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红妆十里,举国欢庆。 苏舜华青丝散落,精雕凤冠端正摆放在旁,肤白若雪,明眸清澈,嫁衣加身裙摆长可曳地,嘴唇含笑,仪态万千。 “舜华必是这云州上最美的新娘。”蜀国皇后为她梳发,笑容可掬,“一梳愿蜀赵二国百年交好,二梳愿我儿岁岁年年无忧,三梳愿螽斯衍庆如鼓琴瑟。” 玉梳离了发梢,蜀后不禁心酸起来,她持簪为苏舜华镶上凤冠,“去吧,你父皇为你红妆十里,迎了宋延君入城。” 苏舜华拜别,锦绣盖头覆面,在宫女的簇拥下出了殿门,足尖上的银铃,叮叮作响。 十里长街,蜀皇高居城楼之上,城门大开。 宋延君白马在前,金冠束发,喜服炫目,剑眉星目,英姿挺拔。 他抬眸瞧着城墙之上的皇帝,嘴角上扬,透露出讽刺,进了皇城,他抬手撕下喜服,底下盔甲熠熠生辉,鞍下长剑直指蜀皇,喝道,“给我杀!” 话音刚落,载着聘礼的箱子冲出侍卫,在手铁剑抹了彼时还在欢庆百姓的脖子,红妆十里被鲜血染红,欢笑声刹时被惨叫哭喊声代替,侍卫控制了城门,三十万大军紧接着压境蜀国领地。 蜀皇负隅顽抗,领了最后的残兵拼死挣扎。 蜀国百姓的血浸染了宋延君的盔甲,他驾马上前,冷眼瞧着被团团围住的蜀皇,“皇帝陛下,我敬重您是英雄,只要你肯自尽,我保证你这蜀国的千万百姓必定存活。” 蜀皇乃布衣出身,云州七国争锋时,凭借着一己之力成了云州唯一的皇,其余六国都以王称,其膝下只有苏舜华一女,素有女将军的称号,更是被七国奉为云州公主。 英雄一词实在实至名归,只可惜英雄迟暮。 蜀皇眼下划过一道血痕,血液遮盖住了半张脸,虽心中有数,可横在胸前的宝剑,仍然不肯放下,他眼中神色清晰可见。 “朕自负一统七国,没想到如今却败在晚辈手中,成王败寇皆是如此,怨不得什么……只愿你说话算话,朕这蜀国百姓,你都得善待。” “自然……”宋延君淡道,手指摩挲着腰间长剑。 长空万里,鸿雁高飞,蜀皇闭上眼睛,横剑于颈间,恍惚中似还听闻一声‘陛下’。 …… 国破的钟声传遍了整个皇城,宫中女眷仓皇出逃,士兵进城奉命斩杀除云州公主外的一切皇族子弟。 蜀皇后踏上城楼之上,两眼迷离,不闻周身传来的厮杀呐喊之声,向下的目光,注意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蜀皇,泪滑过唇边,凄惨一笑,“陛下……” 缓缓闭上眼,不过片刻,二人得以相拥。 “母后!”苏舜华眸光已被蜀皇后跳下皇城的身躯所占领,随着一声惊呼,是物体坠落之声,她一双美目颤栗,眼眶浸湿,脚下想迈出步子,却又动弹不得。 四处逃散的宫人们,经过她身旁,被追赶上的赵国士兵,毫不犹豫的斩杀,鲜血溅了她一身,明眸也浸染上血色。 正文 第二章 血泪盈在眼眶中,朦胧的双眼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人驾马而来,手持长剑在侧,属于她蜀国子民的鲜血还顺着剑身滑落在地,沉重的仿佛直击心头。 泪水离了眼眶,眼前之人容貌也清晰印在眼中。 宋延君行至她跟前,低首垂眸,语气似乎一同往日温柔,“只要你愿意,今日依然可以是你我二人的婚礼。” “多谢二皇子给了本宫一个亲人血染成的婚礼,此生绝不敢忘怀。”她红唇亲启,抬手摘下由她母后亲手为她戴上的凤冠,凤冠勾勒处还扯下数缕青丝,重重的砸在了宋延君的脚下。 蜀国番旗迎风飘荡,苏舜华手持番旗腾空而起,空中一个旋身,刺杀了要靠近她的兵士。眸中有不断的杀意迸发。 高居于白马之上的宋延君气定神闲,苏舜华身形一闪,番旗尖首直逼宋延君。 他微微侧身,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她的攻击,苏舜华一惊,寒光乍现,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长剑悄无声息的穿透了她的琵琶骨,未有丝毫犹豫,狠厉拔出入鞘,不过一瞬功夫,她就被人制服。 她匍匐在地,咬牙不让自己喊出来,血色从脸上退下,背后已感觉一片粘腻。 他居高临下,眼神似有轻蔑,“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也给过你机会,既然你要当这亡国奴,我也不好阻止。”他看向城下被侍卫押解的城中百姓,扬声道,“今日你对我俯首称臣,这一切我便当未发生,不然你倔强一时,城下百姓便为你丢失一命。” 未等苏舜华回应,他眼神示意亲兵,城下士兵抬手便斩下一妇人脑袋,顿时哭喊声四起,士兵们长鞭横扫压制。 不多时士兵从城楼下端上一物,血肉模糊的肉团被丢至苏舜华怀中。 “魔鬼!”苏舜华咬紧牙关,不忍去看怀中之物,瞪着宋延君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接触到那怵人的目光,宋延君冷眼回视,“传令下去,云州公主迟一刻俯首,便斩杀一人,直到她服软为止。” 悬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视宋延君的眸子也在不自觉中暗了下来,城楼底下的哭喊声不断。 怀中妇人的头颅,双眼瞪大,死不瞑目,城楼之下孩童,抱着没了头颅的母亲哭的声嘶力竭。 