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是夜,天边的乌云时而被风吹散,时而聚拢,阴风疾烈的吹着,仿佛正在昭示着什么。 浔溪国霸气而华丽的祭祀台,此时祭祀台中间的巨大银白色的祭祀球,正闪闪的发着银白色的光,然,并没有人发现祭祀球的异样。 若水生花,似夜般撩人,宽大的宫殿旁立着“颜妃阁”三个字,三个字皆用金丝镶嵌,华贵无比。望宫殿内看去,空无一人,可以看出有一段时间这里没有人居住了,但却不尘不染。有心之人这一定是天天打扫的结果。 月至中天,庭中水榭悬着的一盏琉璃灯旁立着为威风凛凛的男人,实在是可以用威风凛凛来形容,眉宇之间净是藏不住帝王之气,明黄的衣服彰显着他的无人能及无比尊贵的身份。 可此时他却将眉头死死皱着,缓缓抬首,眸光越过霭霭水雾,不再看那名为“颜妃阁”的宫殿,而是侧头向前方看去,从远处看来这男子已然和这安谧的风景融为一体,他的视线温密,自然,不远不近,不隐不现。 男子颔首,眉峰皱成一个山字,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安静的白玉宫殿外,清风徐徐吹来。 男子抬眼望着的那是在靖国国都不远处的祁山,金顶石壁,山壁上绘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依稀可见的是明黄色的咒文。定眼看去,白雾中一阵黑气散开,那是一座黑雾缭绕的塔。 名曰镇妖塔。 终日不见天日的镇妖塔,专为她建造的一座镇妖塔。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两声,死死捂住胸口,心口剧烈的疼痛袭来。 “啊……呃……” 幸得这里是水榭,他扶着深红的柱子,暗暗调息体内气流。待到身体稍微舒服一些后,苦笑一声。 “果然,不能想她。”语毕,宽大的衣袖一挥,人便不见了。 穿过层层黑雾,便是镇妖塔。 塔内,阴暗秽尘,墙壁四周布满符咒,塔正中间,直眼望去的六星格内,一红衣女子头发散乱,身上伤痕累累,脸颊惭秽不堪。纤瘦的手腕脚腕均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稍有微动则带动的是整个系统的“叮叮”作响。 只见这个女子眼角净是对这个世界的蔑视,带着怒意,带着不甘。 使劲的挣扎着,那锁链束缚的却越来越紧,那锁妖绳紧紧的捆绑着她纤弱的手,青紫青紫的伤痕密密麻麻的渗透着丝丝血迹。 见挣扎无果,女子便放弃了,心中又是一阵绞痛,这个专为她而制作的镇妖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逃出去呢。自己的这种想法,简直可笑。 暗无天日且封闭的镇妖塔,清晰的回荡着她清冷的声音,“这都不是真的。” 到了现在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那个男人不会对她这般残忍冷酷,可是身体巨大的疼痛惹得她长啸,她不得不认清事实,她被人关在这,被她最爱的人关在这。 怪她遇人不淑。 心中不忿让她突然震起强大的气流,女子身后赫然出现九条白色狐尾。在阴暗的塔内烨烨闪着光,但很快又消沉下去。 在这关着的是一只九尾妖狐,名为“颜絮翎”。 正文 第2章 世上最哀痛之事不过如此。 尾巴萎靡不振的微摇着,她微微将眼睛闭上,等待着黑暗的到来。 惶惶余生她该怎么走。 风,似乎动了动。 明黄的身影只在一阵风吹过的瞬间,他便已经来到了这个阴暗的镇妖塔。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被束缚的女子,他微勾唇角,妖冶的眸子中化过一丝玩味,肌肤似雪,轻挑眉目,浅笑吟吟。努力克制自己绞痛的心,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还是这么不安,这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以她这不甘心的性子在这里大抵受了不少苦。 这座镇妖塔本就是以九尾狐的克制点建造的,只要她有一丝的不安分那便是百倍千倍的疼痛。 见她浑身的伤及怒恨的眼神,他不语…… 眨眼间,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离女子十米处的地方,动静惊到了那女子。她恨恨的抬起头,眼眸中净是不甘,气愤不已的她又开始挣扎着,带动着大铁链的“叮叮”作响。一双狐眼看着他,心中情绪喷涌,继而向上在喉结处凝成一口血水。 上至咽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噗!” 她突的“咯咯”一笑,眼神消沉下去,如今这样,不可说怪谁,怪她遇人不淑,怪人妖殊途。 从前那个如沐春风在她耳边喃喃私语的男人,如今那个让她在这里倍受折磨的男人。如今就在她眼前。 他有一瞬的惊讶,惊讶她在这镇妖塔竟还有气力挣扎,然后怔怔的看着她,此后的惶惶余生,她活着的每一刻,估计都会恨着他。他也不想。 气息不稳的她浑身像针扎般疼痛,身后的九尾萎靡不振的微摇。 