一逢机会便无意地说王纪大人的过错,自然这些过错都是无中生有的,而这魏忠贤便唆使外头的逆党反贼去捏造王纪大人的贪赃枉法的证据,并寻了时机叫朝堂上的同党上奏,您是知道的,崇祯皇帝毕竟尚未登基多久。”吴砚言将此趟的顺天府之行的听闻所见都一一阐述给父亲听,而评断时事,吴砚言也有自己的眼力和独到见解。 “是啊,崇祯皇帝才刚接手这天下,朝廷之上多少狼毒之子虎视眈眈呢,毕竟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是需要些时日的,而我们是明白的,也不知我们这位年轻皇帝是不是与自己的父亲要走同一条路,还是有一些铁血手腕,先祖的基业到了今日可谓是岌岌可危,皇帝再不采取些特别强硬手段,力挽狂澜,怕这明朝基业是危在旦夕啊。”别看吴大人远在苏州阖门,一心却也时刻牵系着风起云涌的顺天府。 “父亲,可是连王纪大人都被遣散罢官,怕是以后再也无人敢在朝堂之上大胆直言了啊,这样顺天府岂不是被那些巧言令色的宦官一手遮天?”这点怀疑确实是很值得担心。 “砚儿啊,你可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句诗,为父是确信的,这黑暗的势力越是乌烟瘴气,总是有光明的缝隙的,为父在朝堂为官的时候,曾与他有过几次照面,虽然都是简单的攀谈,但不难看出这人是个有为且敢为的好官,那时皇帝也是十分器重他的,为父想这次如果不是魏忠贤等人背后搞的准备太过充足,又给文武百官施加压力,皇帝迫于舆论才出此下策吧,否则皇帝不会如此愚钝。”吴大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愿吧,但愿时局会因为新帝登基而逆转吧,”吴砚言看着这名单也是若有所思,“对了,父亲,您可还记得侯恂侯大人,孩儿这次去顺天府诸事行动不便,还是侯大人帮忙出面打点的。” “哦?可是现在的户部尚书侯恂?!如此说来在顺天府之时我与侯恂侯大人还是十分交好的,说来他也是蛰伏着,候着时机扳倒宦官一党,只是这故友许久未见,这次你过去多亏他的帮忙,若是有机会当面致谢是最好不过了。”吴大人拂了拂胡须,似是回忆起一些与故友的过往峥嵘岁月。 “父亲,您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孩儿要离别顺天府之前,特意去了侯府辞别,侯大人秘密对孩儿说这次要来咱们府上拜访。”吴砚言说到这事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嗓音,毕竟是不宜外泄的事情,就担心隔墙有耳。 “当真?可这风口浪尖的特殊时刻,不会落人口舌吗?万一被魏忠贤的耳目寻了风声,回到朝堂不是又得大做文章?”吴大人也是记挂着老友的安危。 “父亲放心,这些侯大人都打点好了,侯恂大人这次是奉旨出顺天府的,是为了调查苏州的一起贪赃案,顺便体察民情,安抚乡里的难民作乱,而此次过来我们府上是秘密拜访的,除了十分信任的亲信,旁人是不会得知的。”吴砚言说着便掏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这确是侯兄以前佩戴的,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吴大人仔细端详了这枚玉佩,便心安地收了起来。 第五章 神秘人物到访 吴府这几日表面过的也是与往日一样平静,只是吴大人和吴砚言都在暗中准备着侯恂侯大人过来拜访的事宜。 只是侯恂侯大人来苏州为了安全起见并未说明具体是哪一日过来,只是嘱托,到时会差信任的人提前报备一声,也是谨慎些为好。 就为这事,吴老爷的一颗心也是悬着的七上八下,好在没过几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便在吴府的后门带来了侯恂侯大人明日下午便会过来的消息。 吴老爷这才安了心,毕竟这事不容小觑,已经通知吴府上下,明日若有外人问起就说吴老爷去了阖门的郊外的宅院了。 第二天下午,吴老爷早早就便来到了吴府的后门等候,这吴府的后门巧就巧在也算清僻,平时也不见什么人经过,因此在此处进入吴府是再隐秘不过了。 “砚儿,今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大门前走动?”在等候故友的同时,吴大人因为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因此那些背后的小动作小手段他也是知道的,这会也是多问了几句。 “父亲,请放心,今天并未见有何生人经过,孩儿一切都按照父亲的交代打点的,想那魏忠贤的走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至于连我们的步步都料到。”吴砚言在父亲的身侧站着,这样回答道。 “砚儿,纵然我们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敌人总有我么料不到的阴狠狡诈,因此,官场上总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吴老爷毕竟也算是老油条,圆滑世故的一面也是有的。 “是,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吴砚言掬了一掬回答道。 “叩!叩!叩!”就在父子俩还在谈论之时便听到了几声不算太大的扣门,听得出来者也是谨慎小心之人。 “许是侯大人,快快去迎。”吴老爷一下从谈话中抽出,匆匆走去后门处的栓手,赶忙拉开,只见外头一个不是太起眼的轿子刚落下,也不是官轿,想来侯大人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把这层都想到了。 轿子刚落地,只见里面走出了两个人和一个幼龄小儿,一身灰黑长袍,只是脸上是遮着的。 “侯兄?”吴老爷迎上前,迟疑地问了一声。 遮着脸的人稍稍四下环顾,原先遮着的布才安心放下,“孝山兄啊!咱们真是有数十年未见了吧。”孝山是吴老爷的表字,来人见到故友,激动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来来,此处不宜久留,有何事我们进里屋说,请。”吴老爷说着便把一行人迎进了房屋里头。 “孝山兄,你也知此次我出顺天府也是实属不易,但也是诸事不便,只是此时也是危难存亡之际,是不得不来寻孝山兄啊。”一行人来到了较为雅静的偏堂,待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后,吴老爷便清理了一干闲杂人等,也便于议事。 “侯兄不必多说,一切难事孝山皆知。只是,这二位是....”吴老爷指着身后仍遮着面纱的男子还有就是一旁的小孩。 “孝山兄莫见笑,这幼齿儿童便是犬子,今日事出匆忙,借着带犬子去拜访阖门远亲的名义才好避人耳目,而这位,孝山兄不认得了?”侯恂大人说着,一旁的男子也揭开了面纱。 “这....王纪?王纪兄!”待看清来人的真面容,二人已是激动地紧紧地双手相握,王纪大人更是老泪纵横。 “孝山兄啊,你我顺天府一别想来也是许多年了,多年未见,孝山兄却也是英武不减当年,依旧如此气宇轩昂。”二人许久未见,这一见不免忆起往昔岁月,也是一番感慨。 “王纪兄莫玩笑咯,如今我也就是个老匹夫,在这山野间偷得个浮生半日闲,想为我大明江山效犬马之劳,也怕是有心无力。”吴老爷说着也招呼了王纪大人坐下,三人促膝而谈。 “孝山兄莫说此等丧气话,你看,如今我的处境也是堪忧,我已被魏忠贤这等奸人诬陷远离朝野,只是这东林党的手段想必两位兄台也是有所耳闻,往日的韩向业大人,常玉尔大人,他们死得也是蹊跷,我虽暂离顺天府,魏忠贤等人若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我王纪倒也是死不足惜,从反对宦官专权那天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怕是怕魏忠贤党人杀鸡儆猴,从此朝堂之上再无敢直言之士啊。”王纪大人一番话说得甚是语重心长。 第六章 吴素元与侯朝宗的初相识 第六章吴素元与侯朝宗的初相识 三位大人在偏堂议论着政治之事,也是九岁的侯朝宗听不懂的言语,只是肚子声声地叫唤,实在是撑不住了,而自己的父亲在一旁脸色有些凝重,侯朝宗也是不敢轻易打搅的。 好在他看到了吴砚言,这个站立在一侧的哥哥看似年岁不算大,长得也是一张和善的脸,侯朝宗想着此人必是个好人吧。 “哥哥,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东西。”侯朝宗也没细想,便径直绕到吴砚言的身旁,扯了扯那人的袖口,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吴砚言。 “这.....”吴砚言低头看着他,也摸了摸他的头,是慰抚的意思,却也为难地看向父亲。 恰巧吴老爷也看到了这一幕,“朝宗可是待着闷得慌了,也罢,叫砚言哥哥带去出去走走吧。” “这顽童,估计是饿肚子了吧,今早出门也是急了些,路上带的吃的就是写烧饼馒头,这孩子从小在家嘴巴都给养刁了,根本也没吃几口。”