怀中头颅仿佛千斤之重。 最终,她跪倒在地,叩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一声轻笑,似有嘲讽,“带公主回国,蜀国百姓皆贬为奴。” 国,自然是赵国。 她被押上马车,车轮底下碾过的是蜀国的番旗。 蜀国,覆灭。 琵琶骨处疼痛剧烈,鲜血不断渗出,只是红色的嫁衣,掩盖住了这抹血色。 窗外忘川崖云雾缠绕,一日之间,她体会到了初嫁的喜悦,以及国破山河在的凄凉。 她足尖踏上窗檐,脚下一个用力,跃出了马车。 风吹乱长发,外袍离身,悬挂在枝头,倦意袭来,黑暗夺了她的神志,恍惚间,她似看见宋延君站在崖边,一脸震惊与悔恨。 ‘嘭’的一声,下落的身躯消失在忘川河畔中,只徒留河面的一片血红,彰显着曾经发生过什么。 宋延君眼眸紧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才传出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文 第三章 忘川涯边没有盛开的彼岸花,忘川河中没有斩断尘缘的忘情水。 她的衣在极速坠落的飓风中被吹得四散,恍若一片在风中破碎的血色浮萍。 耳畔只有呼啸凛冽的风声,苏舜华轻轻闭上眼,再也听不见崖边宋延君的轻唤,再也触碰不到他春山如笑的眉眼。 恍惚间,苏舜华记起,他曾问过:“谁敢夺你?” 微风下的白衣少年郎,身骑白马,胜了一干人等,在蜀国臣民前宣誓一心对她,迎娶她。 如今,想来是岁月。 他温柔的眸子,轻柔的话语,如今回想起来像是一把利剑横插进了她的胸口。 它夺去苏舜华在这世上的痕迹。 身体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便是一片刺目的白光,随后,都熄灭了。 ……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舜华的身子此时仿佛被万蛇吞噬,万蚁啃咬那般疼痛,她想要叫,喉咙却又干涩的厉害,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感到嗓子在撕扯。 她像个溺水的人一般拼了命的挣扎,却突然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按住:“别动。” 骤然听到一个陌生而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苏舜华还以为她是下到了地府,遇到了黑白无常,一时心境竟是又绝望又释然,就真的一动不动了。 可她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那个人冰冷的声线在黑暗中清晰的向她传来,似乎还带着丝丝嘲弄:“你下的并非阴曹地府,本座也并非鬼差,省省力气吧,你的眼睛被我用蛊虫封住,暂时无法视物,待这蛊与你的身子彻底融合,你再谢本座也不迟。” 唇边一片湿润,似乎是杯沿旁的水,苏舜华甚至都不顾这是否是穿肠毒药,一口气喝下,原来只是白水。 喉间有了丝丝水分,干涸粗哑的嗓子终于渐渐恢复了柔软,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那个人似乎是一声冷笑,他的声音十分奇特,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是无尽的冰冷,“你只是我炼制蛊毒的一件容器而已。” 他话音刚落,苏舜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顷刻间像被烈火焚烧一般灼热,强烈的痛苦让她几乎失控的惨叫出声,但嗓子却又突然被什么东西扼住,那个人冰冷的唇轻轻附在她的耳边道:“嘘,现在是火蛊。” 她本以为,双亲被杀,国门被破,夫君背叛这三桩事足矣让她的感受消失殆尽,但就在这火蛊入身之后,那种如同地狱一般的灼烧感让她浑身冒汗,整个人拼了命的挣扎,可她的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现在是水蛊。”那个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是在宣判着她的死期。 苏舜华仿佛溺水一般浑身在瞬间湿透,仿佛瞬间就有无数的水扼住了她的鼻息,可她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见,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了她的全身,能够呼进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终究,她在一片黑暗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正文 第四章 再次醒来,苏舜华只觉得浑身无力。 