微喘着气,铁链在气流的影响下发出声响,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响亮。 似乎是预先想好的对话般,“颜絮翎,别挣扎了。这锁妖绳,是国师为你亲自打造,你……逃不掉的。”语气有一丝停顿,但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名为颜絮翎是女子抬头,一双不见底的眼睛看向他,此时她很平淡,“我不是颜絮翎,我是妖,污秽肮脏的妖,颜絮翎这个名字从君上口中说出,竟也不怕脏了您的嘴。”嘲讽般的语气。换作往时她是万万不会用这种语调对他说话。 “你……”一时语塞。 “我不过一只九尾狐,而你是浔溪国之主,本两不相欠。怪我太信你。”抬眼环视四周,自嘲一声,“才落得如此下场。” 虚华瑾愕然,略有诧异,随后又笑了笑,心中各种情绪翻滚,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看着她的态度,让他莫名来气,“不过一只九尾狐妖而已,叫什么名字不都是肮脏不堪的妖物。”肮脏的妖物,在这世上留着做甚。 颜絮翎将脸别到一边,冷笑着,“君上专门到此就是告诉我我的身份吗?那还请君上回去吧,”停顿片刻,又咧开嘴,“这里,可是你浔溪大地的君上虚华瑾专为我这妖物建造的镇妖塔啊,就不怕我这狐妖惹你一身骚?”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虚华瑾,浓眉在额头紧紧的深锁着,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不语。 正文 第3章 虚华瑾轻轻颔首,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飘逸恍若幻影,他神情在俯仰间又变得十分温柔,对视她,“我知道负了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为什么你要在朝堂之上告诉世人你的身份。”他是君主,怎能让妖物危害自己的子民。 他也没想到会演变成对立的样子,这,并非他之意。 回想起来,那日天边红云突现,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朝堂之上,平时乖巧温柔的她,突然显现出来九尾,像疯了般屠杀王城的百姓。此等凶悍的妖物,人人得而诛之。 若不是无崖子国师将她制服,锁进这镇妖塔。那么这浔溪王城的百姓怕都难逃劫难。 颜絮翎狐眼垂泪,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但这些比起心,那可差远了。 那日之景,真相何如,他又怎会知道呢。 “残害百姓?可是你亲眼所见?”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她多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相信她,为妖多年唯对他痴痴不忘。 虚华瑾有些悲痛的闭上双眼,薄唇轻吐,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写着的净是无奈,“不必再解释,人妖殊途,加上你又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 “你既然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急着给我下罪名。”眼前是这个男人再也不是那个傻傻的无条件相信她的男人。 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白眉山的雪地上,那日是艳绝天下,她依旧一身红衣,依旧浅笑盈盈。 她站在丛丛饮绿花中,望着他静静而来。 一见之情,终身难忘。 “别解释!别逼我。”虚华瑾扶着墙,双手都在颤抖,他从前是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两人之间皆是无奈。 她见他将脸死死的别过去,便也低眉,嘴角又露一抹笑,呢喃一声,“你不信我。”问这一句,无非是提醒自己罢。 提醒自己,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在他眼里不过一直是残害百姓,肮脏污秽不堪的妖物而已。 对妖哪能有感情。 “不,”,虚华瑾低沉的嗓音缓慢说道,“你杀姬如月的时候,可想过今日。如今姬如月还在昏迷不醒,你一点错都不知吗?”他气息愈加不稳,每说一字,换来的都是心口嗯绞痛。 然,颜絮翎朱唇轻吐,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原来你竟是为了她。”心一悸。姬如月……那个始终夹在在他和她直接的女人。 若不是她,相信他们之间,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么多日不来见她,今日带着质问的口气来竟是为了她。 