侯大人看向自己的孩子也是疼惜地摇摇头。 “也罢,我便带着朝宗去厨房寻些吃的吧。”吴砚言说着正想作揖告退。 “可是要留神,旁人若要问起便说这是苏州的远方亲戚,可记住了?”吴老爷也不忘叮嘱这一句。 “孩儿明白,这就带朝宗下去。”吴砚言说完便牵着侯朝宗下去了。 这偏堂位于吴府的后园,平常除了接待特殊的客人之外,这里也是甚少有下人过来的,吴砚言也是没来过几回。 “哥哥,父亲他们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还弄得如此神秘,朝宗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在谈些什么。”吴砚言一路引着这个小孩往内堂厨房走去,侯朝宗觉得这个哥哥像是可以讲话的人,便直言不讳地问。 “朝宗啊,你还小,这个中道理不懂也是自然,也不必懂,大人的烦恼交由大人去处理便好,你呀,只需跟着哥哥先去填饱你的肚子。”吴砚言不尽嘴角上扬,揉了揉侯朝宗的头,小孩子倒是这般人小鬼大。 “喏,朝宗,这便是厨房了,来,你过来看看,可有什么想吃的?”吴砚言带着侯朝宗来到厨房,前面陈列的可是一堆美味佳肴。 要说苏州菜也是一种菜系,以精致细腻出名,卖相极佳,内外兼得,倒是与苏州女子十分相似。 “哇,好多吃的呀,这可比烧饼好吃多了,砚言哥哥,我可开吃了。”侯朝宗早就忘肚里咽口水了,这会该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赶紧吃了口京酱猪肚。 “什么呀?今儿中午又有什么好吃的了?如此香,待本姑娘尝尝。”说着厨房的门口冒出了个小女娃,眨巴地眼睛,不是吴素元还能是谁。 “砚言哥哥,你怎么在此?”吴素元也是惊奇,平日里这个大哥可是甚少来这些地方,要么在父亲的书房,要么就是习武练剑。 “这会可该哥哥问你。娘亲今日不是命你背诵黄庭坚二十首词吗?可背下了?”吴砚言知道这鬼丫头定是坐不住的。 “小姐!小姐!小....原来在这啊,可把小青急坏了,大少爷也在啊。”青儿不知从哪儿寻了过来,想来也是吴素元从书房偷偷溜出来的。 “砚言哥哥,青儿,你们莫要担心娘亲生气,我已经背下来了,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鬼丫头背的倒是利索。 “好了,你这丫头倒也是聪慧,可为何寻来厨房了,午膳时间可还没到呢?”吴砚言倒是想逗逗这小丫头。 “我这不是闻着味过来了吗?!可是有元儿最爱的鸡腿,咦,这人是谁?”一直惦记着吃食的吴素元总算注意到了一直在夹东西吃的侯朝宗。 “我是朝宗,你是这位大哥哥的小妹吗?”侯朝宗听到这位小女娃的询问,便也放下筷子,微笑地看向那个可爱的小女娃。 “我叫大名叫吴素元,小名叫元儿,吴砚言是我的大哥,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嘛?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吴素元总觉得眼前的小孩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免走近了几步,凑过去同他讲话。 第七章 年少无知好风光 第七章两小无猜好时光 “元儿啊,朝宗可不是这附近的住户,他是咱们一个较远的亲戚。”吴砚言也没忘了父亲的嘱托,是该这样回答比较安全些。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我总觉得对他有莫名的亲近感。”吴素元说着也不忘记多夹几口爽脆的萝卜干进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饕餮。 吴砚言看着两个小孩童在厨房间嬉闹,笑脸之间确实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小伙伴,眉眼不禁也舒展开来,觉得这几日的劳碌烦苦也消散不少,平添了几分欢喜,孩童确实世间未经污浊的璞玉。 “大少爷,府外来了个官家打扮的人,说是有事找老爷,可是老爷今日不是不在府上,可是要打发他走?”大少爷正想带着朝宗回去,吴府的管家却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那人可是曾到府上拜访过的?”这种时候过来拜访的人,若不是亲近的人可便是魏忠贤那伙人过来探口风了。 “不曾。”管家回答的很是坚定,这可不妙,管家在府上干了几十年,辨认识人的能力还是没有十分也有九分。 “怕是轻易打发不掉,且让我去会一会此人,元儿,你便带着朝宗在这后园玩耍,切记不可带着他去前堂。旁人若问起,可记得朝宗与你的关系?”吴砚言是怕万一是放进了什么不该放的人,吴素元终究是个小孩,万一要是说出了什么让外人生疑的话。 “元儿知道,朝宗哥哥可不就是我们的远房的亲戚,平日里是见不到的。”不过吴砚言也应放心,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闹腾,但也是有些机敏的应变能力的。 吴砚言又蹲下身,仔细交代了几句,又让青儿要小心跟着,才让管家在前头带着往前堂方向去了。 “朝宗哥哥,老在厨房带着好无聊啊,要不我带你去个好去处?”吴素元说着眨巴着她惯用的星星眼满眼期待地看着侯朝宗。 “可是吴大哥临走前不是交代了我们不能擅自离开吗?若是他回来寻不到我们,岂不是着急?”侯朝宗毕竟还是长了吴素元几岁,自然是多长了几个心眼。 “无妨,大哥只是叫我们好生待在后园罢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可不就是在后园,而且可是个除了我大哥和二哥还有我,再没人知道的秘密地方,没有人会发现的,走吧,走吧!”吴素元看请示这招不太好使,便改用了软磨硬泡的耍无赖路线。 “那....好吧,你便带我去吧。”侯朝宗也是高兴的,毕竟填饱了肚子后待在这后厨里也是确实是没什么可以玩的。 吴素元正是刚刚饕餮了一顿,正是元气满满的时候,听到侯朝宗点头同意开心地不得了,二话没说便拉着侯朝宗往自己所说的神秘地方半跑地去。 “小姐,朝宗少爷,你们慢一些,小心别跌倒了。”青儿一路也是小跑地跟着,这两个小祖宗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可是担待不起的。 吴素元说的没错,那个地方确实也是在后园,也是生的的偏僻,寻常人该是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的。 “朝宗哥哥,就是这个地方了。”吴素元领着侯朝宗来到了一个有些荒破的房门前。 “这里?这里不是一座破房子吗?可有什么神奇之处?”侯朝宗心里不免疑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等着瞧好了,好天地在里头呢。”说罢,吴素元一副得意的样子,也不怕脏就推开了那个房门。 “小姐,这处地方已有些年头了,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里头也是脏乱得很,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为好。”青儿在外头紧跟着,担心地劝道。 “青儿,你不用担心,这个地方,从前我与大哥二哥常来,并且里头还被打理了一番,好看得很。”说得青儿也不好再插些什么话,只好紧紧跟着吴素元。 “哇,好漂亮啊。”不过是推开房门,往房子的小院走去,却惊见了另一番光景,那一眼便能瞧见的西蜀海棠,洁白纯净,一侧是成排的小木瓜树,还有一泓野生的小池塘,如果说这是天上人间,倒也不差个几分,还有紧紧挨着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菊花,在风中屹立着。更添别致。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飘落北风中。”侯朝宗不禁就吟出了这样一句诗,是前日教书先生口中长挂的,虽不是很理解其中意味。 “我知道这句诗,是咏菊的,是我的母亲最爱的一首诗。”吴素元也觉得这一句这样念出来,倒也十分应景。 第八章 才相见便分离 第八章才遇见便分别 也是太过年少,但也知道了这其中的巧合,却也不知要说出什么些高深莫测的话。 “咦,朝宗哥哥你的玉佩好生眼熟啊。”李香君说着便伸手过去在侯朝宗的腰间的襟带处,摸出一块做工精妙的玉佩。 侯朝宗看着吴素元抚摸着这块玉佩如此爱不释手,便跟他解释起来了这块玉佩的来历,“这是我母亲早年去去苏州游玩在一家玉器店购买到的,娘亲后来跟我说,这玉佩本是一对,大概是雄雌相对,阴阳相生之类的,母亲买了这一枚给我,店家说自是有缘人会买到另外一个。” “小姐,青儿想起来了,老爷送你的那枚玉佩好像是与这枚有几分相似。”青儿毕竟是管事的丫头,总是记事比较清晰。 “啊,青儿你果然是好眼力,爹爹送我的玉佩好像确实也是这般碧色的。”说着,吴素元便也从腰间拿出了一枚同样精细的玉佩,“我说,怎么瞧着好生眼熟呢,原来他俩是一对啊,朝宗哥哥你快看啊。”吴素元说着兴奋地示意侯朝宗观赏。 “确实是神奇啊,连雕花都是一样的,看,它们俩还能拼凑成一对呢,想必你的爹爹也是在苏州置办的,原来那家店家并非唬人啊。”侯朝宗也是拿着在手中望来望去。 “朝宗哥哥,我的大哥不是说你是我的远方亲戚吗?不如我们两个交换一下吧,你拿着我的玉佩,我拿着你的玉佩,下次我们再见面时,再交换回来,你看这样好玩吗?”吴素元毕竟是个小女娃,玩心大发起来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 “好啊,这样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看看玉佩啊。”侯朝宗也觉得以后总会有机会再来阖门的,就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看到侯朝宗一口爽快的答应,吴素元也是十分地高兴,手里拿着玉佩,觉得更是欢喜得不行。 “元儿,朝宗,你们果然是在这,可真是让哥哥我好找。”吴素元和侯朝宗两人还在你追我赶的时候,吴大哥寻了过来。 “朝宗,你的父亲寻你回去,跟哥哥走吧。”吴砚言说着就要将侯朝宗往外头牵走。 “哥哥,朝宗哥哥是要跟他爹爹回家了吗?”吴素元说得哽咽,吴砚言也是不知两个小孩短短时间便已培养出深刻的感情。 “对,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去吃晚饭了,朝宗哥哥也该回家了。”吴砚言尽量让小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跟他们解释。 “可是,可是为什么朝宗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元儿...元儿舍不得朝宗哥哥。”吴素元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大声哭了出来,使劲去拽住侯朝宗的衣袖。 “元儿妹妹别哭了,我还是会寻得好时候和父亲说,再来阖门找你一块玩的,别忘了,我们还有约定的呢。”侯朝宗说着,挥了挥手中的玉佩。 吴素元看到了玉佩,也拽紧了自己手中的那个,嚎啕大哭的状态才好不容易缓了缓,睁着泪花闪烁的大眼睛看着侯朝宗,”那,那朝宗哥哥你什么时候才会再过来?” “我,我,你看那株海棠树,等到它花开的时候,哥哥一定来找你,拉钩。”侯朝宗为了安慰这个可爱的妹妹,伸出了手。 吴素元也乖乖伸出手,总觉得拉了勾的誓言是一定会实现的,便也破涕为笑。看着砚言大哥牵着后堂方向走去,自己在后面依依不舍地望着,谁也未曾想到这一别竟是很多很多年。 而后堂里面的几位大人,还在商讨着。 “孝山兄,这次我冒险过来,一则是为了将朝堂的近况说与你听,二则还有这关键的物什转托与你。”说着,侯恂便从里衣的夹缝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吴老爷。 “这是.....”吴老爷费解。 “这是我与王纪兄多年间奔波搜集到的证据,全是东林党与魏忠贤等人结党营私,欺瞒圣上,残害忠良,鱼肉百姓的资料,有些确实是不尽完善,但关键时刻确实能够治他个欺君之罪,孝山兄可要妥善收好,我朝的威望忠良可就仰仗着孝山兄了。”侯恂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孝感动天。 吴老爷连忙扶起侯恂大人坐下,“侯兄言重了,你可还记得我们当日一起在高祖的灵堂上起的誓言,报效朝廷,忠肝义胆,惩恶扬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知,你们现在的处境十分被动,若是你们看得起我吴某,我一定不负你们的所托。”吴老爷一句话说的坚定铿锵,目光如炬。 第九章 朝廷生变 王纪遇害 “有孝山这句话,我王纪也是死也瞑目了。”王纪大人也是情绪十分激动。 “时候也不早了,我和王纪兄也该离开了,免得逗留久了夜长梦多。侯某交予孝山兄的东西还忘妥善保管,必要时候或许还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侯恂大人说着也要起身要准备离去了,而此时吴砚言也牵着侯朝宗往这边走来。 “好,我与犬子这就送你们到后门处。”说着一行五人便往后门处轿子处走去。 “孝山兄就送到这吧,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侯恂大人在轿子边说得凄怆。 “吴某不是文化人,唯有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侯兄,王纪兄,万务珍重啊。”