睁开眼,眼前是灯火通明的穹顶,她此时正躺在一张缀满了珠玉的雕花床上,桎梏住她的绳子已然不见,只有还未褪尽的勒痕在告诫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突然恢复视线,苏舜华还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的身旁很快传来了一个记忆中毫无感情的声音:“经水火而不死,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的心志尚算坚定。” 她几乎是同时转过眼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身形修长而挺拔的红衣男子,长发披散,面上带着一个银质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雌雄莫辨的眼睛。 苏舜华心头微微一紧:“我应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不必言谢,本座救你,自有本座的目的。” 他狐狸般的双眼下意识的眯起,随后缓缓抬起脚步走至她身前,苏舜华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他的身子也渐渐靠了过来,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本座许千乘,从今以后,你要唤本座为……主人。” “不……”苏舜华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丑陋无比的蛊虫就这么钻入了她的身子。 许千乘发出了两声毫无温度的冷笑:“这是控心蛊,若你将来胆敢背叛本座或是逃跑,纵然你远在千里之外,本座也能立时让你痛苦万分的死去,明白么?” 或许她的人生,在遇到宋延君的那一刻便已经彻底改变,国破家亡,她没有任何倚仗,琵琶骨被穿透,她更没有任何武功,就像一个废人。 所以如今落入蛊医之后,也许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云州公主,没有苏舜华,她只是他手下的一件蛊物……而已。 …… 三年后。 “疼么?”他的声线里有隐约的起伏,似乎已非从前那副毫无感情的模样。 石壁上有凝结的水滴滑落,一滴一滴,使人的身上不禁泛起几丝凉意。 苏舜华抬起头来看着他,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 见状,许千乘的喉间顿时涌出一声轻叹:“唉……又失败了。” “也许您不该只试我一人,我的身子三年来容纳了各种蛊毒,想必对此并不多么敏锐了。”苏舜华十分乖巧的低下头,柔顺的似乎不带一根刺。 许千乘沉吟了片刻,修长而白皙的指尖轻轻拖着下颌,似乎是在仔细思考着她这段话,面上银质的面具泛着幽幽的冷光。 “这个主意不错。”他轻笑一声,随后站起身,转眸看她,“舜华,在这等我回来,好么?” “是,主人。”她微微一笑,随后低下了头。 许千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石洞的出口,苏舜华方才那乖巧柔顺的模样便顿时一扫而空,她缓缓冷下了脸,随后也慢慢起身,朝着一旁的一个水塘而去。 波平如镜的水面清晰的映照出了苏舜华如今的模样,她的容颜较之从前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不同的是,她一旦情绪起伏过于明显,眼里便会泛起紫红色的纹路,就像花枝那般,妖艳而又诡异。 正文 第五章 许千乘外出的并不算久,不过片刻,他的身影便已从洞口出现,身后还拖着两个达官显贵模样打扮的人,看样子似乎是晕过去了。 “这样做,不会有麻烦么,主人?”苏舜华的眉眼在他回来的那一刹那便恢复了柔和,仿佛切换自如一般平静。 许千乘将他们两个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那张银面具后的狐狸眼弯成了一个残忍的弧度:“进了这个洞口,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苏舜华的眼神有一丝细微的变化,她以为这并不易察觉,谁知他却语带讽意的说道:“放心,你是本座手里最厉害的蛊人,本座可舍不得让你死。” 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苏舜华默默的在心中添上了后半句,随后颇为不感兴趣的打量着地上那两个打扮花哨的男子,看他们的衣着,应当是哪个国家的富贾或是官员,无论如何,他们的失踪都会引起一阵骚动。 “交给你了。”许千乘一字一句的缓缓开口。 她微微一怔,随后没什么异议的点了点头,弯下腰,有些费力的拖着其中一个人朝着一处隐秘的洞口走去,路才走了一半,苏舜华已忍不住停下来轻轻喘着气。 “没用的东西。”她似乎是听见他低讽了一声,随后还没等她反应,许千乘的红衣便已来到她的面前,一手一个,毫不费力的就拖着那两个男人走进了山洞深处。 苏舜华停在原地,手轻轻握成了拳,过了片刻才抬起脚步,跟在了许千乘的身后。 “如何试验本座的新蛊,想必你并不陌生。”