见她不在说话,虚华瑾紧紧的将手握成拳头,乍一看手背狰狞的全是青筋! 他眉宇间隐藏着不可抗拒的霸气,气到极处,风一瞬抓起腰间挂着流苏的长剑,俯仰之间在坑洼不其又十分坚硬的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他的虽然脸上带笑,却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半点笑意,反而是带着逼人的凛冽锐气,直直的望了过来。 这眼神让人心颤,颜絮翎倒也不再解释,反正心已死,哀草连横向晚晴,终是过去了。 哀悼莫过于心死。 正文 第4章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流颜絮翎一双狐眼盯着他,“要动手就快点动手。”别给我逃走的机会,若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这样活。 轻轻的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宣判,等待一个结果,即是如此,那便这样吧。 虚华瑾就像下定了决心般,无可厚非,他做了一个决定。 “啊!”一个清冽的叫喊声,颜絮翎浑身如烈火焚心般痛苦,疼至骨髓! 不过在浑身的痛楚中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的丹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减少,作为狐妖的她怎能不知道虚华瑾在做什么。 只是她一直还对他有一丝幻想。 原来如此,嘴角一丝惨笑,笑得极其妩媚妖艳。 虚华瑾,你竟然这么狠,拿走我的内丹,你就这么想让我灰飞烟灭吗? 内丹是每个妖修炼千年的灵气聚集丹,千百年的修型度化就形成了这一颗小小的内丹,虚华瑾你就这么想要吗? 抬眸,她冷冷的眼神看着他,充满恨意。 自己都能清楚听到牙齿相互厮磨的声音,“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虚华瑾喃喃道,哀伤的神色不难看出:“只有你的内丹能救姬如月……对不起。” 姬如月的债,终归是你要还。 “妖的内丹能治百病,让人起死回生,可是……你可有想过,没有内丹的我……会死。”心,好疼,突然她很想师父,如今的她算是真正理解,师父当年对她说的,心痛是何感觉。 那种疼,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似火烧,似刀绞,似无数蚂蚁在啮食。而你除了恨,别无他法。 “师父,我懂了……”原来这就是疼的感觉。 “我不会将你的内丹全部拿走,我……不会让你死。”只要救活姬如月,一切就都好了。 耳朵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让她听不清虚华瑾的话。 眼皮越来越沉重,巨大的疼痛让她昏厥。 恍惚间,一抹白引入眼底,那是个熟悉的身影,白衣飘飘,眉目如画,银色的发丝迎风而起,一双妖冶的眼睛,狠狠的看着虚华瑾,他轻抹手中的银针,半响,才朝颜絮翎痴痴一笑,惹得人心神一震。 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让她安心,让她能好好睡一觉的怀里。 呢喃着,“花舞酒,你来了,我很累……” 那男子如视珍宝般轻轻将她抱起,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她便会如风消逝。 花舞酒剑眉下诱人的狐眼,斜视的看着虚华瑾,没有说话。将下巴抵在颜絮翎的额头上。 轻吻。 “颜絮翎,我带你回家。” 而一边的虚华瑾,双拳紧握,指甲死死的陷进肉里,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明明……明明她是妖,明明……明明没那么在意。 可是看到她在这里受折磨,他会心疼。吸走她内丹的时候,他会犹豫。眼前这个男子对她宠溺的眼神,他会……莫名……愤怒。 “你们……走吧。”这个名为花舞酒的男人出现后,竟让他忪了口气。许是从心底里,他都不想让她在这受苦。 让花舞酒带走她,无牵无挂,有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他也不知于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愫。 少年君主,情窦初开。犯过一些错,也是正常的。 花舞酒看着这个让颜絮翎魂牵梦萦,不惜将他打晕下山见的男人。将衣袖轻轻一挥,瞬间卷起三丈黄沙。 他的气场说明了他此刻很生气。 他所珍视女人,为什么到别人那,就倍受委屈。 冷冷的声音从嘴里低沉说出:“难道你还想拦我们不成,我只想说,她为妖多年本心从未害人。你对不起她。” 虚华瑾一个直愣,呆在那里。 “你身负天命血脉,而颜絮翎却没有对你下手,呵,是你之幸。” 虚华瑾疑惑,感到一丝不妙的气息,“何为天命血脉?” 