一番话说得情深切切,最后三人就再相互交托了几句,侯恂和王纪便坐上了来时的轿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砚儿,从今以后,这条路就是每一步就是惊险的,以后在外头可是更要谨言慎行了,可记住了。”吴老爷看着轿子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爹爹,孩儿心中明白,今日便已经初露端倪,就在您和侯大人他们在商谈的时候,前堂就已经有人惦记上了。”吴砚言想起了今早那个不速之客,觉得有必要与父亲汇报汇报。 “噢,有这种事?”吴老爷从沉思中出来。 “是,一直在询问府上的情况,见孩儿出来了,还旁敲测听地问父亲您去了哪里,还自称是您在京城的故友,可孩儿问了几个问题他就露陷了。”吴砚言仔细地陈述起下午的情况。 “果然东林党人是闲不住的,看来他们已经盯上我们府了。以后就万事小心吧。”说到此处吴老爷神色不免又凝重了几分。 这接下来的几日过的也算是相安无事,也没有陌生人来叨扰,吴老爷想着这就给了她们足够一点的时间,不至于在对抗东林党的时候这么被动。 而其实吴老爷他们知道,新帝登基以来,已是有些动作显示了朝廷想要整顿的决心,崇祯皇帝确实在采取措施了,只是奈何这魏忠贤等人的根基实在是太深,荼毒的领域也是太大,实在是太难了,若不是能一次性从根斩除,就轻易动作,打草惊蛇,让魏忠贤等人察觉了,销毁了自己犯案的证据,这就得不偿失了,如今一切只能是从长计议。 本来吴大人和吴砚言是想着循序渐进的,可谁曾料想才没过几天,就出了一件惊天大事,让吴老爷悲愤不已。 那天,吴老爷在书房伏安研究想着些什么,就听见了吴砚言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父亲,父亲!”从声音听出了吴砚言是赶着过来的,应该是十分紧急的事情。 “砚儿,何事如此慌张?”吴老爷虽然也不是一个十分拘泥于规矩的人,还是吩咐过府上的人,若不是十分紧急之事,进入书房的时间还是需要敲门询问。 “父亲,大事不好了,王纪大人在遣送归乡的路上遭遇了不测,被突然杀出的歹徒,刺杀身亡了。”吴砚言也是刚刚才接到这个噩耗的。 “放肆!”吴老爷愤怒地把手上的书大力扔在书案上了。 “父亲息怒,动气容易伤身,不必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手脚,只是没有想到东林党人竟如此明目张胆。”吴砚言见父亲气在头上,赶忙去扶起父亲坐下。 “哼,这伙奸人,杀人放火的事还干的少嘛?!照着这般发展下去,弑君谋权都可能是他们的计划了,不行,不能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砚儿,你收拾收拾,不能让王纪兄白白送死,明天我们跟为父启程去趟顺天府。”吴老爷觉得对方根本就是一直在挑战着自己的底线,而且自己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就是空空坐以待毙。 第二天早早,吴砚言和吴老爷就坐上了家里的马车想尽快赶去顺天府,好在东林党人想从王纪身上拿到的东西还在自己手上,好在自己在顺天府为官时结交了不少仁人志士,这时请他们帮这个十万紧急的帮,应该还是不为过的。 “元儿,大哥和父亲不在的时候,你要万事都要听二哥还有娘亲的,知道吗?”吴砚言临上车钱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那个总是调皮的小女娃。 “大哥,我记住了。你和父亲是要去哪儿呢?”吴素元总觉得大哥这次比以往都要严肃。 “这个,元儿就不要管了,就在家里乖乖等着大哥和爹爹回来。”说着吴砚言轻轻抚摸吴素元的小脸,吴老爷那边也和吴夫人一切交代妥当了,轻轻抱起吴素元亲了几下,之后就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吴素元看着马车远去,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眼皮一直在打架,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 第十章 吴府风云巨变 这日,吴素元在自家的院子里放着纸鸢,虽然说父亲和大哥已去顺天府几日,吴素元也总缠着母亲问父亲与大哥怎么还不见回来?吴夫人也是不明所以,也不愿与小孩子说太多,一是说不明白,二是实在是不愿他们担心。 