许千乘盯着他们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身子,话语中再次恢复了冷酷,“去吧。” 苏舜华接过他手中递来的两个暗色的锦盒,心脏微微一紧,在他身边三年,她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从没有亲自把这些用在陌生人的身上。 许千乘将锦盒递给她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似乎是要她自己看着办,盯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尚在昏迷的人,就在她尚在犹豫的时候,那两个被绑在墙上的人突然呻吟一声,随后悠悠的醒了过来。 苏舜华就那么看着他们,其中一个穿着黄衫的男子率先醒来,洞内光线昏暗,他并未看清苏舜华的容貌,却已然变得疾言厉色起来:“这里是哪!大胆女贼,竟敢掳走本官!你的同党呢!” “没有同党。”苏舜华不紧不慢的合上锦盒,对着他微微一笑,“二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还是闭上嘴,好生休息才是。” “你把我们抓来有什么目的!告诉你,我等乃是赵国京官,若你胆敢伤我们分毫,赵国的铁骑必将踏平这座山洞!”另一个绿衫官员又急又怒,扯着嗓子威胁她。 赵国……苏舜华的眼里寒光一闪,久违的恨意再次在她的心头滋长蔓延,唇角却是诡异的勾起,心绪至此,妖异的紫色纹路寸寸在她的眼中绽开,几乎已看不清眼白的部分。 如此可怖的场景让那两个方才还在叫嚣的官员吓得闭上了嘴,黄衫官员额角流下一滴冷汗,颤抖着唇道:“你……你不是人,你是妖,你是女妖!” “劳烦二位大人告知小女子外界的情况,否则……”她笑靥如花,眼中却泛着黑,拿着手中的锦盒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靠近,直至走到他们面前,锦盒悄无声息的被打开,里面有一只蓝色的虫子,正对着他们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 正文 第六章 “啊——!” 一声声惨烈至极的叫声响彻了山洞深处,一身红衣的许千乘悠然的坐在洞内的殿中,侧耳听着这几声嚎叫,眼神享受似的眯起,食指因为兴奋而轻轻的扣着石桌。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轻轻响起,苏舜华的身影在阴影中走了出来,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可是,她的眼角却有一滴泪。 许千乘眼神一闪,眼底隐隐有一丝杀气:“怎么了?” 苏舜华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接着,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蛊毒已然成功,但我有一事,想求主人成全。” 许千乘这才恢复了方才从容的模样,眸光微冷:“说。” “控心蛊仍留在我的体内,我依旧是主人的蛊物,但我想求主人,为我改头换面,我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苏舜华的头已经深深的低了下去,字字都是咬着牙说的。 许千乘听闻后,眼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轻叩桌案的手终究停了,若有所思,良久才微微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人皮面具?舜华,告诉本座,你想做什么?” “报仇。” …… 云州大陆,赵国。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一个内监打扮的人此刻正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对着面前年轻的帝王说道。 闻言,新任赵皇缓缓抬起头,凌厉的双眼幽暗如夜,就连嗓音也是十足十的冷漠:“还不请母后进来。” 说话的人正是赵国登基已过三年的皇帝,宋延君,三年前蜀国城破不久,赵国先皇便已生命垂危,而次子宋延君率先扬名天下,于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成为的赵国之主,而蜀国又是被宋延君所攻破吞并,因此赵国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七国之首。 如今,赵王,也变成了赵皇。 当今太后乃是宋延君的生母静妃,此时的她自门口着一身暗红宫装款款而至,雍容华贵的脸上尽是肃然之态,待她行至宋延君身前,后者便自觉的微微俯身:“参见母后。” “陛下,自你登基之后,你我二人便合力将废后陈氏逼入宗庙为先帝守灵,而宋延霆也获封亲王,软禁京中,只是,哀家这心,依然是放心不下。”静太后落座于侧位,尖利的缀玉护甲泛着青白的光。 