听见虚华瑾的疑问,花舞酒将怀中的颜絮翎抱的更紧了,又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妙哉,妙哉,何为天命血脉,古曰浔溪皇室血脉与占星师之血两者结合而成的天命血脉具有煞鬼魔,提修为的强力功效。”语毕,花舞酒轻轻嗅着,能拥有天命血脉的人,吸他魂,食他肉,内力提升比修炼千年的内丹还管用。 只是这天命血脉千年难得一见,正巧这浔溪国国主偏偏就是。无数次花舞酒让颜絮翎将他食之,这样渡天劫便不是问题了。 然,红尘多俗世,谁料想颜絮翎会爱上他。 “你好自为之,今日我便不杀你。”语毕白光乍现,眨眼间又变的红白相间。 颜絮翎紧闭着眼睛,方才许多许少她都听到了些 该结束了吧,韶华流逝,有情作无情,当初种种的山盟海誓,竟笑话般的变成如今这对峙之景。当时的我们都不会想到,这一切的一切皆因缘起,也因缘灭。 只是,虚华瑾,我不想恨你。 正文 第5章 这里,一座座青郁的山峰拔地而起,山上绿树成阴,又有花儿映衬,把整个山峰打扮得分外妖烧。时不时出现的小狐狸告诉了来行的人儿,这里不是凡俗之地。 远望,那是一座山顶,千年积雪,恍如天成。白皑皑的分不清那是天空还是雪的白色,再仔细一看一袭白衣的老人安详地卧坐在那里。这座雪山直达天际,可在那雪山之巅直观天下。那老人穿着单薄的衣物,冽冽的站在山顶上,白衣飘飘似乎与天上的云相连。 周围在云雾中若影若现的群山映衬着老人的单薄。身后的男子也是一袭白衣恭敬的站在老人身后,两人一直无语,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两人均是一袭白衣似雪,仙气泠然。坐者和蔼可亲,站者威风凛凛,缭绕的薄雾萦绕着两人恍若仙人。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一个缘字,不论神魔妖还是人都避免不了。”老者徐徐开口,眼睛深邃的望着远方,这句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然,四下就只有那如仙的男子一人罢。 “她命由她!”磁性的嗓音传来,白衣男子后退一步,眼神异常坚定的看着老者。 一时间又静默起来。耳边只能听到融雪声、鸟声。 “颜絮翎回来了?”良久,老者开口,语气淡淡,但细细听来可以听出对颜絮翎的担忧。 “雪老,我私自将她救回,那该死的浔溪君主竟大逆不道的想要她的内丹。”画面拉进,原来此人便是救走颜絮翎之人,男子显得有些气愤,由于气愤的衬得他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不愧是狐狸精,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妖媚的让人只一眼便不可忘却。此等妖孽男子,人间鲜有。 “花舞酒,颜絮翎即将飞身成仙,在凡间若是还有牵挂,待到天劫来临谁都救不了。”心中有情,如何逃得过天劫。 “早就与你说过,情字当头,除非自己走出来,否则论谁都没用。颜絮翎的天劫时日不多,若是再不能了却这俗世之事,以她的修为天劫难逃。”若颜絮翎逃过天劫飞升成仙,那便是为他们九尾一族,大大的光耀了门楣。 “可是,那个男人如此对她,雪老你可忍心!”花舞酒不忿。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雪老岂能这样,拿颜絮翎的性命做赌注。 “怪就怪,她对人类动了情。”人妖殊途,自古以来没有谁可以避免。 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如果任由她胡来……她一定会下山找虚华瑾,到那时……我怕悲剧重演……”如果这次不是他及时赶到,那么颜絮翎可就危险了。 “别说了,一个缘字谁能了。这件事交给颜絮翎自己处理,我不许你插手。一切顺其自然,颜絮翎的命盘,与这浔溪大地的气运可是息息相关的。”说罢只是一阵风吹过的瞬间,老者便已不见了。 花舞酒低头薄唇喃喃:“颜絮翎的命盘与这浔溪大地气运息息相关……”雪老莫名的这句话让他思索良久,为何是颜絮翎,她不过一只狐妖,何德何能可以与浔溪大地千年的气运扯上关系,然,雪老从不说假话。 冷冷的清风吹在他的身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 飞身向下,到了魅都。 高矗云霄的魅都成年累月戴着白皑皑的长铺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颜絮翎知道不管春夏秋冬,它总是一身洁白,白的耀人。 远处,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那是一座可以观看整个浔溪大地的雪山,坐立之上便可一览浔溪大地全部面貌,颇有窥视天下之感。 只不过此时的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不远处的木窗在她看来都是遥远的。她身上披着的是白色绒毛的披风,花舞酒怕她着凉特意嘱咐她穿上,可是花舞酒却忘了,颜絮翎自小在这里长大身体御寒的本领可不是会因为受伤而减弱的。 