所以,后来吴素元也是被母亲一句父亲不日便能回来糊弄过去了,也没再多问,也没疑心过什么。 “夫人,门口,门口有个陌生人,看样子是管家打扮的人,急着要面见夫人。”吴夫人在院内坐着品茗沉思,这会见到门口的小厮急匆匆地从前门走来。 “有此事?”自从吴老爷去了顺天府之后,府上就便没有人造访了,吴夫人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好,这就带我去见他。”吴夫人说完便跟着和那小厮去往前门。 “吴夫人,我是侯恂侯大人府上的管家,事态紧张,我无法与你细细道来,你且看这信物还有这信封。”说完那管家便从袖口拿出了两样物什。 “可是老爷出了什么事?”吴夫人看着来人的脸色严肃,隐隐也能察觉出情况不妙,那枚信物确实是老爷的贴身之物,拿出那封信看确实也是吴老爷的手笔,信的内容大概是吴老爷本来去顺天府是想借他日故友的相助能够给予东林党人一击,未曾想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豪杰之士,如今也是在魏忠贤的庇护之下苟活。 利用了吴老爷的信任,将那些对东林党有害的物证悄悄转移到魏忠贤手中,如此一来吴老爷的处境十分被动,还被魏忠贤等人反咬一口,圣上也是无能为力,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只得让吴老爷和吴砚言受牢狱之灾。 “我家老爷,他,他现在如何?”吴夫人读完信件已是几度落泪哽咽。 “实不相瞒,这会魏忠贤一手遮天,吴老爷和吴公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魏忠贤等人的手段一向是阴狠毒辣的,势必是要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侯大人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派小人连夜快马加鞭赶过来通知您,赶紧地趁着东林党人还未注意到阖门,速速逃离!” “可是,不行,老爷此时有难,我不能相助也就罢了,万不能独自苟活。”吴夫人说着攥紧了手中的信封。 “夫人啊,您糊涂啊,此时您是贞烈了,可是您的家中可还是有小女还有小公子啊,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吧,这也是吴大人的意思啊”侯府的管家还是很会权衡利弊的。 “这....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吴夫人想了想,从袖中拿出几锭银子给了管家,沉重地转身向了府内走去。 待管家离去之后,吴夫人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关上门,拿出了妆奁上一些值钱的小玩意,装进了行李袋里,想必这些东西在路上是用得到的。 随后出了院门,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在陪着尚未懂事的小女儿在院内嬉戏玩耍,不禁悲从中来,他们,他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当真是生不逢时,察觉到眼角有泪滑落的时候,吴夫人赶紧用手擦拭掉,现在这样的危难关头,确实不是伤怀感慨的时候。 “谨儿,元儿,你们随我过来,为娘有话和你们说。”吴夫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朝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喊道。 吴谨言看着母亲好像是一幅挺凝重的表情,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拉着吴素元的手,“娘亲叫我们呢,我们过去吧。” “娘亲,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嘛?可是爹爹回来了?”吴素元蹬着大眼睛,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不是,不是爹爹回来了,是娘亲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要和你们说。”吴夫人看着自己年幼无知的小女儿,不知要怎么和她解释这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