宋延君坐回主位,微微侧过头:“母后担心什么?” 静太后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轻轻扶鬓,看着慈祥又犹存风韵,只是话语却是让人心寒的算计:“哀家听说,宋延霆此番游历在外三年,未挣得半分名声,却只带回一名心仪女子,名唤梁若水。” “母后的意思是……”宋延君微微扬眉。 “宋延霆活着一天,终究是个祸患,皇儿应当明白母后的意思。”静太后优雅的捧起一盏茶,丹凤眼里微光一闪,“他对这女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咱们不妨替他试一试。” 正文 第七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氏女名若水,温雅知礼,德才兼备,着即令其即刻入宫,不日行册封之礼,钦此。” 前来宣旨的公公此刻就站在王府的门前,一脸傲慢和不屑的宣读完了旨意,王府的管家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梁若水他们已然当做王妃来看待,与王爷也早就缠绵恩爱了三年之久,如今,皇帝却要…… 梁若水生的一张如水般的柔嫩容颜,一双水眸灵动而温柔,此刻却面如死灰般的瘫坐在地,泪痕遍布。 “梁若水接旨!”那个内监蓦地拔高了声线,像在宣判。 “……民女,接旨。”她苍白着一张脸,极是楚楚动人,张了红唇仿佛失了魂。 内监将旨意丢在她身上,身后还有一顶小轿,一旁的管家上来扶她,面上极为不忍:“梁小姐,小人会尽快回禀王爷的。” “不!不要告诉他!”梁若水连忙转过头来,面上带着祈求,“管家,我现在就走,别说……就说,我是自愿的。” “可是,梁小姐……” 管家还想说什么,梁若水已决然的摇了摇头,接着起身,满面绝望的朝着那顶轿子走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又来一顶淡绿色的轿子,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素色宫装,语气淡漠:“劳烦公公在此稍后,太妃娘娘要梁小姐入宗庙一叙。” 那名内监本就是个内廷司的新人,静太后没把梁若水放在眼里,自然也就随便指派了一个人来宣旨,他自然也开罪不起如今的陈太妃,连连点头哈腰的表示知道了。 梁若水原本灰暗的眸瞬间燃起一丝光亮,连忙转过身朝着那顶淡绿小轿走去,待她坐定,轿子便被人抬了起来,不紧不慢的朝着皇室宗祠的方向走去。 庙堂幽深,陈太妃一身青衣,静静的背对着人跪经叩灵,梁若水一见到她便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无论她如今是何身份,身上始终都有曾经身为皇后的威严与雍容。 一片寂静中,陈太妃突然开口:“哀家不喜欢你,从霆儿将你带回来那一刻便不喜欢,你的存在,只会耽误他的大事。” 梁若水只得沉默。 “如今你奉旨入宫,对于霆儿而言,是转机,亦是打击,若你是真心为他着想,入宫后,只望你能恪守本分,前尘往事皆为云烟,不得再生妄念。”陈太妃的嗓音在宗庙里显得越发寂静,“于你于他,都是好事。” 梁若水眼眶微红,一滴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做傻事,还请太妃娘娘多加劝阻,就当……是我负了他,此地冷清,望您多加珍重。” 说完,她默默的俯身向她行了一礼,随后便快步退了出去,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宗庙的石阶下,默默跪经的陈太妃睁开双眼,半晌,沉沉的叹了口气。 静太后……终究还是没轻易放过她…… 也罢,只要她的霆儿能活着,其他的,她都不在呼。 …… 正文 第八章 赵国,京城。 城门处的官兵正威严的检查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其中一个身穿淡紫罗裙的女子,五官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官兵只是略微打量了她几眼,便摆摆手让她过去了。 女子对着他低头浅笑,随后缓缓的走进了赵国的国都,曾经的……蜀国国都。 苏舜华轻轻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城门上草书的“京城”二字,轻柔的日光洒下,仿佛还是昔日的温度。 她轻轻的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令人心惊的笑意。 宋延君,我回来了,苏舜华,回来了…… 而现在的她,名叫,木槿。 曾经的蜀国街头早已换上了赵国的味道,就连来来往往的行人身穿的都不是蜀国的服饰,好容易看到的几个蜀国人,却在街尾巷角被赵国人肆意的侮辱打骂,拳打脚踢。 “咱们的赵大人也是你们几个庶民可妄议的?你们有胆就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嚣张的站在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面前,一边踹打着他们一边吼道。 