有些木纳的拂了拂袖子,呆呆的看着远方,春天到了。 山下的桃花该开了吧。 正文 第6章 花舞酒径直进去,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眼神那般无助,让人心疼。 自从把颜絮翎救回魅都之后,终日她都是这种状态,也引得他也眼泡微肿,多日守着她没睡过觉的微垂的眼睫下藏着淡淡黑影,颧骨高耸突兀的过头。皮肤苍白,身形消瘦,一双手骨节分明。 但是他看她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 看着她不曾说些什么,但却感觉有千言万语涌入心头。 “颜絮翎,今日阳光正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轻轻坐在她的床边,微笑都能荡出水来。 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边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内丹破损的折磨使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不想去。”回答的无力而苍凉,凄然而决绝。她拒绝的不止是这一片大好的阳光,还有花舞酒临近崩溃的心。 “你竟还是忘不了他。”颜絮翎,初见你时就注定我惶惶余生为你痴情。 “算了花舞酒,陪我去走走吧,外面桃花似乎开了。”话说出口,她便微微蹙眉,她的内丹已被毁,凡是要用到力气的地方她都格外费劲。 可她这一蹙眉牵动着的是花舞酒的心,心中只能苦笑。轻轻的扶着她,她就好像一盏尊贵而又非常脆弱的琉璃盏似乎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 魅都脚下又是一年春色满园,山下的桃花开的正艳,一朵,一株,每一棵树上都放肆的开着。 桃树下,清风拂过掠起粉黛。 风吹过的瞬间树上不自觉的又摇下了几枚落花。 花舞酒扶着她,将自己披着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桃花一朵两朵的开着,那么放肆。 树下的女子,素衣青衫,狐眼低眉,那悠悠的花香似一缕风,不经意间就吹进了心底深处。 女子的倾国绝色。 望着这桃花入了迷,等到肩上有一阵温暖这才想起身边还跟着一翩翩少年郎,回头,果见他满目痴迷,目不转睛。 衣袖掩唇,她推了推呆住的花舞酒,自己则侧身走开。桃花落在她的发髻上与她般配极了。 花舞酒立于桃花树下,明眸含笑。心中不惊赞叹,真美。 寻着颜絮翎的眼神望去,山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微溶的雪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光。 瑟瑟冷风徐徐吹过,干净的雪与天同色,净天远,颜絮翎看着眼前的桃花,含笑又好似在低语轻声道,“花舞酒,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 花舞酒摇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自顾的摇头。 低眸屑见,颜絮翎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花舞酒的苍白的容颜,让她心疼,此刻她才觉得花舞酒那温柔的秀色,都被这清淡的桃花香洗涤一空,“是因为它忘记了原来的颜色啊。” 花舞酒惊颚,手紧紧抓着颜絮翎的手,只一瞬他便懂了这个女子在想些什么,“你真这么想下山?”问她也是问他自己。其实心中答案已然知晓八分。 正文 第7章 桃树,雪山,两人在这处风景中汇成一幅似仙境般的画,他明白了到她绝艳容颜下,那颗玲珑心思,清雅风华。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使劲的点头,眼神还带着一丝乞巧,花舞酒只能苦笑让他带她出来,这就是个幌子吧。 手,松开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飘逸恍若幻影,他温柔的对视她,不容她多说什么,扣住她的皓腕,轻轻一扯,紧紧地拥进怀中。 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拥抱,恍惚间,颜絮翎只觉得身体在发热,一股力量源源不断是涌入她的身体。 她挣扎着,抗拒的接受这股力量。可眼前的这个男子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而是将她束缚的更紧。 平复后她推开花舞酒,“这是?” “一个人下山我不会放心的,我又禁忌在身又不能陪你。你的内丹我已经替你修复好了。”不知为何,颜絮翎觉得花舞酒的脸越发苍白了。 “你……走吧。”花舞酒浑身香气熏染,糅着水墨的清雅,更显脱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颜絮翎没发现的是在花舞酒退后的那一刻,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胸口。 颜絮翎这时也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不少,可是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内丹是妖最为宝贵但也最难修复法器,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修复,花舞酒又是如何办到的? “你怎么做的?这……连雪老都没办法” 花舞酒笑了笑,苍白的脸显得格外耀眼,“总之你想要做的,我都拼命给你。”如果你要,整个天下我都双手奉上。 见颜絮翎有些愣神,又继续说,“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一切平心就好。” “花舞酒……”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估计就是他。 屑见颜絮翎的眼神,花舞酒有一瞬的怔忪,然后他理解了颜絮翎,谁先爱上了,谁就输了。此后活着的每一刻,颜絮翎都在想着虚华瑾,而他都在想着颜絮翎,这感情别无两样。 他咧嘴笑了笑,“你快走吧,记得这次好好照顾自己,需要我时就吹我送你的笛子,无论我在何处,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花舞酒,此恩我无以为报。”这一片浮世宁静孤远,即使看不到未来,也要坚持。直到听清这一生最后一个字的尾音。 语毕,颜絮翎那个纤弱的身影便消失在花舞酒的眼底。 见她已走远,他才忽然间想仰天大笑,笑到泪流。 “你还是放她走了。”雪老不知何时站在了花舞酒的身后。 双手挨着花舞酒的背为他渡气。 “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即使他对她如此残忍,她还是忘不了。”苍凉而落寞。这种事,谁都难逃宿命。 “你用你的内丹修复颜絮翎那丫头的内丹,我看你这样子还要在雪山好生修养。”雪老摇头,情字当头,是能逃的掉。 “雪老,拜托你了。”说罢便昏睡过去,他仿佛看见一身红衣的她,她缓缓抬首,眸光越过霭霭水雾,停在他身上,好似一幅流光的画卷,渐行渐远,慢慢消失。 人生恰似这三月的桃花,顷人一生一世的痴念,待到消亡时就似这瞬间的烟花般,不知年华已限。 颜絮翎,你是我终生求医不得之隐疾,始于一见钟情,终于挫骨扬灰。 正文 第8章 风华无限,山下又是另一番景象,淡淡的笑意不自觉的就浮现在脸上,山上数日人间几年。 树影卷帘,与她相衬。 内丹已经恢复,颜絮翎甚至还感觉自己的法力比以前更加强大,心心念念着花舞酒的话,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拂手用面纱遮住脸颊,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行径,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 只是一挥手的功夫,山中哪里还有颜絮翎那削弱的身子。 脑子回荡着下山时雪老对她说的话,“山上一日,人间一年。人间不知几个春秋了。”她记得当时自己哀哀的点着头。 此时的浔溪大地在她不在的这些时日似乎又换了一副光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狐妖事件在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着,很快也便销声匿迹。 浔溪大地的王城,果真是王城,随处可见的小贩和金碧辉煌的宫殿。 繁闹的大街喧嚷着百姓们纯朴的声音,倒是颜絮翎这身脱俗的打扮在这街上格外显眼。 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那日在这繁华的王城大开杀戒的她,被他牢牢的判了死刑,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千百年间浔溪的这座王城,堪称大地之最,繁华地带那就难免有竞争,无数次的争夺大战,仍让它如此华丽的屹立在这里。不仅仅是此王城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浔溪国君主守城有方。 突的肩上一紧,怔怔的向后看去,一个老妪痴痴的看着她,眼神迷离。让颜絮翎竟也觉得惊异。 两人对视了几秒,那老妪才缓缓开口,在这繁华的大街上两人的对视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真像啊。”让人云里雾里的三句话。 过了一会这才知道老妪所感慨的,正是三年前,妖狐霍乱王城屠杀百姓的那件事。 颜絮翎不禁眼角低垂,想不到山上的几天山下竟已三年。 三年了,竟还有人认得出她? “这位婆婆可是认错了人?”