那两个乞丐被打的满嘴是血,眼神却十分倔强的对着他们大叫:“我没说错!赵贼,你原本分明是蜀国的京兆尹,如今却认贼作父,委身赵国做了赵国的刑部侍郎,你该死!” “荒谬!什么蜀国不蜀国!如今已然是赵国的天下!你们,也都是赵国的子民!尔等庶民竟敢污蔑本官,来人呐,给本官重重的打!”坐在马车上的官员突然撩开了轿帘,露出了一张肥胖而愤怒的脸来,豆大的眼睛狠狠的挤在一起,露出了凶光。 此言一出,那群家丁顿时越发嚣张的对着那两个乞丐拳打脚踢,来来往往的行人何其多,可他们顶多只是围观,人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令人心惊的冷漠。 那两个乞丐痛苦的嚎叫着,翻滚着,嘴角的血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最后,甚至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那个官员见状也不由得害怕了,免得杀死了人还给他惹来麻烦,连忙招呼着人赶快走,于是轿子便很快的被抬起离开了巷口。 木槿在他们离开后缓缓地从墙角出来,眼神中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那个官员,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曾经的蜀国京兆尹,赵坤。 曾经的蜀国官员,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屈从于赵国的威权成为走狗。 她走到那两个昏迷的乞丐面前,运功为他们疗伤,三年前她的琵琶骨被宋延君一剑穿透,若非许千乘对她身体种入了蛊虫,她如今也不可能还有武功,但纵然如此,她现在的功力也不足原来的五成,而且每逢阴雨天,她的琵琶骨处便会疼痛难忍,痛不欲生。 勉强为他们治疗了内伤,木槿自己也有些头晕目眩,她勉强撑着墙离开了这条巷子,她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个客栈住下,运功调息,因为晚上,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 夜,赵府。 一个黑衣身影一下跃上墙角,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一片黑暗的中庭,到底是刑部侍郎的官邸,夜间值夜的人并不少,木槿蒙着脸,小心翼翼的趁着换岗的空档窜进了内院。 内院与外院和中院相反,并没有任何守卫,可能是因为他以为外面的守卫已经足够森严,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木槿的眼神微微一闪,赵坤,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正文 第九章 翌日。 “封锁宅院内所有出入口,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侦查院的院使尹天齐冷着一张脸,声线沉稳的吩咐道。 “是!大人!”侦查院众人立刻抱拳应是,随后四处分散开来封锁了赵府上下的所有出入口,就连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都没有被放过。 尹天齐步伐稳健的走到了尸体面前,只见死前他的双眼恐惧的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身体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但心口却被人一剑穿过,血早已干涸,身上有大片紫红色的斑纹,按之可消失褪色。 他的眉眼间不禁划过一抹深思,但眸中更多的则是隐约的厌恶。 尹天齐向来看不起这些软弱无能,毫无风骨的趋炎附势之辈,这个赵坤曾是蜀国的京兆府尹,而今却因为及时投诚而被封刑部侍郎,对上谄媚,对下狐假虎威,如今死了,却也是死有余辜。 它能投奔赵国,自然也能投奔未来无数个“赵国”。 “够了,叫侦查院的人一并来院中,不必再深入调查下去了。”尹天齐毫无兴趣的绕过面前的尸体,虽说此案仍有许多疑点,但死的人是赵坤,对于赵国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这起案子明显是蜀国余孽对赵大人怀恨在心,才包藏祸心暗夜刺杀,随我回去将结果上报正使大人。” 侦查院内。 “你说什么,蜀国余孽联合密谋刺杀赵坤?”侦查院正使留着一撇山羊胡,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此言呈报陛下?” 