不紧不慢,淡淡开口。拂手将面纱拉上,整个脸只留下了一双灵动摄人的眼睛。 那老妪痴痴不肯放开颜絮翎的手,眼睛似乎要把颜絮翎看穿一般。 “你你……你!”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颜絮翎不知道为何这老妪看见她会这么激动。 在下一秒,那老妪一双突鄂的眼睛便一直盯着颜絮翎那双狐眼,一双满是老茧与皱纹的手颤巍巍但是却很有力的挥向颜絮翎。 她的目标是颜絮翎脸上的面纱。 颜絮翎本来正要发作,但是奈何在这如此繁华人多的街道若是被人识得她的真身那可就不好处理了。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时,却屑见那老妪的手在不过离她脸数寸的地方突然停下。 心中的疑问不禁放大,抬眼看去,那是一抹蓝色,浑身带着傲然正气,眉目间净是傲骨的‘男子’。 只见他将那老妪的手在空中拦下,使劲像前一推,老妪便一阵娘呛向后退去。 他将颜絮翎护在身后,一副正气的样子看着老妪,“你这老妇,为何总是在这王城惊吓这些柔弱的姑娘,若是还有下次我便让你永远不得再进这王城。” 正文 第9章 那老妪一阵惊恐,方才被这男子用力的一推,余惊未定,惊恐的看着两人。嘴里也不知喃喃着什么。 凡胎之人自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可是作为修仙的狐妖颜絮翎那双狐耳的听力却是极好的。 清晰的听着那老妪说,“她,她又出现了!她又回来了。”可是她这话是何意,又是谁又回来了?是指她么。 “啊啊十七!你这负心汉竟在此处勾搭姑娘!”一声尖叫传入耳打断了她听老妇的呓语。 只见那男子惊恐的看着身后唤他的女子,迟疑了一会,拿起刚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剑,拔腿就跑。 还未曾反应过来,颜絮翎便被那男子拉至一处酒馆,回头看去,那老妪还在痴痴念着什么。那惊叫的女子也在撕心裂肺的唤着他的名字。 颜絮翎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难不成眼前的这个男子是个四处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气喘吁吁的坐下,“老板,来壶酒,还要两斤牛肉。”他轻快霸气的坐下将手中的剑“啪!”的一下放在桌上。 颜絮翎看着那把剑,嘴角轻笑着。 剑身刻有七彩的斑纹,一看就是不俗之物。上面刻着的是道家传统的斑纹。道家…… “我叫十七絮,你叫什么啊。”十七絮拿过眼前的茶杯麻利的倒了一本,一饮而尽。喝完后期待的看着她。 “流颜絮翎。”不缓不急不平不淡的答道。 风扬起她的面纱,那是绝色。可此时她的脸却是笑着的,眼角的笑意似乎就快荡出水来。 “姑娘,你笑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些什么脏东西?”说罢将手捂在脸上。 颜絮翎眼角笑意更深,依旧没有说话。 小二已经将点的酒和牛肉端上,只见他一手举着酒,一手拿着一大块牛肉,便啃食了起来。 吃到兴处还将脚直直的踩到了身边的凳子上。 吃相……实在是不雅……嘴角依稀可见牛肉的残渣。 “你一个女孩子如此真的合适吗?”颜絮翎的声音幽幽的传入对面这个吃相不雅十七絮。 “咳咳。”两声剧烈的咳嗽,十七絮放下酒杯和牛肉,看着颜絮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想她行走江湖多年这女扮男装的易容术还从未被别人识破过呢,怎么今天就被这一个小丫头看出来了?! 颜絮翎拂嘴微笑,“瞧你的手,那么纤细柔弱哪会是男子呢。再加之如此眉清目秀女气的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女气……你才女气呢,我……我明明是男子……”十七絮脸憋的通红,气鼓鼓的看着她。 颜絮翎纤手端起酒杯,撩起面纱,一饮而尽。反问,“难道不是吗?” “嘘!”十七絮做小声状,浑圆的眼睛鼓囊的看着颜絮翎,嘴角还有方才吃里牛肉是沾上的油和残渣。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 “姐啊,我可求求你,可别告诉别人了。” “好啊,不过呢,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三年不见,这里应该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正愁不知找谁来问呢,这下可少了不少麻烦。 十七絮一脸的惆怅,向后靠去,后背紧紧的抵着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拿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你这女子竟有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十七絮有些不忿,闷沉的喝着酒。一大口一大口的,看着样子着实豪放。 见状,颜絮翎这才想起来方才是这姑娘帮她脱险,不过即使她不出现颜絮翎自己照样有办法解决。 但是看着这小姑娘有些生气的样子颜絮翎还是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低声道:“做人本就是该诚信相对,你这天天披着男人的外衣不知是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呢。” 方才那个女子估计就是被她在男装时的帅气欺骗了吧。 “你可是不知道,方才那个女子我无意救她,可她却要对我以身相许。都是女子这……该如何……” “可哪知道那女子苦苦纠缠,我这不是没办法。”十七絮一脸的无辜状。 “我看你是外来的,要问什么你便问吧。” 正是颜絮翎希望的答案,“你这么怕我揭穿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呀。看你对这王城很熟悉啊。” 能佩戴这么贵重的宝剑而且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一定不是俗人。 十七絮摆摆手,“我也是这两年才从边境之国到浔溪的。” 她这意思是不是本国人? 三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隔三年,终是回到这里,可还知故人何在。 正文 第10章 颜絮翎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在十七絮这个姑娘眼中可以感觉到一身英气,再加上看样子年岁不大的样子,易容术如此出神入化,这么推算下来,这个姑娘就是她要找的人没错了。 颜絮翎神神秘秘的将十七絮拉到自己身边,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此时的十七絮依旧是男子的样子,此时两人的动作姿势,实在是……有些暧昧。 在这个较为保守的浔溪国,两人这样的姿势势必会让过路的人投来闪烁的目光。 “你……”十七絮显然有些尴尬,自己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身着男子服饰的她,看起来也算是俊朗清秀,被个女子这样挂着,着实不妥。 颜絮翎可没有感受到她的尴尬,“这里人多眼杂的,我们换个地方。”语毕,将十七絮直直的拎了起来。 急匆匆的付完钱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酒馆。这期间颜絮翎的面纱就没有摘下过,神秘的让人不自觉地多看一眼。 繁华的王城总是这样让人向往,亦如当年君临城下她被枷锁紧紧的捆绑着,额头涂上秘制的蛊毒,动弹不得。一路上百姓们的唾骂声,以及他冷冷的眼神,他抱着在她怀中昏睡的姬如月,鄙夷的看着她。 那般心寒。 如此触景生情,让颜絮翎不禁唏嘘一把。在魅都的这些天还是没能让她忘掉他,即使他曾经那般对待她,可她还是念念不忘。 都说妖是无情,可是自古以来负心的不皆是说着冠冕堂皇的东西,求而不得的人吗? 她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身后的十七絮倒很是奇怪,这个小姐姐硬生生的拉她出来这会怎么又不说话了。 看着颜絮翎的背影,很是萧瑟啊,她走的有些快,十七絮不得不放快脚步跟着她,“喂,你往哪走啊,话说那个刚来王城的人,怎么对这这么熟悉?”瞧她一副目的性极强的样子,十七絮奇怪的问。看颜絮翎的打扮就不是王城的女子,这会这样急匆匆的走着,不让人疑问都难。 “我记得这里有一座庙。”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出了繁华地带这里显得就有些凄凉了。 可十七絮却有些不明觉厉。 一个略显偏僻的巷子,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仔细看去斑驳的墙壁上还有密密的苔藓,在狭长的阴影下,向一处看去,满目的纯朴气息。 让人非常奇怪的是,十七絮似乎从未来过这里,周围时不时吹着的风,可惊起人一身冷汗。 打了个哆嗦,虽说已经是春天,可此时十七絮感觉到一丝凉意,“寺庙?”十七絮径直走到颜絮翎面前,一双似男非男人眼睛看着她,“我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这里有座寺庙。” 再者说这里是哪? 看周围的结构,此处是小巷,如此狭窄的地方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座寺庙,这浔溪王城她自是从小玩到大的。如果有,她不可能不知道。 颜絮翎眼睛直直的盯着某处,眼神十分坚定,“十七絮,你过来一下。”颜絮翎向十七絮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空寂的小巷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