尹天齐的唇角露出一丝隐约的冷笑,丝毫不被人察觉:“大人,此案明显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暗杀,蜀国余孽向来对我们赵国不满,虽说蜀国赵国现不分彼此,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么想,此案根本抓不住真正的元凶,该死的,是那些假装顺从的蜀国奴隶。” “但若没有证据,只怕陛下未必会相信。”正使有些犹豫的说道,“况且,陛下对那些蜀国余孽的态度向来暧昧不清,若我们贸然处置,只怕……” “无妨,大人,陛下之所以会容忍那些蜀国余孽,只不过为了当初那一桩荒唐的婚事,有所顾忌而已,而如今这些蜀国余孽在我京城已成了不稳定的存在,相信陛下,一定会顾全大局。”尹天齐的眼眸一深。 “……好,那本官便信你一次,收集好所有证据与文书,合成卷宗,我将原样转呈陛下。”正使咬了咬牙,下意识的抚了抚他的山羊胡,他并不想惹麻烦。 …… 京城,街头。 天色此时有些阴沉,木槿方才在昨日的那个巷口随手扔了长剑,告诉那些乞丐,赵坤的命已经被她取了,让他们往后不必再担心他的欺压。 她心中深知,背叛蜀国投诚赵国的官员绝不止赵坤一个,只是多数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低调行事,至于赵坤,不过是一只出头鸟而已。 “姑娘,赵坤一死,只怕侦查院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刑部侍郎是三品官,此人曾经在蜀国只是个四品府尹,如今他一死,我们担心姑娘你……”那些乞丐虽说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但眼神光却是仁善真诚的。 正文 第十章 “无妨,我既有本事取他狗命,自然他们查不到我,只是赵国之人未必会尽心尽力的查这件事,怕就怕……”木槿的眼里划过一丝深思,心下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没什么,你们这几日最好躲着些差役官兵,别抛头露面,希望是我想错了。” 说完这句,她不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巷口。 大街上人来人往,主干道上沿街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和客栈内的畅谈声,看起来十分热闹,似乎并不减蜀国当年的盛况。 木槿轻轻握紧了拳,咬了咬唇,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宋延君……一想到这个人的存在,她就气的浑身发抖,努力压制住,却颤抖的更加厉害。 然而就在这时,街头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凶悍的怒骂声:“让开让开让开!侦查院押解要犯,行人避让!” 一时街上的所有人都纷纷退至两旁低头不语,木槿自然也跟随其列,只是她却悄然抬头,看向那些被押解着的人,蓦地,瞳孔紧缩。 只见那些人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不难看出他们所穿的衣服乃是曾经蜀国的样式,难道……他们是蜀国之人?为何会被押解,押解去哪? 就在她在思考对策的时候,身边的百姓突然低语起来:“这些可都是蜀国的奴隶,陛下虽说攻破了蜀国,但基本没有为难过蜀国的百姓,为何突然要将他们活埋?” “唉你是不知道,陛下以为他们斩杀了刑部侍郎大人,想着宁可错杀也不错放,就干脆下旨,将这些奴隶全部活埋在城北的乱坟岗!” 此言一出,在木槿耳中就仿佛一道惊雷一般让人骇然,她顿时什么都顾不上,迅速回到暗巷足尖轻点,立刻朝着城北乱坟岗而去。 …… 乱坟岗。 一路上的哀嚎声不绝于耳,这回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那场灭国之战,木槿尽量让自己去忽略这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差役们的动向,以便于找到行动的最佳时机。 这群蜀国百姓皆被一根长绳相互捆着,此时一众差役已经开始动手挖坑,只怕要挖出个万人坑的大小会十分费时,那么……就是现在! 木槿的身形顿时如闪电一般朝着蜀国百姓的方向冲去,手执一柄长剑瞬间砍断了差役手中的那跟绳子,这根绳子一断,身后的蜀国百姓顿时都炸开了锅,立刻手忙脚乱的互相帮着对方松绑,有几个速度快的甚至已然朝着队伍外头冲去。 有几个差役见状立刻要赶来阻拦,木槿闪身挡在他们身前,将剑反手对着他们的胸口穿心而过。 场面一时全乱了套,差役们连声骂着要去追赶围捕那些蜀国百姓,作为坏事的头领,木槿自然首当其冲,一时竟被他们团团围住。 她立刻就要冲出包围圈,然而此刻,天空竟是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 冰凉的雨丝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头一冷,下一刻,她的肩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致使她差点握不住剑!